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张仙人掌——一只西飞雁
时间:2019-09-30 08:04:48

  苏南把围巾和手套解在一边,“小海,”她叫柜台坐着的那个男孩,“要麻烦你一个人看着店啦。”
  “好。”小海答应得很爽快,“放心吧南姨。”
  孙语潭正准备拖门口的行李箱,苏南直接一把提进店内,挨着墙放好。“等下让你爸来拿。”
  “好的!”孙语潭又粘着妈妈,“我要吃盘龙,好想吃盘龙,爆炒盘龙。”
  苏南在她手上打了一下,埋怨道:“你回来怎么不早点跟我说,现在去菜市场,谁知道还有没有得卖,吃不到可别哭。”
  “不会哭的。”孙语潭笑嘻嘻的,“买不到就让爸爸去田里给我抓。”
  苏南停住脚步,“说的是,我给你爸打个电话,乡里肯定有卖。”
  “算了算了。我开玩笑的。我们先去逛逛嘛,我看看想吃什么,等爸爸回来我都饿死了。”
  “那先买点什么吃,饿着肚子怎么行?”苏南掐她的腰,很不放心,“我看你是又瘦了。”
  “没有没有。不信回去称给你看。”
  孙语潭端着一碗拌年糕,亦步亦趋地跟在苏南身后,一边叉着吃,一边和沿路的伯伯婶婶打招呼,这条街她从小跟着妈妈走到大,虽然翻新过几次,人却还是那拨人,再熟悉不过了。
  最后苏南钱没用出去多少,东西倒是被塞了一堆,也如愿买到了个头适中的黄鳝。
  孙语潭两手满满当当,她大言不惭地说:“没想到我面子还挺大。”
  苏南:“你等着吧,马上就有人找上门来了。”
  “干什么?”
  “给你介绍对象啊。你知道我借口你不回来,推了多少吗?这下大家看见你,肯定什么侄子、外甥、同事同学的儿子都冒出来了,还个个都吹得天花乱坠。怪我大意了,不该带你去的。”
  “妈,你要求好高哦,对人家男孩子敌意好大哦。”
  “你要求不高,这么多年不找对象?”
  “我……我那是没什么途经接触合适的男孩子。”
  “别骗你妈,你前两年满世界飘,我就不信没有好的,肯定比海里的鱼还多。”
  “你这个就夸张了。怕全世界的男孩子加起来,也没海里的鱼多。而且我说的是‘合适’嘛,他们来来往往的,十个有八个自带女朋友,有我什么事。”
  “你看,优秀的男孩子怎么会单着。”
  “妈,你人身攻击。”
  “你不一样,你是自己愿意单着,别人是找不到对象。”
  “好的。”孙语潭深以为然,“妈妈,你逻辑真好。”
 
 
第十四章 
  苏南噗嗤笑了,她说:“好了,我主要是气的。你知道吗?前一阵子有个人跑到我面前来说媒,讲对方家里又有钱又是言情书网,那男生在政府单位,工作多好多上进,长得多帅多抢手。我竟然还真的信了,结果一打听,家里就是个摆摊卖盗版书的,这就算了,那个男的怕还没有一米七,就是个考不上大学当了兵回来的二流子,拿了安置卡花钱进的单位罢了。你说我气不气?气得我饭都吃不下,我想你是有多看轻我家,给我女儿介绍这种人?再后来才发现,周围一堆这种当了兵进单位的,大学都考不上,要么是脑子不灵光,要么是不上进,白送给我都不要。”
  苏南长长吐槽一通,因为这件乌龙事憋着的郁气都舒畅了大半。孙语潭从没听过这种事,一面觉得新鲜,一面吃了一惊,她赞同妈妈:“那是有点吓人。一点都不诚实。”
  “就是。居然骗我。打量谁是傻子呢。”
  “不气不气,”孙语潭安慰妈妈,“你就说我有男朋友了。准备结婚了。有人问随便打发走就是了。”
  苏南斜眼看她:“你是不是真有男朋友了?”
  “有我肯定告诉你,瞒着你做什么呀。是不是?我善解人意温柔可爱的好妈妈。”
  苏南说:“你不告诉我也没事。小潭,你反正主意正,妈妈只要你过得开心,怎么样都行。”
  孙语潭吐吐舌头,赶走脑海里一点心虚和愧疚,她想她也没撒谎,陈锐确实不是她男朋友。再说要给她妈妈知道他们目前维系的关系,指定一拍两散,什么都没得做。她可暂时还舍不得呢。
  孙平本来要赶回家吃晚饭,可惜半路被人截了胡。
  那群人是他年轻时的玩伴,常年在外务工,也没想到会在村里碰见他,但碰见了,就无论如何不肯放他走了,一定要拖到家里去吃酒。
  孙平挣扎着,他说:“今天真不行,平时我肯定去,但今天我女儿回来,我得回去。”
  “我们明天就又出去了,哪里有什么平时,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孙平。”众人一边不满地抱怨,一边要抬着他走。还有人问:“要不手机给我,我给……小潭,是叫小潭吧,我给小潭打个电话,她肯定理解你。”
  孙平无法,只好给家里打个电话,苏南在那边不太高兴,孙平也只能硬着头皮挂了。其实他心里也不是不触动的,这么多年没见了,大家居然还记得潭潭的小名,他想起以前年轻的时候,大家也都抱过她逗过她的,一转眼就这么多年了。
  这一感怀,喝的难免多起来。
  孙语潭的箱子最后是小海送了回来,苏南很过意不去,要他进来吃饭,小海笑着拒绝,说自己吃过了。
  苏南关上门,又忍不住数落起来,“你爸就是耳根子软,聚一聚,有什么好聚一聚的。”
  孙语潭横在沙发上,眼睛盯着电视,嘴巴帮爸爸说话:“好朋友嘛,难得见一次,当然要好好喝一喝啦。不过爸爸也不太会喝酒,今晚可能就要睡在爷爷家了。妈,要不今晚我俩睡?”
  “回来也不准他进屋。”
  “好的!”
  孙平果然喝得酩酊大醉,叫一个小辈扶着送上了楼,苏南歉疚地说:“太麻烦你了。都喝成这样了,原先让他在家里睡下就是了,还难为你这么大老远送他一趟,累坏了吧?要不今晚在这住一夜?”
  “不了。”来人一边喘气一边摆手拒绝,他笑着说:“不碍事,我反正来邵城有事。车钥匙我放在平叔裤子口袋里。先走了啊婶。”
  “好好,麻烦你了,谢谢你啊。”
  孙语潭走过来,很老成地说:“我看着这年轻人一个两个都挺热情上进的啊。”
  “这两个是挺不错,不过跟你不合适。”
  孙语潭耸耸肩,不置可否。她倒了杯水给爸爸,孙平接过,看清是她,高兴得差点把水洒了。
  苏南稳住他,“小心一点,慢点喝。”
  孙平喝完水,开始在口袋里掏啊掏,掏完一个掏另一个,母女俩看着她的动作,孙语潭问:“爸,你找什么?”
  话音刚落,孙平从内衬口袋里摸出一串珠子,是小孩子玩的那种,一眼看上去就特别劣质的塑料珠子。他宝贝一样捧到苏南面前来,神秘地说“我在路上捡的,珍珠项链,没有人看见。就我看见了。”
  孙语潭噗嗤笑了,她跟妈妈对视一眼,苏南说:“是是是,你发财了。”
  “是真的。”孙平看出她们不信,他不慌不忙的拿出手机和钥匙,挺有把握地说:“不信我试给你们看,珍珠刮它是不会掉色的,里面外面是一样的。只会掉粉粉。”他一边说,一边拿钥匙的齿痕往珠子上蹭,蹭完了再拿手电筒照,强光下塑料珠表面很明显的被刮掉了一块,现出和外面截然不同的颜色来。
  “咦?”孙平很困惑。
  “哈哈哈哈哈哈哈——”孙语潭再忍不住了,躺在地上爆笑。
  苏南也忍不住笑,她从他手中把珠子抽走,“好了,别发疯了。去洗个澡睡觉。”
  父母折腾完了睡下时,孙语潭还了无睡意,她亮了一盏小灯,躺在阳台的摇椅上。
  邵城是个挺小也挺慢的城市,十点左右店铺就比着赛似的打烊。这会儿近凌晨,街上更加静悄悄,高高矗立的灯照着过往车辆,照着零星几个晚归的年轻人。
  对面那栋与她家相对的楼层,原本是家小小的培训机构,由一个美院毕业没多久的年轻人经营。孙语潭小时候在那报了班,新鲜感还浓时,每天勤勤恳恳的,一吃完晚饭就背着又大又方的画板,下楼上楼去老师家里学画。可惜坐了没几天,她开始三心二意,一双眼睛哪里都看,就是不看笔下胡乱的线条。老师拿漫画诱惑她,问她将来想不想当一个脑子里有什么立马就能画出来的厉害的人,孙语潭说想,转身却把老师廊道里摆着的飞机模型抱了过来。她让老师别教她画画了,教她当一个想拼什么立马就能拼出来的人也不错。老师严肃地说不可以这么贪玩,孙语潭就指着后面一整面墙的模型不说话。
  最后老师和她父母沟通,本意是想让父母训一训她,不料孙平苏南俩人对女儿溺爱成性,一番道歉之后居然开始询问模型班的价格。老师无言片刻,到底也没将拒绝的话说出口,就由着孙语潭将他的宝贝们玩了大半年。说起来小女孩画画的耐性不怎么样,拼起乐高来倒很沉着,他故意不告诉她哪里错了,她也不着急,一遍遍的试,一遍遍的拆,兴致好的很,天生的玩乐型人才。
  后来老师去了别的城市,走之前让孙语潭在他的木架上挑一个带走,孙语潭看了半天,一个也没拿,她虽然小,心里也知道什么叫不夺人所爱。她想她看着每一个都喜欢,估计老师每一个都舍不得,就不忍心了。老师看她不伸手,便笑着弹了弹她的脑门,给她留了一幅画。画上是个穿格子裙的小女孩,独自乘着小船,航行在蔚蓝的大海上。
  孙语潭偶尔回望过去,会有一种模糊的割裂感,好像说话做事的那个小孩不是她。她扭头看挂在墙上的画,色彩还像初见那样浓郁,只是比记忆里显得小了。
 
 
第十五章 
  一旁的手机响起来,她放在耳边,没有说话,陈锐问她:“在哪?”
  “干嘛?”孙语潭明知故问。
  几天前的清晨,在她家的床上,陈锐一边亲她,一边说他要去趟温哥华,回来给她电话。她说哦,有点不舍,勾住他脖子温存了一阵,陈锐也挺流连似的,缠着她不放。
  只是两人一分开,见不着面,就变得全无联系。估计今天他回海城,便又想起来她,真是够纯粹,也够开门见山的。
  听筒里静了一两秒,陈锐直白道:“你说呢?”
  “我说那你可失算了。我回邵城了。”
  陈锐“嗯”了一声,也没什么反应,她以为他该挂了,却听见他问:“叔叔阿姨还好吗?”
  “挺好的。”孙语潭想起那串珍珠项链,又忍不住笑。
  “回家那么开心?”
  孙语潭把她爸的糗事学给陈锐听,边说边笑,陈锐听得磕磕绊绊的,手中的笔电早被推到一边,他舒展长腿,放松地坐着,玻璃窗外流光溢彩,照在他微微上扬的嘴角上。
  最后孙语潭遗憾道:“早知道我应该拿手机录下来。”
  “真可惜。”陈锐说,“不过我要是叔叔,明天醒来我就什么都不记得。”
  孙语潭哈哈笑,“我爸这样也挺可爱的。”
  “什么时候回来?”
  “嗯……”孙语潭拖着音,似乎在考虑。她支起膝盖,宽松的睡裤滑上来,光溜溜的脚趾在凉椅的藤条间抠来抠去,一弹一弹的,发出很轻微的声响,像夏夜里带点浮躁的风,像她横斜逸出的别样心思,她一点不想好好说话,故意又问一遍:“干嘛。”
  这回陈锐不答了,他笑了一声。孙语潭继续说:“陈锐,其实你要叫我爸哥哥才对。”
  陈锐:“也没听见你叫我声叔叔。”
  孙语潭就在这等着他呢,立马礼貌道:“陈叔叔好,叔叔是想侄女了吗?为什么总问侄女在哪,回不回去——”她憋着笑,“这样可不好。”
  陈锐顿了顿,是没料到她能这么恶趣味,他懒懒地威胁:“孙语潭,信不信我现在过来抓你。”
  孙语潭双腿一抬,裤子滑至腿根,她拍了一张特写,灯下她一双长腿又白又直又朦胧,P都不用,直接发给了陈锐,明明别有用心,偏要正经地说:“怕什么,我有腿会跑啊。”
  陈锐把电话挂了。
  孙语潭乐了一会才去睡觉,她是不怕,天高皇帝远的,陈锐抓得到她才怪。
  事实是,人真是不能过分乐观。
  次日天刚蒙蒙亮,外边就有喇叭在此起彼伏地叫卖早点,孙语潭被吵醒,蒙着被子刷手机。陈锐的电话打来时刚过六点,她接起来,听见他说:“你到窗边来。”
  孙语潭心里咯噔一声,嘴里说着“你别吓我”,脚已经老实的下了床,她脑中“不太可能”的念头占着上风,可是打开窗户一探头,楼下的巷道里果真站着陈锐。孙语潭揉了揉眼睛,快要石化了。
  陈锐说:“别傻了。三分钟,你没下来,我就上来敲门了。”
  “别!”这下她清醒了,鸡飞狗跳的洗漱一番,套件衣服便出了门。
  孙语潭没走到陈锐面前,隔着段距离,两人对视一眼,她转身往外走。
  陈锐慢慢的跟上来。
  出了小区,孙语潭停在一棵香樟树下,陈锐经过她时,伸了只手过来,拖着她继续走。
  “哎哎哎,”孙语潭脚钉在地上,“去哪去哪,别动,聊一聊啊大哥。”
  陈锐充耳不闻,他揽过她肩膀,孙语潭还要挣扎,臀部被人不轻不重的拍了一掌,孙语潭僵了一秒,惊慌地四处张望,还好周围没什么人,陈锐笑她:“怂什么,小侄女,昨晚上不是很厉害吗?哦,还有,你腿不是还在身上吗,跑啊。”
  孙语潭踩他一脚,“你这人怎么这么记仇啊。”
  “我记的可不是仇。”顿了顿,陈锐又悠悠道:“不过也是要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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