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她不能任由何大娘再为了她涉嫌!正欲动身,却看到另一侧已是不见拓跋嗣的身影。
木兰快速看去。
只见他从暗处跃直街道上,踢翻一人坠马,直直杀出条血路冲着西边逃去。
一时间,木兰没能反应过来。
等到那行骑兵策马追去时,木兰感觉嘴边有些咸湿,才发觉泪水决堤而下。
他竟能这般不顾自己的性命,只为了救她的亲人。
不远千里而来,只为寻找一个不知生死的人。
曾经她还那般怨恨他,曾悔恨过她曾把他捡回来。怨恨他的无情冷漠,草菅人命。
可是..大部分的时候他对自己是极好的。甚至处处为自己考虑。
木兰擦去泪痕,跃下朝何大娘走去。
何大娘满目惊愕,根本不知道刚才已是在生死走了一遭。
“木兰,你怎么在这?”
昨夜她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总是怕木兰他们会出什么事。今日便想着早些出门来接应木兰他们。
何大娘朝后望了望。“你那朋友怎么没来?”
木兰低眉,刻意掩饰眼底的血丝。
“何大娘,我们..先回家。”
--------
拓跋嗣纵然武功再高强,可面对一群强悍的柔然壮兵,终究寡不敌众,被围堵之时,过了几个来回索性放弃了挣扎,被绳索缚住压进了牢中。
平生倒是第一次遭遇此种境地。
拓跋嗣环视周围,血腥潮湿的气息涌入鼻息,耳边皆是被虐打的痛嚎声。
视线被不远处那架子上被铁链捆束的一人,血肉模糊狼狈不堪,已是看不清原来的面目。
这样的场景于他来讲并非陌生。
拓跋嗣垂下眼睫。他的脸上还带着原来的伪装,在旁人看来还是一副糙汉子的模样。
前些年与柔然交战,在战场上见过几次匹侯钺。自己的样子应当是很难记不得。时隔几年,若是匹侯钺再见到他,不想被认出怕是也难。
试想敌国的君王在自己的手中,不论是否有内乱,这场战争已是胜了一半。
拓跋嗣闭眸。
望匹侯钺能够快些看到信件,届时趁内乱便可有逃离的机会。而眼下,除了忍他别无选择。
被抓来后也并未被人审问,他便被锁在牢内,直到第二日。
铁门被打开,一束光投射进来。
拓跋嗣眼睫动了动,听到一阵重重的脚步声。
“压上来!”
“是!”
拓跋嗣被压出来,背后紧贴架子,手脚皆被牢牢锁住,如今的他便如砧板上的鱼肉,任君宰割。
“说!尔等何人,胆敢潜入军营!”
面前是一名陌生面貌的男子,模样阴柔,眼眸狭长。
拓跋嗣弯唇。“我乃..善人。”
另一旁的士卒脸色一冷,扬鞭便抽了上去。
拓跋嗣闷哼一声,胸前便多了一条血迹。
阴柔男子冷笑。
“继续问,留着一口气便可。”
“是!”
男子懒得在此浪费口舌,冷冷扫了拓跋嗣一眼。
“打死之前,总得问出点什么。不然你等也不好交差。”
“是,小的听命。师爷慢走。”
脆响的鞭声在阴暗封闭得牢房内格外清晰。
拓跋嗣闭眸,牙关扣紧。
至多两日。柔然内乱将起,他已是下令继续向柔然进攻。这个时候北盛的大军应当是快要到西城了。
——--
阴于离开牢房后,路过一行巡逻士兵,点头示意。带走到无人之处时,从怀中拿出一圆形物什。
原是一块精致的玉佩,雕文精美其上落下一字--筱。
王爷派遣他潜伏于匹侯钺身边,为的便是能有今天。他又怎会令这消息传入到匹侯钺的耳中。
那男子看着倒是不像柔然人。无论他是何来历,这消息便断在他这里了。要怪就怪他时运不济。
阴于冷冷一笑,沉冷的眸阴森无比。
此时木兰也是寝食难安,她在老地方等候了许久都未等到拓跋嗣的消息。
十有八九便是被抓了!如今他是生是死尚且未知。
在寒风里等了一天,木兰反倒不觉得冷,后背出了一身的冷汗。
心底莫名有一个声音告诉她。
再等等,待匹侯钺看到了消息,定会有所行动。届时趁乱,救出拓跋嗣也并非难事。
保佑上苍,但愿..他能撑过去。
时间缓缓流逝,木兰觉得度日如年。
“木兰,你莫要着急。指不定你那朋友是遇到了什么熟人,先离开了呢?”
一旁的何大娘劝道。
木兰苦笑点头。
何大娘对此事一无所知,她也更不好去解释。
解释的越多,反而麻烦越多。
第66章
已是到了晌午,木兰心底越发不安起来。
街道上依旧人来人往,一切都如平常那般。军营那边没有半分动静。木兰心底不放心,旁敲侧击在外巡逻的士兵后才得知,这匹侯钺丝毫未有回城的动静。
那士兵奇怪看着木兰,此人果真奇怪,竟问他主将何时回城。马上便要开战了,又怎会在这个时候回去。
木兰连忙赔笑,道谢离开。
暗下却心急如焚。怎么会是这样。若是匹侯钺看到了信件,应当是不会在此停留。
试想父亲被杀篡位,妹妹被强掠。国家马上要崩为一盘散沙,这种情况下他还能继续沉住气再和敌兵开战么!
若是拓跋嗣的身份泄露……这个想法刚刚从脑海中浮出便被按压了下去。
应当是不会的。
假设拓跋嗣的身份并未暴露,过了半日匹侯钺还未有半分动静,便说明他并未看到那封信和信物。
按照常理来说,他不可能看不到。除非..有人不想让他看到。
木兰心下一沉,匹侯钺身边定是有社仑的眼线。若是如此,此事不得再耽误下去。
——
帐内烛火通明。
“将军,此战若是再打下去,怕是对我们不利。”
“是啊,眼看着我们节节败退,还是早些收兵为上策啊。”
匹侯钺面色沉冷,浓黑的眉毛扭在一起,此刻要收兵么!昨夜得到老可汗的指令,命他们继续开战!
若是违令收兵,也是不妥。
“容我再想想吧。”
匹侯钺遣散心腹,揉着眉心出了营帐。
这次老可汗的命令也着实不符合他以往的作风。可汗一向是体恤民情。而这次却下了死令强攻。如今的战况,继续打下去对他们绝对没有好处。
匹候钺回了营帐,心事重重放松了警惕。竟也未发现架子后藏匿的人。
刚刚坐下,脖颈一凉,陌生的语气和腔调在耳侧响起。
“莫动,我非想伤你性命。我是奉了公主的命令,前来向你传递消息。”
匹候钺脸色铁青,刀锋紧贴脖颈,冰凉无比。
木兰见他并没有反抗的意图,便压低了声快速说下去。“社仑狼子野心,为夺得权位在几日前便杀了老可汗,如今掠去公主,改了可汗停战的指令,如今正待你等战死沙场,他的位置便可高枕无忧了。”
匹候钺神色大变,眸中满是警惕质疑。
“我如何能信你!一个私闯主营帐的贼人?”
木兰喉中一噎。
信八成是被被社仑的眼线处理掉了,而玉佩如今何在她也不清楚。
匹候钺见木兰沉默,冷冷一笑。
“怎么,现在词穷了?”
木兰默了片刻。
“并非我没有信物,昨夜我把信物放在你枕下,之所以你未看到是你身边的眼线拿走了。”
匹侯钺仿若未闻,勾起一丝讥笑来。
“你这贼倒是有趣。若是你为公主传递消息,为何不亲手交给我。反而放在我枕下。又有谁知道你所说的是不是你编造的谎。况且,你的口音不像是柔然这一带。如今还以此利器威胁,我又如何能信你!”
他句句有力,未留半分余地。
木兰口有些发干,想了片刻竟未有半分解释的余地。
她又能如何说。
她之所以不愿意亲手交给他,是害怕暴漏自己的身份,也免去麻烦。可谁又能想到..这里竟会有社仑的眼线。
木兰暗暗咬牙,冷汗从额头细细泌出。
匹侯钺见此,眸色更加讥讽,似是在嘲弄着她,看她如何再自圆其说。
“此事火急。不能再耽搁下去。不论你信不信我,如今老可汗被杀,你一定要回去。我若是社仑,定会假借老可汗之手下达命令,令你们继续开战,断去你们的援兵,只要除去你,从此便可高枕无忧坐稳新的可汗之位。”
匹侯钺脸色一变,神色莫测起来。
昨夜老可汗的令旨他还未烧去。若真是如此...后背倏然出了一身冷汗。
“我言尽于此,信不信在于你。”
木兰收回匕首,转身抬步。
“你可知那眼线是谁?”
闻声,木兰压下心底的微微扬起的雀跃。
“自然不知,这需要你去抓出来。”
“你说你是公主的人,又为何不亲自来见我。”
匹侯钺继续追问。
木兰顿住,抬眸看着他。
“我一时遭仇家追杀被公主所救。公主被困,为报恩才来为公主传此消息。”
“未能想到,我的丈夫能来寻我。为了我和他能够全身而退,这才未亲自把消息告诉你。”
匹侯钺垂眸,似是在思量。
“如今你丈夫人呢?”
木兰静静直视着他。“正在你们的牢狱之中。”
——
匹侯钺下令所有兵将启程回城,停战收兵。
所有战士开始准备行囊上路。
阴于得知消息,脸色一变,匆匆找去,便看到匹侯钺如平常那般处理公务,神色平常。
“将军,可汗不是下令继续应战么?若是违背了命令,可汗定会责罚于您的。”
匹侯钺微微一笑。
“不必担心,可汗不会怪罪我们的。他一向看重子民的性命,我想这次他定是受了什么人的蛊惑才会如此。我必须要前去阻止可汗。”
阴于脸色难看起来。
“将军,万万不可啊。老可汗是绝不会容许士兵在前线临阵脱逃的,这般回去,我们岂不是都成为了逃兵。”
匹侯钺神色微微一变,语气坚定无比:“此事已定,不必再议。”
阴于眼看劝说无用,便也只好打消了心思,急忙写了一封信,联系线人快速报给王爷。
走到营地东侧,借着迷蒙的月色。
阴于把信悄悄置于一颗树下的小洞内。
过些时辰,便会有另一人前来取信。
未料到才走了几步,身后突然亮起了火把。
阴于一愣,转身便看到重重围兵从四面八方涌来。
匹侯钺的脸似是与黑色融为了一体,唯独那双眼睛闪烁着明亮的冷意。
阴于呼吸一窒,僵硬的面部已是忘记了表情。
“将,将军。”
“我的军师,让我猜一猜,你放在那洞中的东西,是不是一封密信。”
“上面是否写了本将军准备携兵归城的消息。”
匹侯钺眸色冰凉。
阴于瞳孔紧缩,冷汗不停流下。
怎么会!他分明把那些东西都扔掉了!他怎么会知道!那人如今应当是在牢狱中,而将军从来不喜去审问什么犯人!
突然他的视线定在匹侯钺身后。
那人是谁!他从未在军营中见过!
阴于立刻反应过来,眸色滑过一丝阴狠。
原来昨夜混入军营送消息的不是一人!
“将军!您要相信我!我是忠心于您的!我的家人被胁迫,我是无可奈何。”
阴于眼眶一红,热泪顿时滑落。
匹侯钺冷笑一声。
“将他拖下去!”
“是!”
木兰立在匹侯钺的身后,眉宇微蹙。
“您是要杀了他?”
“不!他还有用!”
匹侯钺走进,拿出树洞下的信,看罢后唇角冷笑。
月色微凉,木兰闭了闭眸。
她答应了匹侯钺,与他一起回柔然城内,救出公主。他便答应她放了拓跋嗣。
如今他已是答应了她不再对拓跋嗣用刑。
听到用刑二字的时候,她只觉得心脏被人狠狠揪住。
她恨不得现在就去把拓跋嗣从牢中救出,他们竟对他用了刑。
过去她也曾看到过拓跋嗣背后各式各样的伤痕,从军数载,定是吃过不少的苦难。如今终于成为一国君王,却为了她受此等羞辱。
此刻她只觉得满满心疼。
——
启程之前,木兰借来匹侯钺的令牌进了地牢,四周潮湿无比,隐约之中还有老鼠的声音。
一进来便觉得那股血腥难闻的气息扑面而来。
木兰的视线掠过一个个被审问的犯人,无不是浑身鲜血,狼狈不堪。
快要走到头了,木兰一个一个人的看过去还未发现拓跋嗣的身影,胸口仿佛堵上了一口气,闷的她快要窒息。
终于看到了那个熟悉的面孔。
木兰浑身一震。
遣散身后的士兵,木兰僵硬的身子仿佛忘记了反应,迈着脚步一步步靠近。
才只是过了一夜,身上遍布渗血的鞭痕。
他是多么爱干净的人,竟成了这般模样。
木兰捂住了嘴,忍下嘴里的哽咽。
拓跋嗣意识有些朦胧,感觉有人在靠近,唇角微微一动,以为又是那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