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字字、一句句,噎的皇后说不出话来,表情古怪。
宋贵妃不仅有条有理地反驳了皇后,还不着痕迹地提到了自己救济洪灾难民的功绩,这样的话术,可比皇后高明多了。
皇帝闻言,愉悦起来,道:“贵妃身在宫中,坐享富贵,却依旧这般善恶分明、仁善心肠,实在是令人宽慰。”
皇后闻言,面色愈发难堪,如鲠在喉。她看着贵妃如花娇笑,咬牙道:“这舞姬就是个卑贱东西,也值当你们争抢。尊卑有别,此乃天理。”
“臣赞同贵妃娘娘所言。”
此时,却听一人淡淡开口。皇后恼怒望去,却见那开口之人,正是霍景。甫一接触到霍景寒冰似的视线,皇后便略一噤声,心头微跳。
糟了,她被贵妃所激怒,忘记了这个舞姬乃是宁王的人。这宁王可不是个好惹的。如此羞辱这个舞姬,岂非是将宁王府也一道羞辱了?
皇后的手微颤一下,心里懊悔不迭。再看到贵妃自得的笑容,皇后又气又恼,说不出话来。
另一侧的霍景,徐徐从容道:“人无高低,只论善恶。臣常在军中,与士兵同吃同住,称兄道弟。若非如此,便得不到军心,亦不可为陛下平定疆域。”
吴皇后的额心,微有冷汗。
霍景这话说的,竟是牵扯到民心社稷上了。她又岂有那个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王爷:骂我女人,就是骂我。你被锁定了
ps,笑笑留下苏婉婉这里,肯定会有不少天使觉得笑笑是不是太圣母啦。我在写的时候,也考虑过是不是要往绝情点的方向写,但考虑到笑笑是真·软妹,而且苏婉婉的手段不太明显,在笑笑的心里是偏正面的人物,所以还是决定这样设计剧情了~笑笑帮助苏婉婉安心嫁出去,而不是卖出去,尽了姐妹情分,又没留啥后患OvO
第40章 下毒
眼看着厅堂里的氛围,越来越剑拔弩张,皇帝儒雅一笑,道:“都是自家人,和和气气才是最重要的。不如,让这个舞姬替贵妃向皇后献一杯酒,此事便算是过去了。”
宋贵妃嫣然笑道:“陛下说的是。咱们天家贵胄,和和美美,才是最重要的。”
因惹上了霍景之故,吴皇后心里正暗自后悔不已,恼恨自己冲动之下,竟然得罪了宁王。此刻听得陛下递过来一个台阶,当时便顺杆下了,忙作端庄大方模样:“那本宫便受了这杯酒。贵妃妹妹,是姐姐方才多嘴了。”
宋贵妃以袖掩唇,媚眼如丝:“哪里的话?皇后娘娘向来心系全宫姐妹,这般操心也是为了咱们好,这妹妹都明白的。”
一后一妃,变脸快如翻书。前一刻剑拔弩张,后一刻便姐妹情重。唐笑语在堂下听的是目瞪口呆,只觉得自己来错了地方。
霍景瞥一眼唐笑语,道:“去吧,给皇后娘娘献一杯酒。”
唐笑语放下琵琶,小心翼翼地站起来。一旁的小太监,恭敬地弯腰托出一个锦盘,其上放置着金镂玉的酒壶与酒盏。小礼子步上前去,以银针试了下,又另倒出一小杯啜饮。
确认酒中无毒后,小礼子笑眯眯地将酒盏交给了唐笑语,道:“唐姑娘,请吧。”
唐笑语微吸一口气,克制住紧张心虚,端着锦盘步至皇后身侧。
吴皇后端庄一笑,正要去接酒杯,忽然听得身侧传来一声响亮的“喵呜”叫声,随即,一只浑身雪白的狮子猫便狂乱地扑了过来。
“哪儿来的畜生!”皇后身旁的嬷嬷大惊。
只见那只狮子猫飞扑过锦盘,将酒盏尽数打翻,旋即便落到一旁,快乐地用爪子玩弄纱帘上的玉钩去了,不亦乐乎。
吴皇后暗恼不已,怒道:“贵妃妹妹,你这只猫儿是如何管教的?!”
宋贵妃尚未答,便听得嬷嬷忽而指着唐笑语手中的锦盘尖叫起来:“这…这酒有毒!”
老嬷嬷的声音,登时惊动了所有人。吴皇后定睛一看,那锦盘上的酒盏已被狮子猫撞翻,沁出的酒液,竟将锦垫都腐蚀了。可以想见,若是人饮下了这杯酒,又会落得如何下场。
横竖,逃脱不了一个死字!
众人哗然,个个皆是惊愕。
“竟然敢在酒中下毒,真是好大的胆子!”
“可是方才礼公公分明以身试毒了,也证明那时的酒并无人下毒……”
“莫非,是这宁王府的舞姬……”
“嘘!你不要命了?”
吴皇后面色一白,当即对皇帝道:“陛下,这是有人要谋害臣妾啊!还请陛下,为臣妾主持公道!”
她全无皇后的仪态,只是慌张。
负责敬酒的唐笑语,已然跪倒在地。
“……皇后娘娘恕罪!”
她将头紧磕在地,五指微颤。慌乱之意,瞬间漫上心扉。
给皇后敬的酒出了问题,她这个敬酒之人,是无论如何也跑不掉了。
等着她的,很有可能,也是死路一条!
唐笑语屏住呼吸,心脏狂跳,脑海努力回忆方才的场景——在她敬酒前,小礼子公公在众目睽睽之下验过毒。那她这个端着酒杯,送至皇后跟前的人,自然就成了最大的嫌疑者。
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她。
这是一个阴谋!
有人要谋害皇后,或者,想要“谋害皇后”这样一个把柄。
不论幕后之人是谁,想要达成的目的是什么,她都逃不掉这一劫。
她只是这场阴谋中一个小小的棋子,一个恰好闯入的棋子。而那个布下阴谋的元凶,显然是不在意她这等棋子的性命的,只想着剑指宁王府,或者是皇后本人。
唐笑语眸光凝住,咚咚的心跳声,壮如鼓响。
这里是天家,是帝王御前。而她,不过是个渺小的舞姬,随时有可能丢掉性命。
但她死了便是死了,并不足惜。连她叫做什么,都不会入了旁人的耳目。
这便是权贵的厅堂。
皇帝安抚着皇后,道:“皇后放心,朕一定会找出元凶,替你主持公道。”
纵使得到如此安慰,皇后却依旧满面冷汗。她目光一转,瞥到唐笑语,手指便立刻指了过来,怒道:“陛下,此女有大嫌疑,需得从严处置!这被酒,正是她端给臣妾的!”
她方吼完这句话,便听得有人将杯盏重重地落至桌面。
这声音极突兀,极清脆,却惊得皇后心口一跳。她再望去,原来是霍景。
霍景的神色,冷淡如常,仿佛未曾一睹厅堂上的闹剧。但吴皇后却分明看出,他那从来薄凉的眼中,已有了丝丝缕缕的残戾之意,如虎狼,更如鹰隼。
吴皇后微微吞了口唾沫,不敢再与之对视。
“皇后娘娘,您的意思是,是本王要害你?”他嗤笑一声,仿佛在听什么天大的笑话。
吴皇后喉中的话一噎。
的确,唐笑语是宁王府的舞姬。若是一定要说是这唐笑语下毒,那宁王便定然与此事脱不开干系。可是,自己招惹的起宁王吗?
再一次回到这个问题上,吴皇后又惊又怕。
她虽是个后宫妇人,但她也知道,自己并没有什么值得宁王来谋害的地方。宁王是几要与陛下平分天下、在军中一呼百应的全程,是陛下日夜头疼、想要分而释之的将军。
这样的人,何必对自己动手?
他根本不屑于对自己一介后宫妇人动手。
纵使心底明白这个道理,但吴皇后仍旧咽不下这口气。她嘴硬道:“但这杯酒,就是这个舞姬拿来给臣妾的。至少,也要审审这个丫头!”
皇帝闻言,面色冷凝,视线望向跪在地上的唐笑语,道:“可是你下的毒?”
被问及的唐笑语,目光轻轻一闪。
在听见霍景开口的那一瞬,她的心便已渐渐着了地,仿佛有了什么可靠的去处。
她竭力理清思绪,恭敬答道:“回禀陛下,奴婢是个卑贱之人,并无谋害皇后娘娘的胆量。陛下明察秋毫,定能找出幕后元凶,还奴婢一个清白。”
皇帝见她说话尚且有条理,语气亦是不卑不亢,心里赞了句“难得”。
为贱籍者,身在御前,遭此大变,竟还能说得出话来,也当真是少见了。
皇帝点了点头,道:“但是,这杯酒在经你手前,乃是由小礼子亲自验过毒的。除了你之外,还有谁能下毒?”
唐笑语咬牙,飞速转动自己的思绪。她斟酌片刻,道:“奴婢斗胆,请陛下查验一下酒盏的杯壁。礼公公验毒时,另择酒杯;而贼人若是在这酒杯上涂抹毒/药,待酒液注入时,那些毒便会进入酒中。”
她的猜测,不无道理。皇帝略略凝神,道:“来人,将这酒杯拿去查验。”
小礼子应了声“是”,一甩拂尘,便要来接过酒杯。但是,一只大手,却抢在他之前接过了酒杯。
众目睽睽之下,霍景拿起了那酒盏,放置于眼前,微微一转。看清了酒杯后,他勾起唇角,冷然一笑,道:“群臣百官皆在此处,我霍景便当着众人的面查验此杯,绝无分毫做伪。”
小礼子微愣,心底嘀咕一声:麻烦人。
宁王是嫌自己不够聪明,怕这杯子在拿下去查验的途中,又被人做了手脚呢。
但见霍景将酒盏在众人面前徐徐转了一圈,淡淡道:“此毒下的蠢笨,与笑语猜的一样。那贼人只是将毒/药涂抹于杯壁之上,如此一来,毒便可神不知鬼不觉地混入酒液中。若要细查,不如去查查准备酒盏的那个太监。”
众人闻言,不由又是一片哗然。
“这……竟然敢如此明目张胆地下毒,到底是谁?”
“依我看,这下毒之人,还想拖宁王府下水!”
“兴许,便是宋家不满于皇后时时压制……”
皇帝眉心一皱,道:“看来,此事与这个舞姬是无关了。你一个小小舞姬,却要担惊受怕,罢了,先下去歇着吧。”
唐笑语却还杵在原地。
小礼子在旁小声地催道:“唐姑娘!该下去了。”
唐笑语这才还了神,犹如在梦中似地,扣头谢恩道:“谢过陛下还奴婢清白。”
皇帝点了点头。
待她退回到屏风后时,已是一身涔涔冷汗。
她干咽了口唾沫,用手帕擦拭一下汗津津的掌心。她心里明白,方才的自己,就是从阎王殿走了一遭,于生死关前打了个转。
但凡任何一步出了差错——譬如那只猫没有打翻酒盏,皇后饮下了酒液;又或者是自己未曾保持清醒,据理力争,提出那酒杯可能有毒的说辞;又或是霍景没有拦下小礼子,没有亲自出手查验酒杯……
无论哪一步出了差池,她都会死。
这是天家,是御前,不是什么市井之处。她这样的蝼蚁,死一万次,都不会有人问津。
不知过了多久,她身上的冷汗才褪了下去。
“笑语姑娘,你在这儿?”小礼子公公见她还在插屏后,便笑眯眯道,“今儿个担惊受怕了吧?咱们陛下是个火眼金睛的,定不会委屈了清白人,你放心便是。”
小礼子虽嘴上这样说,但心里明镜似地清楚:陛下之所以留了情面,还不是看上了这丫头,对她有点意思?要不是她是宁王的人,也许早就送进宫里去了。
“今日谢过公公照应了。”唐笑语低身一礼。
“哪儿的话?咱们都是伺候人的,何必说什么谢不谢的。”小礼子一副大惊小怪的语气。
就在此时,却听得走廊拐角处传来一道悦耳女声:“小礼子,这就是宁王府上的那个唐姓舞姬吧?”
唐笑语回过头去,却见得一道倩影飘然而至,几乎要人花了眼。
那是个貌若天仙的千金小姐,身着藕荷色撒花软烟罗裙,忘仙髻上珠钗琳琅,双腕各佩一对通体无暇的绿玉镯;整个人是娴雅中不失娇妩,让人过目难忘。
这样的女子,翩然一笑,便足以叫人丢了魂。便是唐笑语同为女子,也不由微微失神。
“薛大小姐安!此女确实是宁王府上的舞姬。”说罢了,小礼子转向唐笑语,催促道,“还不快给静容小姐请安?”
“薛大小姐安。”唐笑语也乖乖低身行礼。
她知道,这个女子,便是薛家的大小姐,太后娘娘的亲眷,亦是太后想要指婚给霍景的人,薛静容。
见唐笑语的目光略略失神,薛静容并不以为奇。她款款步上前,打量着唐笑语的脸庞,浅浅笑道:“今日,你可是在殿上受了大委屈了。所幸,有宁王殿下护着你。”
她的目光,柔柔掠过唐笑语的五官,朱唇半启,口中徐徐道:“容色脱俗,犹如芙蕖,难怪宁王殿下也对你上了心。”
唐笑语不敢说话。
这薛静容不知是来找麻烦,还是纯粹路过的。总之,多说多错,少说少错。
“受了这般惊吓,回去记得好好歇上一阵。”薛静容说罢,目光沉静下来,“只不过,你得记住了。宁王殿下再怎么回护你,也只是因为此事事关宁王府的名誉——与你,可没什么关系。”
末了的几个字,说的铿锵有力。她的神色,也锐利起来,展现出一分果决强硬。
唐笑语道:“……奴婢明白。”
“你也瞧见了,这天家贵胄间,便是这般刀光剑影,不见鲜血。”薛静容捋一下腕上镯子,语气淡然,“你若置身其间,指不准哪一日,便落得个香消玉殒的下场。我劝你,最好不要对宁王殿下生出什么念头来,省得害了自己。”
闻言,唐笑语的瞳眸微微一缩。
薛静容那沉静的姿态,倒映在她眸中,愈显得完美而从容。
“……谢过薛大小姐教诲。”她小声道。
“既然你是个聪明的,那就再好不过了。”薛静容满意地一笑,对身旁丫鬟道,“走罢,太后娘娘要等急了。”
她的身影,施施然离去。
小礼子甩了下拂尘,忍不住赞道:“薛大小姐当真是个和气人,与咱们做下仆的说话,都是这般好性子。难怪全京城的男人,踏破了门槛都要求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