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她结巴——林覆
时间:2019-10-02 07:45:52

  “可我嫁给蔺承安的话,他也……也也能照顾我——”
  “他不能!”
  元顺发了疯似得吼了一声,直接掐断了她的话。
  此时的他如一头猛兽一般,眼白布满了一根根分明的红丝,脖颈泛红一直到了耳后。
  宋宴初有些害怕地拧了拧眉,将唇抿成了一条线。
  今天,她见到了太多以前都从未见到过的元顺……
  他拼命地喘了两口气,尽量将自己的情绪又一次给压制住,走到她面前蹲下了身子。
  “……像他这样养尊处优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根本不能懂公主你的艰辛,根本不明白被人踩在脚下无处诉求是什么滋味。他是彧国的皇子,舍不下的东西太多,又怎会将所有心力都倾注在公主一个人的身上。只有我,我与公主,才是一路的人。他根本就配不上公主,他不会再回来了!”
  宋宴初直直地盯着他的下巴,忽的又闪躲了过去,听到那句“他不会再回来”,情绪止不住地激动起来。
  “我……我不会害人……我与你,才不是一路的!他会回来,会回来的!”
  “公主……”
  他有些哽咽,可这会儿嘴角又是毫无防备地扬着的,说服自己给了她足够的耐心。
  “小时我入宫见过公主几次,便觉得公主那模样十分可爱,可年纪小,也并未真正放在心上。元家被灭之后,我一心想得确实只有报仇,为我父亲兄长手刃那些只知道空谈勾心斗角的尊者。可自从遇见了公主,我竟不舍得将我下半辈子的时间都拿来报仇了。我甚至想将将我所有的时间,都拿来陪你,陪你度过一辈子,下辈子!”
  宋宴初紧抓着被褥,屏息不言。
  元顺微微低下了脑袋,咬着唇用力地道:“可我有自知之明……知道哪怕我有权高万户侯的一天,公主也定会嫌我是个太监,是个无用的太监,不能像正常男子一样……”
  “但只要公主不介意,我将来可以将这世间皮囊好看的男子,都抓来伺候公主!我不介意,只要公主开心!只要公主愿意让我永远陪着你、照顾你。若是、若是公主还喜欢孩子,到时候领养几个在身边也是好的!”
  “我不……我不……!”
  “你你……走,我不想再、再看见你、你!”
  宋宴初冲他喊了一声,止不住地放声大哭了起来。
  她没料想过事情会到了这种地步,霜儿公主的死,蔺承安被召回,战争一触即发,竟然都是因为自己……
  因为元顺对自己的……
  元顺面色一凛,手也从床沿上滑落,悠悠地站直了身子起来。
  说出这一切,他虽然有些疲惫,可心底却是无比的舒畅。他总觉得,自己能真正开始去拥有她了。
  “那公主多休息,公主哪时想见我了,叫人唤一声即可。”
  他轻摆袖子,又脉脉惋惜地看了她一眼,温柔地关上了门。
  -
  半个月来,宋宴初一直待在初宁宫里头,连御花园都没有踏出过一步,差不多是被软禁着的。
  朝堂上风云变幻,她也多少从宫里人的闲言碎语中听到了一些。
  蔺承安到底是没能宽慰住彧国皇上的丧女之痛,先向岚国起兵讨伐。岚国虽有防备,可也抵不过彧国的铁骑,一败再败。
  听说,岚国的军队已经退到了淮水之境。
  皇宫里虽看不出有什么不寻常之处,可宋宴初也能察觉得出来吃穿用度都要比往日节俭了一些。初宁宫尚且如此,其他宫中与寻常的百姓人家更是不用说。
  恐怕眼下这宫里唯一得意的人,只有元顺。
  也不知他从何处招揽来的四方兵力,主动向皇上献策出力,暂时缓解了淮水的燃眉之急。若不是有他,怕是连淮水边防都要破了。
  可惜,刘乘公公那把坐了十五年的总管交椅,就这样容易地交到了元顺的手里。
  他如今明为内务府总管,实则也在参政议政,这一切都是在他的计划之中。
  也难怪,当日他便不怕皇后对他下手,眼下皇后更是奈何不了他了。
  “公主,倩儿回来了!”
  宋宴初听到这消息,半个月来都不曾打起过精神的她凛了一凛,忙站了起来往外头走去。
  倩儿穿着格外素朴的鹅黄衣裳,看到宋宴初,也顾不得许多,哭着抛过来便扑到了她身上。
  “公主……”
  宋宴初也一时间哭得稀里哗啦,见她消瘦了许多的脸,实在是有些心疼。
  “不是说要一个多月么……”
  “听说眼下内务府是元顺说了算,他将奴婢提早释放了,好回来伺候公主。”
  宋宴初沉了沉嘴角,便拉着倩儿走了进去。
  “可受、受了什么苦?”
  倩儿摇摇头,笑着说:“只是刚去受审那趟子被打了几板子,在内务府又有元顺照应着,如今已经好全了,公主不必担忧。”
  “嗯……”
  “不过说来也奇怪,听说彧国已经向咱们开战了,兵荒马乱的,朝中应当是将军们受封赏最多的时候。元顺他一个小太监,怎么这么快就当上了内务府总管了?这其中到底是何缘故?”
  宋宴初冷冷一笑,语气有几分严肃:“他自有他的本事,如今他既然不在初宁宫了,你往后……就、就不必再提起他了。”
  倩儿见她如此,虽然心中纳闷,也还是赶紧住了嘴,心里默默记着以后不再提元顺。
  她见到宋宴初房间内的梳妆台上又摆满了首饰胭脂,笑着问道:“公主怎么今日有等这好心情,想着要收拾自己了?难不成是早就知道我今日要回来?”
  宋宴初浅浅一笑,神情却黯然:“本来……今日是我、我与他大婚的日子。”
  倩儿知道自己又说错了话,可谁能想到这才短短数十日之间,便发生了这么多事。
  “公主……”
  宋宴初望着镜子中的自己,冲她笑了笑,“没事,我相信……他、他一定会回来找我的……”
 
 
第36章 
  他回到彧国,应当有许多事情等着他忙。
  想来有他在,哥哥的处境也会好许多。
  暗暗思忖着,她的指尖轻轻拂过那桌上沉甸甸的嫁衣,虽在合适的时候未能穿上它,可宋宴初却笑了。
  窗外的日光倾泻下来,比月光还要柔美。
  她从未觉得自己活得这么有盼头过。
  盼着一个人。
  -
  两国交战之际,宫内人心惶惶,可礼数并未废。
  又到了须是得去洛芳殿请安的日子。
  听说皇后这几日憔悴得很,身子也不大好。
  天气有些闷热,远远瞧着御花园的花开得比往年还要盛一些。
  她穿着一身淡蓝色的薄纱裙,带着倩儿去洛芳殿的路上。
  刚走出初宁宫没几步,就听到御花园中传来女子的哭声,还有打骂的声响。
  她本不想搭理,可没走了几步,就看到那两个哭哭啼啼的宫女就挡在自己前边儿的路上。
  一个太监半蹲着身子,眦着目就给两人掌嘴,嘴上还在骂骂咧咧地训斥着什么。
  两个宫女吓得不敢躲,亦不敢动弹,只是一个劲地哭。
  见她们的嘴角都渗出了血,可见下手着实是狠。
  宋宴初看了倩儿一眼,倩儿点点头,便走过去问话:“这大白天的在御花园里做什么,要教训手下也好歹找个隐蔽的地儿,也不怕宫里的娘娘公主们见了笑话——”
  那太监没好气地瞥了倩儿一眼,本没打算理睬,可他见着了站在倩儿身后的宋宴初,忙谄媚地笑了笑,“哎唷,是宴初公主。奴才这会儿忙着教训人,狗眼没瞧见公主来,真脏了公主的眼。奴才该死,真该死——”
  说着,他自个儿轻轻地也笑着往脸上甩了两下。
  接着,他抬腿便往那两个宫女身上踢了几脚,凶狠道:“没见着你们两挡了公主的路么!还不快闪开!”
  两个宫女许是跪在地上跪了太久,一时间都起不了身。
  太监直接往其中一个的胸口上一脚用力地踹了过去——
  宋宴初见不得这种画面,不由得拧了拧眉,实在是忍不住,开口阻止道:“别、别动手——”
  “有话好、好好说便是,非得动手动脚么?”
  倩儿忙过去搀起了那两个宫女。
  她们见着宋宴初为自己求情,哭着便都跑到了宋宴初的背后,想让宋宴初为她们求个情。
  到了这份上,她自然没有不管的道理了。
  “你为何要打她们两个,她、她们究竟是犯了什么错?”
  太监瞪了那两个宫女一眼,又笑着对宋宴初道:“公主有所不知,这两个贱蹄子在背后说公主的坏话,被奴才听到了。奴才这是替公主教训她们两个,好让她们长长记性!”
  “坏……坏话?”
  宋宴初愣了愣。
  那两个宫女便扯住了她的裤腿,委屈地哭喊道:“公主,奴婢们怎敢说公主的坏话!自从顺公公上任之后,下令宫里人只要敢说公主您一句不是,就得割了舌头,这几日里里外外已经有五十多人了。奴婢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又怎么敢当着顺公公在宫里这么多只耳朵下,做这不要命的糊涂事!”
  “你说什么……元顺他……”
  宋宴初竟还是第一次听见这荒唐的事。
  她从小就好欺负,宫里人多少爱嚼自己的舌根,多半是嘲笑自己说话不利索罢了,可也不算是有什么恶意,她也早就习以为常。
  可没想到元顺竟然下了这种令……
  割舌……
  “奴婢与妹妹只是到初宁宫送些东西,无意提到了公主的名讳罢了!并未对公主有半分不敬,也不知怎么就被这公公听岔了,硬说是奴婢们在背后嚼公主的舌根!”说着说着,两人又委屈地哭了起来。
  宋宴初也深深呼出了一口气,还未缓过来。
  倩儿在一旁对那两个宫女柔声说道:“既然是去初宁宫送东西的,就赶紧去送吧,这会儿的事,你们不必理会了。这是公主赏你们的,记得去御药房抓点药,好敷一敷伤口。”
  “多谢公主!多谢公主——”
  她们两个接过那几块碎银,便朝宋宴初磕了头,匆匆往初宁宫的方向逃去。
  见她们溜了,那太监忙上前道:“公主,可不能就轻易放过那两个贱蹄子,顺公公有过交代——”
  “你若是再敢多多……多说一句,我便去告诉元顺……都是你背后说我的不是——”
  宋宴初这么一句,便教他再也半个子儿都吐不出来,直直地跪在了地上,一想到兴许是自己被割了舌头乃至是更严酷的刑罚,他的身子便直哆嗦,差点还尿裤子了。
  她懒得再理会这事,直接绕着他走了过去。
  虽说救下了两个丫头,可心里头却有些烦闷。
  到了洛芳殿,皇后还在榻上养病,所以宋宴初直接去了寝宫。
  易香见宋宴初到了,忙转悲为喜,笑着对皇后道:“娘娘,宴初公主来看您来了——”
  宋宴初缓缓走到了凤榻前,跪下行了个礼。
  皇后也笑着稍稍做了起来,招她往前走近了一些。
  宋宴初仔细打量了下,这几日,看她还真是老了不少。
  眼角的皱纹都足足多了好几道,面色也憔悴了许多。
  不知为何,见着曾经叱咤风云的那个女人这般落魄,她竟有些心软。
  “御医如何说……”
  易香叹了一口气,道:“娘娘身子本就没什么病,只不过是气急攻心,被气的,补药吃了许多日也不见好。皇上这几日为前方军事烦忧,倒怪得娘娘为公主与承安王定下的婚事来。说什么,若不是没有那桩婚事,霜儿公主亦不会来咱们岚国,就不会闹出这么大的事儿。”
  宋宴初垂下了睫,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皇后咳了咳,伸手去抓出了宋宴初的手。
  宋宴初一凛,往回缩了一缩。
  皇后无奈笑了笑,“你今日瞧着也面色不大好,回头啊让御医也给你开个方子补补。”
  宋宴初沉了沉嘴角,摇摇头:“不必……”
  “宴初,说来说去,都是母后的不是。往后你就别再惦记着蔺承安了,若是有合适的驸马人选,母后再给你挑。正好之前,你也不是对他不中意的么。”
  “也、也不必……”
  “总是要嫁人的,眼下就岚国与彧国的局势,你难道还想着有生之年能嫁给他吗!咳咳咳……”
  皇后稍稍激动了些,便止不住地有些咳嗽,十分厉害。
  易香忙上去给她顺了顺气,宋宴初却杵在那儿,愈发手足无措。
  她生怕再在这里多待一会儿,她就又着急要给自己指一门令她满意风光的亲事。
  “既然母后身子不好,那……那儿臣就先不打扰母后歇息,先退退下了……”
  “宴初——”
  皇后强忍住要咳嗽的意思,叫了她一声。
  宋宴初只好顿住了脚步,低头缓慢地转过身来。
  “母后问你,你如此放不下,可是对蔺承安动情了?”
  宋宴初心中漏了半拍,可并未犹豫,不假掩饰地点了点头。
  皇后眼角的皱纹拧得更深了。
  她缓缓叹了一口气,“本宫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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