苏陶很尴尬,涨红了脸,她看了眼简行紧张试探问道:“可,可以吗?”
简行微怔,他没料到高傲的苏陶有这么又软又胆怯的一面,可见真的有些害怕。
而苏陶还没有等到简行的回答,只看到他皱了皱眉头好像在不乐意,人就被张老师点到了名字。
张老师在讲台上看到苏陶还在试图和同学交头接耳,她就把她叫了起来做第一题。
苏陶生无可恋应声站起来,拿着课本低头往讲台上走。苏陶拿着粉笔对着题目认真写解,下面的同学都以为她信心十足。
只有简行知道苏陶怕是要完蛋了,而这一刻简行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他举起了手表示自己要上台做第二题,就在苏陶隔壁。
张老师向来很喜欢简行,看到他举手总会叫他,让他“如愿以偿”。
苏陶写完“解”字后灵感就枯竭了,当她的脸快贴到黑板上,要崩坏镇定的时候,她发现隔壁的简行写题目不看书本,他手上的书就向外侧翻着,书上的答案正对着她。
于是,苏陶又振作起来,溜着眼睛偷瞄着简行的答案写题目。
苏陶边偷看边写,动作有点慢,让她意识到这点的不是别人是简行。
简行已经刻意放慢速度写题目让苏陶抄答案了,但还是慢不过苏陶,他忍不住低声催苏陶:“你抄快一点。”
苏陶一愣,这才意识到简行是故意在帮她,她便大了胆子加快了速度抄完了答案。
两人一前一后走下讲台,简行听到苏陶很没出息地长舒了一口气。简行有点被气笑了,他想这苏陶怎么有点憨。
而发现苏陶“憨”之后,简行看苏陶做什么事情都不再是高冷,别有一番“呆”味。
开学第一次班会课,黄老师在上面说要选班干部,希望大家踊跃参加。苏陶听着单手托着下巴拿笔在书本上认真写着什么,她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思考着,对选班干部的事情毫不在意,云淡风轻,事不关己的清高。
可当简行往苏陶的的书上看了一眼,他发现苏陶只是在用笔涂黑了书本上字的空白处,还把它们连成了一个心形。
简行不由“佩服”打量苏陶,好像想看透她脑子里在想什么。苏陶感受到简行的目光,她抬起头一如既往用她清冷的目光和简行对视,礼貌疏离。
简行侧开头忍不住好笑,他忽然觉得这么一脸正经犯傻的苏陶有点像电视上的天线宝宝。
第4章
苏陶不知道她在简行眼里就是天线宝宝的水平,但她能感觉和看到简行的学习高度和她完全不一样。所以,苏陶心里记着简行那次数学课的解围,她感谢他,可他们好像成不了朋友。
在苏陶的记忆里,最好的同桌回忆是在小学五六年级,她当时转学到一小,和一个叫程穆清的男生做同桌。
如果要问苏陶有没有喜欢过男孩子,她应该会想到程穆清。苏陶小学就特别高兴看到程穆清,她词汇量匮乏,形容不出程穆清的好,反正在她眼里他很特别,戴副眼镜斯文懂事,还很温柔耐心。
苏陶对老师的害怕心理源自小学。苏陶小学是很活泼开朗的,即便成绩不理想,她还是愿意积极表现自己,要参加很多文艺表演。
但五年级的时候,苏陶遇到了一个班主任,那老师不让苏陶参加任何活动因为她成绩不好。苏陶记忆里,好几次学校里有活动,她都是在教室里补课。有次是诗朗诵比赛,苏陶坐在教室里能听到广播里进行着的比赛,但老师就不让考试不合格的学生去看比赛,老师当时把教鞭重重敲在苏陶桌头让她专心写习题。头顶上的广播却一刻不停,苏陶心烦意乱,怎么也学不进去。
因为在比赛这之前,老师原本是让学生自主积极报名的,苏陶和程穆清都准备好了节目要去竞选,结果老师却在班会课上把苏陶叫起来骂了一顿,说她分不清主次,她说她没有资格参加这些活动。苏陶很难堪,好几天不开心生气,却没有能力反驳反抗,因为报名表一定要班主任签字同意。
苏陶很讨厌小学最后两年遇到的这个班主任,当时她不会两面三刀这个词,只看到老师对她很凶,回头又在她父母面前说她对苏陶多关心,重点培养。李希露是特别喜欢这个老师的,她支持老师一定要对苏陶严厉,因为苏陶心思散漫就需要人管。
这个老师或许是出于好心管苏陶,但她耐心不好,苏陶每次问她问题,她总是皱眉说:“这题都不会?你上课有没有听讲?”或者“这题我讲了多少遍了,你怎么还不会?你到底有没有在听?下次再问,我让你抄十遍!”
苏陶便不喜欢问老师了,她幼小的心灵感受到的都是嫌弃和压迫感。当时的小同桌程穆清看出了苏陶的苦恼,他很善良无私地给苏陶讲题目,教她做作业。
苏陶记得小学毕业的时候,她给程穆清的同学录里写了很多感谢的话,她还说想永远和他坐同桌。
程穆清之后,苏陶就再没有遇到过那么好能说笑聊天,还会教她写作业的同桌了。而继小学那个班主任之后,苏陶后来还是遇到了一两个像小学班主任的老师,要说最像的就是现在的数学张老师。
张老师来班级发数学作业本,她站在讲台上,作业本重重地放在讲台上,她一言不发环顾四周,然后她转身在黑板上写了两道题目。
题目就是作业本上的题目,张老师回身问:“这两道题型我讲过没有?”
“讲过。”台下有识之士回答道。
“有没有讲过?”张老师发现不是全班在回答,她又提高声音问了一遍。
“讲过!”班级里的学生也大声了一些回答。
“讲过为什么还错?!”张老师就等这个效果,她气道,“这个题型我讲了两节课?为什么还有同学错?!”
苏陶被张老师的架势唬到了,她是一直没有开口回答问题混在人声里的学生,她的同桌简行也没有回答,不过他们一个是没底气一个是不在乎。
“知道自己做错的举手。”张老师注视着学生,目光如炬。
起初没人举手,张老师气道:“连自己错没错都不清楚,你们还学什么学?!”
有两三个学生缓缓举起了手,苏陶心里没底,她只能靠直觉感觉自己应该也是错了,一般这种小概率的错题和不及格事件,她总在其中。
而苏陶不过犹豫了一下,台上的张老师就把她叫了起来。
张老师印象最深刻的就是苏陶错得最离谱,她也是改了苏陶的作业看了她的名字,火气蹭到了最高。再想想苏陶从十七中转来,显然走后门,这也是张老师比较反感的事情,所以看到苏陶没举手,张老师越发生气。
“苏陶,你觉得自己没有错是不是?”张老师问苏陶。
苏陶眨眼,犹疑片刻,回答道:“我,应该是做错了,张老师。”
“你知道自己做错了为什么不举手?”张老师认为这是浑水摸鱼的行径。
“我不是很确定。”苏陶说道,她看似很镇定,手却在折书角。
简行顺着苏陶的手,抬头看了看她的脸,她的脸颊微微泛红,嘴角紧抿。
“不确定就是认为自己是对的了,那你上来讲台,把这题再做一遍。”张老师往旁边一站,一副“退位让贤”的样子请苏陶上去做题。
苏陶难堪,她微微抬手松开了书角,深呼吸一口气走出位置往讲台上走。
苏陶在写题目的时候,她听到底下有人在低声议论,而当她写到某一步的时候,甚至有同学笑出了声。苏陶听到笑声,耳根一下红了,但她让自己不要去在意,越发冷着脸写完题目,轻轻优雅地放下粉笔,抬着头走下讲台。
苏陶坐回去,她看到张老师快步走上讲台问大家:“她做得对不对?”
“不对。”同学回答。
于是,张老师用红色粉笔在苏陶的解答下面打了一个大叉,张老师敲了敲黑板对苏陶说:“苏陶,你现在知不知道自己错哪里了?”
苏陶看着自己在黑板上写的解题步骤,那只是两道题目而已,但她此刻却觉得仿佛自己是赤裸裸暴露在同学面前的。
对于张老师的又提问,苏陶抿了抿唇调节情绪,回答道:“不知道。”
苏陶的语气很冰冷,张老师和一些同学都听出了对峙的味道。
简行看了眼苏陶,他看到她眼眶微红。
“不知道?那你说老师上课有没有讲过这两道题?”张老师骁勇善战,换了种方式问苏陶。
“讲过。”苏陶也回答的干脆。
“那为什么还错?”张老师步步紧逼。
苏陶没了回答,她就安静看着张老师。
张老师见苏陶不再“顶嘴”就是认错,她也控制住了生气的度,她又敲了敲黑板严厉说道:“我这节课最后再讲一次这两道题,错了的同学都好好听,下次再错就说不过去了!”
话落,张老师拿过黑板擦一把把苏陶的解答全部擦掉,仿佛她没有一步是对的。
苏陶松了口气,她看着黑板,好一会,她才动作打开笔记本,从笔袋里拿出笔低头记笔记。
简行没有做笔记,他往后靠在椅背上,他是在忍不住好奇,如果张老师再多逼问两句苏陶,她会不会哭出来。简行发现苏陶的自我调节能力还是挺强的,同时,他几乎可以确定苏陶其实一点也不酷。
数学课下课,苏陶松了口气,她趴在桌子上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
简行正要戴上耳机看书,听到那一声长叹,他说道:“你不知道叹气会越叹越衰吗?”
苏陶转过脸看简行,他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笑意,她不知道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听到别人叹气的人也会跟着变衰吗?”苏陶问道。
“也许吧。”简行抬了抬眉。
“那你把耳机戴上吧。”苏陶做了个戴耳机的动作。
简行笑了声,他不听苏陶的话反倒放下耳机,问道:“你这话的意思是不是在说我多管闲事?”
苏陶不置一词转回头继续趴着。
“你讲话呐,这么有攻击性,是在自我保护?”简行不紧不慢说道,他的语气带了点探究的趣味。
苏陶听到这话,心头一咯噔,说不上讨厌也说不上喜欢,她皱了皱眉没搭理简行,假装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简行见苏陶装傻,他笑了笑低头戴上耳机看自己的书。
陈黎云也靠在椅背上看书,但她的耳朵是竖起来在听身后的动静。陈黎云见苏陶没开腔搭理简行,她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苏陶,只见苏陶是把脸埋在手臂间好像是睡着了。
苏陶没睡着,她在调节自己的情绪,她心里很郁闷,她想起读小学那会,她深深怀疑过她爸妈是不是不爱她了,所以送她去学校让她那么不开心。每一次做错事情被老师批评,每一次考试出成绩,她都要被人骂,那时候她都不清楚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苏陶一旦有不开心的情绪就会悲观,她发现自己从来都是伤心的时候才去想未来,所以仿佛没什么好的未来,就像此刻。
下课后,教室后门被打开,苏陶和简行的位置很靠近门,在后排进出的人都会经过两人身后,有些吵闹。
有个男生从后门进来,他找简行,径直站到简行身后拍了拍他的肩头。
简行回头看到来人,他摘下了耳机笑问:“什么事?”
“没什么事,就是找你聊聊天。”男生笑说道,他看到简行的同桌趴在桌上好似在睡觉,压了压嗓音。
“你是想找苏庭吧?”简行打量人,随即拆穿男生的用意。
那男生闻言竟红了脸。
“我给你叫她。”简行逗趣他。
“哎,你别,我真没那个意思,我就是——”男生慌忙支吾,不由提高了声音。
简行见他这样越发来劲,他说:“你能不能别那么怂?”又作势要叫苏庭。
男生一把拽住他的胳膊,两人推闹了一下,不小心碰到了苏陶。
男生一怔,他看到苏陶抬起头转过身拧着眉,是一脸不满扫了眼简行也看他。
“不好意思——”男生忙说道,他尴尬歉意和苏陶对视。
简行见苏陶直勾勾望着别人不吱声的样子觉得有些可笑,他感觉苏陶对人对事的反应总有些奇特。他便饶有趣味。
“你,那个,对不起,吵醒你了是不是?”男生是个好脾气,他被苏陶望的有些不好意思便又道歉。
而苏陶之所以盯着别人看是因为意外,她本来是有些恼火,但回头看到那个男生,她就忘了不开心的事情。她惊喜到有些走神,在男生又一次道歉里才回了神,她忍不住笑了起来,高兴道:“程穆清!你是不是程穆清?”
男生被苏陶忽然展开如花般绚烂的笑容晃了晃眼,呆愣了片刻想起了这个笑容,他也渐渐露出惊喜的表情,小心确认说道:“苏,苏陶?你是桃子?”
苏陶忙点头承认绰号,她一下欢喜站起来,整个人好像第一次那么鲜活起来,她竟忍不住伸手握住程穆清的手,笑说道:“程穆清真的是你啊?原来你也在这个学校,你在几班?”
“呃,我就在隔壁六班。”程穆清涨红了脸,他有些不自在于苏陶待他还像小时候,可他长大了,很注重男女有别却又不忍缩回手伤了相逢的喜悦。
而苏陶一阵兴奋后也意识到自己的忘形,她不动声色收回手,脸上依旧带着笑,她扬眉表达亲切和开心说道:“六班啊,一墙之隔,你离我好近。为什么就差一个班级,学校不把我排六班去?”
程穆清闻言笑出声,他有些不好意思也有受宠若惊之感,他推了推眼镜垂了垂眼睛忍不住笑说道:“你怎么和以前一模一样,一点都没有变呐——”
“真的吗?”苏陶乐道,“还和以前一样漂亮是不是?你也一点都没有变呀。”她知道程穆清在说她的个性,却故意说脸蛋,因为她觉得自己的性格还是变了。
而苏陶的话又让程穆清红了脸,他就笑着,也是开心却不能言表,他或许也觉得自己有些改变。
苏陶跟着笑,相逢的激动慢慢平静下来。
有太多叙旧的话现在不适合说出口,干站着又似浪费了情感,最后,苏陶认真表态总结说道:“我见到你真的太高兴了,程穆清。”她的语气诚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