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晚晚说:“说不定她是受了二姨娘惨死的刺激,所以才说不出话。”
沈盼心不在焉:“也有可能吧。”
吃完早饭,天气晴好湛蓝高远,明亮得近乎刺眼。
这一日扫去一连灰暗了几个月的冬,终于透出些许春的气息。
她们一起到府门,各登一辆马车,分道扬镳。
到了镇国公府,徐笑春出来接她。
“晚姐姐,舅母今天有客人,没空出来接你,打发我出来了。”徐笑春亲昵地挽着她的胳膊,两人亲密无间。
陆晚晚有些不好意思:“要是知道夫人今天宴客,我就不来叨扰了。”
“舅母知道你来,很高兴呢。”徐笑春道:“听谢染说,昨天你碰到宋家那两兄妹了?”
陆晚晚想起那两兄妹就觉得不舒服,尤其是宋时青打量她的眼神,猥/琐又下/流,令人恶心。
她点头“嗯”了声。
“呸,这两兄妹都一样不要脸,哥哥强取豪夺,妹妹视人命如草芥,多看他们一眼都是对眼睛的侮辱。”徐笑春气不打一处来。
陆晚晚在马车里被颠得晕头转向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徐笑春嘱咐道:“你当心些,以后出门多带点人。”
她又想了想,陆晚晚被一个续弦的继母和妹妹一而再再而三地暗算,想来在陆家日子也不好过,又道:“不行,我晚上就回将军府,给你点三十个身强力健的侍卫,让他们跟着保护你。”
陆晚晚感动极了,又笑了笑:“哪有那么严重?我又不去僻静无人的地方,难不成他还敢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
徐笑春瘪瘪嘴:“不是没这种可能。”
陆晚晚笑着拍拍她的手:“放心,没事。”
徐笑春还要再说什么,已经到了花厅外,谢夫人迎面走来。
她笑得和蔼慈祥:“晚晚来了?我正要去找你。”
陆晚晚弯腰福礼:“不知道夫人今日府上宴客,我贸然登门,还请夫人见谅。”
“昨日听琛儿说你今天要来,我高兴得紧。只不过今日来的客人是家乡的族亲长辈,我怕是招待不好你,他们都是老人家,你在场难免拘束,和笑春去园子里玩儿吧。”谢夫人安排好了一切:“午时也不必同我们这些老家伙用膳,我让厨子另外安排。”
陆晚晚听她安排得妥当,考虑周全,应了声是便和徐笑春去了后院。
徐笑春带她在园子里逛了一圈。
此时冬未褪尽,园子里光秃秃的,没什么好景致。
两人都是兴致寥寥。
徐笑春为了活跃气氛,问她:“晚姐姐,你平常在家玩什么?”
她想了想,道:“绣花,裁衣……”
徐笑春听得头大:“就这些?”
陆晚晚格外实诚:“就这些。”
“那你的日子过得该有多无趣!”她感叹了一声,又道:“走,我带你找好玩儿的去。”
她带着陆晚晚分花拂柳,过廊走巷,到了一处小阁楼。
小阁楼在园子深处,四周树木繁茂,看起来有些偏僻。
“这是什么地方?”陆晚晚问她。
徐笑春拖着她的手臂:“跟我走就是了。”
近了,陆晚晚听到里面传来阵阵欢呼声,里面好像有不少人。
————
最近镇国公不知去了哪家府上,见人家公子哥学富五车,才识过人,回来后见自己整日赌钱作乐混日子的倒霉儿子,越看越不顺眼。
于是给谢怀琛立了规矩——不许他再出门赌钱喝酒。
要是家丁敢私自放他出去,一人五十大板伺候。
这些家丁惜命得很,尽忠职守地盯着谢怀琛,愣是没让他踏出府门半步。
镇国公有张良计,谢怀琛有过墙梯。
不许他出门赌钱吃酒,他就命小厮去喊了褚怀、李远之上家里来玩。
褚怀、李远之和谢怀琛是京城二世祖的三兄弟。
平常进出赌场酒坊,形影不离。
好长一段时间不见谢怀琛,他俩思念得紧,听说他被关在家,立马背着书匣登门求见,装作来找谢怀琛读书习字。
三人凑在一起,一合计,便在此处赌钱作乐,快哉快哉。
陆晚晚来的时候,他们正在玩叶子牌,谢怀琛占了上风,赢了不少钱,心情颇好,扔了银子让谢染出去买酒。
他去了半晌还没回来。
徐笑春带着陆晚晚进来的时候,谢怀琛一个酒坛子扔过来:“怎么去这么久?”
酒坛子针对陆晚晚的面门。
徐笑春一个旋身,飞起一脚,又将壶踢了过去。
谢怀琛坐庄,刚输了把大的,见“谢染”胆大包天敢还他一坛子,顿时从桌案上跳了下来:“谢染!你吃了熊心豹子胆……”
一转头,看见门口光亮下立着的女子,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你们怎么来了?”
“好啊你,竟然敢背着舅舅赌钱。”徐笑春指着他的脸:“还敢拿酒坛子砸晚姐姐,看我不告你去。”
谢怀琛眼睛落在陆晚晚身上,愣了一瞬,有些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我以为是谢染。”
陆晚晚眨了下眼睛,轻轻柔柔地说:“我知道。”
褚怀催谢怀琛:“该你了,出牌。”
谢怀琛牌一撂:“你们玩儿吧,我不玩儿了。”
徐笑春忙劝他道:“别啊,褚二哥,李六哥都在,你扔下别人跑了,人家怎么玩儿啊。”
“是啊,我们两个人还能玩牌不成?”
徐笑春眨巴眨巴眼睛,求他:“表哥,别走,咱们一起玩好不好。”
谢怀琛偏过头问陆晚晚:“你会玩儿叶子牌吗?”
陆晚晚先是点头,想了想又摇头:“只会一点。”
为了让她尽快融入新的圈子,舅母教了她很多东西,叶子牌、打双陆、蹴鞠、冰嬉,她知道谢怀琛都是这方面的好手,还是谦虚一点好。
“我教你。”谢怀琛马上有了兴致。
徐怀春拖着她坐在谢怀琛下手。
因有了姑娘家,谢怀琛又让人喊了几个丫鬟来伺候。
李远之恰好把牌码好,说:“开始了啊。”
谢怀琛把骰盅推到陆晚晚眼皮底下:“你来摇。”
陆晚晚瞥了眼他面前压着的银票,不如另两位的多。
“方才你输了?”她小声问。
谢怀琛瞧着她的脸,说:“输的都是他们的。”
陆晚晚彻底起了玩心,双手抱着骰盅,用力摇着。
她会听音辩数,听着两枚骰子在骰盅里发出清脆的声音,她就知道是几点。
清脆的声音回荡在空空的阁楼里。
半天,陆晚晚放下骰盅。
开盅,谢怀琛的庄,分牌。
自从陆晚晚来了之后,谢怀琛牌运特别顺,一连好几把,通杀全场。
陆晚晚总是能准备无误喂他想要的牌。
褚怀瞧出了端倪,教陆晚晚:“姑娘,你出熟牌,别出生牌。”
徐笑春输了不少钱,笑着调侃她:“晚姐姐,你可真旺表哥,你一来他赢了不少。”
“是吗?还有这么一说,那看来你很克褚二和李四。”谢怀琛抢白。
陆晚晚微微抬眸,抿着嘴笑了笑,喂了一张八索给他。
谢怀琛把牌一摊,又是满牌。
李远之面前的钱输光了,把牌面一推:“不玩儿了,下次再来。怀琛你运气太好了吧。”
谢怀琛把面前的银子打赏了些给丫鬟小厮,剩下的让陆晚晚和徐笑春分了。
褚怀喊道不公:“拿我们的钱充阔,也就你能做得出来。”
谢怀琛挑眉:“本公子凭实力赢的,不服再来。”
褚怀憋屈地叹了口气。
谢怀琛阔气地说:“拿去买胭脂。”
话是对徐笑春说的。
陆晚晚耳尖微微泛红。
从阁楼出来,到了午膳的时间。
谢夫人让厨房在水榭摆了宴,又让林嬷嬷传话,叫兄妹俩帮她招呼陆晚晚。
水榭邻湖,飞檐斗拱,朱红色的立柱。
亭外摆一座花梨木底座的娟秀八扇屏风,屏风上的山水,都是江南秀丽,阡陌翠碧。
谢夫人知道她从允州来,或许会思念故乡,特意翻出这扇屏风。
旁边有乐师,弹着欢快的江南小调,清新细腻,婉转动听。
只有三个人,他们吃得很欢快。
谢怀琛偶尔给陆晚晚夹菜,自然又礼道,极尽地主之谊。
菜里有一道鲫鱼羹,鲜嫩可口,陆晚晚盯着这道菜吃。
徐笑春不知想到什么,忽的说道:“改天我一定要去扒了宋落青的皮。”
声音愤愤的。
陆晚晚那口鱼还没有嚼烂,鱼刺顿时卡在她的喉咙里,她呼吸有点不畅。
众目睽睽下咳鱼刺真丢人,她冷了脸,喝了一勺汤。
谢怀琛抬眸看了她一眼,若无其事地说:“别出去惹事。”
他倒了杯酸汤推在陆晚晚眼底。
徐笑春愤愤不平:“我早看她不惯了!”
陆晚晚默默端过手边的酸汤喝,温热酸甜的汤汁,大口大口在喉间流淌,终于把僵持不下的鱼刺带了下去。她清了清嗓子,安抚徐笑春的情绪:“像他们这种人,老天爷迟早会给报应的,不用你动手。”
徐笑春道:“老天爷不开眼,天底下多少受苦的人,他压根管不过来。等老天爷的报应,人都等成黄花了,她让我心里不痛快,我也要让她不痛快。”
倒也是,老天爷不是时时都开眼的。
“阿琛,原来你在这里。”而后,他们听到了宋时青的声音。
徐笑春头也未回,同陆晚晚说:“晚姐姐,冬天还没过完,怎么苍蝇就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家来了两只小喵喵~~
超萌超阔爱~~~~
我~~~好像有点~~~沉迷撸猫了~~~(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评论里有小可爱提醒我鱼刺卡进喉咙咽下去很危险~~~你们卡鱼刺了千万不要学糟心的晚晚啊,一定火速去找温柔的医生哥哥取刺~~biu~~比心
第27章 谎言
陆晚晚强忍住了笑。
徐笑春有做将军的爹撑腰, 她父亲守疆卫土, 连皇帝都要高看几分。她自然什么都不怕, 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陆晚晚不可以。
她身后没有依仗, 每一步都必须深思熟虑,小心翼翼地走。
京城权贵高官何其多, 他们能轻而易举折断她的脖颈。
在绝对的权势面前,她的聪明和手段没有用武之地。
她起身,垂眸跟宋时青打了招呼。
今日陆晚晚穿了身鹅黄色的衫子, 比起昨日的清纯多了几分妩媚,一颦一笑皆是风情。她的肌肤丰盈细嫩, 嫩得像白茶花的花瓣,一碰就会红。青绸般的墨发顺在背上,衬得颈子那小段肌肤雪色一般。
宋时青不是没见过美人,中原的、西域的、外邦的,各种滋味他都尝过。唯独陆晚晚这种,清秀中透出妩媚的, 他尤为爱不释手。
昨日林场那惊鸿一瞥, 他就对她动了心。回去后便派人打听,得知她是陆家母亲早逝的嫡长女, 去年方从允州接回来,在府上备受继母欺压,日子过得格外不顺,最近同镇国公府走得很亲热。
他听说镇国公府谢夫人很喜欢她, 甚至有意为谢怀琛提亲,他还犹豫了一下。
镇国公天不怕地不怕,把他惹急了朝堂上连皇上的面子都不给,父亲一直让他犯谁都别犯镇国公府,惹了这头铁的,害了两家和气不说,他可是真敢提刀上门讨债。
可他一躺到床上,搂着他新寻的侍妾,陆晚晚那娇婉的模样就闯进他脑海中,缠得他坐卧不宁。想着能将这种绝色压在身下亲抚爱怜,怀里人便索然无味。
分明是到手才不过两天的女人,妖娆妩媚,昨儿他快活得几乎舍不得出门。
今天她就成了无味的开水。
昨晚一夜,他过得不快活,府上几个侍妾手段使尽,他仍觉得不是滋味。
得到陆晚晚,否则他这辈子就完了。他心说。
趁早将陆晚晚掳到王府,生米煮成熟饭。谢家还未下聘,也就没什么好说的。就算他们到时候计较,陆晚晚成了他的人,还能说什么不成?
征服一个无权无势无依靠的陆晚晚还不容易?
他色迷心窍,起来便直奔陆府,得知陆晚晚上了国公府,便马不停蹄追来了。
此时见了陆晚晚那明媚如水的双眸,郁结了一夜的心肠总算顺畅了,也不顾徐笑春的冷嘲热讽,只色/眯眯地看着陆晚晚,吞了口口水,道:“昨日小妹惊扰了小姐座驾,今日我是特意来给陆小姐请罪的。”
他拍了拍手,随从侍女端了几个托盘上来,珍珠美玉不计其数。他想,陆晚晚打乡下来,乡下女子见了珠玉心下可不就软了大半。
拿下陆晚晚,自然以她心甘情愿为上乘。
宋时青极舍得在女人身上花银子,陆晚晚更甚从前所有人。
“这些都是给你的补偿。”
可陆晚晚看着满盘珠玉,眼神无波,微微福了福身,道:“世子客气,我昨日无事,不敢收受世子重金。”
说罢,又道:“世子是来找小公爷的吧?夫人方才让我膳后去回话,便不打扰两位了。”
“我同你一起去。”徐笑春白了宋时青一眼,挽着陆晚晚的胳膊,走了。
宋时青追着上前,谢怀琛往他面前一挡,眼角笑意堆砌。
“既然来了,赌两把再走呗。”他挑眉。
宋时青眼看佳人远去,心有所憾,却又不能去追。谢怀琛就跟他眼中的一根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