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张仙人掌——一只西飞雁
时间:2019-09-30 08:04:48

  陈锐硬撑着:“跟我有什么关系。”
  “哦。”孙语潭说,“很晚了。我要上去了。”
  陈锐还是不动,孙语潭绕开他走过。陈锐忽然在她身后道:“华大和北城离得很近。”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让你报北城,你就会报吗?”
  “不会。”
  “随便你。”硬邦邦的丢下一句,陈锐抬脚走了。
  陈锐走得很果断,心中却一点底也没有。他绝不会想到,他的一句话,非但没有加重孙语潭心中北城的砝码,她反而直接将北城排除在选择之外。
  孙语潭的“不会”是大实话。对于陈锐,孙语潭只在看到及想到的时候泛起一点波澜,她心中没有执念。
  填完志愿,孙语潭回了邵城,陪爷爷奶奶过了一阵暑假。
  录取通知书陆陆续续寄到学校,陈锐从学校的巨幅喜报中看到了孙语潭的选择。
  远处夕阳在不动声色地坠落,陈锐站在学校的林荫道上,久久没有动作,他好像也成了天际的一抹余晖,一抹没有色彩的灰色余晖,正在一点一点,悄无声息的,沉入身下草地。
  夏日傍晚的凉风轻柔吹过,带起枯叶翻转,拂过树梢云端,陈锐的心中却再也卷不起一丝涟漪。他麻木地走着,每一步都像置身深深谷底。
  他发誓从此再也不看孙语潭一眼。
  她是个谎话精。情书里说看见他一整天都会很开心,可她根本不想看见他。她明明知道他的去向,却故意和他南辕北辙,她就是不想看见他。
  她也不喜欢他。不喜欢到,连和他在同一座城市呼吸,都不愿意。
  她喜欢别的男生。她只是随便亲亲他。真可笑。他居然当真。
  除去中间的小插曲,他们有七年没有来往。
  去年圣诞,陈锐一家在温哥华团聚,陈庭忽然问他:“你知道吗,孙语潭在LSE读新闻。”
  陈锐不说话。
  陈庭又道:“你现在坐飞机,九个小时就到了。”
  陈锐面无表情,“我为什么要去。”
  陈庭笑了笑,她说:“我就是告诉你。”
  在张檬兮的婚礼上,孙语潭见到不少老同学,大家热热闹闹闹了一场,又要各奔前程。
  孙语潭难得过来,当然要去找一趟贺楠。
  贺楠在棠大读研时,主编过一本校园刊物,孙语潭在里面帮过忙,负责外网新闻的收集编译,共事期间,她对这位雷厉风行、对自己要求极其严格的学姐印象十分深刻。
  不仅因为出色的学业,还因为贺楠本人是学校的风云人物,毕竟甫入学就自带高富帅老公的实在不多见。也正是她建议孙语潭去英国修一年新闻,再来棠城帮她。
  两人见面已是晚上,贺楠将她载去一家居酒屋。
  就着清酒,孙语潭将来意一一阐明,贺楠微笑听着,表示很高兴看到她现在的状态,也完全尊重她的选择。
  她抱了孙语潭一下,是鼓励的意味。
  陈锐睡得很不好,他总梦到几年前,那些他怎么都不能如意的时光。
  醒来脸就很臭,需要缓一会儿才想起他如今今非昔比,可是孙语潭昨晚不接他电话,昨晚他还碰见武浚哲。
 
 
第二十六章 
  陈锐打开窗,一场秋雨一场寒,外边的空气冰凉,吹得人都清醒了。
  他拿着手机,转了两圈,还是拨了号。这次很快被接通,孙语潭声音轻快:“喂?”
  陈锐听见她那边嘈杂的乐声人声,心情不太好,他一时没说话,孙语潭便走到一个安静的地方,“陈锐?”
  “你昨晚没回家?”
  “嗯。”
  “和谁要玩通宵?”
  “啊?什么玩,我现在在棠城,大学室友结婚。”孙语潭靠在墙边,调笑道:“怎么,大清早发现我不在,是不是很着急?”
  陈锐说:“是啊,想见你。”
  从他们重逢勾搭上,陈锐直白的话说了不少,但孙语潭从没像这天这样感觉奇妙,她无声地笑了笑,“开视频啊,给你见。”
  “不够。”
  “那你想怎样?”
  “婚礼是今天?”
  “嗯。”
  “你几点的飞机,我去接你。”
  “我今天不回来。”
  “那明天几点?”陈锐理解她不想一天之内太舟车劳顿。
  “明天也不回来。”
  “为什么?”
  “几个朋友难得见面,约好了要在棠城玩几天。”
  陈锐不说话了。
  “怎么了?”孙语潭问。
  “到底几天?”陈锐耐着性子问。
  “不知道。先玩着呗。”
  陈锐把电话挂了。他怀疑孙语潭故意激怒他。玩几天?棠城有什么好玩,她大学在那个破地方待了四年,还待不够吗?
  气头上的陈锐再不联系孙语潭,如此过了十二个小时,又过了二十四小时,沉着脸的陈锐回到家中。
  他甫一进门,便叫人扑在墙上。
  原本要开灯的手定格在半空,某人穿一条丝质吊带裙,紧紧贴住他。陈锐无动于衷的站着,任她搂住脖颈,踮脚亲他耳根,“好陈锐,想不想我?”
  “不想。”
  要不是夜色作掩护,陈锐脸上的多云转晴简直要无处遁形。孙语潭轻轻笑一声。
  ……
  陈锐掐着她的腰,一下重过一下,就是要她叫,要她颤抖,这样他才能真真切切感受到,她终于是,总算是到了他身边。她是他的了。
  陈锐醒来时,孙语潭又不见了。
  走到洗手间,发现她在贴面膜,在镜子里看见他,孙语潭眼睛一亮,“陈锐,快来,帮我把头发扎起来。”她细细抚平面膜和脸颊间的空隙褶皱,嘴巴小幅度的动,“快呀。”
  陈锐站在她身边,将披散的长发拢在手心,拿起一旁粉色的发圈,绕了两下。
  孙语潭左右看看,挺满意似的,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我先回去啦。”
  他揽着她的腰,从镜中看她,“晚上一起吃饭?”
  孙语潭想了想,“不了吧,我约了人。”
  “谁啊。”
  “一个高中同学。最近回来,给他接风。”
  陈锐上扬的嘴角一下子平了,孙语潭又道:“不知道你认不认识,叫武浚哲。”
  “没印象。你们几点结束,晚的话我来接你。”
  “不用。也许早,也许晚,也许不回来。你忙你的呗。”
  “不回来?为什么?”陈锐自问语气还算平稳冷静,“接什么风还要过夜?”
  “看玩什么咯。”
  “比如?”
  孙语潭奇怪的看着他:“你管我这么多做什么?”
  陈锐放下了在她腰间的手。
  “走了。”孙语潭转身离开。
  孙语潭和武浚哲也有一段时间没见了。
  两人约了晚饭,她晚到一步,全程在武浚哲似笑非笑的注视下坐下。
  “看什么看?”她瞪他一眼,也忍不住笑。
  “这么久没看,多看一下也不行?”他把菜单推给她,“打了勾的我点了,你看看要加什么。”
  武浚哲记性真好,她爱吃的一样没少。“真贴心。”她赞他,只添了一份甜点,便放到一边。
  “明天有空吗?武老师说你们忒没良心,都不回去看他的。”
  孙语潭“啊”一声,“对哦,你不说我还真没想起。那我上午过来?”
  “行。”
  “你这次待多久?”
  “看情况。顺利的话就早点回,不顺利……不顺利更得早点回。”
  “啊?”
  “其实……”武浚哲开了个头又停下,好像难以启齿。
  “其实,其实什么?说呀,卡得我好着急。”
  他笑了笑,“其实我回来,是想看我爸有没有复婚的意愿。”
  “阿姨想复婚?”
  “我不知道。怎么说呢,这几年我妈也处了几个后爸,我当然赞成她开始新生活,可她总是相处了一段时间后,就对人横挑鼻子竖挑眼,还三两句扯到我爸身上,导致每段关系都不长久。以前我不明白,后来才想到,也许她还是想要我爸。”
  “那武老师呢?”
  “我没提,打算先观察一阵。”
  孙语潭同情地看着他,这种事太难了,她想一想就要头大。
  “你明天可以旁侧敲击问问武老师。”
  孙语潭赶紧摆手,“开玩笑,我哪儿敢?”
  “你用你女人的第六感帮我感应一下。”
  “你不是说我比你还迟钝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
  “不止一次好吧。”
  武浚哲挑眉:“我也没说错。”
  “是是是。”孙语潭也不反驳。一旁的手机屏幕亮了,她侧身去看,是某网站的新闻推送,她摁熄屏幕。
  “你等谁的消息呢?”
  “什么?”
  “你可看了好几次手机了。”武浚哲凑近打量她,语气颇为玩味:“怎么,有情况啊。”
  孙语潭没否认,喝了一口茶,慢悠悠道:“不行啊?”
  “还真是。”武浚哲坐正了,惋惜道:“真是女大不中留。”
  “滚蛋。”
  因为讨论第二天的聚餐,武浚哲一直将她送到家门口。
  “你一个人住这?”
  “是啊。”算是吧。“好了,你回去吧,明天见。”
  “明天要不要来接你?”
  “拜托。我又不是小孩子。”
 
 
第二十七章 
  陈锐这晚一直在沙发上办公,听见门外的说话声,他放下笔电,走到厨房倒了杯水,慢慢地喝着。
  一会儿外面静下来,他这边的门被敲响。
  他放下水杯,靠着等了两秒钟,才过去开门。
  孙语潭笑嘻嘻的,“还没睡,在等我?”
  “想多了。”
  “哦。”她将手中的外套递给他,“你东西落在我那了,一直忘了拿过来。”她一点没有要进来的意思。
  陈锐:“玩得开心吗?”
  “开心啊。旧友重逢当然开心了。”她仔细看他神色,“你不高兴?”
  陈锐:“对。”他就这么看着她。
  她同情道:“是不是工作太累了?唉,早点休息。晚安。”
  说着她转身要回自己家,陈锐冷笑一声,扣住她手腕,力气大得吓人,孙语潭被他一只手,就推压去了墙上。
  她讨饶道:“今天太晚了,别、别了吧。”
  “你也知道晚?孙语潭,敲了门送件衣服就走,耍谁呢?”
  “我看你灯亮着嘛。好陈锐,我是认真的,你先松开,我明天有事,折腾不起,咱们来日再约。”
  “你明天又有什么事?”
  “去看老师。”
  “和他去?孙语潭,你以后是不是天天都和他有事?”
  “陈锐,你反应这么大干什么。和同学一起去看老师不是好正常。”
  是正常,你们做什么不正常,陈锐气得甩开她手,一回身将门拍得震天响。
  武老师年过五十,头发依旧蓬松浓密,戴一副黑框眼镜,笑呵呵的,和从前没什么分别。
  除了孙语潭,武老师几个在海城的得意门生也来了,大家从前现在一顿海聊,散场了还意犹未尽。
  孙语潭没敢问老师感情生活,但感觉得出武老师过得挺滋润的,而她看着室内温馨又井井有条的布置,总有一种不太好的直觉。
  没过两天,她的直觉被证实了。
  武浚哲盘腿坐在她对面,无奈的表情中居然还带着一点如释重负,“其实我也知道希望渺茫,但我爸真的带着别人出现,还是有点沮丧的。”
  孙语潭安慰性的和他碰杯。
  “说实话,去澳洲之前,我从来、从来没有起过想他们复婚的念头,一次都没有。他们在一起太可怕了,吵起来简直天翻地覆,一分开又世界和平。我做梦都想他们离婚。我跟着我爸开开心心,我妈在国外也开开心心。直到上大学,才发现我妈不开心,一直不开心。”
  孙语潭静静听着,武浚哲却不往下说了。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孙语潭问:“武老师新找的女朋友漂亮吗?”
  “……”武浚哲拍她脑袋,“你欠打。”
  “长头发还是短头发?”
  “长头发,一般,哪有我妈好看。”
  “那是。”
  “我看我爸也就那样,半老头子一个,怎么还这么招人喜欢呢。”
  武浚哲这话说的好违心,他从小跟在武老师屁股后面,最清楚他爸本事了,很多时候根本不是故意讨人欢心,也没想卖弄,三两句话的功夫,大家自然而然就看了过来。
  幽默又有才的男人哪个姑娘不喜欢,他妈妈就是这样叫迷得七荤八素。武浚哲看过父母年轻时饱含爱意的信件,知道他们曾经也很相爱,曾经也将对方引为知己,相见恨晚。可惜再多的爱意也抵不过琐事消磨,临了一地鸡毛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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