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上了马车朝着同福那边过去。
半个时辰就赶了过去,姝姝让马车停在外头,她跟珍珠带着两名侍卫过去。
同福客栈跟那点心铺子都在同福胡同,客栈也是以这胡同命名的。
这地儿三教九流的人物比较多,加之附近居住的人也很多。
这会儿胡同里人声沸鼎,都是叫卖声。
姝姝时间点掐的比较准,她让珍珠过去排队买点心,自个儿附近逛了逛,还特意避开宋凝君蹲的那条巷子,但她距离同福客栈非常近。
没一会儿就瞧见同福客栈有人聚拢过去。
姝姝装作感兴趣的道:“那边出了何事?我们也过去瞧瞧。”
两名侍卫只是负责保护姝姝安全,当然不会拦着主子过去凑热闹。
姝姝跟着人群过去同福客栈门口,见到清隽的少年郎站在台阶下。
店小二把一堆破烂的行李从客栈里头扔出来,丢在少年脚边,辱骂道:““没银两你还想继续赖在这儿不走,什么样的人老子没瞧见过,管你是要干什么的,赶紧拿着你的破烂滚蛋,继续赖在这儿老子就喊人揍你的。”
少年郎狼狈万分,抿着唇倔强的站在原地不肯离开。
“我还有书在你们客栈里。”少年郎的声音清清冷冷的。
店小二骂道:“你有好几日的住宿钱都没交,还想把东西全部拿走,想得美,赶紧给我滚……”
店小二说着朝少年郎过去,似想打人。
“你想作甚!”娇俏玉嫩的少女朝前一步,拦在少年郎身前。
宋凝君领着春桃已经在同福客栈右侧的巷子盯了两日,每日吃过早膳就来。
丫鬟们问起,她只说是过来寻人的,但不清楚住在何处。
春桃便不再多问,陪着自家姑娘继续等人。
这日宋凝君午膳也仅是让春桃随意买了两个肉饼回来对付下。
她又等了一个时辰,终于见到同福客栈门前喧闹起来。
见到那少年郎走出来……
和梦境中的情景一模一样,等到店小二把东西扔在少年郎脚边。
宋凝君从马车上下去,整理下衣襟,施施然朝着同福客栈走过去,她走的慢,甚至听到少年郎清冷的说话声,说书还在客栈里头。
接着是店小二的辱骂声,此刻宋凝君差不多已行至同福客栈门口。
她只需要再上前两三步就能拦住那想要打人的店小二。
可是不等她走过去,便听见一个娇软的呵斥声,“你想作甚!”
有那么一刻,宋凝君以为自己是幻听。
她呼吸急促了些,朝着少年郎看过去,系着胭脂色镶兔毛斗篷的玉雪少女拦在少年郎面前。
宋凝君再熟悉不过,那是宋凝姝,她名义上的三妹。
宋凝君脑子空荡荡,脸色惨白的站在原地。
她没有继续上前,现在还上去作甚!
难道要挤开宋凝姝,告诉那少年郎,她已经蹲了两天,就为今日给他解围?
宋凝君怒急攻心,身子都在不停的颤抖。
自打宋凝姝回来,她就不太好过,先是那枚玉雕被宋凝姝弄丢,安插的丫鬟也被拔出,还被崔氏罚跪生病,前两日又丢那么大的脸面,眼下竟又被她抢走这么一个机缘。
她回来作甚!孙氏当初就该打死她!
宋凝君闭眼,死死的掐着掌心,她觉得额头的伤口又在隐隐作疼。
“姑娘,您没事吧。”春桃见主子身子发颤,担忧问道。
宋凝君唇色惨白,脸色也惨白,她苦笑一声,“无事,许是额头的伤还未好,现在不太舒服,我们回府去吧。”
她现在过去已经无任何意义的,难道要被宋凝姝看到她如此狼狈的模样。
还有,为何宋凝姝今日会出现在这里?
春桃忧心道:“姑娘就该好好在府中养病的,什么人竟劳烦姑娘出来寻她。”
宋凝君强颜欢笑,心都在滴血。
春桃扶着自家姑娘回到马车上,对车夫道:“回府。”
马车渐渐驶离巷子,路过同福客栈时,宋凝君挑开帘子看了眼,宋凝姝还护在少年郎面前,少年郎低头望着她。
…………
姝姝其实已经注意到宋凝君走过去,自然是先她一步拦在状元郎面前,大声呵斥店小二。
店小二瞧见姝姝,眼都直了,不敢造次,结结巴巴道:“见过贵人。”
能带着侍卫出门,如此娇美的姑娘,自然不是这边出生的,怕是哪位府上的千金。
姝姝娇声道:“你还想打人不成。”
店小二委屈道:“贵人有所不知,是这小子住了五六日不给银钱,咱们做的都是小本生意,哪能如此拖欠,自然要赶他走人,他还想把书带走,总要留点东西抵这几日欠下的费用。”
姝姝皱眉,取下荷包,从荷包里掏出一块碎银递给店小二。
“还不赶紧把人家的东西都送过来。”
店小二接过银子,喜滋滋的应了声,麻溜的跑回客栈里,把扣押下的东西还给少年郎。
“散了,都散了吧。”店小二把人群都挥散开。
姝姝回头,这才发现站的离这少年郎有些近,她不好意思的后退两步,软声道:“你没事吧?”
少年摇摇头,“无事,多谢姑娘相助。”
少年低头望着姝姝粉嫩无暇的娇颜。
方才她离着他有些近,能够闻见少女身上好闻的气息,不是胭脂水粉的味道,像是草木的清淡香气。
少年俊朗的面容还是很平静,他缓缓道:“不知姑娘是哪家府上的,日后宴棠必定会登门拜谢。”
姝姝记得这个状元郎叫秦宴棠。
姝姝过来帮他本就是不愿让他日后成为宋凝君的助力,根本不需要他感激。
第24章
姝姝不愿承他的情, 她过来帮助他只是她的私心,想断掉宋凝君的助力。
实际上, 对于秦宴棠的身世, 她是了解的。
秦宴棠是京郊附近镇上县老爷的嫡长子。
按理说,县老爷也是七品官员, 不至于家中嫡长子来京赶考住在这样的地儿。
身边还连个伺候的小厮都无, 看着实在寒酸。
那是因秦家现如今是秦老爷的妾室掌家,秦宴棠生母已过世, 秦老爷太宠爱妾室,主母郁郁寡欢而亡。在妾室手底下讨生活, 自然是不容易的。
何况这妾室也给秦老爷育有一对子女, 俗话说有后娘就有后爹, 这话真不假。
县老爷待原配生的一双儿女自然很是怠慢,不甚关心。
秦宴棠生母过世时他才四五岁,好几次差点出意外身亡, 是他长姐一直护着他。
谁知等长姐十四岁,竟被那妾室随便找了户农家许配出去。
秦宴棠这些年偷偷认字读书, 他聪慧早熟,韬光养晦,只为考取功名, 为母报仇,为长姐讨回公道。
他也是个能忍的,这些年秦家都不知他才华出众。
那妾室更是经常打压他,这次秦宴棠来参加秋闱, 也是长姐帮他凑的盘缠,秦老爷都不知儿子已经来到京城,还要参加秋闱,不过秦宴棠离开这些日子,那边怕是瞒不住。
至于待在同福客栈,盘缠丢弃也是意外。
如果这次秦宴棠没能参加秋闱,他科考的事情瞒不住,回到家中还不定会被那妾室怎么羞辱。
实际上,那妾室前些日子还想给秦宴棠定亲。
姑娘还是个与人暗度陈仓怀了野种的。
秦宴棠直接收拾行李,拿着长姐给的盘缠来到京城。
倘若盘缠丢失,这次无人帮他,他回去定会被迫娶那腌臜货。
以后就算还可科举,但有这样的女子缠身,他就算功名加身,也会被人耻笑。
所以宋凝君上辈子帮他这次忙,让他可以顺利科举,避免以后太多太多的麻烦。
秦宴棠这才会在以后帮助宋凝君许多,甚至在十几年后成为大虞朝的重臣后,还帮着她说过许多话。
姝姝想起这些,悄悄握紧拳头,这辈子宋凝君没有帮助秦宴棠,而是被她抢占这个先机。
以后他就不会帮助宋凝君的,秦宴棠这个人心机深,若无当年那场恩情,他是不会搭理宋凝君的。
秦宴棠不仅有城府,为人也阴狠,他那个爹跟妾室,会在几年后死无葬身之地。
明面上是出意外,但实际上,就是他找人动的手。
而且他还是蜀王殿下的人,以后蜀王殿下登基,他为蜀王办下不少事情的。
姝姝想起这些,觉得还是不要同他打交道的好。
她回神,摆摆手,娇声道:“公子不必这般客气,我瞧你不像京城人,最近京城要科举考试,你是来参加秋闱的吧,盘缠若丢失,可在京城里头待不下去的。”姝姝说着,把身上的海棠色绣花荷包取下塞到秦宴棠手中,“这个你拿着,好好秋闱,莫要多想,我哥哥今年亦要参加秋闱,希望你们都能够金榜题名。”
秦宴棠捏着荷包,目光沉沉的望着眼前面容娇妍的少女。
他道:“姑娘既愿意帮我一把,还请姑娘告知名讳,日后宴棠会登门拜谢的。”
姝姝可不想让他登门。
姝姝笑道:“都说不用你道谢的。”说罢也不理眼前少年郎,转身离开。
身后两名侍卫也跟着离开。
姝姝一开始在人群里时就瞧见宋凝君整理衣襟想过来帮秦宴棠解围。
她先她一步走了出去,自然也瞧见宋凝君脸上不可置信的模样。
最后看宋凝君铁青着脸色离开,姝姝觉得快意极了。
所以她无需秦宴棠的感激,她只要看见宋凝君气急败坏,只要拔掉宋凝君这个助力。
她便很开心。
姝姝去寻珍珠,珍珠已经买到点心,姝姝笑道:“既已买到点心,我们便回去吧,晚上把点心送给各房的都尝一下。”
姝姝却不知秦宴棠站在原地,盯着她的背影看了许久。
珍珠抱着点心,跟着自家主子回到马车上。
一路朝着国公府驶去。
姝姝也不知同福胡同侧边一条巷子里停着一辆普通的黑漆平头车。
马车上坐着蜀王殿下。
面如冠玉的青年表情冷清,已从帘缝中把方才的一切收进眼底。
他今日是过来同福胡同寻人的,倒没想到看到这样一场戏。
傅厉谟倒也没甚表情,只是漠然的想,平日见了他战战兢兢的定国公府三姑娘,对着上京赶考的少年郎倒是笑魇如花。
犹如芙蓉花开,周遭都黯淡下去。
这会儿一身形矮小穿着麻衣的男人从同福客栈走了出去。
鬼鬼祟祟的样子。
黑漆平头马车前面坐着的魁梧车夫立刻道:“爷,那人从同福客栈出来了,可要让暗卫动手抓人?”
傅厉谟冷声道:“抓过来,我要问话。”
这人同当初他回京就被刺杀的事情有关,也是那次,他被人暗算中毒,在白居寺碰见宋家三姑娘。
…………
姝姝自然不清楚同福客栈后面发生的事情。
她给秦宴棠那荷包里面,装着一些碎银子,还有十片金叶子,足够他用的。
也不必担心秦宴棠,他是个有心计的,盘缠丢一次,肯定不会丢第二次。
姝姝抱着点心回到国公府。
听闻丫鬟说送凝君也已回府,就是脸色臭的可以。
姝姝笑眯眯的把点心分装好,让珍珠玲珑给各房都送了些过去。
自然也有宋凝君一份。
宋凝君回府拆掉珠钗首饰,发髻也放下,净面后躺在铺着白狐裘的贵妃榻上。
她头疼的厉害,春桃这会儿正替她轻轻揉捏额头。
外面小丫鬟捧着盒点心过来禀报,“二姑娘,三姑娘送了点心过来,说是同福胡同那家买的,送过来让姑娘也尝尝。”
宋凝君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她今儿跑去同福胡同就是为买这劳什子的点心?”
小丫鬟迟疑道:“应该是的,来送点心的珍珠姐姐说三姑娘今儿特意去同福巷子买的。”
宋凝君觉得脑袋越发的疼了。
甚至有些想吐血,喉间梗得慌。
她心窝子堵的不行,想把这劳什子点心给砸了,但又怕破坏她温柔贤淑的样子。
“你们拿下去分分吧。”宋凝君头疼道。
到了晚膳时,宋凝君没去正院,喊了春桃过来跟崔氏和宋金良说了声。
崔氏叹气道:“都说她额头的伤还没好全呢,让她莫要出门,偏偏是不听,眼下不舒服了吧,可有给她请郎中?再去把夏郎中请过来瞧瞧吧。”
春桃应承一声,退下去。
实际宋凝君也不是装不舒服,她是真的不舒服,头疼犯恶心,昏昏沉沉的。
用罢晚膳,夏郎中才过来,崔氏也过去看望一趟,夏郎中给宋凝君把脉后道:“二姑娘这是忧心所致的心思郁结,额头的伤倒无大碍了,我开两幅药吧,还请二姑娘放宽心思,莫要太忧郁。”
宋凝君低低的嗯了声。
崔氏安慰宋凝君叹息道:“你这孩子,那么多心思作甚,莫要多想,我同你父亲都是爱你的。”
只是这份爱,到底还是看着亲生孩子受苦那么多年的份上,有了丝迟疑。
宋凝君强颜欢笑,“母亲,并不是因为别的事情,女儿知晓您和爹爹对女儿是真心实意,我只是忧心别的事儿,大哥二哥都要参加秋闱,我有些担忧他们。”
崔氏道:“你记挂他们作甚,莫要多想,他们有他们的机缘,你且好好歇息吧,小厨房还吊着鸡汤,若是饿了就让他们给你煮碗鸡汤面用过再睡。”
宋凝君柔声道:“多谢母亲关心,女儿省得。”
崔氏离开后,宋凝君哪里还吃得下,她也洗漱后早早的睡下。
只是晚上没有做梦,关于少年郎的梦境没有了。
姝姝晚上用过膳食后,领着猞猁过去书房。
她白日还去药堂里头买下不少药材,这会儿过去书房配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