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笑,我从没想过你会变成这样的人。”苏婉婉哀伤地看了一眼唐笑语,叹了口气,道,“既然你不愿帮我,那我就不打搅你了。”
说罢,她起身离开。
看着她渐远的背影,唐笑语微微抿唇。
她在心底道:抱歉。
她是真的……
真的不愿让王爷见到苏婉婉。
这一刻,她清楚地明白,自己心底存在一分私念——一分对霍景的私念。
***
次日。
秋凉霜浓,高朗晴空笼罩着整片行宫。
霍景牵了马,打算再去林中打些猎物来。因这次只有他一人,便只轻车从简,带了简单几个仆侍。这些仆从中,只有唐笑语是不会骑马的。
唐笑语见到那匹高头大马,就有些踌躇。
她该怎么上去?该怎么骑马?不如还是走路吧……可是走路又跟不上这群骑马之人。
其余的几个侍从,已经扯着缰绳坐在马上了。飞七回过头,却见到她还在马鞍前发愁,东摸一下马鞍,西摸一下马尾巴。那匹马倒是乖巧,安静立在原地,鼻孔里喷着气儿,任她抚摸。
霍景回过头来,见得这副场景,问道:“你不会骑马?”
唐笑语腼腆地点头。
“……”霍景道,“是本王倏忽了。早该想到的。”
飞七也有些无奈:“笑语姑娘是江州女儿,那里的姑娘从不学骑马。”
霍景沉思片刻,驱着马转身步回,行至唐笑语面前。下一刻,他便弯腰,长臂一捞,将唐笑语搂起来,稳稳放在自己的身前。
不过这么一眨眼,唐笑语就已经坐在了霍景的怀里。
霍景的双臂,穿过她的腰肢,握住了缰绳。他面不改色道:“那就这样走吧。”
唐笑语的脊背一僵,面庞徒然红了起来。她小声问:“王爷,这样,这样真的好吗……”
“有何不好?”霍景不以为意,“又不是没抱过你。”
这副坦然的样子,叫一旁的飞七看的面色古怪不已。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自己的眼睛,莫不是看错了吧?王爷竟然如此自如地将人抱在了怀里?!这还是那个不解风情、对京城众多女儿熟视无睹的宁王殿下吗?
明明前段时日,王爷还嗤笑唐笑语竟然不识得几个大字,怎么今儿个王爷就已经明目张胆地将人抱上了?!
还口口声声说什么“又不是没抱过”,可见这已不是第一次了……!!
虽然笑语姑娘确实容色出众,相貌可人,但王爷这上手的速度……竟是出乎意料的快啊!
飞七努力调整面部表情,收敛古怪神色。
林中马蹄声踢踏,几匹马慢慢穿行在林间,蹄子踏碎落叶枯枝,传来一片清脆之声。秋高气爽,偶尔有几只燕鸟发出啼鸣。
霍景搂着怀中女子,淡淡对飞七道:“你们几个,分开去打猎吧。猎得东西多的,本王有赏。”
“是!”几个人互相使了个眼色,抱拳答道。旋即,飞七和他们便分头急急忙忙地散开,仿佛身后有恶狗在追似的,生怕碍了王爷的眼,被王爷责罚。
飞七等人走后,林间便寂静了下来。
唐笑语侧身坐在马上,不敢说话。
眼前景致极好,秋意遍染群林,但她却无心欣赏这山林美景。身后的男子,伸着一只手,不紧不慢地搂着她,令她心思慌乱,犹如鹿奔。
更要命的是,他似乎低头探至了她的脖颈间,在轻嗅着她的气味。
鼻息垂落,在肌肤上烫起一片敏感。
“嗯。很香。”他说着莫名其妙的话。
唐笑语目光微微闪烁,手足无措。“王……王爷…”她急速催动着意识,想要随便说点什么,分开话题,来缓解自己的无措,“昨夜,苏婉婉来找奴婢。她说…”
“嗯?”他低低问,声音如磁,带一点沙哑,“她和你说了什么?”
“她恳…恳求奴婢可以帮她一个…呃,帮她一个忙,让她见王爷一面。”唐笑语的脑海一片空白,说话已显得有些语无伦次。她结结巴巴道,“奴婢…”
“你答应了?”霍景问。
“奴婢不敢。”她这句话答得顺溜。
“乖。”他轻笑一声,抚了下她的头顶,道,“本王不喜欢无关之人擅自出现在本王面前。你这样说,是救了她一命,她当对你感恩戴德才是。”
若非那苏姓女子是唐笑语的姊妹,在前两回她肆意打搅之时,便已被重重责罚了。
这样想着,他捻起唐笑语的一缕发丝,放在鼻端一嗅。
怀中的女子,纤柔得体,腰身是不可思议的软。如她这样惹人怜爱的,世间少有。且她身上的香气,着实是令他……欲罢不能。
“你坐不稳,会摔下去。”霍景忽然说,“抱着本王。”
他用的是命令句式。
唐笑语怔了一下,矛盾起来。但不等她犹豫,霍景便再次下了命令:“抱着本王。”
这不是她可以抗拒的话。
于是,她乖巧地伸出手,环住了男子的腰身。她的面颊,自然而然地靠入了霍景的胸膛之中,两人间再无缝隙。
“小心点,别掉下去了。”霍景自如地说。
“谢王爷关怀。”唐笑语的声音嗫嚅着。
马蹄在林间漫步,周遭的声音似乎都远去了。天地间,唯余他微微起伏的胸膛。依稀间,她竟觉得二人之间的沟壑,不再是那般天差地别的。
唐笑语侧坐着,手指轻轻向上一掠。霍景的腰,结实而劲瘦。她见过的所有男子之中,霍景的容貌与体魄是最为出众的。再无其他人,可以与他相比。
她竟偷偷地希望时间可以流逝得缓慢一些。
飞叶穿过耳畔,唐笑语缓缓阖上了眼。
——嗯,就这一会会儿便好。
——就当她在做一个短暂的梦。
***
日薄西山之时,飞七他们也带着满满的猎物回来了。与他们满满当当的猎筐相比,霍景却是一无所获,一看就是游手好闲了一整天,根本没去打猎。
看见霍景空空如也的猎筐,飞七露出古怪的神情。
霍景正了正衣领,道:“本王疲惫,无心打猎。今日,就这样回去吧。”
“王爷还是以身体为重。”飞七不敢点破,只得顺着霍景的意思说。
***
回去的路上,飞七一直用奇怪的眼神偷看唐笑语。
唐笑语察觉到他的目光,忍不住小声对飞七道:“飞七大人,我脸上有什么不对劲的吗?”
飞七连连否认,道:“没什么。只是……”他又偷看了一眼唐笑语,“笑语姑娘,你天生心肠柔善,模样又好,也许以后……有大造化也说不定。”
唐笑语一怔,嘀咕道:“哪里的话…什么大造化?飞七大人可别折煞我了。”
飞七在心底道:可不是?
前些时日,王爷便叮嘱自己去寻找唐笑语的父母双亲。一般的舞姬,哪儿有这样的待遇,值当王爷亲自劳心这些事?也就只有笑语姑娘有这样好的待遇了。
如今,他已有了些唐家父母的消息,只怕不日里,王爷便会让她与父母相见了。
再加之平日里的种种迹象,飞七可以肯定,王爷是动了凡心,开了窍了。只是不知道这仙女似的笑语姑娘,愿不愿珍重王爷的心意?
“笑语姑娘,咱们王爷虽瞧着不是个好相处的,但他待你还是极好的。”飞七咳了咳,小声道,“笑语姑娘便当他是面冷心热的吧!平日里也不必太过害怕。”
唐笑语讪讪的说好。
这一刻,她竟觉得飞七像极了那些操心闺女出嫁的老妈子,正想方设法地和旁人推销自己的亲闺女呢。至于想要嫁给她的那个贵女嘛……宁王霍景。
——不,已经够了,不能再多想了。
到此为止,才是最好的。
贪念越大,受的伤便越深。她不能再想要更多的了……绝对不能。
唐笑语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
回去的路,显得有些漫长。众人各怀心思,但霍景的心情显见是好的,他的身上并无平日里的沉郁之气,眉眼也舒爽。
黄昏将消,霍景一行人在宫宇附近,迎面遇见了皇帝的卤簿。宫婢手持虹羽长扇,太监提着死气风灯,一列仆从浩浩荡荡。儒雅的帝王坐在腰辇之上,让霍景身后的人免礼平身。
“宁王今日怎么不好好歇上一阵?”皇帝笑问,“昨日射猎,众爱卿皆疲惫至今,你竟还出来趁兴打猎。”
“谢陛下关怀。臣确实有些疲累。”霍景答道。
皇帝点点头,目光一转,落到了霍景身后的唐笑语面上。他眯起眼,见笑语眉目如画,容色清甜,赞道:“朕记得此女!貌如梨花,清新脱俗。且那日太监疏忽,以致猎单出错,险些令宁王丢了脸面,还是这个丫头出来据理力争,力挽狂澜。”
“陛下记得不错。”霍景说。
“她倒是个忠心护主的,叫什么?”皇帝的眼底,有一分兴致,“朕听宋春山说,你府上有个宠爱至极的舞姬,擅长跳《金谷园》,舞姿动人,远胜朕的舞姬。不知,那舞姬是否就是这个丫头?”
霍景微微折眉。
天子问话,不可欺瞒。就算想欺瞒,也未必瞒得住。
于是,他道:“回陛下的话,此女唤作笑语,确实擅舞;不过,京中所传皆是虚言,笑语的舞,远不如宫中御坊司。”
皇帝闻言,哈哈大笑,道:“朕还与宋春山打了赌,说世上没有哪个舞姬比朕宫中的还擅跳。宋春山不服,还与朕据理力争。不过,这谁输谁赢,一试便知。恰好贵妃在行宫里闷的厉害,你叫这个舞姬准备一番,给贵妃跳个舞,解解闷。到时候,朕便可与宋春山决出胜负了。”
宁王府众人闻言,心底微惊。
这宋春山,当真是不要命了,竟敢与皇帝打赌。就算打了赌,宋春山敢赢吗?
——不,如果是宋春山,他未必会束手束脚。他生性放荡肆意,荒唐风流,什么事情都敢做。仗着贵妃妹妹独宠六宫,他在京中几是为所欲为。
霍景蹙眉,道:“笑语舞姿拙劣,不必当真比试,玩笑话罢了,陛下何至于放在心上?”
皇帝却不以为意,道:“不过是跳个舞罢了?何至于叫宁王这么为难。这输输赢赢,朕倒也不大在乎,横竖凑个乐罢了。只是贵妃近日里心情不畅,恰好你这有个厉害舞姬,便借朕拿去哄她开心。”
话已至此,已是不容反驳。
于是,霍景只能行礼,沉沉道:“臣遵命。”
作者有话要说: 飞七:你们进展太快,我有点跟不上你们的speed了
第39章 贵妃
皇帝有令,要宁王府的舞姬唐笑语为贵妃娘娘献舞,给贵妃取个乐子。且皇帝还与贵妃的兄长宋春山打了赌,赌宫中的舞姬,与唐笑语这个宁王府的舞姬,谁跳的更好。
这可是一桩麻烦事儿。
舞跳得好了,赢了宫中的舞姬,那是叫陛下丢了颜面;舞跳得不好,那就是叫宁王府丢了颜面。无论这赌约是输是赢,注定都会得罪一方人,还都是那种天王老子一般的大人物。
这可当真是神仙打架,池鱼遭殃。
唐笑语有苦说不出。
霍景倒是并不急,照常练剑看书。他见得身旁的唐笑语苦闷着一张脸,也知道她心底在烦什么,便道:“照常跳舞便是。”
“可…可……”唐笑语嗫嚅,“那可是陛下,是天子。奴婢笨拙,若去御前,难免出些谬误。”
霍景淡淡道:“你是怕令宁王府失了颜面?还是怕惹怒陛下?”他停下笔尖,自如道,“你输了,本王不会怪你。赢了,本王会替你担着陛下的怒意。你只管自个儿去准备就是了。”
“……谢过王爷。”唐笑语讪讪说。
哎。
王爷看的倒是开。可惜她看不开。
“你的舞准备的如何了?贵妃娘娘精通音律,本身便是个琴中好手。普普通通的技艺,是入不了贵妃的眼的。”霍景说。
“奴婢已经想好了。”唐笑语掰着手指道,“奴婢有一项很少拿出来的活计,边跳舞边弹琵琶,两者皆不误,兴许这可以给贵妃娘娘解闷。”
“听起来倒是不错。只不过,”霍景的目光一凝,“怎么不见你在宁王府拿出来这项本事?怎么,本王不配?”
话语有审问的意思,仿佛吃了个大亏。
唐笑语笑脸一僵,连忙急巴巴解释说:“不是不是不是!实则是这项活计太难,先前刚来京城,没什么空练琵琶,以至于生疏了下去。这段时日得了空就抡两指,这才重新捡起来了。”
她这个解释,才叫霍景满意了。他放下笔,又说:“过来坐。”
唐笑语小步走近了他身旁,目光四扫,却没看到可以“过来坐”的地方——别说椅子了,连个可以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她小心翼翼地问:“王爷,奴婢站在边上就好吧?”
“坐。”霍景却抬起微愣眉眼,用手轻拍了两下大腿。
拍——
拍。
他这副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唐笑语的眉头一跳,几乎要怀疑自己看错了。
王爷会是这种,让女人坐在他腿上的人物?
哈哈,哈哈哈……说笑呢吧?
霍景见她不动反退,面露微微不悦。下一刻,他便长臂一伸,直接揽着她坐入了自己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