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朝徐笑春翻了个白眼:“带我到这里来干什么?”
一开口,却是正儿八经的男子。
徐笑春看到谢怀琛这娇媚的样子,压低声音噗嗤一声笑:“带你来看嫂子。”
“嫂子?什么嫂子?”谢怀琛愣了一下。
“表嫂,陆晚晚啊。”徐笑春跟他说:“舅舅舅妈再过不久怕是就要到陆府提亲了。”
谢怀琛懵了:“我怎么不知道?”
“你成天除了喝酒就是斗蛐蛐,怎么可能知道。”徐笑春拍了把他的脑袋:“小声点。”
谢怀琛听了这话,深吸一口气,转身就要走。
“镇国公府高门大宅,岂是我们家可以攀附的,齐大非偶的道理我还是懂的。”陆晚晚小声说。
徐笑春一把拉住谢怀琛:“听听,正说你家呢。”
谢怀琛又被她摁回墙头。
他扭头看了眼徐笑春摁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暗暗发誓,以后有女儿,一定不让她习武。
这是谢怀琛这辈子过的最无聊的一下午,竟然和徐笑春两个人趴在墙头听墙角。
沈盼听她这么说,神色微松:“我就知道,像你这样聪明的孩子,怎么会看上小公爷。”
谢怀琛脑门有些疼——什么叫聪明就看不上他?
难不成天底下喜欢他的都是傻子吗?
陆晚晚抿唇,没有说话。
“我听说他招摇得很,前两天还在香红楼撒下重金搏红颜一笑。他家夫人公爷虽好,可到底本人不成器,你嫁过去也是委屈。”沈盼轻轻地说:“女子嫁人,首嫁人品,再嫁才华,三嫁情意,最末才嫁家世。谢小公爷斗鸡走狗,流连花街柳巷,资质平平,空有显赫家世,到底并非良配。”
“凭她是什么人,也敢这么置喙你?”徐笑春气得咬牙,纵身一跃,就要跳下去。
谢怀琛一把扯住她,扣着她:“别胡来。”
“你就任由别人这么说你?”徐笑春歪头看向他。
谢怀琛满不在意:“她说的都是事实,我毫无才华,生性浪荡,空有家世显赫,没错啊?”
“不行,我不允许别人这样说你。”徐笑春正同他拉扯。
默了良久的陆晚晚终于开口。
“小公爷不是那种人。”她软软地笑:“他心地良善,连受伤的兔子都会出手相救;陆家遭火,他也冲在最前面;二妹妹陷害我,他为我出头;园林静谧之处,他有满室书香;最重要的是,国公爷和父亲品行端正,夫妻恩爱和睦,在这种环境滋养长大的人不会是朝三暮四的登徒浪子。”
她声音轻柔,却透着坚定的力量:“我相信,他不是市井上传的那种人。”
陆晚晚身姿窈窕,坐在廊下,隔花看影,显得她分外娇小。
谢怀琛看着她小小的身影,莫名心下一动。
世人皆知谢小公爷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她倒好,竟能找出自己这么多优点。
有眼光。
谢怀琛心里颇受用,拉着徐笑春跳墙便走:“走,哥哥我请你喝酒去。”
月绣上正好和墙头跳下来的两人撞了个正着。
她一惊一呆一愣,随即高声喊道:“来人啊,有人私闯后园。”
徐笑春急得直跺脚:“不是不是,我们不是坏人。”
“放着好好的大门不走,翻墙是什么好人。”月绣高声喊道。
徐笑春支支吾吾解释:“我们……我们……”
陆晚晚追了出来,看到徐笑春。她愣了一瞬:“徐小姐?”
徐笑春面色讪讪,尴尬到了极点,硬着头皮跟她打招呼:“晚姐姐,是我。”
陆晚晚道:“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你啊。”她瞥了眼谢怀琛,他举着袖子极力去遮自己的脸。
陆晚晚眸光中透出几分怀疑,她打量着谢怀琛:“这是?”
“我的丫鬟,翠花。”徐笑春嘿然直笑。
谢怀琛暗中掐了她一把,她痛得龇牙咧嘴,眼泪在眶里打转,还不敢吭声。
“她是忠勇将军府的徐小姐,来找我的,无事。”陆晚晚对追出来的沈盼说。
沈盼惊了一跳,忙问道:“这些该死的丫鬟也不通传一声,你们没摔着哪里吧?”
“是我嫌通传太麻烦,所以就爬墙来找晚姐姐的。”她声音越说越小。
陆晚晚挽着她回房:“有什么话回房里再说。”
徐笑春担忧地看了眼身后跟着的谢怀琛,心里不禁为自己捏了把汗。今日若是他在新嫂子面前丢了脸,回头还不知会怎么收拾自己。
回到陆晚晚房里,她们有一搭没一搭说了会儿话。
徐笑春心里挂着谢怀琛,频频看向他。
陆晚晚发觉了她神色间的异常,问道:“你这丫鬟为什么一直以袖遮面?”
“她……她啊……”徐笑春语塞了一阵:“她正害着水痘,面上不好看,怕吓着你。”
“水痘不能见风,否则容易生麻子。”陆晚晚惊讶地说道。
徐笑春:“啊?真的吗?我不知道,那我先带她回去吧。”
“我以前也生过水痘,我帮她看看。”她站起身,走到谢怀琛身边,说:“你放下袖子,我看看怎么样了?”
谢怀琛扭捏到别过身。
徐笑春心里已经一阵一阵发凉,她上前解救谢怀琛:“没事,她只是初期,没那么严重。”
“越是初期,越要注意。”陆晚晚轻轻牵着她的手,柔着声音哄他:“松开,让我看看好吗?”
她的手和她的声音一样,柔软细嫩,如若无骨,在他掌中显得格外小。
仿佛他轻轻一握,便能将她紧紧纳入掌心一般。
陆晚晚纳闷,这丫头的手好大。转念一想,徐笑春是习武之人,丫鬟定也不是柔弱可欺的,看她生得如此高大,手掌宽也说得过去。
徐笑春此时此刻想死的心情都有了。
谢怀琛紧紧护着自己的脸。
陆晚晚道:“别怕,没关系的。”
月绣也上前帮陆晚晚掰他的手臂:“千万不能讳疾忌医,否则以后落下麻子病根可就麻烦了。”
在她们主仆二人的夹击下,谢怀琛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他忍无可忍,放下手,恶狠狠一字一顿喊道:“徐!笑!春!”
陆晚晚骇得猛地松开手,下意识朝旁边一退,刚好撞到矮柜上,顺势跌坐在地毯上,还带翻了矮柜上的一个花瓶。
她看清谢怀琛这身装扮,先是一怔,再是一愣,随即没能忍住,笑了起来。
她腹部都笑得快抽搐。
“笑什么,有那么好笑吗?”谢怀琛化了妆的桃花眼睨了她一下,无限娇媚风情,
陆晚晚憋住笑,极力挤出正经的表情:“翠花小姐花容月貌,国色天香,在下自愧不如。”
谢怀琛愤愤地扫了眼徐笑春。
徐笑春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寒意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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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上香
徐笑春把陆晚晚扶起来,轻捏了捏她的小臂:“求求你晚姐姐,别笑了,我还不想被剥皮抽筋。”
陆晚晚敛了笑意,极力憋着笑,亲自端了一盏茶给谢怀琛。
谢怀琛怒气冲冲,接过茶,喝了一口:“要笑就笑,你别憋着。”
陆晚晚掩面,调节表情,尽力不去看他,保持平常心问他:“怎么装扮成这样?”
“你问她。”他愤愤指着徐笑春。
徐笑春一脸无辜:“怀琛哥哥说他想见你,央我带他来找你。我想着你们那一日闹得满城风雨,直接来不大妥当,所以让他扮作我的丫鬟……”
谢怀琛:“……”
明明是昨夜徐笑春约他吃酒,兄妹俩在酒桌上斗了狠,打赌,输了的要答应对方一个要求。他以半壶之差输给徐笑春。他谢小公爷输得起重信用,任由她把自己糟蹋成这个样子,带到了这里。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先贤圣人诚不我欺。
陆晚晚闻言,细看了谢怀琛,见他高额宽鼻,深眸红唇,哪怕是穿着女儿装,仍有几分难掩的矜贵,气度雍容。
她眼睛微转,捏了捏徐笑春的掌心:“别取笑我。”
谢怀琛瞥了她一眼,小小的双颊雪白红润,纤长浓密的睫毛垂下来,在眼睑处投下浓浓的阴影,她微蹙着眉,模样愠怒,看上去却分外乖巧。
算了,有什么解释的!他心想。
又坐了一小会儿,李长姝的贴身丫鬟长青来请陆晚晚,说是去年的新科状元顾朝家的母亲前来拜访,听了她的雅名,想见见她。
顾朝是如今的朝廷新贵,去年刚中一甲状元,便入谏议院,如今圣眷正浓。更巧的是,他今年二十有二,还未婚配。
这个当口他母亲登门拜访,意欲何为溢于言表。
陆晚晚微微掀起眼皮,看了眼女装的谢怀琛,道:“烦请你告诉四姨娘,我身子不适,便先不去了。”
长青一副早知如此的神情,不满道:“四姨娘说了,顾夫人是状元爷的母亲,颜面不好扫,四小姐无论如何也得去一趟。”
陆晚晚拧了拧眉。
徐笑春不阴不阳地接话:“外头摆摊的贩夫走卒害了伤风还能不去出摊呢?你一个大小姐,还看丫鬟姨娘的脸色行事不成?”
陆晚晚想阻止她,都来不及。
长青跟着李长姝多年,一直在陈柳霜手底下讨生活,仰人鼻息过日子。主子翻了身,丫鬟跟着鸡犬升天,她这几天也摆出架子来了,虚虚一福身,翻了个白眼,道:“大小姐看谁脸色过日子总归是我陆家内宅的事,容不得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外人置喙。”
陆家内宅之事现在都由李长姝打理,今儿却无人通传有人找陆晚晚,想必是从后门进来的。她一身装束又随意简单,丝毫没有京城世家贵女的精致,想必是大小姐在允州的穷亲戚上门打秋风了。
说完这句,她便走了。
气得徐笑春就差跺脚大骂:“晚姐姐,你们家的丫鬟都这么猖狂的吗?照我说,你把她绑起来,一顿鞭子抽得她妥妥帖帖的。”
陆晚晚嘴角扯出一丝苦笑:“这丫鬟的态度算好的,以前还有在园子里碰了面朝我翻白眼的呢,要是个个都去打一遍,我成日就不用做别的事了。”
徐笑春秀眉微蹙:“你们家的丫鬟没人管教的吗?”
“大将军内宅清净,只夫人一人,你哪懂我们这些姨娘众多,又没亲生母亲回护的女儿过的什么日子。”徐笑春天真可爱,活成了她最羡慕的模样,便乐意跟她说:“前有继母,后有姨娘,我又从乡下回来,谁看得起我?不是丫鬟胆子大,是我根本不值得他们看得起。”
徐笑春捏了捏拳头:“这不是欺负人吗?”
“这不是欺负人。弱肉强食,自古皆然。”陆晚晚神情平静。
“那你就任由他们这么欺负你吗?”
陆晚晚乌黑的眸子里烈焰灼灼,唇角含着笑:“当然不会,我不会永远是弱者。”
徐笑春还要再说什么,默了良久的谢怀琛终于开了金口,他抱臂懒懒地看着徐笑春:“徐笑春,你打算留在这儿吃晚膳吗?”
徐笑春恍然惊醒:“糟糕,今日舅舅要考我课业,我还得临时抱佛脚,得先回去了。”
她风风火火,扯了谢怀琛就跑:“晚姐姐,回头要有人欺负你,你就往将军府送个信,我立马带三百家丁护卫来救你。”
陆晚晚正想嘱咐她回去走正门,到了院子里就见两道红影一晃,齐齐跳上墙头,转瞬间便跑出老远。
她倚门见那两道身影越走越远,非常羡慕,被宠爱着长大的孩子好幸福,可以肆无忌惮地玩玩乐乐,身后总有人为他们撑起一片天。
只可惜,她没有那个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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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二,陆家一家上招提寺上香祈福。
陈柳霜和陆锦云还被关在祠堂里,十余日了,陆建章连见都没去见过,府上的人都说陈柳霜算是完蛋了。
这次出行派了三辆车。
陆晚晚出门的时候,众人都等着她。她穿着简单的衣裳,簪着简单的发饰。
李长姝对陆建章说:“咱们这位大小姐越来越有大小姐的样了,还没嫁进国公府,就摆上少夫人的谱,让父亲这么等着。”
她记恨陆晚晚上次在顾夫人面前拂了她的面子。
中间人告诉她,如果陆晚晚答应嫁去顾家,顾家会给陆家一笔丰厚的彩礼,还会另外给她一笔不菲的钱财。
她是罪臣之女,家产全数充公,她门庭微博,成亲之时陆家未高看她一眼,彩礼微薄。原也是能过日子的,不过如今栖林大了,需要打点的地方很多。
她需要钱。
如今她担了管家之责,原本以为捞钱会很方便,没想到老夫人每个月会看账查账,她根本没处动手脚。
好不容易可以用陆晚晚换一笔不菲的私产,她却连面都不出来见。
这让她很没面子!
陆建章不悦,他喜欢乖巧懂事能为自己谋利益却随时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女儿,而不是趾高气扬气焰嚣张的国公府少夫人。
“父亲,你久等了。”陆晚晚乖巧地福礼。
陆建章说:“你眼中还有我这个父亲?”
陆晚晚不解:“女儿十分敬重父亲。”
“敬重还让我等你这么久?”
陆晚晚低着头,没有说话,眼角的余光扫到李长姝勾起的唇角——她很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