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张仙人掌——一只西飞雁
时间:2019-09-30 08:04:48

  “哪有什么永恒的爱?只有永恒的友谊。小潭,你说对吗?”
  “我说不对。爱就是爱。不永恒也是爱。变了也曾是爱。”
  他沉默了一会,才问出口:“你爱你现在的男友吗?”
  孙语潭不回答,她的脸颊上飞了两片酡红,笑眯眯地看着他。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是个别扭的人。”
  “那我呢?”武浚哲靠近她,看着她,“在你眼里,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你是个矛盾的人。”
  武浚哲移开目光,对着落地窗外的万家灯火笑了笑。他的声音轻极了:“我哪里矛盾?”
  他矛盾的地方太多了。多到要花好长的时间,才能渐渐明白。
  “武浚哲,你为什么不谈恋爱了?”
  “我?我一个人潇洒走天涯。”
  孙语潭要说什么,武浚哲做了个打止的手势,他往后一倒,“孙语潭,我能在你家地板上凑合一晚吗?”
  “不能。起来。”孙语潭已经喝得醺醺然,下巴磕在膝盖上,又用脚去踢他,结果下巴落了空,差点掉地上。
  武浚哲一边笑一边按住她肩膀,“醉鬼。”
  他将她抱去床上,她酒品真好,合上眼就睡过去,一点不闹腾。
  武浚哲站在床边。他该走了,脚却挪不动。
  十几岁的时候,武浚哲以为他每天过得很高高兴兴热热闹闹,就是没有受到父母影响。长着长着才发现,哦,原来很多事,当下是看不出来的,它不是那么快,也不是那么明显的。
  他决定放任自己一次。
  他俯身亲了一下孙语潭。
  唐诺在例行检阅房产动态时,发现一件事。
  他仔仔细细看了两遍,确认无误后才上报给陈锐。
  陈锐听他说完,接过去一看,脑子里简直轰然一响。
  这些天桩桩件件,无论是武浚哲突然出现,还是孙语潭的早出晚归、见首不见尾,都抵不上这件事,让他的层层累积的焦躁一下飙至峰值,陈锐出离愤怒了,他紧绷着,已经到了爆发边缘。
  唐诺心惊胆战地看着老板手中的签字笔快要戳穿文件,正要借机撤退,听见老板冷冰冰道:“压住,不准卖。”
  “好的。”他快步走开。
  陈锐闭上眼,想镇静镇静不下来,他将笔一甩,打电话给孙语潭:“你要卖房子?”
  孙语潭:“你怎么知道?”顿了顿,“不然还给陈爷爷也行。”
  陈锐嘲讽道:“你有这个心,挂在中介前,不先问一下我?”
  孙语潭很无辜:“我想和你说的。这几天不是一直没看见你吗。”
  “是你看不见我,还是我看不见你?”陈锐声音寒冰一样渗人,“你连打个电话的功夫都没有?也是,最近你这么忙。孙语潭,你告诉我,你卖房子干什么?”
  “反正也不住了,就卖了呗。”
  “不住了?什么叫不住了?你是不住了,还是不想和我住?”
  “哎,陈锐,不是你想的这样。”
  陈锐咬牙道:“你打算去和谁住?武浚哲?”
  孙语潭说:“关他什么事。”
  陈锐冷笑着,“你不就是因为他回来,才这么急着投怀送抱吗?”
  孙语潭静了会,奇道:“你不是没印象吗?”
  “……”陈锐将电话挂断,一抬脚踢翻了椅子。
  陈锐在办公室不停踱步,他本来以为渐入佳境,为什么武浚哲一回来,一切又回到原点。
  陈锐闭上眼,脑海中忽闪而过前一阵的甜蜜时光,还有他一秒都不愿回想的那么长,那么久,她不属于他的从前。
  她又要走出他生活。
  陈锐拿出手机,再次拨号。
  “喂?”
  孙语潭的语气不痛不痒,陈锐问:“在哪?”
  他再坐以待毙下去,她真的要和别人心心相印。
  “我和孙念西在一起。”孙语潭问他,“你要过来吗?”
  “说来吗?”在她放下手机后,孙念西问。
  孙语潭点点头。
  孙念西一合掌,“啊呀,我终于要见他庐山真面目了。”
 
 
第二十八章 
  陈锐到时,正好从孙念西所对方向走来,他穿一身浅灰西装,步履携风带雨,看着就不太友善,孙念西与他四目相接,一下就理解了孙语潭的意难平。
  孙语潭给他们简单介绍完,将菜单递给陈锐,“我们点过了。你再看看。”
  她和孙念西旁若无人地聊起天来。
  从孙念西班上的奇葩学生,到棠城张檬兮的婚礼,再到娱乐圈八卦逸闻,两人不管是上菜还是吃东西,都耽误不了瞎聊。
  陈锐坐在一旁,对这些无聊话题毫无兴趣,直到孙念西问她:“对了,马上十一月底,你机票买了没?”
  “买了。”
  “回棠城的也买了?”
  “没呢,还没确定哪天,去伦敦再说。”
  陈锐看着孙语潭,“回棠城?为什么?”
  “哦,工作。陈锐,忘了跟你说,以后我工作都在棠城。不回海城了。”
  孙念西眼观鼻鼻观心,不敢看陈锐表情。其实陈锐的表情看不出喜怒,他端正坐着,放下餐具,拿纸巾擦净嘴唇。
  孙语潭关心道:“你不爱吃?要不再重新点?”
  陈锐:“不用。没胃口了。”
  他起身,“我去趟洗手间。”
  陈锐一走,孙念西深吸一口气,靠在椅背上,“我觉得我刚才要窒息了。”
  “还好还好。”
  “人家饭都吃不下了好吧。你根本就是在逼他。”
  “我是要逼他。”
  “他要是不受逼呢。”
  “那我只好再使点花招了。”
  “恃爱行凶,陈锐怎么没被你气死。”
  “哪儿有爱?”
  “你明明都看穿他了,还一定要他说出口吗?”
  “旁人无所谓,陈锐不一样,我偏看他要撑到几时。”
  “过分的女人。”
  “嘘。”
  回去的路上,两人一语不发。
  车子停在楼下的绿化带旁,孙语潭道完谢,去开车门。
  车门却“咔哒”一声,被陈锐落了锁。
  她看着他,他看着前方。
  “怎么了?”她问。
  “你卖房子是要去棠城。”
  “嗯。”
  “你不回来了。”
  “也不一定吧,”孙语潭说,“偶尔会回来,见见朋友什么的。”
  “包括我吗?”
  “如果陈总能拨冗的话。”
  陈锐轻笑一声,“孙语潭,你真干脆,真厉害,说走就走,说卖房就卖房,我还要从别人口中听来。”他看向她,明明嘴角微微扬着,眼中却装了寒霜冷箭,“你直接告诉我吧,下一步要做什么,好叫我有个准备,不至于慌了手脚。”
  孙语潭不说话。
  陈锐说:“和我没什么好说的,是吗?也是。从武浚哲回来,你就想和我划清界限。孙语潭,你还真是长情。前男友就是前男友,白月光就是白月光。我真是低估了你。只是,我在你心里又算什么?”
  陈锐看见两个小人在拉锯,一个怎么都不甘心,一定要问出口,一个却鄙夷着,不知道败者的质疑有何意义,白白显得可怜,叫人笑话。然后,他听见孙语潭说:“陈锐,海都那家仙人掌的老板是你吗?”
  小人静止了,和孙语潭直白的眼神一样,齐齐看向陈锐,陈锐被人一箭击中,他下意识的移开目光,心中却隐隐约约拨开了困在两人间的迷雾,他居然感到一丝恼怒,没有立刻回答。
  孙语潭安静的等着这片沉默。等他开口。
  “是。”他说。
  “仙人掌为什么对你特别?”孙语潭得寸进尺,还要问。
  “你想听什么?”陈锐冷冷道,“想听我说,我之所以做这种蠢事,全是因为你,因为喜欢你喜欢的不得了,过去这么多年都念念不忘,又求之不得,只好看着花花草草来睹物思人,是吗?”
  孙语潭面不改色:“所以,是吗?”
  “有什么区别。”陈锐固执着,不肯多说一句。他甚至嘲讽道:“怎么,觉得我情根深种,非你不可,心里很得意?”
  “你何必这么生气。我只是问你。不是就不是,我没那么自以为是。”
  孙语潭耐心道:“陈锐,我们这么多年没有交集,上床也很草率,之后虽然开心,但很多事我没有必要事无巨细告诉你。比如去棠城,这又不是临时起意,这是很久前就定下的。回海城只是短暂缓冲,遇见你完全是意外。现在时间到了,我修正意外,有什么错吗?我们本来,就不算太熟,本来就该是两条平行线。”
  这番话说完,陈锐脸色变得黑沉,盯着孙语潭的双眼骤起风暴,他一把将她拉到身前,钳住下颌,“你想的倒好,说修正就修正,有没有问过我?”
  “你真的很奇怪。”孙语潭叹一口气,被他这样困在怀里,也不觉得不自在,她拉下他的手,离他那样近,轻轻问:“陈锐,你究竟想怎么样呢?”
  “你既不肯承认爱我,又这么不依不饶,你是小孩子吗?玩具都要抢在手里。”
  “你不知道吗?”陈锐食指擦过她脸颊,“你这么聪明,你早就知道了。”
  他吻住她。
  孙语潭相当识时务,攀住他回应,越吻越深时,她呢喃道:“别生我的气,以后偶尔还是可以打飞的来一炮的。陈锐,我们友谊地久天长。”
  真是可恨,陈锐一瞬间意欲全消。他推开她。
  孙语潭坐回去,慢条斯理地整理领口。
  她越过他打开车锁,下了车。
  陈锐在车上坐了一阵才上楼,他当晚没再找孙语潭,他不要这么早低头,可他也不打算僵持太久。反正她房子想卖是做梦。想“友谊地久天长”更加天方夜谭。
  谁知道孙语潭一转头又不见人影。
  两天后,孙语潭在朋友圈Po图,是一张她戴着渔夫帽,在小船上的自拍。身后灌木草地树林,深深浅浅染了秋色,还有两栋欧式风格的彩砖小房子。
  陈锐叫黄疏雨进来,问她照片上是哪里。
  黄疏雨一头雾水,“老板,这谁知道,这样风景的欧美小村不要太多。”
  “屋顶铺了芦苇,全球也没几个地方,去查。”
  黄疏雨将图传给自己,仔仔细细放大看,屋顶灰扑扑的,确实铺了厚厚的不知道啥草,她一边佩服陈锐的眼力,一边偷了个懒,将孙语潭P上卡通头像,在她各大姐妹群里转发,问有没有人去过,着重点出特别的屋顶。
  结果真有人认了出来。
  她反复比对后,献宝一样送到陈锐面前:“老板,是荷兰的Giethoorn。”
 
 
第二十九章 
  孙语潭去羊角村完全是临时起意。
  孙念西和林轩东窗事发,清晨哭着给她打电话。她觉都吓醒了,滚出去找人,找到孙念西时,她肿着半张脸,坐在公交站台的座位上。
  两人无言坐了会,她将孙念西带回家中。
  “唉。”她一边给她擦药,一边叹气,“你妈下手真狠。”
  “我还觉得她留情了呢。”孙念西情绪已经平稳下来,在自己脸颊边缘摸了摸。
  “他呢?”
  “被我妈抡出去了。”她放在一边静音的手机又有来电,她将屏幕翻个边,“你说我要不要出去躲一躲。”
  孙语潭点点头,手被孙念西抓住,“你陪我。”
  “去哪?”
  孙念西打开购票软件,翻了一圈,“去远一点。”
  她们坐上飞往阿姆斯特丹的飞机。
  从白天到晚上,长达十二小时的飞行结束,她们又辗转到达羊角村。
  在这个静谧小村住下的第二个晚上,下了一场雨,雨后初晴,碧空如洗,孙念西兴致好起来,拉着孙语潭去租小红船。
  两人技术差劲,一路上磕磕绊绊,不停撞上别人的船,外国友人却很兴奋,一被撞上就哈哈哈哈笑个不停,还要主动撞回来。
  碰碰船开到后面,两人都撞麻木了,笑也要笑麻木了,互相搀扶着上岸。
  开心时是忘我的开心,平静之后,那些被压下的未消解的情绪却一点不会减弱,反而反弹一样来势汹汹。
  孙语潭陪着她静默。
  这两人的事,本来就不合常伦,横看数看,怎么看怎么难。
  孙念西和林轩,是一对表姐弟,林轩父母常年在外,一到寒暑假,就将林轩放在孙念西家。
  孙念西只比林轩大两岁,看着却很有姐姐样,带着他吃饭,洗澡,玩耍,睡觉,只不过两人长着长着,单纯意义上的睡觉变成了实质意义上的睡觉。
  用孙念西的话说,他们最开始对彼此身体亲亲摸摸时,根本不懂事,后来她上了几年学,隐隐约约懂得了,才知道那些是不应该的事。她和弟弟原来不能睡一张床。
  可是林轩不懂,半夜醒来发现她不在,不哭不闹,不声不响,又爬上她的床,睡在她旁边。
  大人觉得他们很好笑,笑话林轩黏姐姐黏得不行。
  只有孙念西知道,林轩会在清晨,两人都半睡半醒的时候,抱住她,在她身上蹭,她偶尔被闹醒,再一看,林轩的脸蛋近在咫尺,他闭着眼,嘴唇微微张着,睫毛羽扇一样纤长,还睡得正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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