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县令小仵作——少地瓜
时间:2019-09-29 07:21:37

  “天冷了,饿得也快,”齐远呼噜噜扒面条,眼睛都绿了,“呦,这鸡蛋又咸又香可真好吃!哈哈,豆干里头一泡水,怪烫的,你们吃的时候小心些。”
  廖无言也赞叹道:“姑娘这手艺,便是开个馆子也使得。”
  晏骄笑笑,又道:“嫣红那几句话,从犯罪心理的角度来分析,应该是报复。”
  庞牧点头,“满腔恨意。”
  晏骄不紧不慢的吃了片羊肉,“任何心理的形成都是有迹可循的。嫣红是位青楼女子,据张明所言,她似乎对读书人情有独钟,那么我们是否可以大胆推断,她之前受过情伤,对方是个读书人?”
  众人点头。
  “可就算有张明的口供,口说无凭,也不能证明嫣红杀过人,或是教唆杀人。”图擎道,“除非”
  “除非抓个正着,或是她主动坦白!”齐远嘴里咬着半个卤蛋,口齿不清的接道。
  “但总不能再叫张明回去吧?”图擎说,“这么些天都不见踪影,突然出现,太可疑了。”
  大家也都觉得这样。
  而且张明现在明显对嫣红恨之入骨,情绪又激动,只怕一见面就要扭打起来,根本不敢指望他做什么卧底。
  庞牧唏哩呼噜吃完一碗面,又叫人盛了第二碗,然后一边搅拌一边道:“为今之计,还需将计就计,须得一位富有书生气质的自己人出面,当然,还要有勇有谋临危不乱,一步步叫那嫣红露出底细。”
  众人就都点头。
  不过这个人选嘛……
  嗯……
  一群人突然各自停下手中动作,然后齐刷刷朝某个人看去。
  富有书生气质且有勇有谋临危不乱的廖无言插着卤蛋的筷子僵在半空中:“……”
 
 
第22章 
  世上最沉重的, 莫过于感情。
  而世上最沉重的感情之一,莫过于期望。
  面对这十数道饱含期望的眼神, 饶是素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廖先生, 也不禁生出些许落荒而逃的念头。
  他张了张嘴, 缓缓将插着卤蛋的筷子放回碗里,哭笑不得道:“我都这把年纪了, 你们竟叫我去勾引妓女?”
  谁也没想到最先开口的竟会是素来寡言的图擎。
  就见他将廖无言上上下下打量几回,郑重点头, “先生仙风道骨,风采依旧,令人见之忘俗。”
  众人齐齐看他:干得好!
  话最少的人说的话,才更有说服力。
  庞牧抬手往廖无言肩膀上拍了几把, 爽朗笑道:“先生此言差矣, 什么勾引,引诱,引诱。”
  廖无言瞪了他一眼, 有分别么?
  “先生,话不好这么说,”齐远乐呵呵道, “那隋坤可比您还大四岁呢!”
  他在自己人面前向来不大会,也懒得遮掩情绪, 当即摆出一副标准的看戏脸,戏谑道:“瞧瞧这身段,瞧瞧这风采, 啧啧。”
  晏骄疯狂点头。
  真的,哪怕经历过后世那么多明星的美颜洗礼,可这位廖先生还是一等一的美人。
  美人在骨不在皮,他身上有种非常独特的文雅和内敛,犹如一杆翠竹,当真如图擎所言,令人见之忘俗。
  第一次见的时候,晏骄就忍不住想,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儒雅和风骨了吧。
  齐远是个话篓子,一开口就停不住,还笑嘻嘻跟晏骄道:“晏姑娘不知道吧?廖先生年少成名,二十三岁就高中榜眼!乃是世间少有的大才!”
  在这个动辄“五十少进士”的年代,二十三岁确实配得上一句“天纵奇才”了。
  晏骄很配合的哇了一声,心道我能追星吗?
  廖无言捏了捏眉心,语气沉重,“犬子后年就要下场了。”
  他老婆都娶了十五年,儿子都那么大,女儿都快谈婚论嫁了,现在这群人竟然叫他去青楼勾引妓女?
  晏骄双眼放光,不假思索道:“这样才更招人恨啊!”
  听听,多么标准的渣男!
  撇下发妻和一双儿女在家,自己却打着游学和科举的名义四处浪荡,竟公然出入风月场所,又与妓女眉来眼去!
  渣,太渣了!
  廖无言幽幽看了她一眼。
  文化人幽怨的时候尤其有感染力,晏骄很没出息的讪笑一声,本能的往庞牧那边挪了挪。
  庞牧下意识挺直腰杆,干咳一声,非常语重心长的说:“先生,有道是救民于水火,先生大义,难道要放任真凶逍遥法外么?”
  廖无言:“……”
  这么多年了,向来只有廖无言阴别人的,这次却偏偏被人用大义赶鸭子上架,下手的还是最信任的同僚,这种绝望太过深沉,以至于廖先生离去的背影中都透着浓浓的萧索。
  庞牧一伙人就很兴奋,很期待。
  不对,是很郑重,不必任何人催促就都各自准备起来。
  嫣红所在的青楼叫烟雨楼,很美的名字,可放在这里却格外讽刺。
  烟雨楼所在的青町镇距离平安县城大约有将近一日的车程,为方便行动,有关人员直接组了个团,集体挪过去。为防万一,晏骄作为仵作代表也混了个名额。
  这年头出门不容易,临行前,晏骄还特意去炒了麻辣和大骨两种火锅底料,都装在瓷坛里。
  天气冷了,炒出来的火锅料很快就凝固成固态,不仅好拿,而且也不像夏天那么容易坏。
  有了这个,大家中途休息时只要随便加点什么,也可以美美的吃一顿了。
  赵婶子等留守人员就特别舍不得她走,难舍难分的场面像极了被抛弃。
  晏骄哭笑不得道:“几天也就回来了。对了,这锅卤水你们千万看好了,每天都烧开了消消毒,用的越久越香,以后不用肉,随便丢一片菜叶子也好吃呢!”
  有她这话撂在这里,赵婶子、阿苗和杏花都答应的震天响,表示人在锅在。、
  做饭她们已经不行了,难不成如今连一口锅都照顾不好?
  给郭仵作布置了满满的作业,确保他这几天会过的无比充实之后,晏骄去找岳夫人说出门的事,正好碰上王公公前来辞行,对方见了她尤其热情。
  “哎呦我的晏姑娘了,这就要走了,我可真是舍不得。”
  虽然相处短短几天,但晏骄还挺喜欢这位神秘兮兮的王先生,听说他要走,还有些惋惜,“这才待了几天?不多住些日子么?”
  “嗨,我也想呢!”王公公叹道,“姑娘手艺这样好,我真是不舍得。”
  虽说来回艰难,吃不好睡不好的,可他能被圣人委以重任,回去必然恩宠更胜往昔。
  再者,在这里待着着实痛快,想做什么做什么,想吃什么吃什么,半点儿不必委屈自己,若不是急着回去复命,他还真想多留些日子呢。
  晏骄就笑了,“往后日子且长着呢,王先生若有空,再来就是了。”
  王公公笑得有些勉强,“只怕不能常来呢。”
  且不说京城距离平安县如此遥远,光是他的身份吧,也不可能经常出门啊。
  “倒是姑娘,”他道,“以后常跟国,咳咳,庞大人去京城耍啊。京城汇聚天下奇珍异宝,还有好些个番人呢,可有意思,姑娘一定要去,到时候啊,我做东!”
  晏骄点头,“一言为定。对了,我才刚做了些底料,先生也带些。出门在外的,难免胃口不佳,这个虽不算什么精贵东西,可却很能开胃呢。”
  王公公一听,眼睛都亮了,“瞧瞧,姑娘真是个贴心人,这可是说到我心里去了!得了,我也不跟你瞎客气,这就老脸皮厚的受了。那咱们可说定了,你以后可一定得去京城,到了千万叫庞大人带你找我去!”
  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他索性也放开了,当下试探着道:“说起来,昨儿我也吃了羊肉面,那滋味自然不必说,还有那些个鸡蛋啊豆干的……”
  羊肉腥膻,又容易上火,在宫中除了贵人们,下头都不敢吃。
  王公公都不记得自己多少年没吃过羊肉了。
  所以他昨天足足吃了两顿四碗面条,还腆着脸去额外要了一碟卤羊肉、羊杂,半夜肆无忌惮的在屋子里打了一串带着浓烈羊肉香气的饱嗝儿,在梦中幸福的泪流满面。
  聪明人就是闻弦知意,晏骄笑道:“那是我家乡特色,我们叫卤味的,本不值什么,先生若喜欢,我也装一坛子就是了。只是不耐久放,先生不如弄个木箱子,里头放些湿透的棉花和硝石,冰冰凉凉的,倒是能多存些日子。”
  这年头没有防腐剂,倒是健康安全,就是不大方便。
  如今市面上卖的硝石大多不纯,并做不出冰,可用来降温保鲜再好不过。
  两人欢欢喜喜的道别,第二日就兵分两路,各奔南北。
  不知是不是所有的地方秋雨都这么频繁,昨儿还好好的天,今儿一早却又稀稀拉拉下起来。
  冰凉的雨点噼里啪啦的敲打着,凭空带了一股寒意,呼吸间都带了白汽。
  以往但凡要出门,大家最愁的还是怎么吃饭。可现在不同啦,他们有晏姑娘呀!
  瞧瞧,两坛子叫什么火锅底料的,盖着盖子都好像能闻着香!
  又有各色卤味塞了一坛子,沉甸甸满当当,收拾行李的时候,大家都争着抢着替她拿!
  众人都很雀跃,于是廖无言萧条的背影越发显眼。
  晏骄像上回那样掀起车帘,果然见穿着蓑衣斗笠的庞牧就在外头。
  雨不紧不慢下了一个多时辰,路上不少坑坑洼洼的地方都汇聚成小水洼,马蹄踩上去就溅起一片水花。
  汇聚的雨滴顺着斗笠滑落,在庞牧坚毅的面庞周围织出一片雨帘。
  饶是这样恶劣的天气,他的脊背依旧挺直,仿佛天地间无坚不摧的一杆标枪。
  她小声叫了句,“庞大人?”
  面容坚毅的庞大人立刻熟练地打马靠过来,非常体贴,“晏姑娘要解手么?”
  晏骄的笑僵在脸上:“……不是。”
  这一节就过不去了是吗?我就不能有点别的需求?
  她清清嗓子,看着前头明显比齐远他们瘦削一圈的廖无言的背影,主动开启另一个话题,“廖先生是不是特别厉害?”
  庞牧点头,一脸与有荣焉,“那是,比我厉害多了!”
  晏骄的眼睛亮闪闪的,“有多厉害?”
  “多厉害?”庞牧抬手摸了摸下巴,想了会儿,呼出一片白汽,“这么说吧,我能一口气打死二十个人,那廖先生就能弄死五十个,还不用自己动手。”
  廖先生一张嘴就能把人说死好吗?
  晏骄被他简单粗暴的比喻惊呆了,半晌点头,“确实很厉害。”
  前头齐远屁颠儿的跑到廖无言身边,也不知说了什么,自己先嘎嘎嘎笑起来,结果就被廖无言一胳膊肘顶在肚子上,闷哼一声弯下腰去。
  这次笑的是图擎了。
  晏骄眨巴着眼想了会儿,又兴致勃勃的问:“廖先生这么好看的人,夫人是不是也特别好看,特别有气质?”
  肯定是传说中那种郎才女貌珠联璧合,然后生的小孩子也特别好看,一定是!
  “嫂夫人,是很好看,”庞牧眼神古怪,“不过你……”
  对于廖先生是不是过于关注?
  谁知下一刻,就见晏骄趴在马车窗口,笑眯眯道:“那大人你呢,是不是也特别厉害?”
  黑白分明的眼睛穿透雨幕直直看过来,里头满满沁着笑意,清晰地映着一个他。
  庞牧就觉得自己脑袋瓜子里轰的一声,仿佛有烟花炸开。
  整个世界瞬间模糊,什么车马粼粼,什么秋雨滴落,全都听不见了。
  良久,他才听到自己晕晕乎乎的说:“哈哈哈哈哈,我?哈哈哈,还行吧,哈哈哈哈!”
  前头齐远和图擎齐齐回头,满脸疑惑:“大人怎么了,笑的跟个大傻子似的。”
 
 
第23章 
  临近晌午时, 庞牧一行人挑了路边平坦高地安营扎寨。
  虽然下着雨,虽然地方不熟, 可一群人还是麻利的不像话, 眨眼功夫就起了两座简易小帐篷。庞牧甚至还干脆利落的安排好了防卫!
  晏骄本想帮忙来着, 谁知根本插不上手,就打着伞站在旁边看, 半晌幽幽来了句,“这年头想在衙门任职, 都得先学这个么?”
  这种熟练程度,根本就是无数次实践才会有的。
  那么问题来了,正常衙门里的人需要会这个吗?
  庞牧指挥的动作一僵,犹豫了下, “实不相瞒, 我是武职转过来的,想必你也看出来了。”
  这是他头一次不回避。
  晏骄微怔,表情越加复杂, 倒有几分不自在,“算了,我也不过随口一说。”
  她也实在是职业习惯。
  其实细想想, 人活一世,谁还没有点儿秘密呢?有时候太激进, 反而不美。
  不过话说回来,得是什么样的武职,才能一举越过无数寒窗数十年的进士们, 直接转成州级县的实权县令?
  这么些日子,庞牧已经习惯了她的观察入微,骤然听了这话,倒是有些意外。
  他摸摸鼻子,小声说:“其实没什么见不得人,只是……个中缘由有些复杂,我也不知从何说起。”
  但凡涉及朝堂局势,他与圣人又是那般关系,牵一发而动全身,总不那么好开口的。
  “不好说就别说了,”晏骄忙道,“你不必为难。”
  庞牧正在心里赞叹她的善解人意,突然又听对方话锋一转:
  “反正时候久了,我自然瞧得出来。”
  晏骄冲他狡黠的眨了眨眼。
  庞牧有一瞬间的错愕,然后突然就笑了起来。
  “好。”
  其实就这么你来我往,也挺有趣的。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