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他的话——李暮夕
时间:2019-10-01 08:03:24

  芷荞没料到,他会问她这个。而且,他很少主动给她发短信。
  不知怎么,她一颗心跳得不大正常,想了想,忐忑地回:“你要带我出去吗,大哥?”
  “不管学什么,都要劳逸结合。而且我刚回国,这些年北京城的模样,已经大变了。你在这儿生活这么多年,不带我到处参观参观,尽一下地主之谊?”
  隔着屏幕,她好像都能看到他莞尔微笑的模样。
  带点儿施施然的调侃。
  芷荞的脸涨红了,打了字又删掉,最后,还是回了句:“好的。”
  第二天,她五点就起来了,梳洗打扮花了一个小时,然后,对着镜子换了好几件衣服。最后,选了一件浅蓝色的吊带星空裙。
  吊带是黑色的吊带,绣着英文字母,透着那么点儿潮流。
  裙子是质料上乘的裙子,用昂贵细软的香云纱层层垒叠,再手工绣上蕾丝,缀上细小的珍珠和碎钻。
  这是前几天,白谦慎让他的副官送来的,法国某品牌的高定裙子。
  不过,这在她琳琅满目的衣柜里,只是普通的一件而已。
  这些年,除了圈子里节假日往来、参加各种宴会收的礼物,顾惜晚也不遗余力地娇养她,给她最好的教育和生活品质。
  在衣服首饰这方面,更是丝毫不吝惜。
  顾家虽然从政不行,商界这方面却是涉猎很广,最不缺的就是钱。
  这种骄奢的生活,常常让她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正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门外有人戏谑了一声:“呦,我们的小公主在照镜子呢。”
  芷荞回头,却见房门半开。穿着军装的白靳弯着腰,戴着白手套的手轻轻扣在门把上,正探进半个身子。
  笑望着她。
  芷荞有些怔然,随即惊喜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不是说,军校头两年不让回家省亲吗?”
  白靳站直了身子,悠然推开了门:“你的数学是体育老师教的吗?我都毕业两年了。”
  他的语气很无奈。
  芷荞恍然,忽然想起来,他进入首都中央军校上学,已经好几年了。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是我记错了。”把手里的首饰盒放回梳妆台,转身就要出来。
  白靳走过来,按了她的肩膀。
  芷荞怔住,却见他抬手拂过梳妆台上一个个首饰盒,最后,掀开了末尾一个蓝宝石绒的盒子——
  拈起里面的一只指甲盖大小的钻石耳钉。
  芷荞说:“我只是出去逛街,戴这个太……”
  白靳不由分说,摘下了她耳朵上的蓝宝石耳环,低头,把这枚耳钉扣上。
  芷荞气恼他的蛮横:“你这人……”
  他的手指抚上她的耳垂:“就戴这个,好看。”这是她十六岁生日那年,他送给她的。是整钻切割而成,价值不菲。
  而在这一整颗钻石外,有细密地排了一层浅绯色的红钻。
  耳垂上传来有些粗糙的触感,芷荞怔了怔,原本诘难的话,忽然说不出来了。
  没等她多想,他已经迈步出去,头也不回,朝她摆摆手:“出去了,不用送,晚上跟沈遇他们出去,我不回来吃饭。”
  她追到门口,却见他已经开车离开。
  不由懊恼地跺了跺脚。
  每次都这样!
  其实,当年他们初见时,并不是那么愉快,他还骑车撞翻了她的早点。
  白靳这人年轻气盛,桀骜不驯,做事全凭心情,眼睛长头顶上,十足的一个浪荡公子哥儿。
  她外表柔顺和婉,轻易不与人起冲突,心里却是有主见的。白谦慎的威严端丽让她敬畏,她对白靳,可是丝毫没有尊敬之心。
  白靳在的时候,两人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好在他老是在外面游荡,不见人影。
  这样的长年累月中,打打闹闹,渐渐的,倒能和平共处,也是怪事。
  ……
  出门前踯躅再三,总觉得这里不好那里不妥当,可真出了门,一路上飙到80码,差点闯了红灯。
  等开到研究所这儿,一个急刹刹住,还有点儿惊魂未定的。
  她努力喘息,老半晌,心情都不能平静。
  芷荞照了照镜子,里面的人儿小脸绯红,下巴尖尖,有点忐忑又有些狼狈的模样。
  真是鄙视。
  她又掏出那短信看了看,不过是最平常的那种邀约而已。
  心里开始唾弃自己,目的不纯,看啥都想入非非。
  到了外面,冷风一吹,心情平复下来。
  按着之前来时的路,她到了他的宿舍楼底下,直接上去,按响了门铃。
  门打开,她还没扬起的笑容就凝固了。
  屋里的女人也皱着眉望着她,居然是程以安。两人大眼瞪小眼,后来还是芷荞笑着说:“程老师,你怎么在这儿啊?”
  程以安没回答,目光在她身上打转:“你认识谦慎?”
  语气熟稔,手还按在门上,没有让她进门的打算。
  女人的敌意,有时候来得这么不讲道理,这么明目张胆。
  程以安的目光,在眼前这个女孩脸上转了很久,心情不得平静。
  其实一开始,她没有要为难这个女孩的打算,只是出身好,又是她的老师,原本就高她一等,免不了端着架子给她一蹬下马威。
  那只是性格使然,无差别攻击,换了别的学生也一样。
  但是,在学校里第一眼看到她的那一刻开始,她就是真的不喜欢这个女孩子了。
  原因也很简单,女人对于比自己还要年轻漂亮的女孩,总是存着几分敌意的,区别在于——明显和不明显而已。
  不过在此之前,她确实没有把这个女孩放在眼里。
  程家是北地数一数二的世家,可以和白家并肩,她程以安是什么身份,这个女孩又是什么身份?
  程以安心里,总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优越感。
  但是,在白谦慎的宿舍门口看到她的这一刻,她心里忽然有了一种微妙的危机感。无关其他,只是女人的一种直觉。
  她这样如临大敌,芷荞也是尴尬:“我是来找白首长的,我……”
  程以安打断了她:“我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我警告你,别想着……”
  她还没说完,身后就传来白谦慎的声音:“你们站门口干什么?荞荞,进来啊。”
  芷荞甫一抬头,就看到他往客厅过去了,歪着头,拿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
  她咬了咬唇,又看看程以安。
  程以安心里有很多疑问,但还是勉强笑着,把她让了进来。
  三个人共处一室,气氛难免尴尬。
  白谦慎给容芷荞倒了咖啡,又问她要不要加奶,语气温和贴心,简直前所未有。
  程以安忍了半晌,终于忍无可忍:“谦慎,你别对别人那么好,会让人误会的。以前大院里就有些心术不正的女孩,借着各种法子接近你,就是仗着你好脾气。”
  容芷荞端杯子的手一顿,心里很不舒服。
  她指桑骂槐的,就差指着她的鼻子骂她了。同时心里也有些好笑,心道,她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果然,白谦慎诧异地看向程以安:“你说到哪儿去了?这是我妹妹。”
  “啊?”程以安嘴巴张大,瞠目结舌的表情简直可以做成表情包了。
  白谦慎确认般点点头,然后,跟她简略说了一下两人的关系。
  程以安先是震惊,然后脸涨得通红。
  芷荞难得看到她无地自容的样子,心里暗爽。
  这样难堪,程以安实在做不下去了,起身告辞:“学院里还有事情,我先走了。”
  白谦慎说:“不送。”
  等人离开,芷荞踯躅着问他:“程老师是不是喜欢你啊?”
  他一怔,看向她:“怎么这么问?”
  “感觉。”
  他笑了下,没有回答她。
  不知道为什么,芷荞心里往下一坠,有点闷闷的。
  白谦慎发现她的异样:“怎么了?”
  她不说话,低头喝咖啡。
  过了会儿,他斟酌着说:“以安就是朋友。”
  他不解释倒罢了,这一解释,味道就变了,空气里流动的气氛似乎变得别样暧昧起来。她头埋着,一直喝咖啡。
  “咖啡味道好不好?”
  “嗯。”
  “‘嗯’是什么意思?好,还是不好?”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他语气里隐约含着笑,语调上扬了些。
  这种看穿了什么的调调,让她有点紧张,又有些羞恼。
  她抬头瞪他,不期就撞入了他含笑的眼睛里。乌黑澄澈的一双眼,清明、耀眼,像把星光揉碎了洒进。
  笑起来,莞尔深邃的样子。
  芷荞握着咖啡杯的手抖了抖,不觉移开了视线:“……大哥,你对女孩子都这样吗?”
  “这样是怎样?”
  他眼底带着戏谑。她说不出话,心里有些恼,有种想要拂袖而去的冲动。
  他却说:“你不觉得,你很特别吗?”他笑了笑,看着她,“我的意思是,你不是一般女孩。”
  芷荞:“……”
  她承认,这一刻,她差点就沦陷了。
  只是,他半真半假的态度,真让人不敢轻易相信他的鬼话啊。
 
 
第9章 暧昧
  午后下了场雨,空气像是被洗涤过。
  出门后,两人在附近转了一圈,芷荞觉得没有什么好玩的,不由问他:“要去哪儿?”
  他一副无关紧要的模样,让她差点怀疑,是不是他提出来要她带他出去转转的。
  白谦慎说:“随便。”
  她有些生气了:“既然不想去玩,干嘛特地约我。”
  他看向她,笑得有些玩味。
  “特地”这这个词,总是充满着目的性,不觉就带了几分意味不明的暧昧。
  她说完,自己都羞红了脸。
  后来去了附近的步行街,她兴致才提起来,看看这个,又摸摸那个,买了好多东西。白谦慎手里的袋子越来越多。
  后来,拿得都拿不下了。
  芷荞终于发现了:“对不起啊。”
  “没关系。”
  “重不重?要不我们回去吧?我也有些累了。”
  “也好。”
  回到宿舍,又在楼道里遇到老张。他八卦的目光在两人间盘桓,颇有一种“这次终于”被我抓了个现行的感觉。
  芷荞逃也似的钻进了他的宿舍。
  逛了一下午,她有些累了,趴在沙发里看了会儿电视。
  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醒来时,发现身上盖着毛毯,身下是柔软的床铺。她坐起来,发现这是他的房间,他人靠在旁边的躺椅上睡过去了。
  白谦慎睡觉的样子很安静,睫毛修长,微微扑在脸上,打出一道浅淡的扇形阴影。
  芷荞望了眼窗外,电闪雷鸣的,居然刮起了台风。
  窗户被摇得啪啪作响。
  她拿了毯子,蹑手蹑脚地过去,给他披上了。
  他很警觉,睡梦里就一下攥住了她的手,力道很大,痛得她龇牙咧嘴,额头都冒出了冷汗。
  他睁开眼睛,看到是她才放开,歉意道:“不好意思,习惯了。以后你见我睡了,不要轻易靠近我。”
  芷荞揉着腕子,抱怨:“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搞特务的呢,警觉性这么高。”
  他失笑,柔声问:“疼不疼?我给你拿药酒揉一下。”
  她委屈地点点头。
  白谦慎起身离开,一会儿就回来了,手里拿着瓶红色的药酒。
  他倒了些在掌心,接过她的腕子,轻轻抹上。
  她手腕细,皮肤白,跟他结实的小臂形成鲜明的对比,好像微微一用力,就能给她折断似的。
  “荞荞,你以后要加强锻炼了。”
  “我很瘦弱吗?”
  “可以说,不是一般的手无缚鸡之力。”他低眉敛目,声音里有隐晦的笑意。
  芷荞:“……”
  还以为他刚刚弄伤了她,这会儿会迁就她两句呢。
  她气愤地抽回手腕,力道大了点,又扯到了伤口,疼得眼泪都掉下来了。
  “很痛吗?”他神色紧张。
  “不痛。”她哼一声,嘴巴很硬。
  他倒是笑了:“再嘟嘴,嘴巴可以挂仨油瓶了。”
  她撅着嘴的动作一滞,想再嘟,又怕被他看扁,心里更加委屈。
  这什么人啊?
  看她吃瘪,他似乎挺开心,好整以暇在床边坐了,拍拍身边:“过来坐。你总不能一晚上呆那儿吧?”
  “我要回去。”
  回头一看,窗外台风还是很大,楼底下的槐树都被吹完了腰。
  他笑:“你要回去?”
  芷荞:“……”好吧,回不去了,老天爷跟她过不去。
  后来实在困得狠了,就在床上躺下来。
  这会儿已经深秋了,这样的大雨加大风,老房子,难免有些冷。可暖气要到11月末才供,她冷得缩了缩脖子。
  身上微微一沉,她睁开眼睛看一下,原来是他给她盖上了被子。
  头顶是他英俊的面孔,近在咫尺。可能是挨得挨近了,她似乎能闻到他身上那种清爽好闻的味道。
  她感觉不能呼吸,不知是被子太重了,还是他离得太近的原因。
  他反手把床头的台灯关了。
  屋内瞬间昏暗下来,只能听见窗外风吹打窗户的声音,还有窗帘缝隙里漏进的月光,在地板上留下浅淡的清辉。
  床头的他,只能看见模糊的影子,那么高大,只是微微俯下/身,她就感觉不能呼吸,被禁锢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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