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再是一个人,他的身后站着需要他保护的少女,哪怕是赌上性命,他也要保护好他的女孩,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到她一分一毫。
江善全哑声,似乎对傅执还有除了暴力以外的手段十分震惊。
并且这个手段,捏住了他的死穴。
一直沉默的傅承鸿忽然抬手按住了他的肩。
“不用你以身涉险。”傅承鸿沉声道,“你说的斩哥我有所耳闻,不出意外,就是现在公安部重点打击的对象,警察已经在收网阶段,被抓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了。”
江善全一怔,显然松了口气。
“但是——这种黑、势力人员庞杂,想要把那些边缘人物都一网打尽是很困难的。”
傅承鸿目光如炬,语气意味深长。
“放出一个假消息,宣称出卖他们的线人身份是你,这对我来说不是件困难的事情,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江善全脸色唰的一下顿失血色,腿一软,差点想当场跪下。
他自己就是个地痞流氓,不会不知道这些边缘人物平日的行事作风,要是斩哥被抓,而侥幸未被抓的人以为出卖他们的人是他……
那他后半辈子,休想安宁度日。
“傅总……傅总……”
他变了脸色,老泪纵横地想要求情。
但傅承鸿并没有一丝同情。
“是我的错,我从一开始,就不应该给你伤害我儿子的可能性。”
江善全的事情有了交代,傅执便起身想要离开。
身后响起傅承鸿有些小心翼翼的声音:
“小执,你这次回来,怎么想的?还……”
他脚步一顿,原本想要如平日一样毫不留情的怼回去,可话到嘴边,又觉得有些烦躁。
“不回。”
他推开会客厅的大门,见傅斯年在门口站着,不知听了多久。
他抿着唇,沉默半响,忽然道:
“抱歉。”
傅执定定地看着他。
这两个字过于沉重,尤其是真的出自于他的内心而说的。
傅执讥讽一笑:“你以什么身份道歉?江善全的儿子?还是傅承鸿的儿子?”
他脸白了白,隐隐有些痛苦,但又很快恢复镇静。
“以傅斯年的身份。”他像是放下了什么重担,卸去了那些他强加在自己身上的枷锁,“所有我对你做的事情,抱歉。”
傅执并不吃他这一套。
“别以为做了错事之后一句道歉就能洗白。”
“我不是在洗白我自己。”傅斯年淡淡道,“我做错的我认,我讨厌你也不会改,我喜欢的人——我也依然会争取。”
后半句落在傅执的耳里,怒火有一瞬间冲上了他的大脑,但当他看到走廊尽头远远站着的初俏,他又忽地冷静下来。
“争取?”傅执嗤笑一声,“办得到的话,来试试看啊。”
他敛了笑意,冷下脸与傅斯年擦肩而过,走廊尽头隐约传来少女询问“怎么样了,没打架吧”的声音,也响起了少年轻描淡写的“打什么架,老子这么冷静怎么可能打架”。
初冬的寒风在窗外呼啸,离开傅家大宅的两人并肩而行,仿佛与寒意隔绝,温暖得不可思议。
灰蒙蒙的天空下,似乎有什么细小的碎屑飘落。
傅执伸出手等了许久,终于等到了一片小小的雪花落在他的掌心。
“……初俏,好像下雪了。”
回头一看,初俏早就跑出老远,站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回头喊他:
“下雪了下雪了下雪了!!!!飒飒说山上雪特别大我们快走鸭!!!!!”
傅执:“……”
作者有话要说:大概还有两三章左右!真的要完结啦mua~
第35章
傅执和初俏离开之后, 初峰很快也接到工作上的电话离开,江善全被傅家的保镖架着扔了出去,但却仍不愿离开, 还想要找傅承鸿说清。
偌大的傅宅,重新回到了平日的寂静之中。
没能留住傅执的傅承鸿颓然陷入沙发里, 他捏了捏眉, 神态疲惫。
“斯年,这事你也受委屈了,江善全拿走的钱爸找时间给你补上,今后有什么事都可以和爸商量……别像傅执那样。”
这几年,傅斯年听傅承鸿说了许多遍类似的话。
“你好好学习,别和傅执一样”“要是傅执能和你一样就好了”“他怎么就不能跟你一样听话呢”……
这些话翻来覆去,一开始傅斯年听到时还会觉得开心, 可后来他才回过神,这话说得太客套, 像是夸邻居家的孩子,恨自家孩子不争气。
傅斯年其实也想傅承鸿责怪他, 像别人家的父亲一样, 要他更努力,更上进, 做得更好一些。
可傅承鸿从小到大,对他都没有任何要求。
做得好,会表扬,做得差, 也全然没有一点责备。
因为他打心底就不对傅斯年抱什么期待,也从没有寄予厚望。
他从头到尾,就没有融入过傅家。
这么简单的道理,他竟然现在才看明白。
傅斯年苦笑。
“爸。”他叫住了准备出去的傅承鸿,“傅执小时候的事情,您知道吗?”
傅承鸿止步,有些疑惑。
傅斯年神色平静,示意他坐下:
“这故事有点长,有点复杂,我建议您坐下来慢慢听我说吧。”
从江善全口中得知的只言片语,在傅斯年的整理和润色之下,勾勒出了傅执从出生到被傅承鸿找到之前的大致经历。
在傅斯年讲述之前,傅承鸿能调查到的,大多都是江家的邻居所说的内容,而这些人大部分都被江善全的外表迷惑,并不知道具体情况。
而傅执原本对傅承鸿抱有的一丝希望,在傅承鸿对傅斯年的重视,和对他的不信任之下渐渐瓦解,这些事,他从未和傅承鸿提起过。
在傅斯年娓娓道来之中,年近五十的傅承鸿眼眶渐红,悔恨和愤怒的两种情绪不断翻腾,他恨不得将江善全抓回来碎尸万段,又恨不得给曾经不信任傅执的自己一巴掌。
看着傅承鸿老泪纵横的模样,傅斯年内心酸涩,但又终于松了口气。
承他的情,算是还了。
*
那天A市的那场雪到底没能彻底下起来。
叶飒捧着手机嚎的那场雪不过飘了十分钟的雨夹雪,就相当矜持的消失无踪了。
回到学校后班里位置变动,和傅执成了前后桌的初俏时不时就趴在窗边,整天跟许愿一样虔诚,傅执都怕天都被她盯出个窟窿。
“有那么想看吗?”
转着笔的傅执盯着初俏的侧脸,半掩的窗吹了点冷风进来,她的鼻尖有点红,脸颊也粉扑扑的。
“窗户关上。”傅执凶巴巴道,“这么冷的天开什么窗?”
初俏吸了吸鼻子,声音有点低,像是撒娇:“空调太热,不开我都要睡着了。”
“那你也不能……”
“傅执。”
旁边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拌嘴,站在傅执桌边的是班里的学习委员,很有书卷气的女孩,一看就招语文老师喜欢的那种。
她有些窘迫,闪烁的目光里带着试探:“傅执,我能问你个题吗?”
自从傅执之前一鸣惊人的考试成绩出来,他曾经的状元身份也渐渐传开,不只是班里的老师,连学校领导都对傅执关注有加,把他当成了竞争今年全市高考状元的好苗子。
有人找他问题,也不算奇怪,毕竟一班的人已经不再把傅执当成洪水猛兽了。
“什么题?”傅执扫了眼题目,不怎么留情面地道,“这题这么基础,而且不是刚讲过吗?”
对方红了红脸,又抿着唇小声解释:“上课的时候走了下神……”
傅执除了给初俏讲题之外,耐性都不佳,但看在是个女孩,还是给她开始讲起了这道题。
叶飒瞄了一眼,小声耳语:“有情况啊俏俏。”
初俏还在盼雪,无精打采道:“什么?”
“学委居然问傅执题诶!”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她学习踏实又刻苦,问谁都不奇怪啊。”
“但他问傅执诶!!!”
初俏还是没明白这个奇怪的点,叶飒循循善诱:“就傅执那个狗见狗嫌的脾气,还有那个只有他自己明白的哐当咔嚓解题思路,谁不知道?”
初俏:……都这么出名了吗?
“我觉得他脾气挺好的啊。”初俏努力替傅执挽回,“要说讲题没耐心,徐淼也一样啊,相比之下傅执他……”
“……不是,就取个对数分子分母一倒,再裂相相消的问题,这有什么好问的,你是一班的又不是十班的,难不成还要我手把手帮你算?”
……
“好吧。”初俏放弃,“还是傅执脾气比较坏。”
原本就傅执这话,换成任何一个小姑娘都得被他气哭,然而学委只是有些难堪的沉默了片刻,又小声道:“……我知道了,下次我换个难一点的问。”
初俏惊了。
还有下次!!
姐妹,问个题而已,你至于这么忍辱负重吗?换个人问也是一样啊!
结果没想到不只有下次,还有下下次,下下下下次。
傅执倒是没怎么多想,就觉得这人怎么这么烦人问题这么多,而学委小姑娘永远一副小媳妇模样,一点脾气都没有。
初俏品出了点不对。
看着学委问题时那一副无止境包容傅执坏脾气,偶尔还会望着傅执的侧脸发呆的模样,她终于觉得叶飒不是想多了。
于是在下一次学委继续拿着明明可以问更近的徐淼、却一定要问傅执的问题过来时,初俏拦住了她。
学委有些怔愣。
全班不少八卦群众暗搓搓地转头看向这边。
傅执抿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一旁旁观的叶飒摸了摸下巴,心里浮现了一个念头:傅执这狗男人,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初俏,你有什么事吗?”
学委平日低调温柔,和明媚耀眼的初俏比起来,她天然带着容易令人同情的弱势。
更何况她什么都没做,初俏要是为难她势必是理亏的。
但初俏就是这么理直气壮地说出了口:“你能不能以后不要找傅执问题?”
班上议论声一片,纷纷起哄起来。
学委是真的没想到初俏会这么直白,连转圜的余地都不给她,令她在这么多人面前有些下不来台。
她攥紧了手里的本子。
“为什么不能问?”她语气有些委屈,瞥了眼傅执,往他旁边挪了挪,“同学之间问题而已,你管不着吧……”
叶飒听她这话,觉得真是好笑。
别班的就算了吧,傅执整天跟个连体婴儿一样粘着初俏,长眼睛的都能看出来这俩是一对儿,就算没公开,那也是郎情妾意不容别人插足的关系。
结果她当个睁眼瞎,整天往傅执面前凑。
也就是初俏脾气好,换成是她,这人第二次来找傅执问问题的时候她就要撕逼了。
初俏拿起她本子上准备来问的题,指给傅执看:“这道题,你的做法需要几步?”
傅执没料到她会话题一转,转到做题上,愣了愣才答:“……三步吧。”
数列大题的最后一问,傅执从来都是五步以内解决的,为此时常被数学老师惩罚扣分,逼他必须把步骤写完整。
但傅执懒,除了期末考试,他都懒得一步步的把那么多含了得分点的步骤写全。
“他三步的算法,你听懂了会这么写吗?”
初俏并非咄咄逼人,而是很简单的跟她阐述这个事实。
学委脸色白了白,想要反驳,可初俏说的是事实,她没法反驳。
她本来也不是为了问题才来的。
初俏循循善诱:“这个地区的最后一问对我们一班的人来说就是个常规题,你真不知道,不如问徐淼,或者问我。”
说完,她又相当真挚道。
“你和他也不熟吧,为什么非要问他不可呢?”
这话一出,大家顿时会意一笑。
还能为什么?不就是对傅执有意思吗?
学委显然说不过初俏,只能落败而逃,想必之后都不会好意思缠着傅执问题了。
班里众人见状又开始嘻嘻哈哈起哄:
“初俏,是不是女生以后都不能问傅执题了啊?”
初俏还没回答,一旁转笔的傅执嗓音散漫,慢悠悠道:“是这样,家教比较严,不好意思啊。”
……艹!
都家教了!这么骚的吗!
初俏没想到傅执会这么说,听着众人起哄的口哨声,她耳朵有些发烧,偏偏傅执的视线跟个勾子一样盯着她,含着笑意,将往日眼中的锋芒与杀意全都收敛起来。
那样的眼神深情,却也有种一往无前的侵略欲。
刚刚还和学委据理力争的初俏怂怂地缩了脖子,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她藏在高高的书后,试图遮住红得滴血的耳垂。
临近期末的这段时间过得很快,一眨眼四门考试就全部结束,一个多月的寒假将至。
直到放假,初俏也没盼到她心心念念的初雪,害得她写着暑假作业都唉声叹气,傅执给她打十次电话,九次都在盼雪,还有一次是酸他期末真考了年级第一的成绩。
徐淼难得被挤下年级第一的宝座,班群里欢欣鼓舞,纷纷弹冠相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