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县令小仵作——少地瓜
时间:2019-09-29 07:21:37

  晏骄正茫然不解间,白宁已经小声与她附耳道:“符牒就是官府发给僧道的证明文书,不管是在寺庙、道观正经修行还是自己在外修行,都得有的。”
  晏骄明白了。
  就见那道士一愣,隐约觉得不妙,脚下才一动,突然就听庞牧冷笑一声,“原来是个招摇撞骗的野道士,来呀,上去把他给我枷了!”
  那道士登时慌了神,拼命挣扎,口中惊慌失措的大喊道:“福生无量天哎呀你们干什么!”
  “福你奶奶个腿儿!”齐远干脆利落的上前一脚给他踹翻了,嗤笑道,“连符牒都没有,算什么道士?”
  晏骄微愣:这是什么神展开?
  白宁小百科又及时的给晏骄答疑解惑,“僧道不算世俗人,非但不必纳税,世人对他们还多有礼遇,是以常有那些个好吃懒做的滥竽充数。”
  晏骄恍然大悟,又飞快的打量了那假道士几眼,心道这厮估计也是下了点本钱,单看外表还挺有说服力,说话也拿腔捏调,真是装的一手好逼!
  那头胖财主一看,再次跪倒在地磕了几个头,“大人英明!”
  刚还势均力敌对峙的两方,转眼一方生力军就栽了,敌我力量出现如此巨大的波动,百姓“武装”那边就不干了。
  就听人群中忽然有一道声音带着不满传出,“知府大老爷我们认得,你分明不是咱们府城的官儿,凭什么胡乱拿人!”
  此言一出,登时引得众人纷纷附和,都说他这是在旁人的地皮上乱行职权。
  “咱们请来的人看风水,怎么眨眼功夫就给拿下了?凭什么啊!”
  “他们也动手了,凭什么只动咱们的人?”
  “我看着就是官商勾结,他们就是穿一条裤子的!”
  “对,就是!”
  “你不是本地的官儿,管得了我们吗?”
  正闹腾呢,忽听远处一阵马嘶人叫,打头两匹快马飞奔而来,口中大喊道:“知府大人到,肃静!”
  庞牧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也不知对谁说,“瞧瞧,这地皮的祖宗来了。”
  却说孟径庭生怕错过了,连着两天都派人到城门外迎接,谁知才刚忽然有人来报,说城南郊的李老爷李青和薛家庄的人闹了起来,孟径庭登时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的赶了过来。
  前不久还立志做绝世巨贪的他倒不是真爱民如子到了这个份儿上,而是……那城南郊可是平安县往这边来的必经之地啊,若是给国公爷他老人家碰上了,一个不小心迁怒自己岂不完蛋?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才刚探子飞马来报,“大人神机妙算,平安县衙一行果然碰上了!”
  一听这话,孟径庭几乎要当场昏死在马上,恨不得给这厮一马鞭。
  去他娘的神机妙算!再这么算下去,你就得给老爷我准备薄皮棺材了。
  孟知府一路念叨着“吾命休矣”狂奔不止,老远望见庞牧那鹤立鸡群的背影,三魂顿时去了两魂半,浑身的冷汗洗澡水似的淌下来。
  正好又听见一个愣头青吆喝着什么“管不着”的话,他只恨不得肋生双翅,扑倒在庞牧脚下表忠心,索性隔着老远就在马背上大喊起来,“管得着,管得着!”
  晏骄差点儿没忍住笑出来。
  孟径庭也不等马停稳就滚鞍落地,气喘吁吁的朝庞牧行礼,“国”
  庞牧眉心微皱,伸出马鞭挑在他胳膊上,率先打断道:“知府大人客气了。”
  只是细细一条马鞭,可孟径庭却觉得自己好像碰上了铁棍,整个人竟再也无法下沉半分,不由大为惊诧。
  电光火石间,他也回过神来,知道庞牧不愿在外暴露身份,忙顺势起身,从善如流道:“庞大人客气,下,本官来迟,倒是叫诸位见笑了。”
  对峙双方的李老爷和薛家庄众人见此情景,都是见鬼一样,不知道这位庞大人到底什么来历,竟叫本地知府老爷都这般的客气。
  庞牧懒得多说,言简意赅道:“既然孟大人来了,我自然不好再越俎代庖,还请孟大人自行决断。”
  说完,他真就带人退到一边,再也不肯多说一个字了。
  见此情景,孟径庭非但没觉得轻松和侥幸,反而头皮发麻,只觉两个肩头都快被巨大的压力压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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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哪儿是自行决断,这是从旁监督呢!
  还不如打从一开始自己就退位让贤,请这位神仙快刀斩乱麻!
  想归想,孟径庭还是硬着头皮再次询问原委,结果这回就连他就觉出不对来了。
  “你们看风水便看风水,好端端的,却去碰人家祖坟作甚!”他十分不悦的看向薛家庄众人。
  他觉得李青的反应完全正常:谁家祖坟要被刨了还能保持冷静克制?
  才刚喊话最凶的青年此刻还是脸红脖子粗的,闻言才要辩驳,一只手却将他按住了。
  “族长?”
  被他称作族长的老人置若罔闻,先冲孟径庭和庞牧做了个揖,又朝李青赔笑道:“两位大人,李老爷,看来此事是个误会,老汉愚昧,只是忧心族人前途生计,一时不查,被奸人蒙蔽。此事听了两位大人金玉良言,只觉犹如醍醐灌顶,惭愧非常,先代大家赔不是了!”
  莫说平安县衙众人和孟径庭,就连那位胖乎乎的李老爷都被他这一出给搞糊涂了,当即不悦道:“薛老头儿,你少倚老卖老,真当你有了年纪就能想起一出是一出?才刚你还污蔑我家祖坟坏了风水,这会儿却又装什么无辜!”
  “你平素精明的狐狸似的,区区一个假道士,竟真的分辨不出来?若无你支持,他哪儿来的胆子!”
  说完,李青又浑身肥肉乱颤的朝庞牧和孟径庭喊冤,“两位大人,草民真是冤枉,想我李家祖祖辈辈都生在都昌府,长在都昌府,世代本分经商,不敢有一丝一毫懈怠,不敢说有功,好歹也无过吧?便是那祖坟所在,也是百十年前老祖宗请人看的风水宝地,几代人都这么下来的,也不知怎么就碍了这薛家庄的眼,竟红口白牙的来污蔑,说我李家祖坟坏了他们庄子的风水!简直滑天下之大稽嘛!”
  “你李家一代不如一代,我看这祖坟风水也不咋地!”
  这话直接就把李青惹毛了,就见他瞬间以不符合体型的矫健原地一蹦三尺高,气的胖脸红一阵白一阵,唾沫横飞的冲着薛家庄人堆儿里吼道:“谁?谁说的?哪个混账敢诅咒我李家?有本事滚出来!”
  薛家庄的族长也是脸色骤变,暗骂族人没脑子,忙出言安抚,只是收效甚微。
  眼见越闹越不像话,孟径庭偷眼观察了庞牧的神色,当即三下五除二的整治了。
  “此事本官已然清楚了,你薛家庄无故挑衅在先,刻意激怒在后,又纵容假道士招摇撞骗,没有一点儿占理,现本官命你们给李青当面赔礼道歉,此事永不许重提!”
  若不深究,这事儿这么判实在挑不出错儿,所以稍后孟径庭问起庞牧的意思,他也点了头。
  两个衙门的人汇合离去之后,李青复又冲薛家庄众人放了一番狠话,这才呼啦啦离去。
  等这三方人马都走远了,才刚一直被禁言的年轻人才按捺不住的道:“族长,真就这么算了?那今年的祭祀?”
  “你还有脸提!”刚还谦卑而温顺的族长瞬间换了个人似的,抬手重重给了他一巴掌,恶狠狠骂道,“若非你们几个手脚不利索,半夜动手竟还能惊动了李家守墓人,大事早成了,何苦闹到这般田地!”
  几个小伙子被骂的抬不起头,喃喃着说不出话来。
  等族长骂完之后,另一个四十来岁年纪的汉子走上前来,低声问道:“族长,听说这知府委实不是什么清官儿,依我说,咱们便使点儿银子……”
  “废话!我想不到么?”族长没好气的骂了句,望着孟径庭等人离去的方向久久不语。
  原先那知府老爷确实是个见钱眼开的,可数月前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听说竟立志要做清官了!前儿他才不过托人透了意思,谁知对方直接给打了回来,叫他想也不要想。
  这不是见了鬼么?老虎要吃素,贪官要拒贿,妓女要从良……
  世上还会有比这更加荒唐可笑的事情么?
  “话说回来,”沉默良久,族长拧眉问道,“那官儿什么来历?怎么瞧着知府老爷对他也颇多敬畏?”
  有这么个不知底细的人在此,什么事儿都不好办了。
  “前番连年大战,人才凋敝,”那汉子琢磨片刻,试探着说:“当今圣人继位不过三年,自然更急着培养自己的心腹。听说每每院试都要派人下来监督哩,我瞧着那一行人各个气势十足,许是京里来的也未可知。”
  京里来的?
  族长暗中回忆几回,倒也觉得很有可能。
  不过……他拧着眉头望了望京城方向,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
  若从京城来,难道不该走北郊么?
 
 
第60章 
  前往府衙的路上, 庞牧始终没有多话,倒是晏骄忍不住多看了这位立志做贪官却被逼“从良”的知府大人几眼。
  他不过四十岁上下年纪, 容颜清隽, 面上总带三分笑, 瞧着倒是一个极和气的读书人。
  然而人不可貌相,谁能想到这个外表跟廖无言一挂的官儿, 生平志向竟是绝世巨贪……
  不曾想孟径庭竟十分敏锐,很快便回过头来, 笑容可掬的问道:“姑娘可有什么事?”
  常年从事刑侦相关的人一般都能练就一身处变不惊的本事,晏骄神态自若的捡了个话头:“才刚我看薛家庄一干人等气势汹汹,不知那是个什么地方?”
  “沿河而居的寻常村落罢了,”孟径庭笑道, “因是多年前薛家几个人建的庄子, 薛姓人聚族而居,便这么叫起来。”
  他这种人最擅长察言观色,不过与平安县衙众人寥寥几次接触, 便已推断出晏骄地位非同寻常,早有交好之意。此刻见对方主动开口,巴不得多说几句, 便又绞尽脑汁想了一回,道:“就是那庄子有些排外, 里头的人不大出来,外面的人也不大进去。”
  “哦?”他这么一说,其他人也来了兴致, “不知是个什么缘故?”
  “诸位有所不知,薛家庄盛产一种气味独特的香料,有凝神静气之功效,因价格适中,十分好卖,早年也有不少人试图混进去偷秘方……到底是人家赖以生存的本钱,警惕些倒也是人之常情。”孟径庭说道。
  晏骄点点头,“确实如此。”
  白宁倒是颇感兴趣,“不知是什么香料?若是好玩,我家去时也带些做土产。”
  图磬笑的无奈中又带几分纵容,“你只是爱玩,多少东西买回去瞧也不多瞧一眼,这会儿却又弄什么香料。”
  酒香不怕巷子深,若那香料果然出色的很,又岂会一直籍籍无名?只怕白宁买了也是白买。
  “听姑娘口音,应该是京城人士,”孟径庭亦是笑,“天子脚下汇聚天下奇珍异宝,什么没有?这小小香料又哪里入得了姑娘的眼?不过寻常中等人家拿着玩罢了。”
  听他这么一说,白宁倒也差不多打消了念头。
  众人又走了一段,孟径庭指着前方一条蜿蜒大河道:“此河便是都昌河,近来正值春汛,倒是一番好景象,两位姑娘若是得空,倒是可以去瞧瞧。”
  他是请庞牧过来监督并商议考试事宜的,谁知人家竟带了两个大姑娘过来,究竟是什么目的和动机,他也不敢问……反正哄着没坏处!
  晏骄和白宁闻言,果然打马上前,手搭凉棚极力眺望,但见流水汤汤,岸边绿柳成荫,恰是一番好春景。
  她对庞牧笑道:“咱们平安县多山,可却没有这样成规模的河。”
  庞牧本对这个不大感兴趣,只是听她口称“咱们”,就觉得浑身舒畅,也跟着上前与她并肩,笑着点头,“确实。”
  他顺着往下游望去,就见几处弯道甚是凶险,引得许多浪花翻卷,颇有几分壮观,便出声问道:“春汛凶猛,那里不会漫过来么?”
  孟径庭不敢怠慢,忙上前查看一回,确认后才回道:“那几处只是汛期几日瞧着水势大些,过了就好了,且那一带并无人烟住户,故而不妨事。倒是几处支流偶有泛滥,下官也时常留心哩,各处堤防也都年年检查、加固。”
  见庞牧面色和缓,孟径庭又笑道:“这几日春汛,不少村落都忙着祭祀,以求夏日水量充沛,不旱不涝,倒也有趣。”
  因有孟径庭不遗余力的拉话题,众人这一路走的倒也愉快,不知不觉就到了府衙,孟径庭又亲自引着去了客房。
  府衙到底比县衙气派多了,又大的多了,庞牧一行人直接得了一个老大的两进院子,大家都住在一处,既热闹又方便。
  孟径庭还对晏骄和白宁道:“稍后拙荆也会过来,两位姑娘若是有什么不喜欢的不适应的,可千万不要客气,只当在自家是一样的。”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他话都没说完,外头小丫头就通报道:“夫人来了。”
  “来来来,两位姑娘,这”孟径庭听罢便笑着转过身去,介绍的话还没出口,整个人就僵了。
  但见一个中年美妇摇摇摆摆的走来,正是孟径庭的发妻于夫人。她身边除了两个小丫头之外,另有一位十七、八岁的妙龄女子,瞧着穿戴打扮不俗,也不知是个什么身份。
  晏骄和白宁对视一眼,心中忽然生出那么一点儿警惕。
  孟径庭的脸色飞快的变了几遍,快步走到妻子身边,压低声音道:“你怎么把她带来了?”
  那神秘女子瞧了他一眼,隐约有些怕的样子,娇娇怯怯的喊了声姐夫。
  于夫人将她往身后护了护,也不搭理他,只是两只眼睛飞快的在平安县衙一众男人身上扫来扫去,眼中异彩连连。
  没想到那小小县衙,竟有这许多人中龙凤……
  于夫人的视线太过露骨,而庞牧等人又都是直觉惊人的,见状不由眉头微皱,只是不方便发作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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