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跟着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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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提档线出来,到专业最终确定,差不多五六天的时间。
元恪如愿以偿地进了化学系后,元月一颗心总算安稳了。
他答应梅玉清,等元恪的专业确定下来,就带着她去见她。
后来想了想,顺便带上了夏明光。
夏明光钻进车里的时候,元月和王贞坐在驾驶座和副驾驶,正在讨论专业的事。
“我就说吧,那个699的肯定是前面的志愿报得太高了,没录取上才进了C大,你根本就不用那么紧张。”
夏明光关上车门,顿了一下,然后很无辜地笑了笑,接了王贞的话。“那个……嫂子。C大就是我第一志愿呀,我前面没有志愿了……”
一句话刚说完,元月满脸杀气地转过头来看了夏明光一眼。“那个699是你?!”
“对呀。”夏明光继续无辜。
“你考699报什么C大!报C大也就算了,居然报化学!”元月发现害他这几天吃不香睡不着的元凶就坐在自己身后的时候,恨不得打夏明光两巴掌。
C大在全国排名还算靠前,但跟顶尖的学校还是有一定距离的,699完全能报一个比C大更好的学校。C大最强的是金融和法律,往往取分最高,化学不算C大的金牌专业,最多就是个普通专业。
夏明光淡淡地回答:“我报C大,是为了我爷爷。我报化学,是为了我媳妇儿。哥,你有什么问题吗?”
元月嘴角抽了抽,把头转过去不说话了。
元恪磨磨蹭蹭地从楼上下来,拉开后门坐进车里。
元月发动了车。
……
这是元恪第二次见梅玉清,第一次是十几年前。
梅玉清比她想象中的要年轻。她算了算,她妈妈十八岁生了元月,二十九岁生了她,现在应该快要五十岁了吧。但她时隔多年再一次见到梅玉清的时候,觉得她并不像一个五十岁的人,岁月侵蚀她侵蚀得不明显。
而且梅玉清住的地方,比元恪想象中的近很多。她原以为要跨越大半个C市去看梅玉清,谁知道元月的车刚发动起来,没走几个路口就到了。
元恪犹豫着要不要上前,靠近一些,最后她侧头看了看元月的脸色。
梅玉清见到元恪的时候,激动的情绪是溢于言表的,但最后的反应和元恪一模一样——先侧头看元月的脸色。
元月发觉到了,朝元恪使了个眼色。
元恪迟疑地向梅玉清靠近了一些。
梅玉清抱住元恪的时候,两行眼泪掉下来,落在了元恪的肩膀上。
元恪有些手足无措。
同样手足无措的还有夏明光,他面对着这个场面,站在元月旁边,不知道该有什么动作或者该说些什么。
最后等梅玉清最激动的那阵子过去了,元月很不厚道地在夏明光背上推了一把。
被推到梅玉清跟前的夏明光发觉,元月没有介绍他的意思,自我介绍还得靠他自己。
“阿姨……我……”
在梅玉清面前,夏明光不敢放肆,规规矩矩地把“她男人”换成了“她男朋友”。
“哦,你好你好。”梅玉清眼眶还有点发红,她抬头打量了打量夏明光。
夏明光突然感觉比应对元月还紧张。
他们留在梅玉清这里吃了个午饭,临出门前,梅玉清忽然叫了夏明光一声。
“小夏……阿姨单独跟你说两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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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月觉得,既然都出来了,干脆顺便去趟福利院吧,元恪高考以后还没去过。
一提起福利院,夏明光莫名联想到了元恪被他扔进海里的项链,又莫名联想到了王琛。
嗯……他这次就能和一直以来神神秘秘的王琛见面了。
夏明光见到王琛的时候,没觉得他和正常人有什么不一样,但仔细看,会看出他眼睛略有点畸形。王院长不在,霍凝结婚的时候怀孕两个月了,现在她正忙着照顾霍凝坐月子。
王琛在院子里晒被单,行动自如,完全看不出来是个盲人。
听到脚步声,他拎着被单的手顿了一下,然后抬起头来,目光很飘忽。“星野?”
他能听出元恪的脚步。
元恪快走几步,走到王琛面前,拉过他手里的被单,帮他一起搭在晾衣绳上。
被忽视的夏明光醋溜溜地走到他们跟前。
王琛觉得这个人的脚步很陌生,脸上神色有点茫然。
“你好。”夏明光主动地自我介绍,因为王琛是同龄人,他没有在梅玉清面前那么规矩,直接冲口来了句:“我是王星野她男人。”
元月走过来的时候刚好听见这一句,白眼都快翻到后脑勺了。
谁知道还有更让他生气的——
王琛听了夏明光简单粗暴的自我介绍后,略微顿了一下,而后笑了笑,叫了一声“妹夫”。
一边叫“妹夫”,还一边伸出一只手。
夏明光被这声“妹夫”叫得心花怒放,当即超开心地和王琛握了握手。
元月来了句“胡说八道”。
王琛有点搞不懂:“那应该是什么?”
“就是妹夫!”夏明光无视了元月,继续超开心地攥着王琛的手。
元恪也搞不太懂面前这个情况,夏明光这个醋精,为什么现在这么开心地拉着人家王琛的手,一副一见如故相知恨晚的模样。
夏明光又开始装无辜:“元恪的项链,被我不小心弄丢了。”
王琛愣了一下之后,说:“没事呀……其实她当时和我换的那条项链,早被我弄丢了,这么多年,我不敢让她知道。我觉得她脾气不太好……”
从福利院出来以后,夏明光由衷感叹:“妈耶,我找到知音了!!”
元月刚刚是翻着白眼进去的,现在是翻着白眼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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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和专业的事尘埃落定后,元恪又在夏老爷子家里过了一段她用“世外桃源”四字形容的生活。
进入八月后,某天夏明光和元恪两人突发奇想,想要去看沙漠,还想看看蚂蚁森林里一直没种上的胡杨。
元恪从小没离开过C市,上次去T市看海是第一次坐飞机,这次她想体验体验坐火车的感觉。
元月得知这件事的时候,打了个电话给夏明光。
“夏明光,我和你嫂子也没见过沙漠。不就是甘肃嘛,我们开车自驾就能去。你快把火车票退了吧,提前半个月退票不收手续费的!”
夏明光:“……”
到了出发的那一天,夏明光帮着元恪把行李箱搬到后备箱以后,怀疑人生地看着元月和王贞。这俩人,还单独请了次年假……
“小夏,你坐副驾驶。”
夏明光:“……”
怎么着?元月着意思是,他和元恪一起坐在后排都不行?
夏明光觉得元月一直跟他过不去,八成是因为他踹他的那一脚。
王贞扶了扶额头,一副不舒服的样子。“老公,我要是不开车的话,不坐副驾驶会头晕的。”
元月愣了一下。
最后摆了摆手,示意夏明光坐到后面去。
王贞朝夏明光使了个眼色。
夏明光内心热泪盈眶:嫂子真是个大好人!
车行驶是个漫长的过程。
夏明光几次想挪得离元恪近一点,元月要么回头瞪他,要么在反光镜里瞪他。
或者元月会继续问一些奇怪的问题,明知故问的嫌疑很大。
“夏明光,你这个暑假没学开车吗?”
夏明光只能很配合地回答他的问题。“没有。”
元月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哦,也是。你这个暑假天天和元恪粘在一起,哪有时间。”
“……”
“车还是要学的。等你学会了开车,下次出来玩你就能和我换着开了。”
“……”妈的,你还想有下次?
……
终于到敦煌的时候,夏明光松了口气。
然后在他意料之中地,元月撂下一句:“夏明光,你和我一个房间。”
夏明光刚刚帮元恪把行李搬到她和王贞住的房间的时候,发现是大床房。
元月这句话一出口,他内心非常抗拒。
让他和元月睡大床房?!杀了他好吧!
进门以后发现这间是标间,夏明光松了口气。
和元月睡在一个房间的第一晚,两人的话题自然聊到了元恪。
元月来了句:“夏明光,结婚之前,不许碰我妹妹!”
夏明光不知道元月脑子里成天在想什么,但就元恪描述的元月,他以前的经历挺不幸的,所以思想闭塞保守一些也能说得过去。夏明光开始认真地怀疑,元月结婚之前,估计都保留着童子身。
“我和她谈恋爱又不是为了和她那啥。”夏明光回答。
他想起了那天梅玉清跟他说的话——求你好好对她。
她说,求。
还有元恪睡觉的姿势,是蜷成一团的,一种据说很没安全感的人才会有的睡姿。
他们都是没有安全感的人。梅玉清是,元恪也是,元月最严重。
元月怕他对元恪抱着玩玩而已的心态。
看在元月是一个极端缺乏安全感的人,夏明光决定还是先安抚安抚他那颗时时刻刻悬着的心。
最后提到了夏明光踹元月的那次。
夏明光问了句:“你知道她当时为什么那么生气,为什么一定要和那个女生动手吗?”
“不知道。”元月如实回答。
“因为那个女生倒在地上的,是你给她准备的东西。而且,元恪自始至终手里都攥着你贴在上面的便利贴,就因为上面写着几句鼓励她的话。这些你都知道吗?”
元月不出声了。
“你不知道!所以你打了她!你只知道你看到的!”夏明光情绪忽然有点激动。
他自己也意识到了。
他翻了个身,背对着元月。
“对于你以前不幸福的经历,我很同情。但是你因为自己的不幸福就把痛苦转嫁到她身上的行为,我是不会原谅的!”
元月躺在另一张床上,听完夏明光的话,愣了很久。
最后夏明光回过身来,语气带笑地问了一句:“哥,我听元恪说,你没我嫂子就会失眠,要不我和嫂子换换地方?”
刚刚在发愣的元月,现在反应很快:“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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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逛景点之后,元恪乐颠颠地背着相机到处拍拍拍。
元月看了看元恪照的照片,有点嫌弃。
自从给元恪买了正经相机,元月以为她会专门去学学摄影。但显然没有,元恪随心所欲地瞎照,在元月眼里看来,这些照片连单反相机都拯救不了。
“这是照了些什么玩意儿?”他皱着眉头看元恪用高配置照出的低端相片。
夏明光淡淡地接上:“这不是莫高窟从外面看吗?这不是照得挺好看吗?”
他保留了那句“大概你眼瞎吧”。
对于夏明光毫无原则地偏袒元恪,元月一边觉得他很欠揍,一边又觉得他确实应该这样,还……挺矛盾的。
每次一到景区,元恪会主动拉着夏明光单独行动,把元月和王贞撂在一边。
起初元月还会碎碎念几句,后来就放他们自由了。
逛鸣沙山的时候,元恪穿着裙子,不方便骑骆驼。她指了指沙丘的方向,做了一个爬上去的动作。
夏明光去租鞋套。元月远远地看着夏明光蹲着帮元恪穿鞋套,看了一会,被王贞一把拽走。
元恪对月牙泉有点失望,和宣传照片上的看起来一点都不一样。水有点发绿,没想象中的那么清澈。
但鸣沙山她还是很乐意爬个沙丘玩玩的。
沙丘很高,沙子很松软。有专门铺设的软梯,供游人借力爬沙丘。
看似很缓的坡,爬起来却很费力。
爬到沙丘顶部的时候,元恪喘得厉害。
她把背包一掀,扔在沙子上,一屁股坐上去。
夏明光给她递了瓶水。
元恪坐在背包上喝水,而后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她水也顾不上喝了,当即四处瞄,双手在沙子上扒拉。
夏明光没明白她在找什么。
直到元恪从沙堆里抠出了那个戒指圈。
她松了口气,用一角裙摆擦了擦她的“扳指”。
夏明光也是后知后觉——刚刚她不小心把它甩出去了。
看样子,还挺着急的……
夏明光为了平衡身体,半跪在松软的沙堆上,重新把戒指圈套在了元恪的大拇指上。
元恪的脸被太阳晒得很干很红。
夏明光捏着她的手指,她看着失而复得的傻兮兮的戒指圈,咯咯笑了两声。
……
他们回到C市的那天,已经是下午了。
8月23号,正好是元恪的十九岁生日。
元月原本想直接把夏明光送回去,又考虑到好像没请夏老爷子吃过饭,最后跟夏明光商量了一下:“把你爷爷叫出来,我们一起去吃个饭吧。”
“哦,那我给他打个电话。”
“欸你和元恪生日差一天啊?那正好,以后元恪吃剩下的生日蛋糕,你第二天接着吃,每年都能省一个蛋糕。”
“……”
吃饭期间,夏明光习惯性地把手覆在元恪的左膝上,为她隔绝饭店里的空调冷气。
元月皱了皱眉头,头探到桌下去看。“你手在下面干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