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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惜把罗悄悄这颗弹球带回了自己家,晚上她跟出差的助理核实订单真实情况时,手里一直攥着这颗球。
打完电话后,她用刻刀把这颗荧光绿的橡皮球雕刻成了一个星星,又把脖子上的吊坠摘下来放在星星边上。星星竟然比钻石更耀眼。
过了一会后,柳惜又给助理打了个电话,让助理安排电商部把订货会表现不佳的一批新品列入网店促销产品。她已经跟几个经销商协商好,罗奕垫资的订单,他们想退多少,她这边就接多少。
“那咱们该怎么解释?”助理问。
柳惜打开电脑开始写促销推广简案,说:“能慢慢回本就好,别的你不用操心。”
“小领导,我就怕你再像上次那样跟你大哥吵架。你可别再跑了,你走了我在公司都没个主心骨了。”
柳惜连连数落这小丫头没出息,又说:“我知道他是为我好。我吵不动也跑不动了,身体经不起折腾,你就放心吧。”
写完案子后,柳惜看了看时间,快要十二点。她正犹豫要不要去对门找罗奕,薛晓卿找她视频。
她这才记起自己两个小时前给薛晓卿发过一条消息。
视频接通,柳惜打了个哈欠。
“困了就睡吧,明天再聊。”薛晓卿被她传染,也打了个哈欠。
他那边已经凌晨两点,柳惜戳戳屏幕:“累吗薛医生。”
薛晓卿刚从手术台上下来没多久,正是精神不济的时候,他点头:“累惨了。”
“那明天再说,晚安。”柳惜准备挂断。
薛晓卿在她挂断之前又问她:“恋爱谈得怎么样?”
柳惜比了个“OK”,两人对着屏幕相视一笑。
“你呢?心情还好吗?”柳惜又问他。
薛晓卿吃力地笑了笑:“别操心我。”
“十二月去看你。”
“这么好?”薛晓卿笑一下。
“家里有个小朋友在墨尔本念书,我是去看他的,顺便看你。”柳惜也笑一下,又说:“我会带上罗老师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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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奕在浴室里洗澡,没听见门铃声。
别别扭扭的晚饭过后,他和柳惜各自回了家,两人都有工作要忙,正好给不算愉快的书房谈话一个缓冲。
十一点多的时候,外边开始下雨,他听见雨声,想过去找她,但忍住了。
这会儿快十二点半了,罗奕进浴室前看了眼手机,柳惜没声音。他以为她睡了,决定不去打扰。
他这个澡洗得格外慢,擦干身上的水后,又对着镜子看了好一会儿自己的脸。
他经常描绘人的五官,按照美学的标准,不认为自己是标准意义上的好看。所以他经常怀疑柳惜对他的一见钟情。
那时候他只是小有名气,没人说他是天赋型选手。他也不认为画几笔画就能打动某个姑娘。
况且二十一岁的他已经有了女朋友,他很确定他爱自己的女朋友,不会对别的人动心,也觉得别人不该对他动心。
她喜欢他什么?时光轮回,他再次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镜子上起了雾气,罗奕用手指勾勒出自己的脸,随后在旁边画一张柳惜的脸。他发现自己好难从过度沉溺中抽身。
他的思维的确在甜蜜中丧失了对某些情绪的感知力,创作已经受到影响。
雾气散去,当他的脸重新清晰时,他又觉得不过是借口。幸福不该是绑架灵感的杀手。
是他天赋不够,近期努力也不够。
罗奕出了浴室,看见沙发上躺着一人,湿漉漉的心豁然开朗。
窗外的雨声更大了,他先走过去关客厅的窗,然后拿了条毯子出来给柳惜盖上。
柳惜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问他:“还生气吗?”
罗奕没应声,把她抱起来往客房里走。
柳惜在他起身的时候就已经醒了,搂着他的脖子,脸窝在他颈窝:“打雷了,罗悄悄会哭的。”
“那你害怕吗?”罗奕问她。
柳惜摇了摇头。
罗奕把她放到床上:“睡吧。”
他转身,手被拉住。他回头,柳惜往边上挪了挪。
罗奕关了灯,躺在她身侧。两人安安静静地听雨声。
过了会儿,罗奕听见柳惜清浅的呼吸,起身离开。他走到门口,柳惜却开口:“我没睡着。”
“还不睡,想干嘛?”罗奕靠在墙壁上,无奈地笑了笑。
柳惜问他:“不冷吗?”
“别想勾引我。”罗奕玩笑道。
柳惜“啧”一声:“我是这种人?”
“前几天换衣间那事儿忘了?”
“我被你折腾成那样,谁勾引谁?”柳惜佯装叹气。
“大晚上的,你安分一点。”明明是罗奕自己想偏了。
柳惜轻声说:“你过来呗。”
“我觉得咱们还是进展慢一点比较好,你应该是喜欢纯纯的一步步来的感觉。”罗奕耸耸肩,关上门后走了。
柳惜无语地望着天花板,一分钟后,给罗老师发了张照片过去。
是她褪掉裙子被他正面推到镜子跟前的那张。那天她成全了他的恶趣味,留下了这个精彩瞬间。
罗奕很快给她发来三个字——“求求你。”
柳惜把脸捂在被子瓮声瓮气:“求我干嘛?”
罗奕没再回复。也没过来。
柳惜没太意外。这才是真实的罗老师,他清醒的时候无欲无求。
凌晨三点,窗外的雨仍旧不停歇,柳惜始终睡不着,爬起来轻声往外边走,书房里果然有灯亮着。
罗奕很久没有板绘了,数位屏上的光照亮他的眼镜,他一笔笔勾勒着他的世界。
桌子上有喝了半杯的酒,他扶了扶镜框,停下来思考的时候手指在杯壁上轻轻敲击。
他虽然时常宅起来画画,运动也不太多,但这些年从未胖过。他的侧脸与少年时期看上去无异。
他正在画一张场景图的色稿。
拥挤的地下通道里,捂着口鼻穿过的行人迈过一个个空瓶或垃圾。提示出口的标识上写着通往“世界”和“我”两个方向,众人都往“世界”拥挤,道路清晰明亮,外面是干净繁华的都市。只有一个捡起空可乐瓶的小女孩茫然地站在“我”的下面,她看着眼前未知的这条路,被吹过来的风扬起了裙摆。
业内常常用“天才画师”来评价罗奕,他对此不屑一顾。他对外发表的作品一年不过三十张左右,众人没有看到的,是他每年上百张的练习。
他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靠他的勤奋得来的。
色稿完成后,罗奕放下笔,活动了一下颈椎。一偏头,发觉柳惜站在门口看着他。
柳惜穿上了他几天前送她的情侣T恤。但不是她的那件,是她刚刚去他房间里找到他的换上的。
罗奕立刻就笑了,对她招招手。
柳惜走过来坐在他身上:“不累吗?”
罗奕吻了下她耳朵,摇了摇头。
雨滴落在窗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两人依偎在一起听彼此的呼吸。
书房里灯光明亮,罗奕忽然把台灯关了。
“怎么了?”柳惜笑了一声。
“你说怎么了?”罗奕把眼镜摘了。
“现在?”柳惜的腰已经被扣住,她明知故问。
罗奕将她抱起来,起身去关了另一盏灯。
黑暗中,柳惜吻住罗奕的唇。这时窗外经过一道雷声,她被推到了书桌上。
数位屏还亮着光,柳惜的脸枕在光亮的近处。罗奕借光仔细凝视她的脸,手指摩挲她的眉毛和眼睛。
她终于成为了他的画纸。
吻是勾线,爱抚是上色。罗奕从不浪费纸张。
点睛之笔来得很慢很慢,罗奕把所有技法都用上后,才精心刻画一道华彩。
这雨夜给了他灵感,柳惜成为今夜他最满意的作品。
第39章 39
柳惜的闹铃七点钟准时响起。她听见铃声,从洗手间出来,找了好一会儿才从沙发的缝隙里找到手机。
她把铃声掐断,坐在地板上又咳了一会儿。昨天冰凉的书桌让她着了凉,骨头咯得疼,肉也疼。
刷朋友圈,看见赵嫣又很早就去了舞蹈教室练舞。她起身准备离开。
罗奕在客房里睡着。柳惜走到门口又折回去看了他一眼,两人折腾到五点多,他刚睡一个多小时,正是深度睡眠。
回到自己家里,柳惜脱掉衣服看自己的腿,关节周围有几处轻微的淤青。她肤色太白,稍微用力揉捏,就会留下痕迹。
事后罗奕一直问她难不难受,她比想象中淡定。罗老师是很好的,每一步都尊重她,不算青涩却也没太多花招。
他尽可能满足她,她也就尽力让自己投入。
期间罗奕短暂离开,拿来据说是新买的套。清晨柳惜在书房地板上拾起两个包装袋,飞速看了一眼后就将其扔进了垃圾桶里。
在舞蹈教室对着镜子拉筋的时候,柳惜深感体力不支。她的腰腹肌肉稍动就酸痛。
赵嫣跳了新练的舞蹈给她看,她走神了。
“想什么呢?”赵嫣走过来抬起她的下巴,在她脖子靠后的位置发现一个嫣红的印迹,“啧啧”两声,也没说别的话。
柳惜白了她一眼,放下扎起来的头发,想劈个叉,结果腿根钻心地疼。
“生日打算怎么过?”赵嫣冷不丁地问她。
柳惜收回腿,躺在一张瑜伽垫上,说:“该怎么过就怎么过。”
“不是说二十五岁生日之时要干一件疯狂的事情吗?”赵嫣回忆过去道。
柳惜也想起来这一茬。有人危言耸听,说女生二十五岁之后开始走下坡路,她当时信了。
“干不动了。”柳惜有些困,决定在这里睡一会儿。她定了个闹钟。
十分钟后,她依旧困倦,却怎么也睡不熟。她坐起来,认真地抛给赵嫣一个问题:“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你没那么爱祝赟的?”
赵嫣眉毛一拧:“您这是做了什么好梦?”
柳惜倒是没做什么好梦,但脑子里放了一个超长幻灯片,几乎算是罗奕这七年的成长史。
“就……感觉这东西不骗人,总有深有浅的吧。”
赵嫣对着镜子做了个芭蕾的动作,对她说:“千万别套别人的经验,爱情这东西,每个人都不一样。”
柳惜听完,对她比了个大拇指。不愧是七八年的好姐妹了,赵嫣几乎是她肚子里的蛔虫。
“我一开始没那么喜欢祝赟,是在一起之后才越来越喜欢他的。他对我是一见钟情,我是日久生情。我敢保证,他肯定忘得比我快。”赵嫣又说。
“这是什么奇葩逻辑。”柳惜打了个哈欠,意识无法承受混乱的思维了。
“睡吧。”赵嫣把自己的外套盖在她身上,又把她手机闹铃往后调了一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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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奕抱在怀里的人走了,醒来也没太感到意外。
他们之前除了最后一步,该做的差不多都做过了,昨晚是水到渠成,他不觉得这是柳惜羞涩的理由。
柳惜在他面前也不是会羞涩的人。总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她连句话都没留。
罗奕边刷牙边给柳惜发了个条微信,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发了个她很喜欢发的表情包。
柳惜隔了半个小时才回他,说刚开完会。
罗奕问:“还难受吗?”
柳惜又隔了好一会儿才发了个“不”。
“打电话?”罗奕请示。
五分钟后,柳惜给他打了过来。
罗奕坐在餐椅上接电话。他听见她咳就揪心,瞥见窗外是阴天,自己也烦闷,失神般地拿了颗方糖丢进茶杯里。
“怎么啦?”柳惜声音是笑的。
“我可以往前走几个格子了吗?还有上次在柳女士面前,算是第三次告白了吗?”罗奕问她。
柳惜忍不住笑,问他怎么突然说这个。
罗奕解释,既然身体进展太快,精神方面可以柏拉图。
“七是你的幸运数字,对吧?”他上次说跳七个格子,柳惜今天反应过来。
罗奕勾起唇角。
“二十一是我认识你时你的年纪。”柳惜解释了为什么是二十一个格子。
二十一刚好是七的倍数。罗奕忽然想起一件事,问她:“那纪念日是哪天?”
柳惜一怔:“现在的年轻人还在过恋爱纪念日?”
罗奕叹口气:“我是恋爱脑,就定在你对你妈说你喜欢我的那天吧。您看可以吗?”
柳惜笑了一下:“可我总觉得这恋爱我谈了很久了唉。”
“是嘛。”罗奕沉默片刻,说:“我才刚刚开始呢,你得认真带我玩。”
两人又扯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就挂了电话。
过了会儿,罗奕订了两张电影票,打算晚上和柳惜去看。
他们不能再在家里约会了,再忙也得出去呼吸新鲜空气。
随后,他把放了方糖的茶一口气喝掉。样子跟柳惜每次吃药时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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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惜花了些时间与几位经销商确定退单信息,她知道罗海生这边很快也会知道,打算先去做个铺垫。
新的全家福还没弄好,罗海生的办公桌上放着他跟柳艾珍结婚那年,一家五口拍的唯一一张合照。
柳惜等他的时候拿起来看了许久。
以前罗奕拒绝她的时候总会说,一家人整整齐齐不是挺好。可他没说他会能做个好哥哥,会把她当成亲妹妹宠爱。
柳惜不甘心只做妹妹,要他爱她,要和他像恋人一样相处。现在他都做到了,而且做得还不差。
她应该无欲无求了才对。
得偿所愿是世界上最美好的词语之一。她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得之她幸。
照片上罗奕的笑容还算乖巧,柳惜也笑得很甜。那会儿两人都是学生模样,站在他们俩中间的柳恬还是个小学女生。
柳惜最近经常怀念起那一年。她觉得这是祝赟和赵嫣分手带给她的后遗症。
罗海生刚从工厂那边回来,进门没落座就跟柳惜聊起退货率的事情。柳惜正想跟他谈这个,干脆就和盘托出自己的想法。
罗海生听后愣了好一会儿,喝了口柳惜给他倒的水后才说:“得,现在你们俩也在一起了,我倒是没必要替他解释了。”
“三百多万是他所有的积蓄了吧,没有这个数字给我撑着,我自己那点成绩得多丢人。”柳惜冲罗海生笑笑,“您觉得我处理方式还算妥当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