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愈偏执的他[八零]——咚太郎
时间:2019-09-25 08:20:46

  宋敬冬被他陌生的眼神所惊诧,破天荒感到不安,连忙又拉他一把,“下来!”
  陆珣仍旧不动。
  反而伸手攥住他的手腕,收紧,再收紧。接近捏碎骨头的力道,逼得他松开手。然后他往里面坐,偏过头,不再让他碰着,也不看他。
  瘦巴巴的猫巴在另外一头,不断往里头跳。
  前肢好几根指甲拗断,血迹斑斑的,陆珣还不停把它弄下去,丢到瓢泼的大雨中,看都不看一眼。
  看来铁了心要走,凭他留不住,凭它陪不得。
  “阿汀还没回来。你没说清楚就走,让她怎么办?”
  这是宋敬冬最后的招数,陆珣不说话,像一块冰冷的大石头。两人之间徒留寂静,远处的陆京佑没兴趣再等下去,冷声催促所有人上车,准备离开。
  “不留个地址吗?”宋敬冬拦他:“或者电话号码?您家里应该有电话吧。”
  陆京佑笑了笑,颇带不屑,撇开他坐上车。
  求助无门的猫,绕到宋敬冬脚下喵呜喵呜的叫。他低头,看到它作出‘求求你’的拜手姿态,不由得进一步皱起眉头,眉心挤出小小川子。
  “把它也带走吧。”
  他突然伸手挡住车门,将猫送到它想去的膝盖上。
  陆珣大约想把猫留给阿汀,但宋敬冬觉得,他会比阿汀更需要这只猫。
  “我会告诉阿汀,你是没办法才走的。”
  宋敬深深望他最后一眼,打算退出去了。冷不防他扑过来,五根手指用力攥住他的衣领。
  车内其他男人怕他变卦似的,拼命打他拉他,他一眨不眨,凑到他耳边说出四个字。
  阿汀。
  我的。
  字里行间积压着浓重的情绪,仿佛咬牙切齿般冷硬。
  下一秒便被生生拽回去,门唰一下甩上,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出院子。把尚未回神的宋敬冬抛在身后。
  陆珣脑子里到底装着什么?
  他的确存心捣乱,常常当着他的面亲近阿汀。但兄妹间哪有不打打闹闹亲亲热热的?
  臭小子。
  临走的节骨眼不说旁的实在话,朝小姑娘的亲生哥哥放什么狠话?这份小心眼真是没谁了!
  据说宋敬冬想笑的,他很爱笑话陆珣。难得又抓住一个把柄,本该恣意大笑,奈何唇角不住下垂。面上笑意愈发的淡,眼眸愈发的深,最后的最后还是化作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
  据说。
  这是阿汀后来得知的据说,因为当时的她还在回村路上,对陆珣的出走一无所知。
  “闷啊闷啊闷死了。”王君抱怨无数次‘好热好闷’,突发奇想:“咱们把布拉起来吧!”
  “可以吗?”
  “来搭把手。”
  要是能够拉起来,为什么不在开头就拉起来呢?
  阿汀抱着小小的疑惑,乖巧帮忙把垂悬在地面上的布卷成一团,小心地搁置在木架顶上。
  “风雨又大了啊!”
  好死不死的,前头传来村支书的叮嘱:“你俩千万别贪凉快,掀了布,等会儿就被风刮走。”
  阿汀眨眨眼睫,白净脸上浮现‘我是不是被你忽悠了?’的神色。
  有点儿呆,也有点儿乖。
  “要刮先刮我,你放心。”王君嘿嘿笑,忍不住伸手捏两把,然后盘手横靠在车里,特别像抱剑女侠客的坐姿,特别潇洒。
  阿汀拿她的狡黠没办法,便老实坐着,手心伸出去接冰冰凉凉的雨水,心里头惦念陆珣。
  不知道他有没有乖乖写题目。
  他语文不好,但对数学有兴趣有天赋。不到半个月的补习,今天给他出的是小学四年级的题目,不知道他能对几道。
  还有。
  雨下得这样大,下午不好上山玩了,他肯定又要生气。这回要拿什么哄他好呢?
  想着想着,不自觉弯起眼眸,笑如月牙般晶莹。
  傻样。
  王君一看知道,这是病入膏肓无药可救的小姑娘。不过还是忍不住的问:“你真要去西高上学??”
  县城里共有两所高中,正经名字太长,没空念全。反正占据县城的东西两边,大伙儿便给它们送上‘东高’、‘西高’的外号,觉得它们各有优缺。
  例如东高位于‘富贵区’,教学楼崭新闪亮,老师年轻有为,教学方式新颖无比,听说是北通偷师来的。
  西高相对破烂,老师们至少四十岁往上走,你秃顶来我灭绝,坚持在墙纸斑驳的老教室里传授学业。
  阿汀中考分数好,会考稍次,按比重调和,最后分数保在红榜第五名。
  两位校长因升学率争得你死我活,着重招收前十名,按名次轮到阿汀。赶巧碰上本人,便热情带她参观学校,好话不要命地往自家脸上贴。
  老村长的朋友是西高校长,说来也有几分狡诈。
  原先听说陆珣没底子,眼色不对,他既不答应让他上学,也不拒绝。只管三句不离自己的学校,完美演绎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本领。
  直到瞟见校门口的东高校长,西高校长捏住小巴心思一转,忽然提起条件:要是阿汀愿意来这儿上学,破格招收陆珣也行。当然,前提是他遵守学校纪律,不扰乱校园里良好的学习氛围。
  阿汀想了想,当场答应了。于是在回来的路上,被王君与村支书轮流追问十多次‘你真要去西高?’。
  她很有耐心,又解释一遍:“东高太远了,还贵。”
  多出半个小时的路,来回就要一小时。不管陆珣还是她骑自行车,会累的。再考虑到每学期的学费相差两块,三年下来便是整整的十二块……
  还是算了吧。
  前世外公给她请的外教虽然五花八门,水平还是很好的。八十年代的教学方式再新颖,应该赶不上他们。
  学习这件事还是要靠自己呀。
  阿汀默默在心里给自己打气:不能输,必须紧跟着哥哥的脚步争取高考状元。因为他已经在外面吹太多牛了,分数不好的话,恐怕他比她更丢人。
  王君不知内情,也没她想得这么全面,旧恨铁不成钢:“远点有什么关系?你妈肯定想让你去最好的学校。我看你就是想给陆珣腾名额。这事要被你妈知道,小心抽你半条命。”
  按照妈妈的性格,多半不是抽她,而是扛起菜刀连带鲁陆珣一块儿追杀。阿汀差不多能想象到那个场景,缩了缩脖子,犹如焉巴的小乌龟,慢吞吞往壳里缩。
  “……我不告诉她行吗?”
  阿汀小心翼翼地问:“说东高太贵了?”
  王君啧啧:“你家都能赚钱了,半年两块钱还要这么扣,以后你的外号肯定是小抠门精。”
  阿汀不在意的笑笑。
  “你对陆小子也太好了点,跟老男人养媳妇似的。”瞥见她手上的糖葫芦,王君啧啧得更大声:“糖葫芦也是给他买的吧?”
  阿汀点点头。
  爸妈不喜欢零嘴儿,糖葫芦共买了六串。路上她和王君吃掉两串,剩下哥哥一串,猫……既然答应了,自然给它带一串。剩下两串是陆珣的,他得比别人多点,不然总会不高兴的。
  “不光男人养媳妇,你这说亲妈转世我都信。”
  王君手痒揉脑袋,含糊听到一句:又是这车。
  什么车?
  她连忙拉着阿汀探头看。
  只见黑乎乎的一辆车与她们擦肩而过,副驾驶座上坐着考究小老头,车后厢两个成年男人,中间夹着一个少年的侧颜。
  下颌生冷,棱角分明。他面无表情,注视着某一处发呆,睫毛垂得寂静、毫无生气。
  这张脸冷冷在眼前划过,很快。阿汀呆呆看着,手一松,糖葫芦接二连三掉下去。
  “那是陆珣吧?!”
  “他怎么上车了,要走了?”
  王君满肚子疑惑,眼角捕捉到红通通的糖葫芦,在地上骨碌碌滚进河里。不用看阿汀的表情,她明白大事不好了。
  忙扯开嗓子大吼:“支书你转个向!!”
  “啥?”
  “转个向!停车也行!!”
  “你说的啥?”
  风雨吞没掉声音,王君着急但束手无策。万万没想到身边的小丫头胆大包天,站起身子直接跳了下去。脚腕分明扭到了,身体一斜,差点摔在地上。
  “叔你停停!再不停出人命了!!”
  “啥?”
  “哎呀我的妈呀,我和你说不通了。”
  王君气到抓头发,只能生生看着小丫头爬起来,不顾一切地往前跑。
  疯了一样跑出去好远,以至于司机在后视镜中瞧见这抹不依不饶的小家伙,犹豫着问:“车后头有个丫头追着,咱们要不要停……”
  阿汀。
  陆珣猛地转身去看,果然是她,远远就能认出是她。
  “停!”
  他大喊:“停!”
  司机不听他的,他就反手揍人。
  两旁的人手忙脚乱找寻武器。偏篇猫也挑着时间,突然在狭小的后车厢里发难。
  它跑到他们腿上乱抓乱跳,凄厉的惨叫犹如婴儿啼哭,几乎刺破耳膜。长毛落在眼睛鼻子里难受得要命,陆珣又发了狠的提拳头,打得他们头晕脑胀。
  一时间鸡飞狗跳,他们招架不住他啊。
  陆珣看出这点,双脚踩上车垫,瘦长的身体钻到前头去,冷不丁掐住陆京佑的脖子。
  “停!”
  他冲着司机大喊,犹如发了狂的野兽,犹如出鞘的锋利刀骨。眼中凶光大盛,分明写着:再不停车,我先掐死他,再让你跟着陪葬!
  “陆……陆……”
  司机被吓得说不出话。
  陆京佑闭眼休憩,没睁开眼睛,对横亘在脖子上的手无动于衷。纯粹觉着这小子爆发力不错,淡淡说声停车。
  吱——
  刹车声划破长空,唯独车门不肯打开。
  陆京佑没睁开眼睛,但精准摁中陆珣的旧伤。他疼了一瞬,便被抛到后面去,只能在这该死的铁盒子里挣扎扭打,对玻璃拳打脚踢。
  徒增伤口与疼痛。
  他出不去,无论如何都过不去
  仿佛沦为囚于牢笼的兽,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原地等待,焦急而烦躁。不停盼她过来点再过来点。像上一次,像上上次,像每一次那样靠近他。
  分秒被拉得好漫长,黑压压的苍穹堆积着乌云,电闪雷鸣闪烁得可怕。他又想起那片山林,那个反胃的男人。以后怎么办?
  他走了她怎么办呢?
  剧烈的白光照得万物黯淡,他总害怕她会害怕,会停下。但她没有,渺小的她在浩大的天地中不停的跑,越跑越近,左脚别扭,头发软塌塌黏在脸上。
  “陆珣。”
  她跑到面前来了。
  大睁着眼睛,不停拍窗户,陆珣陆珣地叫他。
  陆京佑微一皱眉,降下小半的车窗,只让外头的眼睛对着里头的眼睛。
  “陆珣……”她喘着气儿连声问:“你要回家了?现在就得走掉吗?但是糖葫芦还没有……”
  糖葫芦。
  低头望见空荡荡的双手,阿汀呆愣片刻,心脏骤然疼了一下。
  完了。
  她想,全完了。
  不知怎的就觉得很多事情被她搞砸了,丢的不仅仅是糖葫芦,而是更加、更加重要的东西。她说不上来究竟是什么东西,反正身体里空掉一块,眼睛立刻变得模糊。
  “糖葫芦被我丢了,对不起。”
  她小声道歉,忍不住掉眼泪,掉得安静,但很凶。
  “我答应给你买的,我还是给哥哥买了,所以给你买两串……对不起,你是不是生气了?”
  都有点儿语无伦次了。
  她的小脸白生生,眼睛红得可怜。
  陆珣也疼了,疼得厉害,生平第一次感到酸涩。他应该抱她,以前有很多机会,可是他把她当成柔弱的小尾巴,当作需要庇护的幼崽,没往那方面想过。
  如今想了,却没办法抱她。手掌艰难钻出缝隙,他用指腹轻轻抹过她汪汪的眼睛,指腹粗砺,力道近乎温柔。
  “别哭。”他低低的说。
  “我把糖葫芦丢了。”
  她还是惦记这件事,像做错事的小孩,手足无措。也因为看清他面上的伤,握住他破皮带血的手,五脏六腑翻滚得更厉害。
  “疼吗?”
  她哭着问:“他们为什么打你?你是不是好疼?”
  “不疼。“
  “别哭。”
  喉结在皮肉下滚动,陆珣组织着为数不多的词汇哄她:“回家,等我。”
  “你很快回来吗?”她哽咽,眼睫湿漉漉粘在一起。
  “很快。”
  “多快?”
  “快。”
  他又说:“回家。”
  阿汀固执地摇头,抓紧他,为数不多的软乎乎的体温传到他身上,更衬出心尖冰冷。
  他在骗她,他知道,她也知道,因此谁都不肯松手。
  “开车。”
  陆京佑一声令下,冷漠无情地车重新启动,
  陆珣。
  阿汀。
  他面目想把自己压缩成薄薄的纸片,顺着缝隙逃出去。她不肯放弃地追着,直到车越来越快,她越来越疲惫,他们紧紧握住的手越来越少。
  真的拼尽全力了,但最后的指节还是一点点地抽走,犹如沙粒不停漏出缝隙,怎么止都止不住。
  终于还是被彻底分开了。
  车迅速远去,阿汀犹不死心追着。
  “阿汀别跑了!”
  “傻丫头你追车干什么?追不上的!”
  “快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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