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声——归齐
时间:2019-09-25 08:13:49

  汤鸿信能背过的诗统共没几句,但有一句他记得贼牢——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他常用这句诗形容他们老大夏明光和他的各路前女友。
  “花”是夏明光,年年岁岁相似;“人”是他的各路前女友,岁岁年年不同。
  他知道他们老大骨子里很傲,对于那些岁岁年年不同的人,可能没怎么太上心。无非就是,两个人相互装点一下门面。最后装点装点着,装点出个张献玉,老大门面上不幸带了点绿。
  但对于周宁生爆出来的料,他还是猛吃了一口瓜。没想到他们老大——也许是在爷爷面前艹人设艹太猛了,一直过着清心寡欲的素食生活。在汤鸿信看来,这是个惊天猛料,或许六中那些个小姑娘破碎的心肠可以由此缝缝补补地恢复如初了。
  最后他来了句总结:“老大,这是你最近准备立的‘清心寡欲高岭之花’人设吗?”
  完美,气氛在他一己之力下,终于活跃起来了,人家小姑娘正一边吃着奶黄包,一边用充满求知欲的眼神看着他。而且他还用反问做结尾,话题还留了个余韵,方便大家就老大准备立的“清心寡欲高岭之花”人设展开讨论,不至于冷场。
  汤鸿信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这么会聊天,能这么熟练地掌握说话的艺术技巧了。
  周宁生和郑凛二人,已经悄无声息地退得离夏明光桌子有一定距离。程鸢早在拉汤鸿信衣角但他还在叨逼叨的时候,就闪得远远的了。
  估计夏明光要掀桌子了。
  就算不掀,也差不多准备要掀了。
  和他们料想的没差——夏明光心里翻江倒海了一阵子,恨不得把汤鸿信舌头系成蝴蝶结。
  他嘴里哔哔出来的都是些什么!
  他说的那个“业界良心”正坐在他面前,吃着奶黄包,全程听完了他“我老大有过好多前女友但他实在太笨了艹人设艹太猛至今是个小处听说最近还准备立高岭之花人设天呢我好鄙视他”的主题演讲。
  要是平常这桌子上没旁人,夏明光早把桌子掀汤鸿信头上了。但偏生今天情况特殊,堆了半桌子甜甜甜,还有个刚刚被夸奖“业界良心”的小姑娘在这里啊呜啊呜地嚼东西。
  夏明光克制住了。
  他侧头看了看“业界良心”,估计她听了汤鸿信的表扬,心里不会好受。
  谁知,“业界良心”表情异常平静毫无波澜,超高演技对付这种场面不在话下。她下手,又抓住了一个豆沙包,“啊呜”一口咬下去。
  元恪原本觉得自己不饿,谁知道开始吃了竟停不下来了。
  她不知道汤鸿信刚刚在说啥,反正她也听不见,她只觉得他的情绪很激动。但这跟她没什么关系,她不能辜负失足少年的美意。她忽然想起元月给她讲的故事里,其中有个是这么说的——韩信早年受了洗衣老太太的一饭之恩,将来发达了,赐还给老太太一百金。
  她一边咬豆沙包,一边盘算了盘算这位失足少年夏明光同学,将来发达的概率有多少。
  韩信那叫“一饭之恩”。
  他们这叫什么?
  一蛋之恩。
  夏明光忽然觉得有点胃疼,也不知道是没吃饭还是因为别的。
  这样也好,他还担心汤鸿信的“夸奖”,会让她伤了自尊。但既然人家这么不在意,还这么心宽地嚼着豆沙包,那他也就……无所谓了吧。
  真是好演技。
  真是业界良心。
  小姑娘这头暂时没事,夏明光转头看向汤鸿信。
  郑凛、程鸢、周宁生交换了一个“给他准备后事”的眼神。
  “你看我这个动作。是什么?”
  汤鸿信摸不着头脑,垂眸看见他们老大正在滚着一颗蛋,敷着那片青。
  “滚……?”
  “那你再看我滚的这样东西。是什么?”
  “蛋……”
  “连起来念。”
  “滚蛋。”
  “好了,执行吧。”
  “……”
  作者有话要说:  夏明光:再次疯狂敲打作者,强烈要求换小弟配置!/菜刀/菜刀/菜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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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留评的小天使们~
 
 
第6章 6分贝
  体检完第二天就正式开学了。
  一大早夏明光背着书包,一副没睡醒的瘟神样,一脸不耐烦地踹开十四班门。
  他少有地走了一次前门,通常是来得比较早的情况,才会走前门。
  门一踹开,入眼的第一张脸就是……
  呃那个“业界良心”。
  元恪的桌子从靠窗最角落位置,搬到了最靠讲台的位置。此刻正对着前门。
  元月前天来开了一次家长会,对元恪的座位很不满意。家长会之后他就跑到王爱红那里反映,强烈要求老师把他妹妹的桌子搬到这块他以为的风水宝地。
  王爱红知道元恪情况特殊,需要离老师和黑板近一些,元月有这种要求也是情理之中的。二话没说,就同意了。
  元恪对于这个决策有点抗拒。她原以为转学以后可以不用坐在一个天天吃粉笔灰的地方,但她拗不过元月,也不敢拗得太狠。轻轻拗一下算是撒娇,拗狠了就要挨打了。
  夏明光踹门进来的时候,带起的气流不小,元恪正在收拾桌子,侧了侧头。还是那双黑幽幽的眼睛,还是那种平淡无痕的眼波。
  夏明光微愣,而后从她身边经过。
  因为是高三,老师上课进度很快,时间也跟着过得很快。
  一开学,转眼过去两天。
  元月每天一大早准时送元恪来上早自习,晚自习结束以后再接她回去。元恪最近格外小心,也格外乖巧。相对地,元月的脾气也很平静。两人相安无事。
  周三下午的体育课和课间操三十分钟连起来,安排了高三年级的体测。每个班为一小组,由一个老师负责,进行地很快。
  十四班不幸抽中了魔鬼安排。
  所谓魔鬼安排就是先跑八百一千,因为器材被其他组占着,唯独操场比较空。
  郑凛刚跑完一千,小命丢了半条,躺在地上骂骂咧咧。“妈的,老子一会还有劲儿去测别的吗!”
  他勉强从地上爬起来,看着十四班女生站在起跑线上准备跑八百。哨声响了,唯独元恪站在原地,其他人都急吼吼地冲出去了。
  “‘元格’妹妹!你倒是跑啊!”郑凛比谁都着急。
  元恪似乎才反应过来,跟上前面的女生。
  看元恪开始跑了,操着一颗老父亲之心的郑凛又躺回原地,头发跟操场上的草皮一个颜色。
  “她怎么看起来呆呆的?”郑凛嘟哝一句。
  “是有点呆。”周宁生也躺在一边喘。
  “我怀念体育中考时的我,我操,那估计是我人生体育巅峰了。”
  两人躺着,瞎叨叨了一阵子。
  忽然郑凛觉得自己身边有股力道撞在地上,一回头——
  !!!
  “‘元格’妹妹!你怎么了!”
  元恪胸脯一起一伏,面色潮红,嘴唇发白,喘得厉害,没空回答他的话。
  周宁生也觉得小姑娘状态不太对,从地上爬起来。
  “她好像不太对呀。我们是不是应该送……”
  周宁生一句“送她去医务室”没说完,就被负责计数的老师打断了。
  “干什么干什么!刚跑完八百就躺下!不怕猝死吗!过来统分!叫什么名字!”
  郑凛:“……”
  周宁生:“……她好像是跑完了。不是跑一半下来了。”
  郑凛拍了拍元恪,元恪才反应过来。她爬起来,走向计数老师,指了指表格最下面的“元恪”。
  然后老师就没这么闲了,一大串人跑过来,她忙着按计时器。
  “2。”
  “……”
  “并列第4。”
  “记住我刚刚喊的号。”
  程鸢跑了第二,从跑道上下来的时候也像丢了半条命。
  汤鸿信正好买水回来,抬手扔给她一瓶矿泉水。
  郑凛和周宁生缓过劲儿来了,非常自觉地蹲在地上给程鸢捶腿。
  “妈的,下手轻点。”程鸢仰头灌了一口水。
  “‘元格’妹妹,用不用我们也给你捶捶腿?”郑凛笑得一脸谄媚,“我想趁机摸摸你腿”的意图遮掩的不够好。
  元恪此时站在一边,目光虚虚地落在远处,没什么反应。
  “哎呀,不要那么高冷嘛!我们虽然长得像坏人,但我们心眼可好了!”郑凛有点受伤。
  “那个新来的小妞。”程鸢渴得厉害,又灌了一口水。“挺厉害的。”
  “……”
  “甩了我小半圈。”
  “虽然‘元格’妹妹看起来细胳膊细腿的,人还呆了点,但挺能扛嘛!”
  “嗯,她刚刚跑过来躺下的时候没什么人,我们都以为她是跑了一半不跑了……”
  “哎,老大呢?”
  歇得差不多了,他们四个这才想起夏明光这个没什么存在感的老大。
  “完了,我们把老大丢了。”郑凛边说边扭头四下里找。
  然后,下一秒,四个人不约而同地穿过纷杂的人群,看见了夏明光——
  他手里举着瓶矿泉水,还是汤鸿信刚刚孝敬他的那瓶。
  正对着“挺能扛”的“元格妹妹”,说了句:“喝点。”
  “……”
  作者有话要说:  四人组:呵,老大老大,吃屎长大(#`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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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次谢谢小天使们的评论哦(づ ̄3 ̄)づ╭?~
 
 
第7章 7分贝
  因为是周五,王贞下班后还特意绕去了超市,准备买点食材过周末。
  她觉得今天的一切进行地还算顺利,直到她在超市接了一通电话。
  扣了电话,王贞手里的挎篮就地一放,踩着高跟鞋飞快地从“无购物通道”冲出了超市。
  一切还算顺利——这到底是个假象。
  来电显示是“元恪”。
  电话接起来——只有女孩嘤嘤啊啊破碎的不成字句的声音,以及,男人暴怒的吼声。
  王贞进门的时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男人坐在沙发上,眼神空茫,眼底发黑。
  瘦弱的女孩身穿校服,今天周五,没有晚自习,下午一下课就被接回来了。
  此刻她躺在地上,额角发青,一条腿蜷着,双手按在那只膝盖上。
  元月把能摔的东西都摔了,满地都是。王贞一进门甚至找不到落脚的地方。
  鱼缸碎了,两条观赏性小鲤鱼,在地板瓷砖上拼死挣扎。
  王贞甩掉高跟鞋,以便蹲下。
  她蹲下把元恪从地上扶起来。
  女孩似乎在生气,她去扶,她硬是拗在地上不起来,眼里含泪,眼角血红。
  王贞面色稍稍一肃,目光压下去,带有暗示意味——
  你如果不想让他再发疯一次,那就现在乖乖爬起来。
  元恪不蠢,就拗了一下,而后借着王贞的力,从地上爬起来。
  元月此时才回神。
  “元……元恪。”他声音沙哑,想过来抱抱她。
  元恪拂开他的手,神色厌倦。
  王贞悄悄地摇了摇头,还是在暗示。
  元月被拂开,不气馁似的,又过来抱她。
  这次元恪毫无反应,任由他抱着。王贞的暗示,她都懂。
  元月膝下跪着一地狼藉,元恪微弓着背坐在沙发上。他抱着她的腰,声泪俱下,面带悔意。
  元恪原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和他在一起生活,已经十二年了,期间被打了六年。六年了,不应该一切都习以为常了吗。
  习以为常……
  她自嘲地想。
  元月像是在忏悔,但那些话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王贞能听见,而她元恪,永远也听不见。她听不见他的忏悔,她只能看见他的嘴一张一合,看见每次他暴打她以后流下的眼泪。她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他踢打在她身上的力度。
  这样就算是和好了。
  她只能半强迫着自己去原谅他情绪的不受控。不原谅的结果是——他会二次发疯,她会再一次被打。
  每次都是这样。
  她不会说,也听不见。她只能用眼睛去看,用身体去感受。
  王贞扶她回屋躺下休息。
  这次伤得最重的是左膝,他一脚踢在她膝盖上,她没忍住,眼泪扑簌簌地滴了几滴。元月向来厌倦她的眼泪,她哭,他打得更狠了。
  她挣开王贞的手,一瘸一拐地回了屋,摔上门,躺上床。
  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让他看见自己在校门口和人冲突。
  她听不见,那个男生喊破喉咙她也听不见。
  他推着车子出校门,嫌她挡住了他去路,叫了几声她听不见,最后厌烦地推了她一把。
  她也不知当时哪来的那股邪火,当即飞起一脚,把他车子踹出老远。
  那男生懵了。
  而后她看见了元月愤怒的脸。他在校门口等了她很久,看到的却是这样一幕,他怎么能不生气。
  回家以后,不出意料地挨了一顿打。
  这要是放在以前,对于闲来无事欺负她的人,她踹两脚,元月不会说什么。不但不会说什么,还会帮着她一起踹。他在这方面向来骄纵她——她又聋又哑,无故欺负她的人太多,踹两脚又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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