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来了,传说中的相亲就要来了!
盛恬打开免提,躺在沙发上把面膜敷平:“明天是开展日呢,我晚一点过去不要紧吧?”
“那就定晚上八点。”
沈婷顿了顿,又问,“开展紧不紧张?要不要爸爸妈妈过去陪你?”
盛恬立刻连声拒绝,当天会有不少媒体来采访,以她爸妈在沂城艺术界的名声,去了不是喧宾夺主吗?
她这点职业道德还是有的,知道凡事都要以参展艺术家为优先。
好不容易说服沈婷和她爸找个人少的时间再来,盛恬挂断电话,决定今晚早点睡觉,要以最佳的状态来迎接明天的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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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上午,天空中飘着几朵白云,遮挡了炎炎烈日带来的酷热。
盛恬提前抵达画廊,进行最后的检查。
哪怕她不需要凭借这次展览为自己谋取多好的前程,但毕竟是精心筹备数月的心血,她不希望在即将与观众见面之前出现任何差错。
不管成败与否,这场展览注定会留下她的名字。
而在她的身后,更有施工、宣传、物流、后勤等诸多部门,上上下下一百多人为之付出的努力。
盛恬踩着高跟鞋,一路检查得格外仔细,直到将画廊三层空间全部确认完毕,才稍微放松了少许。
上午九点,大型装置艺术展“群鸦”正式开幕。
从进门那段透着自然光的走廊开始,观众就沿着盛恬设计的线路,踏上了一段浪漫又奇幻的艺术之旅。
无论是否真的懂得周青所要表达的深度,前来参观的人群也屏住了呼吸,在光影流动的场景中,亲眼见证了他富有创造力与想像力的作品。
画廊中庭的天井是此次展览的重点。
数以万计的黑色玻璃碎片从穹顶齐齐垂下,由鎏金细线所牵引,在悄然变幻的灯影照射下,跟随一片巨大而缥缈的薄纱轻轻摆动,远远望去,仿佛一群漫无目的乌鸦,只能追随着虚无的领袖而盲目跟从。
“我为它取名‘群鸦’。”
玻璃碎片的下方,周青正在接受媒体采访,“起初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做‘乌合之众’,但后来我认为这个名字过于尖锐也过于主观,会影响到观众看到它的第一直觉。”
盛恬坐在稍偏的位置,认真聆听周青阐述他的创作观。
作为这次展览的策展人,她今天换上了一条香槟色的网纱长裙,领口剪裁精良,显出她莹白修长的天鹅颈,裙摆蕾丝以手工缝制的方式修饰出层叠的花朵图案,长而摇曳地盖过细嫩的脚踝。
今天的她并不是主角,但盛恬安静地站在那里,乌黑的长发拨到一边,露出雨滴状的繁复耳坠,便自然而然有了柔美而优雅的风情。
好几个记者控制不住,稍稍把镜头往旁边侧了侧,将她也加进了取景框内。
周青的专访结束后,盛恬拿过话筒,接下来需要由她向观众解释此次的策展理念。
盛恬面向不断闪烁的镜头莞尔一笑,然后便不急不缓地开始阐述她对周青作品的理解。
一个优秀的策展人,并不是光把展览办好就行,她必须对艺术家的作品及其本人,进行深度的思考与评判。
今天来到现场的观众,有不少都是周青的粉丝。
起初看到策展人是个二十来岁的漂亮女生时,他们心里难免对她抱有成见,怀疑她多半就是觉得策展听起来光鲜有逼格才会入行。
结果这会儿听完盛恬的介绍,他们倒是改变了对她的看法。
这小姑娘别的说,对于装置艺术的发展历史和未来方向,倒是很有一番她自己的见解。
能在这么多人面前如此自信地讲出她的观点,寥寥数语背后,必定经过了长期且大量的理论研究。
台下响起一片掌声。
盛恬把话筒交还给主持人,按照流程请周青到一旁稍作休息。
她牵起裙摆,陪同周青往下走了两步,脚步忽然就停住了。
她揉了揉眼,怀疑自己眼花了。
段晏怎么会在这里?
可等她抬眼再看,却发现的确是段晏没错。
男人似乎是独自前来,也不知进来偷看了多久,此时正站在人群的外围,远远地朝她点了下头。
两人的视线在空气碰触,潋滟灯影徐徐洒落在他们身周,仿佛静静流淌的溪水,泛起温柔而缱绻的波澜。
周青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笑道:“男朋友为你捧场来了,去吧,不用陪我了。”
盛恬抱歉地点了下头,一头雾水地走了过去。
“你来做什么?”开口的声音愣愣的,好像刚从梦中醒来一般。
段晏稍低下头:“听说你在这里,就过来看看。”
盛恬抿紧唇角,觉得他这句话的表面意思,似乎是过来看她?
可她有什么好看的……不对,她是很好看,可段晏专程过来一趟,就只是为了看她?
盛恬怀疑地看他一眼:“你有话要对我说?”
对了,肯定是这样。
今晚他们就要在父母的见证下,进行第一次以相亲对象为前提的会面。
段晏可能跟她一样,对于婚后各种安排也有自己的主意,所以想提前嘱咐她几句,免得到时候在父母面前闹难堪。
段晏刚要开口,视线余光就看见有人举起了镜头。
来不及多想,他本能地抬手挡住了盛恬的脸,直到看清来的是谁后,才不动声色地收回手。
“啊!”
一声遗憾传来,项南伊郁闷地放下相机,“我本来说给你们拍张照呢。”
一切发生得太快,盛恬没有反应过来,她转过头,朝项南伊笑了笑:“拍我们做什么,别忘了我今天请你来干嘛的。”
“这不是刚好遇到了吗?”项南伊朝段晏点点头,然后又对她说,“那你们继续聊,我干活去啦。”
说完就返身往反方向走去。
段晏垂在身侧的手虚握了几下。
早知道是项南伊想拍他们,他刚才不应该挡。
盛恬完全没察觉男人的遗憾,她还在等待他的回答:“你想跟我说什么?”
“没什么。”
不过眨眼的工夫,段晏已经恢复了平日的冷静,“能带我参观吗?”
“……”
就三层楼的画廊能把你逛迷路吗,还要人带着参观,我怀疑你这是在鄙视我策划的参展线路。
盛恬无声地吐槽结束,终究还是没有拒绝,半信半疑地带段晏从一楼看起。
一路上她还旁敲侧击,试探着问:“今天晚上,你爸妈都会来?”
“嗯,他们四个人自己商量的,长辈一番心意,我也不好推辞。”
“……哦,感觉好正式呢,害得我都有点紧张了。”
段晏侧过脸,沉默片刻后说:“盛恬,你如果不愿意,”他顿了顿,再开口时语气略显艰涩,“我可以出面替你回绝。”
盛恬想了想,摇头说:“算了吧,不是你也会是别人的。我只是觉得……觉得……”
她脑子空白了一瞬,找不到合适的形容,最后只能随口胡扯道,“觉得我们都这么熟了,突然变成这种关系,有点奇怪。”
段晏怔了怔,随即“嗯”了一声,便结束了这段对话。
盛恬今天为了搭配长裙,穿了一双尖尖的高跟鞋,没过多久就感到吃不消了。她正想着该怎么让段晏别参观了,结果对方倒先提出在附近找地方休息一下。
前面不远处刚好有一张长椅,盛恬按捺住内心的欢喜,表示同意。
结果刚坐下来,她就后悔了。
这张长椅正对着一个展区,而中间最醒目的,就是那个害得她垃圾堆一日游的作品。
盛恬难以置信地扭过头:“你故意选这里的?”
段晏皱了下眉,随即像是明白过来什么,视线淡淡地扫过那堆造型夸张的塑料袋,不咸不淡地问:“你那天翻垃圾就是为了它?”
盛恬:“……”
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一猜就中呢。
段晏轻笑一声,气定神闲地坐直了:“那确实应该好好看看。”
要不是脚疼得厉害,盛恬恨不得站起来当场走人,留下段晏自己在这儿跟塑料袋们培养感情。
说不定看对眼了,还能搞一把行为艺术,今晚就宣布他要和塑料袋结婚。
盛恬弯下腰揉了揉小腿,突然意识到不对,这算什么?岂不是显得她连塑料袋都不如?
不行不行,她可以侮辱段晏的品位,但绝不能贬低自己的价值。
一想到价值,盛恬就想起自己有话要说。
她清了下嗓子,为了达到“大家有事好商量”的委婉效果,声音也放软了些:“你知道我这个人,是不习惯受委屈的。”
“嗯?”
“所以有些话我要先说好……”
盛恬发表完开场白,接下去就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我们今后如果结了婚,每周必须见三次面。
这会不会显得她特别惦记他?
而且万一段晏不同意怎么办,那她岂不是很尴尬?
她甚至都能想像出段晏会如何拒绝。
他肯定云淡风轻地理理袖口,顺便向她展示一下价值百万的袖口还有腕表,然后懒懒地抬眼,问:“一周三次?需要为你安装打卡机,要求我每次打卡么?”
虽然没有任何理论依据,但盛恬通过前车之鉴,相信这狗都不如的男人绝对干得出来。
于是她决定调整方向,语气也顺势变得高傲:“我不希望以后听到什么不好的传闻,所以你如果在外面还有什么牵挂,最好能尽快处理干净。”
段晏抬眸:“牵挂?”
盛恬矜持地点了下头:“比如交往过的前女友,我不关心她是谁,也不关心她和你的过去,关于她的任何消息,我都不想听见。”
说完之后,她在心底为自己拍拍小手,说得太好了,这才是盛家大小姐该有的风范。
谁知段晏却如同听见什么都市异闻似的,怔然半晌,才问:“前女友?”
“是啊。”
盛恬故作轻松地回了一句,竭力控制住想要盘根问底的冲动,不断提醒自己不要说出那句“就是欺骗了你的感情让你从此不近女色的那个小妖精”。
段晏沉默地看着她,许久都没再说话。
盛恬不甘示弱地回望过去,抬高下巴,像只骄傲的小孔雀,随时准备跟他battle一场。
两人因为沟通不畅而产生的对视,在其他人眼里,却有了另一番含义。
角落里,此间的两个员工正握紧彼此的手,为她们亲眼目睹的恩爱画面心神激荡。
“这也太深情款款了吧我的天!他们对视半分钟了有没有?”
“有的有的,之前说盛恬的男朋友是段晏我还不信呢,可眼前这是什么,这就是实锤啊!实锤!”
作者有话要说: 段总震惊:我有前女友???我自己怎么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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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三章的红包已经发完了哦,但晋江最近太抽了,如果有哪位小朋友没有收到,可以在评论里提醒我,不用不好意思的(比心
第20章
以往盛恬生气, 段晏多少还能猜到点原由。
可今天她眼尾眉梢都沾染了少许怒意, 他竟不知该从何解起。
半晌, 他也只能见招拆招, 淡声道:“我没有前女友。”
盛恬狐疑地看向他, 试图从男人淡漠的表情里找到丝毫的破绽。
然而她失败了。
所以是真的?
盛恬看向他的眼神变得万分复杂, 同样是二十八岁,盛淮可比他“出息”多了。
而且要说段晏没人追, 她也不会信, 光她小时候见过的就不少了呢。
虽然盛恬在这方面也不比段晏有出息, 但她认为自己单身多年是有原因的。
中学时的那些烂桃花, 都被她三个堂哥毫不留情地掐死了。
后来上大学堂哥们管得倒是不严了,可她那会儿见识过段晏,眼光自然也高,学校里的男生根本看不上。
思来想去, 盛恬猜测还是跟他家里的情况有关。
于是眼神也不自觉地加入了几分同情。
段晏看着小姑娘的表情瞬息万变,也不知她心里在想什么。
他从小对感情的渴求就很淡。
以前追过他的女生, 确实个有个的好, 但都无法让他心动。
唯一一个让令他日久生情的,几分钟前还在认真地叫他把前女友都处理干净。
段晏揉揉眉骨, 无奈地轻笑一声。
盛恬还不死心, 追问道:“那你和女孩子约会过吗?”
“一起吃饭, 算么?”段晏以为她真要盘问婚前情史,从记忆深处挖出几段少有的经历,“就像你和周青那样。”
……怎么又扯回她这里来了!
盛恬心虚地摇摇头:“那种不算的。”
“那就没了。”
“哦, 还行。”
盛恬装出评估结束的样子,勉为其难地点了下头。
其实心里有些小欢喜。
之前她以为段晏拥有一位无法忘怀的前女友,还为此介意了许久,总认为能让他从此对女人敬谢不敏的人,一定会拥有她特殊的魅力。
按照小说里描写的套路,或许都能算得上是白月光的档次了。
不过现在看来,根本就没有什么白月光。
那她婚后的生活,稍微还有点指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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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六点,画廊闭馆。
盛恬留下来和同事讨论过今天的展览情况,针对细节做了相应的调整,等她全部处理完后,时间已经过了六点半。
天边的霞光浩浩荡荡地铺开,把云朵调和成色彩厚重的油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