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县令小仵作——少地瓜
时间:2019-09-29 07:21:37

  她突然打了个哆嗦,“可我经历了刘氏这一回后,突然觉得谁也都不可靠了。”
  成长期的少女总有许多匪夷所思的小心事,晏骄也不见怪,安安静静的听着,笑道:“你还有家人,还有我跟你白姐姐啊。”
  谁知从来都很好哄的小姑娘竟摇了摇头,又长长吐了口气,仿佛瞬间成熟许多,“家人总不能陪我一辈子,再说了,”她飞快的瞟了晏骄一眼,难掩失落道,“等成了亲,有自己的小家了,甭管什么亲朋好友的,总是要靠后的……”
  就好比白姐姐,没成亲之前,大家总在一处玩耍,无话不谈,何等亲昵要好?
  可如今她成了亲,倒不能说生分了,只到底跟图大人才是一家人,往日的小姐妹想不疏远也难。
  这本是理所应当的,可当真亲身经历时,却又难免落寞。
  晏骄本以为这小丫头只是闷了,来找自己发发牢骚,不曾想竟听到这番肺腑之言,心下着实震撼。
  她盯着许倩看了许久,末了,百感交集道:“你果然是长大了。”
  若在往日听了这话,许倩一准儿得意的眉飞色舞,尾巴都翘起来,可此时却越发苦闷,只觉前路一片茫茫,竟不知该往何处去了。
  “你该给你哥哥写封信,”晏骄笑道,“他知道了一定很欣慰。”
  “人家跟你正经说心事呐!”许倩要哭不哭的看着她,“我是真的想跟你做正事。”
  以前,她总觉得女孩儿除了成亲就没有别的出路了,可现如今,那些所有陈旧的、压抑的念想似乎都被一个叫晏骄的姑娘打得粉碎。
  而许倩就站在这由来已久的黑影里,看着那些散发着腐臭的旧物组成的禁锢哗啦啦化成碎片,在空中纷扬而下,从它们的缝隙中,突然猛地照进来大束大束刺眼的,明亮的光。
  那光笔直的往前照着,照出来原本不曾有人走过的别的路。
  她不大确定自己究竟适不适合走这条路,只是想着,若不放开胆子试一试,必将抱憾终身。
  既如此,还迟疑什么呐?
  晏骄微微收了笑意,眼神越加柔和,重复道:“你该给你哥哥写封信。”
  然后她在许倩失落的眼神中,继续道:“毕竟这么大的事,我没法替你做主。”
  许倩离开的时候,如同一只终于得了自由的活泼的鸟儿,连背影里都透着鲜活气儿。
  她一步三跳的跑走了,还差点跟才进门的庞牧撞个满怀。
  庞牧诧异的看着小姑娘一蹦一跳离去的背影,转过头去问晏骄,“我记得前儿还垂头丧气的,这是吃了什么仙丹了?”
  晏骄失笑,把她的来意说了,又道:“年纪还小呢,也不知她是一时兴起还是真有了觉悟,是好是歹的,还得看她家里人的意思。”
  她同时身兼捕头和仵作两职,若要办公,就少不了跟尸体和各种超乎想象的血腥现场打交道,作为她的贴身侍卫,自然也跑不了。
  之前的白宁也曾毛遂自荐过,可到最后,不还只能停留在案发现场和尸体之外吗?
  庞牧点点头,忽然笑道:“说不定再过些时日,越发有女孩子慕名前来,假以时日,你麾下聚起一支娘子军也未可知。”
  说的晏骄也笑了。
  赐婚的旨意传开之后,许多认识不认识的人都来贺喜,生活中也因此平添许多忙碌,让两人空前清醒的认识到:啊,原来真的就要在一起过日子啦。
  虽难免疲乏,但感觉并不坏。
  “对了,”说起此事,晏骄倒想起来一点小插曲,“前儿我出门时碰见张勇,他竟一反常态,对我笑脸相迎,又没话找话的十分奉承,弄得我好不自在,差点以为他要图谋不轨!”
  说起来,她跟张勇、李涛两人并无太多往来,只是因初始印象十分不美,更兼理念不合,以至于后面相处起来也磕磕绊绊的。
  后来她为了方梨慧一案四处奔波,忙的脚不沾地,很多时候连跟庞牧亲近的时间都没有,就跟没空搭理什么“合不来的同事”了。
  如今回想起来,好像她已有许久未曾与那两人说过话,所以前儿张勇突然从墙后面蹦出来,吓得她险些条件反射的使出从白宁那里学的擒拿手……
  她一边说一边比划,把张仵作当日表现模仿的惟妙惟肖,逗得庞牧哈哈大笑。
  “不过后来我就想明白了,”晏骄撇了撇嘴,“大约是在讨好我吧,真难为他这般能屈能伸。”
  就在不久的以前,那人可还在背后挑拨着李涛一起,试图孤立、排挤自己呢。谁知这才多大会儿功夫,竟就主动示好了?
  是该说他脸皮厚呢,还是适应能力强?
  “他那个人,本事是有的,但心胸实在不算宽广,”庞牧皱眉道,“不敢委以重任,不过处理起日常小案子倒也得心应手。”
  “就是这么个理儿。”晏骄点头赞同。
  其实真要说起来,生活中这种人多了去了,大毛病没有,可小毛病不少,真要上纲上线的盘点起来,却又稍显吹毛求疵了。
  罢了,也算个人有个人的活法吧。
  正好如今她直属刑部,寻常小案子倒不好贸然插手,不然难免有杀鸡用牛刀之嫌,正需要有人顶上。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飞快的过着,除了无名孕妇白骨案仍没有眉目外,竟是难得太平无事。
  六月初六,晏骄和庞牧正式订婚,婚礼流程算是走了一大半。从今往后,两人便可以夫妻相称:虽然是未婚的。
  次日,众人本想催他们两人出去玩耍,省的在大家面前腻歪的齁人,可又都不由自主的回想起至今还没得线索的白骨案,便都齐齐闭了嘴。
  然而事实证明,该来的总会来。
  六月初八这日一大早就下起牛毛雨,将院子里的花草树木都冲刷的娇嫩欲滴,然后晏骄的满心欢喜就随着林平的到来碎成满地渣渣。
  不知为什么,她心中竟有种诡异的解脱感:
  空了这么久,终于还是来了。
  对于众人谴责的目光,如今林平已经能够坦然面对了,当下面不改色的将案情说了:
  峻宁府最西边有个叫云富县的小县城,辖下并无什么特色产业,经济不算太富裕,百姓们专心务农,倒也安居乐业。
  谁知昨天早上,有村民突然发现城西的老邢秀才和老伴儿惨死家中,血流成河,登时引起全城轰动。
  “那王知县六十多岁了,”林平语速飞快的道,“在任上待了十一年都没出过命案,如今都快告老还乡了,突然一口气死了俩,竟还是带功名的,当真是吓得手足无措。他又没有甚么断人命官司的经验,事到临头才发现手下仵作竟也无法独当一面,且如今整个县城都传开了,百姓们惶惶不可终日,他生怕无法控制,便立刻报了过来。”
  素来太平无事的小县城突然遇到这种事,从上到下遭到的打击几乎是致命性的,也不怪这个老知县慌了神。
  “现场大体什么情况?”晏骄追问道,“来报案的衙役呢?”
  林平的表情就有点复杂,仿佛在纠结究竟该用怎样的言语描述,犹豫了下才回答:“目前只知道现场很惨烈,来报讯的衙役刚才吐在咱们衙门口的石狮子上了,也不知现在缓过来没有。”
  “……”晏骄迎着突如其来的安静沉默片刻,突然朝外头厢房喊道,“阿苗,收拾东西跟我走!”
  阿苗这小丫头很有点拼命三郎的架势,每天都玩命儿学到深夜,长进很快,如今除了仍旧欠缺实践外,已经是个非常合格的小实习生了。
  阿苗脆生生应了一嗓子,熟练地收拾起来,“师父,咱们这就走吗?”
  晏骄简单盘算了下,云富县距离这里少说两百里地,饶是快马加鞭也得跑一整天,人命关天,耽误不得。
  “现在就走。”
  谁知一出门,迎面就碰上许倩,小姑娘一看他们这阵势,瞬间明白了什么,语气急促的问道:“晏姐姐,不,晏大人,我,我能跟你们去吗?”
  前几天许将军来了信,显然对小妹短时间内便有如此大的转变震惊不已,又道只要不违背天地良心,不管她想做什么都好。更十分诚恳的对晏骄和庞牧长久以来,以及今后可能继续的照顾表达了感谢。
  晏骄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出门在外,一切听我指挥,我不叫你开口,不许开口。”
  年轻人有决心是好事,但问题的关键点在于,他们的实际承受能力究竟能否支撑起梦想?
  与其百般踟躇,倒不如直接真刀真枪的练一回试试,是好是歹的,瞬间可分明。
  许倩从未见过晏骄这般严肃,陡然感觉对面仿佛换了个人似的,先是一愣,旋即用力点了点头,“好。”
  一行人风风火火出门,庞牧已经在门口等着了,“我陪你去?”
  他脚边还蹲坐着一个年轻的衙役,正目光呆滞,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水。他身上的公服显然不是峻宁府衙规制,应该就是来报讯却开口吐的倒霉孩子。
  晏骄努力把视线从他身上挪开,对庞牧道:“你好歹也是一地知府,若什么事儿都亲自出马,衙门里还不乱了套?再说,王知县等人都在那头等着呢,有什么事我会吩咐他们去做。又有小六、小八等人跟着,有事我鸽你!”
  说起来,小六的鸽子真是越养越肥了……
  庞牧也确实走不开,想了下,到底不放心,又给她多添了两个侍卫和衙役,“万事小心。”
  晏骄翻身上马,才走出去两步,却又控马转回,弯腰往庞牧脸上响亮的亲了下,这才意气风发的一夹马腹,“走啦!”
  已经长开的大白马畅快的仰头长嘶一声,身上线条流畅的肌肉瞬间运作开来,甩开蹄子,抖着鬃毛便冲了出去。
  外围衙役和路过的百姓见状,先是暧昧的笑,随后又被晏骄威风凛凛的洒脱模样震慑,纷纷叫起好来。
  庞牧捂着被亲过的脸眺望半日,久久不肯回去,高大魁梧的身躯竟有几分被抛弃的萧瑟和落寞。
  齐远装模作样叹了口气,也跟着看了一回,出声安慰道:“人影儿都瞧不见了,大人,咱回吧。”
  见庞牧不为所动,大有就此化为望妻石的架势,齐远砸吧下嘴,发自肺腑的劝道:“大人,别难过,以后这样的日子还多着呢!”
  庞牧终于有了反应:“你挨揍的日子也多着呢,信不信?”
  去往云富县的路上,晏骄还在抽空问前来报信的衙役现场情况。
  那衙役看上去跟林平差不多年纪,面容惨白,她这么一问,白里头就又带了点青,颜色可谓丰富,然后一张口:“呕~~”
  这可怜孩子这辈子都没见过什么案发现场,跟报丧鸟林平的承受能力完全不能比。
  慌忙躲闪呕吐物的晏骄:“……”
  行吧,大约知道是个什么程度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新衙役:“……呕!”
  报丧鸟林平:“……你就是个弟弟!”
  PDS:古时候十六七岁不小啦,像晏骄这样的
 
 
第119章 
  一行人好一通策马狂奔, 连午饭都是胡乱将就,不过申时过半, 也就是后世的四点左右就赶到了云富县。
  如今晏骄与起名为“追云”的白马默契日益增加, 骑术精进, 这种平地疾驰已经难不倒她。小六等人与许倩自不必说,前者跟着庞牧常年征战, 后者从小随兄长勤习骑射武艺,骑术比她更好。
  唯有阿苗和云富县来报讯的小衙役, 一来骑的劣马,二来马术不济,饶是其他人已经放慢速度,可抵达目的地时, 还是累的人翻白眼、马吐白沫, 两短四长六条腿一起跟着打哆嗦。
  晏骄看着阿苗直摇头,“回头给你物色匹好马,不过你也别整天憋在房间里学习, 这骑术真得练练。”
  这还是平地短途呢,若来日要长期跋山涉水,这丫头岂不是要栽?
  阿苗累的面色发白, 听了这话连回答的力气都没有了。
  眼下统共就这么一个弟子,晏骄看了也是心疼, “还行不行?要不你先去衙门歇歇。”
  她还没说完,阿苗就已一抹脸坚决道:“我能行!”
  平日师父都说的,实践机会来之不易, 她必须尽可能抓住每一次。
  “行吧,反正接下来咱们都不用跑了,”见她执意如此,晏骄也不强求,见前头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大人颤巍巍带人迎上来,便知必是本地父母王知县,便顺手摘了腰间的薄荷乌梅荷包丢给她,“难受了就先含一颗压一压。”
  阿苗熟练地取出一颗含了,浓烈的薄荷清凉瞬间在口腔内弥漫开来,深深吸一口气,连带着脑筋都清醒许多。
  她想了想,又拿了一颗递给旁边没比自己好多少的小衙役,“嗯?”
  那小衙役刷的红了脸,犹豫了下,还是接了,又小声道:“多谢。”
  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我叫钟平。”
  阿苗笑了笑,一开口,带出一点乌梅特有的酸甜,“我叫阿苗。”
  验明晏骄随身携带的“黄字甲号”腰牌后,王知县看过来的眼神活像盼到了救星,立刻恭敬行礼,“下官恭候多时了,见过晏大人。”
  当初刚拿到腰牌时,晏骄还在担心自己会不会在这个男权泛滥的时代遭到阻碍,可真正实践起来之后才发现,她还是低估了皇权和专治的威力。
  她是圣人钦点的刑部官员,所到之处代表的便是圣人颜面与皇权威严,只要想安生过日子的,至少在表面上,都不会傻到以卵击石。之前的张勇便是很好的例子。
  见这一行人俱都风尘仆仆,眉梢眼角难掩疲色,王知县谨慎的向这位跟自己的孙女差不多年纪的晏大人征求意见,“大人一路奔波劳碌,是否要稍事休息?”
  “不必了,破案要紧,”晏骄胡乱抓一把乱糟糟的头发,“先去现场,晚上再休息不迟。”
  云富县位于峻宁府西边,晏骄一行人自然是从东城门进入;而案发现场又在县城西南角,这群人少不得要斜穿整座城市。
  晏骄一边走一边向王知县询问案情,顺带着还观察了一回民生百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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