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愈偏执的他[八零]——咚太郎
时间:2019-09-25 08:20:46

  “这什么玩意儿?怎么跑来别人家门口趴着?”
  “死的活的??”
  犹如母鸡护崽一样,她迅速将儿女扯到身后,随手拿起门边的扫帚,要去碰碰他。
  “是陆珣!”
  阿汀急忙拦住。
  宋敬冬指向某个方向,“我睡着睡着,听的咚一下,出来就看到他躺在门口了。”
  宋于秋则是一言不发拨开他们,上来两步单膝蹲下,拉着陆珣的胳膊翻了个面。
  打架斗殴、街头火拼全是他年轻时候玩剩下的东西,该受的伤没少受过。因而掀开衣服看两眼,手掌轻压肋骨,瞧瞧这小子的反应,便能将情况猜得八九不离十。
  “骨头断了。”
  骨头好坏,身为外行人的林雪春看不出来。但这小子满脸的血,小腿上还有五道伤痕深到不行。
  不由得咋舌:“这玩意儿是不是钉耙给整出来的?”
  农家翻土用钉耙,钩子尖尖利利,她还是头一回见着有人拿这玩意儿伤人。
  分明是冲着要命去的,下手真狠!
  “没断气吧?”她不放心的问。
  “还没。”
  “会断气不?”
  宋于秋收回手,神色莫测:“骨头戳到心肺,就会。”
  “那戳到没?”
  “得去医院查。”
  说来说去还不是拿不准?臭闷葫芦还非得问一句答一句!
  林雪春眉眼皱起,又被拉了一下。
  低下头便见着女儿哀哀切切的一双眼眸,就差把‘求你救救他’五个大字写在脸上。
  不过她不认字来着。
  儿子也说:“要不先送医院去看看?”
  林雪春抬头一看,这外头狂风大作,雨水像石头一样没命地往下扔。没瞧见一只巴掌宽的树都被吹得摇摇晃么?
  村子离县城足足一个半小时,顶着这天,怕是村子还没出去,先被刮到河里淹死。
  再说这年头的‘铁饭碗’走进医院,兜里揣张领导单子就了事,顶多再带五毛的‘挂号费’。换成他们这些大老粗的农民,光挂号费就要一块多,顶一天的饭钱。
  人家话给你来看病费拿药费,乱七八糟反正你也弄不明白的这个费那个费,花钱能比烧钱快。
  儿子得奖拿来的三百不愿意花,算上后院里头好不容易积攒的,她手上一共就捏着一百三十块。
  还得顾着家里饭菜、儿女下学期的学费,纸笔本子零零碎碎全要钱。
  这走一趟医院能剩下几个子儿?
  林雪春双手捋头发,迟迟下不了决心。
  “妈妈。”
  但是女儿又眼巴巴看着她,全家等着按她脸色办事。
  素来教儿女正直做人,不必抢着做好事却也不能干坏事。这当妈的,又怎能在他们面前见死不救?
  万千心思一刹那,林雪春拿定主意。
  “老宋,赶紧借三轮去!”
  得令。
  宋于秋立即拍响王君家的屋门,借来三轮车,特意往上头压两块沉沉的石板。
  林雪春负责搭木架子,绑大布,动作麻利而迅速,将一辆光秃秃的三轮车变成运货车。
  再丢一把稻杆,铺上凉席,省得车身摇来摆去,不小心把骨头再给撞碎了。
  “你看着路,小心点骑车。”
  拿出斗笠给宋于秋戴上,她边把绳子紧紧系在他下巴,一边喋喋不休地念叨:“出村那一段尤其睁大眼睛,左边水田右边是河。真不行就往左边摔,别好事没做成又把自个儿搭上去了,也别像儿子一样……”
  溺死在水里。
  她一哽,动作止住。
  “有数。”
  宋于秋淡淡又稳稳地说了声:“我有数。”
  他明白她。
  刀子做的嘴巴豆腐捏的心,看着泼辣凶狠、刀枪不入,骨子里不过是丢过孩子的妈。
  儿子走了十八年,她就畏了十八年的水。
  要不是宋菇在外头说她金贵,全家衣服丢给男人洗,引来村里妇女们指指点点,连带着全家被人说道。她绝不肯去河边洗衣服,不愿想起死去的大儿子。
  他握一下她的手,想安慰她,但她很快躲开,永远不让人瞧见软弱。
  转头,夫妻俩齐心合力把野小子抬上车。
  “一万个小心!”
  “还有冬子,你看着人,也帮你爸看着路知道不?”
  林雪春急急火火把父子俩推上车,边说边把偷爬上去的阿汀拎下来。
  奇了怪了还拎不动。
  低头一看,原来是那不安分的野小子,竟敢在她眼皮子底下拽着她的女儿不松开。
  这不是故意耍流氓么?
  “松开松开。”
  林雪春不轻不重连拍三下,见他没动静,又去使劲儿掰手指。
  掰扯好一会儿,直将五根冰冷泛青的手指给整得发红,这小子仍旧阖着眼,死死攥住阿汀的衣角。一副‘要头一颗要命一条,反正弄死我我也不松手’的混账样子。
  要是被不知情的人瞧见,准以为她是个恶丈母娘,活生生拆散一对小鸳鸯。
  但也不想想,这小子要本事没本事,要家底没家底,人模狗样的哪里配得上她家宝贝阿汀一根手指头?
  林雪春越看越来气,掐着腰命令道:“阿汀你赶紧的下来。”
  阿汀看看不省人事的陆珣,合起两只小手作恳求状。
  “妈妈让我也去吧。”
  她软声软气地说:“他没去过医院,肯定会害怕的。”
  “你咋知道他没去过?”
  “这混蛋小子光着脚丫登山爬树,使猫唤狗还成天打架,害怕个屁!”
  “再说你一个小丫头能帮他挨针头还是吞药?要你咸吃萝卜淡操心,赶紧下来!”
  阿汀一时想不出说辞应对,好在哥哥及时开口:“妈,就让她一起吧。”
  林雪春怒眉:“你也和我对着干??”
  “主要看这天,保不准谁家房屋塌了田地坏了,到时候每家每户要出人帮忙。要是你们俩在家,你出去了,不就留下阿汀一个?”
  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毕竟这事年年有。
  去年刮大台风,老刘家到处显摆刚建的平房,招呼大伙儿去他家躲台风。结果人家的茅草屋子都好好的,唯独他家房子坍塌。要不是老村长半夜出动,挨家挨户敲门去救人,指不定死伤多少。
  而自打瘸子那事过后,林雪春绝不肯让阿汀独自一个呆着。这小胳膊小腿的打也打不过,跑又跑不快,再遇上打坏注意的狗东西,有个万一可怎么办?
  这么一想,孰轻孰重便一目了然。
  她凶凶瞪一眼陆珣,千叮咛万嘱咐儿子照看好女儿,终究松开了手。
  前头的宋于秋立即把三轮车蹬得飞快,车身摇来晃去,风把粗布吹成一个鼓鼓的大包子。
  车里阿汀安安静静,只是垂着纤长的睫毛,一眨不眨、全神贯注盯着陆珣。仿佛生怕一个疏忽,他就会沦为冷冰冰的尸体。
  宋敬冬歪头去看她的详细的神情,没想到能找着两只汪汪的眼睛。
  这小丫头。
  自个儿遇事不见得这样慌,对野小子是真的上心。
  他有点好笑又好气,像安慰又像取笑的说了一句:“哭什么?人还好好躺着,不会没的。”
  “没有哭。”
  阿汀反驳,又很小声很小声地说:“他肯定好疼。”
  “你又知道了?”
  宋敬冬纯属调侃,不料阿汀抬起半张脸,认真地点点头:“要不是很疼,他不会找我们帮忙的。”
  “也不会叫我的名字……”
  声音渐小,她拉着薄被,小心地合上漏洞,好像想为他打造一个风雨不侵的堡垒。
  宋敬冬哑口无言。
  任他自诩聪慧,一双近视的眼睛足以看透天底下许多人事物。但关于野生野长的陆珣,还有这陌生又找不出岔子的阿汀,不管分开还是合在一块儿……
  定定看着,无论如何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爸。”
  宋敬冬朝宋于秋的后背喊了声:“过了桥那段路有点难骑,我来替你。”
  要活着啊。
  他想:只要活着,早晚有一天能弄明白的。
  *
  紧赶慢赶到了县城医院。宋于秋背上陆珣,拉着阿汀的胳膊,一双脚走得快而稳健,一下子窜到过道另一头去。
  远远看见一个年轻的值班护士坐在那儿,宋敬冬立即上去问:“家里小孩打架摔伤了,胸腔那块骨头好像有毛病,值班医生在不在?”
  小护士想说‘先挂号去’,不过抬起头来,遇上宋敬冬那张脸,不小心恍了神。
  有人抢先招呼道:“这不是冬子么?”
  一个年岁不小的男人,脑袋小,身子高又壮实得不像话。瞧着像是一块大砖头伤叠一个玻璃珠的模样。
  阿汀见过他一回,正是大龙的爸爸。
  “老宋也大半夜跑县城来了?一家三口全来了?这是谁出毛病了?”
  大龙爸嬉皮笑脸地搭话,绕过来,看到陆珣,笑容立即消失,“原来是这小畜生。”
  宋于秋压根没看他,手指敲了敲台子,还是问:“值班医生在哪?”
  “呃……在里面休息……”
  对上他的眼睛,小护士一时把挂号这事忘到天边去,把实情给交代出来。
  “叫他出来。”
  满脸的不苟言笑,淡淡的四个字,特像新上任的副院长,充满威严。
  小护士下意识站起来,又被一双粗手给摁坐下去。
  “看你老宋平时不声不响,竟然还知道值班医生。不像我这粗人,老是大夫大夫的叫。”
  “不过老宋啊,咱们毕竟是一村子人,别怪我不提点你,做好人也分值不值当。”
  大龙爸仰起一截下巴,看向陆珣的眼神既不屑又古怪:“这没爹没娘的小杂种可不记你的恩情,有这份闲工夫,还不如多干点活,攒两个钱给你闺女上高中。家里供俩小孩读书,多不容易啊。”
  宋于秋终于正眼看向他,也看向他身后四个弟兄。
  个个鼻青脸肿的,脸颊手脚留着尖锐的爪痕,再眼熟不过了。
  因为他也被背上这小子狠狠抓过一回。
  “你打的?”
  察觉到言语有误,他停顿,更改措辞:“五个大人欺负一个小孩?”
  大龙爸呼吸一滞。
  这宋于秋明明是村里出了名的木头,又憨厚又好欺负。什么时候练就一双利眼,三两言语就看出内情来了?
  不过不碍事。
  宋家只有父子俩,带着半死不活的小子和黄毛小丫头,能拿他们五个成年大汉怎样?
  “是我。”
  大龙爸索性大大方方地承认。
  “你也别觉着我下手狠,实在是这小子麻烦找到我头上来。之前把我儿子打得厉害,耳朵伤了一只,到现在还不灵光。大雨天的,我带着弟兄赶去山上收桃子。好不容易翻过半座山,差点打滑给摔死。结果我瞧见什么?”
  “就这小子!”
  “以前在我家果园里小偷小摸就算了,这回更过分!大摇大摆躺在树上,拿树枝打我的桃树。上百个水灵的桃,全在地上烂成一团,你想想是几个钱?再不好好教训他一顿,改天把树给拔光,我找谁赔去?”
  仿佛场景重现,他说得上火,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医院里不允许随地吐痰!”
  小护士忍不住斥责他,被他凶神恶煞地瞪回来。
  阿汀反驳:“那不是你的果园。”
  孩子们都晓得,日暮山是大家的,山上的雨蛙蝌蚪也是大家的。
  “你这毛丫头……”
  ‘懂个屁玩意儿’六个字卡在喉咙口,看在人爸爸哥哥在场的份上,大龙爸打兜里掏出一个未熟的小桃,挤出假惺惺的笑:“大人说事,小丫头听不得,找个地儿吃桃去。”
  接着道:“老宋,这事我已经说透了,你别多管闲事,怎样来怎样回。这小子死活不关咱们的事,还算我家欠你恩情,等我家那老母猪生崽子,便宜卖你一只”
  利诱为先,他真想让小畜生死得神不知鬼不觉。
  在他阴狠的注视下,宋于秋既不点头也不摇头,默不作声捏住他的手腕。一股大力硬生生捏麻他,手指不受控制地离开小护士的肩膀。
  “老宋你做什么?!”
  “找医生出来。”
  两人声音同时落下,大龙爸的四个兄弟猛地起身拦路,好几双手抓住护士。半调戏半挑衅道:“小妹妹,我这头还疼着,你不给我看看,要到哪里去?”
  “不是要给我打针么?我裤子脱了老半天了,你还不给我打?”
  “小姑娘今年多大?有对象没?”
  女人爱大吵大闹,男人邋遢,还爱动手动脚,这便是农民在县城里不受待见的最大原因。
  小姑娘又羞又恼的挣扎,拿院长拿医生,甚至把治安人员给搬出来,还治不住他们。
  “吴叔,别忘了村长还在这儿治腿。”
  宋敬冬脑筋一转,抓着靠山说话:“您这样闹,万一医院把村长赶出去,再也不理我们日暮村的病人。以后谁家有毛病,有钱还没处儿治,出事您能担得住么?”
  “对对对。”
  小护士忙不迭附和:“我们副院长说过了,谁在医院闹事,名字地址记下来。要是遇到紧急情况,优先考虑别的病人,这样耽搁的是你们自己!”
  然而大龙爸不吃这套。
  他是个易怒记仇的老大粗,又好面子。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抓住手,还死甩不开,顿时气得眼睛冒血丝。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