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春听了,全不在意,反而同情魏青娘。等听说魏青娘特地拜师学过女红,每日刺绣、织布,还孝敬姨母,就更有好感了。
他当场就表示,愿意娶魏青娘为妻,愿出银百两为聘。池瑞让他回客栈等消息。
回头再看表妹,魏青娘倒是没那么热心,可也没有反对,毕竟,那徐春样貌还算堂堂正正,身板也魁梧,是个好男子。虽说有个两岁孩子,可是不记事,生母去了,稍微哄哄,就亲了。
魏青娘倒是先没说是否同意婚事,而是先问了句,“表哥,若是我没有做出对不起嫂嫂的事,你可愿意接纳我?”
她虽然样子变得贤淑了,可是目光中,还有一点执拗在,似乎等不到这个回答,就不肯嫁人似的。
池瑞正色答道,“不愿。”
魏青娘神色黯淡了,苦笑说,“表哥,你就那么讨厌我。明明,我都改了。”
“不是讨厌。”池瑞摇头,“天下哪个女子我都能娶,唯有你,不行!”
“为何?”魏青娘实在不解。
“因为,我是你哥哥。”池瑞声音和缓说道,“我当你是亲妹妹一般,哥哥和妹妹,怎能做一处?那是乱—伦,决计不可!即便当初我奈不过母亲哀求,勉强纳了你,也终身不会与你行房。你将孤独终老,无儿无女,晚景凄凉。远不如现在,堂堂正正,嫁人做正头娘子。”
魏青娘呆呆地想了一会儿,喃喃自语,“原来如此。我竟是白费了一番心思。我以为表哥心里,也是有我的。不然,为什么当日看我可怜,就立刻接我回来。还花了许多银子,让父母不再纠缠我。却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是我不好,我这些日子,都改了……”
说着,魏青娘心酸地掉起眼泪来。
池瑞一直以为,这姑娘就是贪图富贵安逸,不愿离开,没想到,她还有些真心意。可惜,自己也不是原主,没有感动,只有感慨。
不过,眼前的事,还是要问个究竟,“这徐春,你看如何?”
魏青娘这回倒是干脆,“但凭表哥做主。哥哥看着好的人,想来也是好的。”
起身告辞之时,魏青娘真心诚意地说了一句,“烦劳表哥,替我向嫂子说声抱歉。我知道,我犯下大错,虽然不是故意的,可是,也无法弥补。可能这辈子,都弥补不了。前天,我去过寺庙里,在佛前许了愿,下辈子我就做牛做马报答她好了。”
“你为什么自己不跟她说?”池瑞觉得这姑娘终于真心悔悟,也是难得,虽然李氏未必稀罕。
魏青娘苦笑,“于嫂子而言,我不出现在她面前,是最好的。我也没脸见她。”
后来,李氏听了池瑞传的话,冷笑一声,“我不缺牛马,我要牛马有什么用?难不成她希望我下辈子做个农妇?哼!”
池瑞摸摸鼻子,深觉自己这话传得多余。
徐春忐忑等待中,得了好消息,立刻就回去张罗起来,他迫不及待地催着定亲,又风风火火地定了黄道吉日,就在半月后。
魏青娘如今针线还行,就在婢女们帮衬下,给自己做了嫁衣,她不像一般新娘子,婚期将近,也不见娇羞憧憬,倒是稳重。
半月后,徐春带着迎亲队伍来,娶回了一眼看中的姑娘。
老夫人还抱着外甥女,两人哭了一回,除了答应的20亩田地,老夫人还另外加了头面首饰、绸缎布匹若干,作为嫁妆。池瑞和夫人也都有添妆,李氏心情大好,也不吝啬给些东西。最后,魏青娘带走的嫁妆,也算是体面的。
甚至有些看客,看见池家养着的外甥女有这多嫁妆,还跺脚后悔,为了点不知道是真是假的谣言,错过了好姻缘。
表妹嫁人后,池瑞问系统,“我这任务也算完成得漂亮吧?怎么还不能走吗?”
系统答道,【宿主,原主说“一家人都好好的”,可不是一时的“好好的”,表妹刚嫁人,还不知能不能过得下去呢。万一过不下去跑回来,你一家大小还不安宁。】“哎呀,我去!那我还要在这世界上看她一辈子?还是我要把所有人都送走?”
池瑞实在是不明白这个世界任务的衡量标准是什么了,连个什么值都没有。“好好的”,何其模糊啊,他再也不想听到这个词了!
不过,魏青娘倒是让人刮目相看,婚后,相夫教子,十分贤德。丈夫敬爱疼惜,儿子依恋信赖。她又识文断字,还能帮着丈夫看账册,渐渐地,连生意上的事情,也能说得上话了。
池家逢年过节送亲戚礼物,都要特意命管家送徐家一份,也顺便看看魏青娘过得好不好。每次,管家都说,表姑娘极得丈夫敬重,一切都好,还总带回不少表姑娘给准备的礼物。
后来,魏青娘自己也生了一儿一女,更被丈夫当成宝一样。她一家人生意做得顺利,虽没有大富,但是也过得令很多人羡慕了。而且,不管徐春赚了多少钱,都没有纳妾。别人送上门来,都推拒了。
池家这边,也算顺风顺水,没有了魏青娘,一家人也算是重回了宁静日子。过了几年,池奉就考上了秀才,再过了几年,又考上了举人。
儿子成亲的时候,池瑞也没等到系统的召唤。他索性也不理会了。该过日子过日子。
他就当给自己放了个假,过过岁月静好的日子。
平日无事,池瑞就四处搜集点古董、字画,也常常去搜罗各种书籍,儿子笑话他要当个“杂家”,他也不恼,只微微一笑。
连妻子都看不过,替他训斥儿子,“别没大没小,哪有你这样的儿子,也就你爹好脾气,惯的你。”
儿子却说,“我与爹爹,既是父子,也是友人,我们以文会友。”说完,就跑到父亲书房里去翻腾去了。
抱上孙子以后,池瑞惊喜地发现,自己还有机会体会“含饴弄孙”的乐趣,果然小孙子比儿子好玩!
李氏更是连猫儿都放往后放了,整日带着孙子四处逛逛。家里四代同堂,也算有福气的了。
老夫人是在重孙子抓周之后,安详地去了。
池奉考取功名去做官的第二年,李氏身体不行了,年轻时候的那次流产,对她身体的损伤没能完全养好。虽则这些年,家中事事顺利,李氏心情愉悦,宠物又乖,儿子又争气,夫君关怀备至,这让她多活了几年。但是,到了身体不好的时候,便熬不住。
儿子得了书信,奔丧回来,也只见了母亲最后一面。
好在,李氏是笑着走的,池奉还不至于太伤心。
他母亲弥留之际,对他说,“娘这一生,值了!该得的,都得了。虽则年轻时候,有些伤心事,可也过去了。否极泰来。”
对着夫君,李氏笑着说,“前半生,我们是夫妻;后半生,我们是亲人。你这人,后来变得,……太洒脱,有点招人恨了……”
当李氏闭上眼睛,池瑞终于听到久违的系统的召唤。
李氏葬礼后,他便把家业交给儿子和媳妇,“你母亲走了,为父也可以出去走走看看,好好游历一番。你要好好过日子,不许纳妾,好好教导子孙……”
儿子和媳妇大惊,池奉问道,“父亲,母亲刚走,你也要抛下儿子了吗?”
“你都多大了,还要父母陪伴过日子吗?你是一家之主,要照顾好家人,大家都要好好的啊。”
过了几日,池奉看见陪着父亲出去的管家回来了,交给他一封书信,“老爷不让我跟着,小人不放心,就一直跟着。后来老爷说附近有个山,山里住着个神仙,他要去给神仙做徒弟去,要修仙。可一进了山,老爷给了小人一封书信,转头就不见了,小人想着,莫非老爷得到神仙点化,成仙了?”
池奉赶紧打开书信,匆匆扫过,疑惑地自言自语,“羽化成仙?白日飞升?”他抬头看天空,天空很蓝。
第67章 (皇长兄不是太子)番外
太子身着甲胄,提着血淋淋的宝剑,在黑甲军簇拥下,一步步走上天阶,天阶中间的御路已经是染满了鲜血。身后,是敌人尸骨,心里,是一片荒芜。
到底,自己和父皇,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拾阶而上的脚步是这样的坚定,因为,没有退路!
进入大殿,太子看到了自己从小就敬重、爱戴的父皇,他老了,两鬓染霜,须发皆白。这些年,他老得比其他人快。
这样一个老人,已经不是他年少时,心目中那个伟岸如山的父皇了。是啊,这么多年过去了,父皇老了,自己这个太子也人到中年了。
此刻的父皇已然没有了往日指点江山的豪情,他缩在几个仅剩的御林军身后,惊惧地看着自己,龙袍也歪歪斜斜,扣子都没扣好。这是……刚从哪个女人床上爬起来?
太子不由勾唇一笑,这笑很冷。
父皇越到老,越糊涂了,不仅一味宠信道士,还拜了什么“长春道长”做国师,军国大事都要让那老道打卦问吉凶。还让道士们住进皇宫,在宫中炼丹,他想要长生不老。
这还不算,道长说,“长春功法”可以回春,他进献“红丸”,父皇服用后,据说有奇效,精神百倍,夜夜宠幸后宫。
只上个月就封了一个妃子,五位婕妤,十多个才人。真是,……丰功伟绩!
太子手握着染血的宝剑,给皇帝抱拳施礼,“儿臣救驾来迟,请父皇不要怪罪。”
“救驾?”皇帝惊疑,太子不是逼宫?太子是来救驾的?
“太子说救驾,不知,何人谋逆啊?”皇帝此刻谁都不敢相信,勉强让自己放缓了声音,装作镇定地问道。
“崔贵妃,和仁孝王。”
皇帝惊讶过后就是恼怒,“胡言乱语!崔贵妃何其柔弱,连蚂蚁都舍不得踩死一只,如何能谋逆!还有仁孝王,他才四岁!一个无辜稚子,怎能谋逆!”
太子再次抱拳行礼,但是这次头没有低下,目光直直地看着皇帝,“父皇容禀,那崔贵妃秽乱宫廷,生下野种,还欺骗父皇。如今那野种越长越像长春道长,她怕事情败露,就先下手为强,勾结了御林军首领齐盛,企图谋害父皇,扶持仁孝王登位。好在,阴谋被人泄露,儿臣便带兵前来平叛,还好父皇吉人天相,平安无事。”
皇帝被太子这一番说辞惊得目瞪口呆,过了一阵后,才算是明白了是什么意思,“你,你……朕不信!崔贵妃贤淑贞静,岂能做出此等背德之事?!……崔贵妃呢?仁孝王呢?朕要见他们,朕要亲自问过!”
一通吼叫之后,皇帝开始咳嗽,等气喘匀了,他再催促,“让他们见我!那是朕的爱妃,那是朕的爱子,只有朕才能处置!”
太子面容平静,眼神古井无波,手一挥,后面就有士兵捧上来一个托盘。
皇帝定睛一看,立刻吓得腿都软了,被身边的御林军扶住,才没有跌倒。
原来,那托盘上安放的,就是年轻貌美的崔贵妃和机灵可人疼的仁孝王的头颅,血淋淋的,崔贵妃眼睛圆睁,死不瞑目,四岁的仁孝王稚嫩的头颅上,眼睛紧闭,口鼻流血。
这一对皇帝曾经万分喜爱的母子,如今已经身首异处,那曾经美丽的、可爱的头颅,如今血淋淋地放在托盘上,再没有了动人的音容笑貌,只透着诡异和凄惨。
“啊——”皇帝一声怒吼,手指直指太子,“你,你,你个畜生!杀了庶母和亲弟弟!”
太子平静地说着,“父皇,他们都是逆贼啊!更何况,这里没有什么庶母,只有一个罪妇,也没有什么亲弟弟,只有一个野种。儿臣刚才说过了,这个野种是长春道人的。您的臣民们早就看出来了,那野种长着跟那道人一模一样的眼睛和嘴巴,只有父皇看不出。”
说到这里,太子的声音略微柔和,“我只有两个亲兄弟,就是大皇兄和三皇弟。”
提到这两个儿子,皇帝暴怒的神情被迷茫替代,两个儿子死了多年了,已经很多年,没有人提起过他们了。
“要说仁孝王的封号,应该给他们才对。我大哥的死,换了你十年的反思。我二哥的死,又换了你十年的清醒。他们虽然不愿受你摆布,可是,他们却有真正的仁孝之心!只是,时间久了,父皇把他们忘了。年过花甲之后,父皇便迷上了长生之道!从此后,就一天比一天昏聩!让道士打卦来决定国家大事,把江山大计当做儿戏!长此以往,国家危矣!”
太子的声音越来越愤慨,皇帝暴怒打断,“你,你,你忤逆不孝!你个不忠不孝的逆子!分明是你逼宫篡位,却嫁祸给贵妃和你弟弟!还污蔑他们!你是疯了吗?”
太子笑了,笑得抑制不住,笑了好一阵,才说,“儿臣没疯,疯的,是父皇你啊!一直都是你,行事莫名其妙,反反复复!当年,您嫌大皇兄不安分训斥他,可他安分了,您又嫌他不如意、不争气,对他百般苛刻,逼着他上了戏台唱戏谋生!他活着,您连该他的用度银子都克扣,他死了,您却大办葬礼!三皇弟的事情也是,他明明想要平静度日,你偏要鼓动他跟我争权,他不肯,您就为难他生母刘才人。三弟被你逼得剃度出家,你却怨恨给他剃度的师傅,杀了净空法师!让三弟惭愧悔恨自裁身亡!”
“你胡说!你忤逆!”皇帝一直不准人再提死去的两个儿子,那是逆鳞,可如今却被太子反复提起,他气得跳脚,“朕待你最亲厚,一直宠爱有加,你一出生,朕便封了你做太子!你还有什么不足?!便是让你大哥三弟做些事情,也是为了历练你,你就不懂朕的苦心!”
太子点头,“是,儿臣一出生,父皇便让儿臣做了太子,可这一做就是四十年。儿臣做了四十年的太子,四十年啊!亘古未有!青史之上,谁见过,做了四十年太子的人?!谁又见过,做了四十年太子,还能被废的人!”
太子的声音从悲怆到愤怒,双目之中,满是苍凉之色。
皇帝冷笑,“原来如此,你是等不及了。怪不得你百般阻挠朕修习长春功法,还带着一群大臣劝谏,不许朕炼丹,你是怕朕真的长生不老了,你没法登基!”
看到皇帝还在做着长生不老的春秋大梦,太子无奈摇头,“父皇,您什么时候才能清醒啊!自古以来,你看到谁,能长生不老了?那长春道长说他有八百岁,你就真信了?!儿臣早就查得清楚,他就是个江湖骗子,一个欺师灭祖,被师门赶出的逆徒,连真正的道门弟子都不算!却把我英明神武的父皇,骗得团团转!他不是说他已经长生不死了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