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父严母一听大儿子说得有道理,就任由着严杰继续散漫了下去。严杰的大学专业纯属他自己的兴趣,平时他爱打游戏,爱去逛点儿什么漫展游戏展什么的他爸妈也没意见。
“严杰,有女生找你!”
有同学喊了一声靠在椅子上玩儿switch的严杰。严杰把游戏暂停,勾起唇来就对那从教室后门走进来的女孩儿笑。
“来啦?……怎么是你?”
严杰的笑意在看到女孩儿的脸时瞬间淡了下去。
“我不能来吗?”
染着粉红色的头发,五官精致、身材纤细,连腿都比周围的女生长上好几分还细上好几分的女孩儿说这话时有些负气。
于是严杰重新端起笑脸来:“没有。”
就是谁都看得出他这笑浮于表面,半点儿都没有进入眼底。
不过同学们也都理解严杰对这么个PLMM怎么会是这样的态度。
这个PLMM叫宁雨薇,是珠宝设计专业的学生,也是材料与制造学部的部花,还是严杰的前女友。两个人分手的时候先是女方这边指控严杰劈腿,后来女方的同学出来证实说严杰劈腿纯属子虚乌有、倒打一耙,明明是女方先爬了的别的男人的床。
真真假假的八卦周围的人也就听个新鲜,事实如何谁都不清楚,大家只知道这对以前如胶似漆的情侣在分手时闹得挺不愉快的。以至于到现在都没人敢在严杰的面前再提宁雨薇的.名字。
宁雨薇就青春靓丽地站在严杰的面前,严杰却没有理会她,而是继续玩起了游戏。宁雨薇面上有些挂不住,却又只能耐着性子与严杰说话——如果说现在世上还有一个人会无偿地帮她,那么那个人只能是严杰了。
“……你等的人是你的新女朋友?你有新的女朋友怎么不说一声?”
宁雨薇向着教室后门看了一眼:“是不是你们院的院花?还是我认识的人?”接着又朝着严杰娇嗔一声,笑道:“你也真是的,有的这种大喜事也不和我分享。下次把你女朋友叫出来,我们一起去玩。对了,我发现了一家特别好吃的店。下次我带着你和你女朋友去吃啊。”
“没这个必要。”
严杰回答地斩钉截铁。
宁雨薇一脸受伤,她露出快要掉出泪来却还强撑着挤出个笑容的表情。
“我们不是朋友吗?就算不能……不能在一起了,也不必这么生分见外吧?”
严杰以前最喜欢宁雨薇这么小意温柔的温婉模样,现在他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想笑。
“何必呢?”
他抬起眼来,笑看向宁雨薇:“直说吧。这次你要多少钱?”
宁雨薇呼吸一窒,“……严杰你什么意思?”
严杰看着宁雨薇骤然惨白下去的脸,叹息了一声:“你爸爸那边有窟窿等着你去填,你.妈妈生病又要住院。我理解。所以直说吧。多少钱?”
宁雨薇的嘴唇嚅动了两下。她很想怒骂严杰说:“你当我来找你就是为了你的钱!?”、“你以为我稀罕你的臭钱!?”,也很想马上从众人的视线中离开。
可她做不到,因为她真就是为了钱来找严杰的,她也确实稀罕严杰的臭钱:她爸爸从牢里出来之后又开始赌了,赌了还不算,这次她爸还借了高利贷,说是要搞一票大的——只要把家里的风水弄好了,财神自然就会下凡来。只要把财神关住了,他们家就能一直发大财!永远不愁吃喝!
宁雨薇想说他爸疯了,可事到如今单凭她一个人的力量怎么拦得住一个疯子?她妈妈本来就身体不好,被她那疯子爸打了之后更是直接进了医院里躺着。
现在全家的重担都在她一个人身上,她能怎么办?
当初她劈腿另一个比严杰更有钱的小开是因为严杰他爸妈的公司是要给他弟弟的,而严杰每个月的零花钱也不过就一万!一万块对普通人来说是够了,可对她来说……一万块连个名牌包都买不起!更别说她家里还有两个填不上的黑洞!
咬着嘴唇的宁雨薇脸色狰狞了起来。她不确定自己是要狮子大开口,一次从严杰这里拿到可以拿到的所有钱,还是细水长流一点儿,不要彻底寒了严杰的心,断了严杰这条路子。
“杰哥。”
一个女声突然从宁雨薇的身后冒出。宁雨薇没有循着那声音马上去看是谁在说话。因为她明明白白地看着面前的男人眼中冒出一簇明亮的火光,整个人像是重新被染上色彩那样鲜活了起来。
“来啦?”
严杰一见走廊上的顾凌霄就从裤兜里掏出钱夹。他点也没点就直接捻了一小叠粉红色的大钞塞进宁雨薇的手里,然后一手抓起自己的背包就从教室后门跑了出去。
他是真的爱过自己的初恋女友宁雨薇。但宁雨薇从头到尾都没有喜欢过他。她甚至不珍视他对她的爱乃至他这个人。
他在与宁雨薇分手之后也确实放纵过自己,胡来了一段时间。结果他发现那只是让自己更加空虚。
后来他想通了,他不能强求宁雨薇爱自己,也不能说宁雨薇劈腿找别的男人追求她的幸福是不对的。作为一个失恋的失败男人,他最后能为宁雨薇做的事情也就只能让大家好聚好散,就这么着吧。
“走走走!哥带你去吃好吃的!”
严杰心里难受,面上还要没心没肺。他“哈哈哈哈哈”地笑着,搂着顾凌霄的肩膀就在众人的视线中走过长廊。
顾凌霄被严杰搂得肩膀生疼,呼吸也不大畅快。她想推开严杰却推不动,只能低声对严杰道:“杰哥,你把铃铛给我就行,接下来的事情我会一个人处理。”
“说什么呢!这么好玩儿的事我当然也是要掺一脚的!”
严杰说着对顾凌霄风.流不羁地眨了眨眼睛。顾凌霄挣扎的动作却是一顿。
她分明在这个年纪不大的男孩子眼里看到了浓郁的悲伤。
顾凌霄越过严杰的肩头看了一眼严杰身后的宁雨薇,宁雨薇站在走廊的那头,手里还捏着那一叠纸钞。她的脸色非常难看,整个人身上也散发出一股压抑至极的郁愤。狰狞使她化着精致妆容的整张脸都变得有些渗人。
顾凌霄隐约理解了严杰和宁雨薇的关系,也看出了严杰的开朗是在逞强。他现在这么亲昵地搂着自己是故意让宁雨薇误会她和他的关系。
……好吧。既然严家对她有两宿还有好几餐饭的恩情。她帮帮严杰也不为过。
“那说好了啊。”
顾凌霄放开了声音,笑着捏了捏严杰的脸:“你要带我去吃特别好吃的东西。不好吃……唯你是问。”
严杰完全愣住了。他怎么也没想到明明是他先拿着顾凌霄作戏的,这会儿在至近距离之下,怀里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姑娘居然让他感觉到了强烈的妩媚,还有一丝丝的……心动。
“好!”
严杰搂着顾凌霄肩膀的手顺势下滑,直接搂到了顾凌霄的腰上。
第一实验的校服有两套,一套运动服,一套小西装。鉴于运动服是真的难看,活似黑白相间的企鹅或是圆滚滚的熊猫,高三又没有体育课,所以第一实验的高三生能穿小西装的都会穿小西装。
顾凌霄现在穿着的就是西装校服裙。这身校服很快就被工业大学的学生们认了出来,很快“严杰找了个高中生做女朋友,还故意把人带来给宁雨薇看,又塞钱给宁雨薇,把人家好好一个部花搞得跟个乞讨乞丐一样”的八卦就传遍了整个学校。
严杰和顾凌霄没忙着去吃饭。
就在别人都以为他们两个去花天酒地了的时候,严杰把顾凌霄带去了材料与制造学部。以前严杰经常来材料与制造学部来等宁雨薇下课,连带着和材料与制造学部的男生女生们都混熟了。
昨天严杰打完电话下楼,想看看顾凌霄如何处理夺运风铃,却只看见顾凌霄把那些个风铃都锤扁了。
“这样风铃上的法阵就算是被破坏掉了。但是已经损失的气运是不会自己回来的。”
“我需要重铸这些铃铛。”
当时严杰听了顾凌霄的话还没什么反应,今天见过宁雨薇他忽然就想起:论材料和设备,还有比材料与制造学部更齐全的地方吗?
所以他带来顾凌霄跑来了这儿。
相熟的材料与制造学部的学生见了严杰,听严杰说想借地方和材料做点儿东西,立刻就答应了,把教室的钥匙给了严杰——横竖中午他们也要出去吃东西,暂时不用教室。教室里还放着他们做的作业半成品,有人看着些他们也放心。
顾凌霄本来还烦恼于材料、场地没法马上一次性凑齐,这次问题是一次性全部解决了。
从零开始做法器是很麻烦的,麻烦的不在于金属,而是其中那些“杂质”。夺运风铃的材质基本是铜,其中还掺杂了一些其他的合金以及肉眼难以辨识的鸡血、香灰、符水、草木枝叶以及动物的皮毛与骨头。要顾凌霄一样一样地去还原这些配方,确实要浪费不少的时间。
所以顾凌霄直接把夺运风铃拿焊枪半融了,再重新拿锤子手打成新的风铃。这相当于她就着别人的算式,改了别人的整个算法,使得算法结果逆转。
“……好了。接下来冷却就行了。”
顾凌霄拿着钳子把新打好的风铃放进了冷水槽里,“嘶——”的声音里白气直冒。
“这样就可以了?”
看着顾凌霄三两下就把六个风铃做成了六个丑丑的……咳,不,是非常具有手工风格的新风铃,严杰难以置信地抱着椅背问。
“不是多难的事情。”
姜禹君这个学霸的头脑很不错,顾凌霄心算时非常轻松也非常迅速。她又不是从零开始做法器,自然改人家的法器改得得心应手。
“回去麻烦杰哥把你朋友们的生日、家里有哪些成员还有住家是个什么情况告诉我一下。我好算这风铃他们该挂在哪里。”
脱了技工手套,顾凌霄抹了抹额上的汗。
“啊??还要问这么多事情啊?”
严杰拧了瓶矿泉水给顾凌霄。
“嗯。”
顾凌霄坐了下,拿着矿泉水就猛灌了几口。
“铃铛的铃声有‘招’与‘聚’的力量。风铃如字面的字意,是以风为触发铃声的媒介,不需要人力的驱使也能发动。”
“但是会被招来的东西并不一定是福,会循着铃声聚起的东西也未必就是幸。”
“风铃如果挂在正确的位置上,确实能为家主招财纳福聚福气。但如果风铃挂的位置不对——”
以前的房屋寿命比较短。总是会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重建。而任何的阴气怨气,只要在烈日下面暴晒个几天都会消散。怨气重到难以消散的也会潜入地底,多年难以醒来。
然而现代城市的建筑物许多都是几十年不曾重建。随着建筑物越建越高,阴宅也是一户叠一户。
过去很多偏远的地方是以村子为单位出事,因为一个村子的风水都是相连的。现在村子少了,城市多了。可城市里有了一个个的小区,各个片区都以不同的姿态相对独立地竖立在都市里。这些小区片区也和村子一样,会因为某种人为或是凑巧的原因成为一片独立的风水地。
每个地方的风水都会形成独立的漩涡。漩涡里有各种各样的东西在流动。风水不好的地方,当然也就比风水好的地方更容易汇聚那些不好的东西。
想想看,如果你把能“招”能“聚”的风铃挂在一个四周都是戾气、躁郁、仇恨、苦恼、嫉妒之气的地方,你会招来什么,让什么东西聚在自己的家里?
“之前也说过每个人的命格都不同,每一家的气运都不同。因为住家的方位与风水都不同,所以许多东西不能一概而论。”
“要根据实际情况才能调整出最佳的方案。”
严杰听罢,顺口感慨一句:“真麻烦啊……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风铃。”
顾凌霄不意外严杰是这个反应,她笑笑:“本来是可以不用这么麻烦的。”
如果一开始设计房屋的人就已经注意到了风水的问题,将风水考虑进设计的范围之内,这种居家微调型的风水根本没必要这么麻烦。区区一个风铃也不能带来多大的祸事。
但华国的风水学曾经因为不可抗力断过传承,如今真正懂风水的人已经是凤毛麟角。而玄学作为一种古代的科学技术并没有在近代现代得到正确的认识,反而还被妖魔化了。当然这种妖魔化也不是无缘无故的,着实是许多骗子都自称玄学大师,打着玄学的幌子四处招摇撞骗。真正懂行的人又不愿意出山惹祸,这才让玄学沦落为了“骗术”的代名词。
在华国风水学断了传承的那些年里,华国平地起高楼,到了现在还有各种各样地开发商在不管不顾地建楼房。
这种只要把房子建出来就完事,完全不用考虑里边儿的人住着如何的房子多得一塌糊涂,当然这些房子的风水和这些房子所在区域的风水也是一塌糊涂。
——根子上全是虫害的树,你要它结出一个正常的果有多难,调整一个家的风水就有多难。
听了顾凌霄的话,严杰唏嘘了一阵。很快他联系了晓峰,又亲自把顾凌霄和铃铛一并送到了晓峰开的酒吧。
顾凌霄让严杰在晓峰酒吧门前的霓虹灯下打了个孔,又把新铃铛挂到了霓虹灯之下。每当有风吹过,那其貌不扬的铃铛就会“叮铃铃”一阵脆响。
没过几天,晓峰请严杰去一趟酒吧,还要严杰务必把顾凌霄也一并请去。
坐下来之后,抱着鬼鬼刚生下的女儿的晓峰立刻喊了顾凌霄一声:“大师!”接着连连道谢。
原来顾凌霄那铃铛挂上去的当天,被晓峰挪了店里资金的那两个朋友就正好来了。当时晓峰已经做好了被两个朋友臭骂一顿再赶出去的准备,他那两个朋友也确实是抱着兴师问罪的心来酒吧与晓峰碰面的。
然而两人下了车,刚在酒吧门口站住了脚就听见一串“叮铃铃”的轻响。
风铃的声音清脆极了。那清脆的声音也不知怎么地就让晓峰那两个朋友想起了从前。想到了晓峰平时的为人处世,想到了晓峰对鬼鬼的一片赤诚,也想到了晓峰和鬼鬼孩子都快出生了还只能蜗居在一间小小的出租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