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县令小仵作——少地瓜
时间:2019-09-29 07:21:37

  晏骄用力吸了几口带着松香的清冽空气,就见庞牧用马鞭遥遥指着远处绵延不绝的群山,一点点介绍起来。
  当他说到元山寺时,晏骄已经能看见山上星星点点的黄色痕迹。
  “那是不是腊梅花?”她有些兴奋的说。
  庞牧少见她这样的表情,笑着点头,“正是。”
  见她眼睛闪闪发亮,庞牧又忍不住多说了几句,“元山寺之前,这山上便已有腊梅,后来几任方丈又都陆续种了许多,如今已有两千之数了。”
  他一边说,晏骄就一边哇,你来我往,配合的竟很好,看的后面的四个侍卫也暗自发笑。
  元山寺的智真方丈是个笑呵呵的中年胖子,约莫四十来岁,穿着一身洗的微微泛白的青色棉袍,出来迎接时,因为天冷,冻得双颊和鼻尖都红彤彤的,瞧着就很接地气。
  晏骄想象中清瘦如竹、仙风道骨的高人形象顿时碎了一地。
  两边相互见了礼,智真方丈笑着请他们进去,先就奉上一壶咕嘟嘟冒泡的麦仁茶。
  就连这茶壶,也是矮矮胖胖的。
  麦仁提前炒的香喷喷,开水一煮更添风味,就好像他这个人一样朴实。
  晏骄小口啜了下,眼睛一亮:好香呀!
  她顿时就对这位方丈充满了好感。
  一抬头,就见智真方丈正笑眯眯的看着她,见她抬头便笑道:“这就是那位屡立奇功的晏仵作了吧?”
  晏骄忙道不敢。
  她本以为对方接下来又会像其他人那样来些奉承的话,谁知这位胖中年胖子竟起身去墙边的柜子里好一阵翻找,端出来一个大托盘,里头堆满了花生瓜子。
  里头光是瓜子就有葵花籽、番瓜子和类似于西瓜子的三种!
  晏骄一脸震惊的看着他,好像隐约明白了他为何能在这严禁开荤的地方还能完美保存如此体型。
  智真方丈又开开心心的将她带来的铜锣烧和板糖摆了两个盘,亲自端过来,又将火拨的旺了些,眼见着是要开茶话会的架势。
  葵花籽特别脆,番瓜子超级香,西瓜子外皮酸酸甜甜,竟然是话梅味!
  她好像又明白为什么老夫人坚持要在这里吃午饭了……
  一直等喝干了一壶茶,智真方丈这才心满意足的拍拍手站起来,郑重对晏骄行了个礼,“女檀越日后可常来。”
  他身后是已经空了的点心盘子。
  晏骄隐晦的打了个嗝,郑重回礼,“一定一定。”
  吃饱喝足之后,一行人身上也暖了,正好去后山赏花。
  智真方丈乐呵呵道:“贫僧还要带着做功课,就不去了,几位请自便,回头院里敲钟,莫要忘了下来吃饭。”
  到了这会儿,晏骄已经能一脸严肃的从容应对了,“方丈请。”
  两拨人捧着肚子各自告别,一个上山,一个下山,场面非常和谐友好。
  雪山赏景本已是难得的乐事,可此刻更难得的,还有漫山遍野开的轰轰烈烈的腊梅花,连冰冷的空气都被染了香气。
  晏骄自认没什么文采,可见了这场景,也觉得满心激荡无处释放,若是能画个画儿,或是做首诗词的,肯定很好。
  “要是廖先生也来就好了。”她由衷感慨道。
  庞牧:“……”不,不想听。
  大约是天气冷,刚才又吃多了茶水点心,赏了一会儿花之后,晏骄就有点想上厕所。
  幸亏今儿还有岳夫人在,不然当初那不堪回首的一幕岂非要重演?
  她凑到老太太身边,小声说了句,老太太笑着拍拍她的手,指了指前方若隐若现的一座小茅屋,“那里就是呢。”
  晏骄不由得喜出望外,“劳烦您在这亭子里略等等,我去去就回。”
  庞牧不解,本能的问道:“你要去摘花?山路难行,还是我替你去。”
  晏骄充耳不闻,只不过默默加快了脚步。
  “晏姑娘?”见她不做声,庞牧下意识跟了一步,结果被自家老娘一把抓住。
  晏骄才要松口气,却听见老太太责怪的声音随着北风零零碎碎的飘来:
  “你这傻子……人家姑娘解个手……没个眼色……”
  晏骄一个踉跄,脸上腾地炸开一片热度。
  老太太,别说您儿子了,先反思下自己啊!
  神啊,什么时候让她在野外也安安静静的上个厕所吧!
  这厕所四周都有梅树,竟也十分隐蔽,而且透过高高的顶棚,还能看见漂亮的梅花,堪称五A级厕所了。
  晏骄心情复杂的解决完个人问题,又用角落的水盆和香胰子净了手,刚一推门出去,就被吓了一跳。
  门外竟站着两个男人!
  也不知这俩人什么时候来的,此刻见她出来,都嘿嘿怪笑起来,两个人四只眼睛直勾勾往她身上看,上三路下三路扫个不停。
  “小娘子好兴致呀,一人赏梅岂不扫兴?”
  “是啊,不若兄弟们作陪?”
  这种俗套的台词真的很不忍直视,晏骄完全不想搭理,只是本能的回想刚才自己是否被偷窥了。等确认除了顶棚之外绝对没有空隙之外,就长长松了口气。
  “滚蛋。”她毫不客气的回了句,然后转身欲走。
  流氓什么时代都有,她见过多回了,自然不像古代女子被调戏那样羞愤欲死。
  见她如此这般,那俩人对视一眼,越发亢奋,紧跟两步,又一前一后将她围住,张开胳膊,色眯眯道:“还是匹烈马。”
  晏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抱着胳膊抖了抖。
  太中二了!
  那两人以为她怕了,笑的越发猖狂,其中一个竟直接伸手要摸她的脸。
  晏骄冷笑一声,一把拽住他的手指头,狠狠往上一掰,在他本能蜷缩的瞬间迈步、抬腿、提膝一气呵成。
  “啊!”那人极其短促的惨叫一声,煞白着脸跌倒在地,捂着裤裆不住的哆嗦。
  “二弟!”另一个人没想到她下手如此干脆狠辣,一时都有些呆了,回过神后立刻狰狞着脸道:“不知死活的小贱人,你可知我们是谁?”
  说着,竟抬手要打。
  晏骄猛地往旁边滑了一步,眼中突然一喜,很好心的指着他背后道:“我虽不知你们是哪里跑出来的杂碎,却知道他是谁。”
  话音刚落,听到动静赶过来的庞牧就两只手抓着他的背心,竟直直将人举过头顶,然后抬手丢了出去。
  那人面朝下狠狠砸到雪地里,溅起无数雪沫,哼都没哼一声便昏死过去,刚还在哀嚎的兄弟瞬间回神,知道自己遇上了硬茬。
  他连裤裆都顾不上捂了,手脚并用的飞快往后爬着,上下两排牙齿不断磕碰,却还是扭曲着一张脸,外强中干的喊道:“你,你别过来,你知道我爹是谁吗?”
  庞牧先拉过晏骄,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又难掩担心地问:“我来迟了,没事吧?”
  晏骄摇摇头,镇定自若的指着地上那人,笑道:“我没事,他有事。”
  见她确实不像吓坏的样子,庞牧心中大石落地,又自责道:“唉,我该跟着的。”
  晏骄脸上火辣辣的,瞪了他一眼,“你再说?”
  我不要面子的吗?
  庞牧冲她飞快的笑了下,一转头,就阴了脸,一步步朝那叫喊的人走去,“自己连爹都不认得,还有脸问旁人?”
  晏骄噗嗤笑出声。
  那人愣住,半晌才回过神来,一张脸登时涨的紫红,“混账!”
  “少爷!”
  恰在此时,山上呼啦啦跑下来十来个人,呼喊着朝这边跑来。
  一群人边跑边四处张望,其中一个眼尖,老远就看见了地上躺着的两个登徒子,还没来得及高兴,却发现自家少爷俱已被打翻在地,齐齐变色。
  “什么人?”
  “住手,竟敢动我家少爷,保准你不知自己怎么死的!”
  刚还恐惧不已的猥琐男子一听这个,登时有了依仗,忙挺直腰杆,咬牙切齿的指着庞牧三人道:“给我打死他们!”
  说完又忙改口道:“那小娘们儿留着,老的和男的一并打死了!”
  晏骄一愣,下意识看向庞牧,果然见他已面沉如水。
  老太太啐了一口,拉着晏骄往后退了几步,“也不知什么人家能教出这样畜生不如的玩意儿。”
  说话间,庞牧已经沉着脸上前迎敌,直如虎入羊群,所到之处哀嚎之声不绝于耳,那十来个人都不够他一拳一个打的。
  他日后怎么死确实不知道,可却知道眼前这伙人死期将至。
  显然那什么少爷万万没想到随便在山上遇到的人竟有如此身手,整个人都呆了,等被庞牧揪住领子提到半空中,这才如梦方醒,拼了命的挣扎起来。
  “你,你不能动我,我爹是赵光耀赵大善人!”
  庞牧二话不说卸了他的下巴,又俯视着地上一群东倒西歪的滚地葫芦,沉声喝道:“让赵光耀滚去山下十里亭候我!”
 
 
第40章 
  赵光耀接到消息后当即拍案而起, 怒道:“何人如此大胆,竟敢伤害我儿!”
  说罢, 又抬腿踢向那来报信儿的小厮, “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这么多人竟保护不好少爷!叫人欺到我赵家门前!”
  他还不到五十岁年纪,平时保养的又好, 这一脚竟将那小厮踢得飞了出去,落地后吐了一口血, 登时昏死过去。
  几个下人见怪不怪的垂了头,可藏在衣服下面的身子却还是忍不住的发抖。
  赵光耀狠狠发了一通火气,突然心思一动,叫了心腹进来, “取我名帖, 立即去衙门传话,说我不忍百姓受苦,愿出钱修善堂、开书院, 奈何两个犬子替我出门勘察地皮,却因一场误会被歹徒打伤,还望与县令大人当面详谈。”
  那心腹闻言迟疑片刻, 小心翼翼的说:“老爷,咱们前前后后已经送了不下十回, 可这新来的县官儿着实不识抬举,连您老人家做的中秋巨宴都不肯露面,这么说, 能成吗?”
  “哼,我熬走了三任县令,哪一个最初不都是端着架子?可最后哪一个又不像条狗一样,任我差遣?”赵光耀冷笑道,不以为意的摆摆手,“此人确实略棘手些,来到此地八十余日,竟从未赴过一场宴,可那又如何?我就不信他真是个铁打的,面对金山银山也能不动心!”
  既然那厮软硬不吃,这次他索性明明白白的求上门。
  他就不信了,放着这么好一个漫天要价的机会,那什么狗屁县官儿竟真能不动心?
  听说还是从京里来的,颇有来头,那又如何?若果然有本事,也不必从京城一落三千丈,落魄到来这小小平安县当个芝麻官儿了。
  赵光耀一路策马疾驰,快到十里亭时远远看见一人在几个侍卫拱卫下大马金刀坐在里面,虽看不清面容,但观其气势,只怕不是善与之辈。
  他勒住马缰,暗道平安县什么时候来了这一号杀神,他事先竟一点儿风声都没听见。
  常言道,冤家宜解不宜结,赵光耀翻身下马时,已经熟练地换了一副愧疚的笑脸。
  “这位壮士,听闻老夫那两个不成器的犬子冲撞宝眷,心中忐忑,特亲自来赔罪。”
  说着,他便示意随从将一个沉重的盒子抱上去,当着庞牧的面打开,里头满满当当白的黄的,在雪地里晃得人睁不开眼。
  庞牧挑了挑眉,转身与侍卫笑道:“我已有许久没见过这许多真金白银,眼睛都快要晃瞎了。”
  众人哄笑出声,也都跟着七嘴八舌的起哄,说些不着调的瞎话。
  赵光耀心下嗤笑不已,面上却不动声色的往四周看去,见空无一人,心下不由打了个咯噔,“还望壮士将他两人交还于我,我必然带回去严加管教。”
  他还没说完,庞牧身边一个侍卫便嗤笑出声,“还管教,只怕越管越娇。真是说的好场面话,若我家主人不叫,你果然会来么?”
  “哎,小八不可无礼,”庞牧装模作样的说了句,又对赵光耀笑道,“老丈两个儿子开口头一句话便问我认不认识他爹,这话好笑得很,我却哪里认得?可到底他一番引荐的美意,不好辜负,少不得要请来认一回。”
  “许是我一行人长相可怖,略说了两句气话,令郎和几个随从竟叽叽呱呱招了许多过往强占良田、欺男霸女、打杀人命的事。我胆子小,吓得了不得,又怕令郎久候尊驾不耐风寒,思来想去,便先叫人好生护送到衙门里去了。”
  “想来那衙门守卫森严,最是安全不过,如此一来,我安心了,你也大可不必担忧。”
  赵光耀脸上的笑容瞬间垮了,眼神也不再柔和。
  他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有人这么不给面子。
  他将微微弓着的脊背挺直,去庞牧对面坐下,冷笑道:“不知阁下何方神圣,想来初到此处,有许多事还不大明白,老夫不才,在本地却还略有薄面,不如”
  类似的话庞牧听过不知多少遍,有许多人可比这赵光耀说的动听的多了,然而他偏偏不吃这一套。
  “不必多言,”庞牧忽然收敛笑容,“我打从出了娘胎,便是个不吃敬酒吃罚酒的。”
  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他带兵打仗时,连圣旨都偶有不尊,哪里会将这厮放在眼中?
  “小子不知天高地厚!”这种面对面明晃晃的挑衅,多年来养尊处优的赵光耀如何能忍?“这罚酒可不是什么人都吃得下的!”
  庞牧嗤笑出声,施施然站起身来,“我能吃的罚酒,却不是你这等人酿得出的。”
  原本还有所怀疑,可这一个照面一个试探,赵光耀赵大善人光辉璀璨的外皮就掉了个精光,他也实在不必顾忌什么了。
  “天短夜长,家里人该等急了。”庞牧撂下这句话,再也不往赵光耀身上多看一眼,翻身上马。
  “放肆!”赵光耀气的胡子都一抖一抖的,待要去追,却见那几匹马甚是神俊,整个都要比他骑来的宝马名驹大出去一整圈,四肢铁蹄怕不下碗口大,眨眼就窜出去十几丈远,却哪里还追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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