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闹得很大，死了三十多个人，重伤大片。”
“那个矿地是苏氏集团在湘南的产业，湘南资源有限公司。”
苏若没看杨瑾复杂的表情，她面无表情继续道：“当时的项目负责人是我爸爸。”
杨瑾挑眉，“据我所知，你爸爸似乎一直对苏家的商业没什么兴趣，还因此惹怒了你爷爷，被直接扫地出门。”
“对，但他当时的确是项目负责人，后来事故的处理结果你一查也知道，第二负责人被查出贪污，以高价进购了劣质的采矿器材以及相关的救援安保器具，而且没有保证足够的安全设施，大程度导致了事故的发生，以至于死了那么多无辜的人。”
杨瑾若有所思，“那跟你爸爸．．．”
按理说苏文是项目负责人，是基本逃不掉的，除非证明他在此事中绝对无辜。
否则官方调查组是不可能放过的——苏家当时也没那么大的权势。
“跟他无关也有关，反正在这件事爆发又处理完毕后，他就变了。”
苏若转着杯子，慢慢说道：“从前才华洋溢一心埋首音乐的他变得十分颓废，无心做任何事，只知道酗酒。有一天，他跟我妈妈吵完架后，妈妈走了，他很痛苦，醉醺醺的时候跟我说起了这件事。”
什么事呢？
“他说他根本就不想做生意，那个位置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坐上去的，是爷爷给他安排的，给他熬资历，但没想过会出那样的事情．．．他从未到岗，也从未签署过相关文件，但如果他当时真正负责管理了这个事情，那个第二负责人是不是就不会乱来．．．是不是就不会死那么多人，他很自责，也很痛苦，还因此想过去承担法律责任，但爷爷跟我妈妈不同意，我妈妈还以离婚相逼．．．”
然后呢？
杨瑾很会抓重点，他想问一个问题，但下意识看了下萧烬，萧烬却什么也没说，坐在边上，神色有些悠远。
杨瑾这才问道：“那他有说这个事情，除了那第二负责人，是否跟其他人有关．．．”
苏若表情微微凝，似迟疑。
杨瑾眯起眼，问道：“你爷爷？”
苏若摇摇头，“我不知道，当时我年纪小，也没想太多，就是因为这件事纠结，因为我爸实在很痛苦。但我后来想想他好像是知道些什么，他的愧疚不像是自己没能起到监管作用，倒像是因为他知道什么却没能说出，后来我问过他，他正想告诉我，却刚好来了一个电话，他出去了。”
“回来后就什么都没说，正常了好长一段时间，看起来状态好了不少，只是后来过了一段时间，大概是十几天后，他就．．．”
苏若没继续说，只是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喉咙有些干涩。
“我以前，从未联想过这件事，因为我心里已经认定他跟我妈的死其实是我们这个家庭本身的原因，跟外物无关。”
“但现在想想．．．也有其他可能性。”
萧烬终于开口，一剑直指核心，“那个电话可能是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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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放弃
查人的电话并不是一件容易事，那是国家安全部门的权限，私人很难有办法，除非是黑客，但就算是黑客，那么多年前的事情也查不了。
所以很难。
“就跟查袭击我的那个人一样难。”苏若轻声说道。
杨瑾：“是，好像所有线索都被截断了，要么因为时间，要么因为对方一开始就抹除了痕迹，不管是我们这边还是警方那边都没有太大的进展。”
萧烬：“但至少可以证明这些事情都跟她的爸妈有关。”
杨瑾觉得这话好像有点奇怪。
她的爸妈？
不是岳父岳母吗？
这么生疏的语气．．．
似乎察觉到杨瑾的眼神，萧烬冷淡看了他一眼。
杨瑾收回目光，朝苏若说：“你有考虑过重新申请对你父母那个案子的再调查吗？”
苏若：“这种恐怕不是我想就能做的事情吧，需要足够多的线索证明当年查错了。”
要推翻，很难。
“是很难，但也不是没机会，只需要付出一点耐心，给警方一点线索，以你被袭这件事情为缺口．．．”
杨瑾套路多，对官方路数十分娴熟，正打算跟苏若详谈下这个事情。
苏若的手机忽然响了。
是苏家的管家打来的。
其实很早之前苏若就跟苏家不接近了，平常也只跟苏靖接触，后者似乎也敏感，很少跟她提及苏家。
而之前跟苏老爷子打了一个不是那么愉悦的电话后，苏若更鲜少联系对方。
她预估，对方恐怕也不那么想看见自己。
苏若：“管家，有事么？”
“苏若小姐，老先生他．．．生病了。”
苏老爷子病危，苏若始料未及。
但显然，萧烬知道。
送走杨瑾后。
“他病危进急症室也是三天前的事情，如今已回苏宅修养，苏家没联系你，我也就没跟你说。”
萧烬神色淡淡的，理由也万分直接：“苏家给你的不快乐，我并不乐意放下。”
“当然，我对苏家不喜欢，也是理由之一。”
“你也可以生气，我可以承受。”
苏若觉得萧烬对自己的态度总是怪异的，有时候尽其坦白，随她摆弄，有时候又隐晦不明，深沉难料。
但她也不愿多想，就好像萧烬明知她在查案子，却从未干预。
这是对个人的尊重。
所以苏若走过去，伸出手．．．看似要一巴掌，结果最后踮起脚尖，手指内扣，轻轻弹了下萧烬的额头。
“嗯，脑门好硬，果然可以承受。”
萧烬一怔，后扣住了她的腰，附身轻轻吻在她额头。
“我送你过去么？”
“好。”
苏若本以为这次见面会发生什么事情，但苏老爷子大概刚刚大病一场，气力不行，也就见了苏若夫妻一面，不咸不淡问了两句。
大概是默契，两人都绝口不提之前的事情。
萧烬就更不会提了，全场就说两句，都是对苏若说的。
“渴不渴？”
“小心阶梯。”
这一幕把苏靖看乐了，而苏妙琳脸色十分难看，在苏若走偏门去自己曾经的屋子里拿东西的时候，拦下了她。
“你是不是很得意？”
苏若在自己房门口被拦下，看了苏妙琳一眼，淡淡道：“你指的是什么？”
如果是以前，苏若一定会先否认，但现在的她显然跟以前不太一样了，倒是有点像从前上台后演奏的样子。
万众瞩目，华光万丈。
苏妙琳极度厌恶这样的苏若，“得意荆野以前想娶你，结果萧烬横插一脚，两个如此优秀富有的男人争夺你．．．你怕是每晚都会笑醒。”
苏若倚靠了下墙，觑着对方嫉妒又厌恶的脸庞。
“如果我承认了，你的表情会比现在的更难看么？如果会，那我就承认了吧。”
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苏若虽是从小都在装乖巧，但本质并没有偏离雅正这个范围。
然而跟萧烬接触过密过，日常言语交锋，哪怕她的心肝还是鲜红的，经过言语修辞，也分外锋芒。
苏妙琳被噎住了，冷笑：“也不过是仗着萧烬．．．”
-
苏若：“是你想仗着却无能为力的事吗？”
苏妙琳终于知道自己无法在这方面占到便宜，反而只能自取其辱。
“你知道荆野的事情？那萧烬也一定知道了吧，他就没说什么？”
苏若对此没有直接回答，反而越过她，推开门，留下一句：“我可以给你亲自去问他的权利，作为他的妻子，我不会追究。”
这．．．才是最气人的。
苏妙琳终于走了。
屋内，苏若并没把苏妙琳放在心上，只是认真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却发现好些物品都不见了，比如她想带走的那些，关于他的父亲．．．
管家忽然出现在门口。
“您是在告诉我那些物件的去向么？”
管家垂眸，道：“老爷觉得那些应该留在苏家。”
苏若：“我觉得他可能只是觉得一切都属于他。”
管家：“或许苏若小姐您也可以认为老爷一直觉得您是苏家的一份子，您实在不必因此而怀疑。”
苏若：“可能这才是最痛苦的事情，不属于跟属于，都是。”
管家沉默了，他知道，这为最小的孙小姐终于露出了她最冷漠的一面——这一面可能也是苏家所有人一手培养出来的。
“不过我也知道，跟长辈讨要东西是最困难的，不讨喜欢，就是无礼。但要讨人喜欢，又得会哭，还得哭得可怜，然而．．．哭了的人最终还是会发现，就算哭得再可怜，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苏若随手拿了一个积木碎块，放进手心，捏紧。
“所以我放弃了。”
“再见。”
苏若没有随管家期待的那样单独去见她的爷爷，只是一个人走在孤独阴暗的通道，直到在通道尽头见到萧烬。
他们离开了。
车子开出苏家宅子，路上遇到另一辆车，照面而过，苏若见到荆野的脸。
两夫妻都同时皱眉，但都没说什么。
苏若进了剧组观看拍摄进程，这是大导的邀请，为的是让她提前感受下这部电影的核心思想，以便创作。
这并非是正常流程，但苏若很欣然，因为赵锦念以死相逼——她是男主角的脑残粉，急需男主角的签名救命，否则她就一哭二闹三上吊。
苏若不想成为杀人犯，只能故作欣然进了组，不过让她意外的是自己竟然从中找到了一点乐趣。
这个剧组的演员一个个都是演技派，看他们拍戏，是一种享受，苏若又是一个十分能共情的人，看着看着就仿佛融入其中，很快就找到了感觉，开始着手曲子的创作。
大导也察觉到了苏若的灵感，对此十分高兴，也让剧组的人不要轻易去打扰她。
其实．．也没什么人敢去打扰她。
老天，左右两个房间都被她的保镖占了，还有个女保镖跟她同房，简直全方位立体保护。
不过剧组也知道这位“客人”的身份，豪门世家的夫人，不久前才被袭击，也难怪她丈夫如此紧张，连大导都特地让剧组里的安保人员都留意一些。
于是苏若在剧组的这段时间过得分外清净。
清净到她几乎都想期待那位恐怖的袭击者找上她了。
他不出现，一切都只能停在原点。
她对此有些焦虑，经常一夜一夜做着梦。
但这种事情她没有告诉女保镖，只是悄然拿出行李箱里的药瓶，看着上面的英文字母，沉默良久，倒出三颗，刚想就着水喝下，却猛然想起萧烬的脸。
她沉默片刻，把药丸扔进了垃圾桶里，喝了水。
医生告诉过她，最好的解药从来都不是药。
而是克制跟放下。
苏若泡在剧组的时候，城区很偏僻的工人小区，一个男子站在廉价的出租房里，看着外面的夜色，打了一个电话。
“不太妙啊，先生。”
“你说的是你的处境？”
“当然不是，那些愚蠢的警察是抓不到我的，而是你．．．我预感到那位可怜的小女人正在步步紧逼，她在靠近真相，并且有着强有力的助力，让你畏惧的助力。”
“你是在提醒我，还是在威胁我？”
“不，我只是觉得我们该有所行动了，被动不是我的特色，显然，也不是你的，所以别人死了，而我们活了。”
那边沉默了一会，后来说了一句话。
“正合我意。”
苏若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能把曲子写完，接下来她也没打算在剧组久留，提出了离开。
大导试图挽留，“这边风景不错哦，你不打算多留一段时间么？”
“不了，毕竟我在这里，对你们也有所打扰。”
大导耸肩，他知道外面不少媒体都盯着自己这个剧组，却破天荒的不为那几位大咖，而是为了苏若。
“事实上，对那些媒体朋友，我们也是又爱又恨。”大导开着玩笑，也没坚持挽留，就是略调侃道：“但我想你这么急于回去，可能也跟想念萧先生有关。”
苏若一怔，后微微脸红，只淡笑了下，“导演的眼光果然很精准。”
她没否认，大导也笑了。
苏若回城的路上，接到杨瑾的电话。
“我们跟警方的接触被阻断了，对方明确表示这个案子不会重启。”
苏若捏紧手机。
“苏家？”
“大概率是，我能刺探的消息．．．跟你爷爷有关，他找了很大而且让人无法抗拒的关系，直接压下了它，连带着对你遇袭这件事的调查，也准备化小处理。”
苏若闭上眼，捏着手机的手指微微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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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内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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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家老爷子的病来得不太及时，因为他的八十大寿快到了，不过也算及时，因为度过病危期，刚好赶上八十大寿，也算是冲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