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妈子如实道:“五太太说肚子疼,吃不下睡不着。小曼让我们多拿点热水去,用热毛巾敷肚子,免得她哭呢。”
“肚子疼?”
段瑞金皱起眉,要上楼查看情况。
玉娇给小春鹃使眼色,一人拽住他一条胳膊,把他留下来。
“二爷,女人肚子疼不是常有的事吗?每月都要疼一次的。跟以后生小孩比起来,那是小巫见大巫呢,没必要大动干戈。您累了吧?我们刚从洋货店里买来上好的咖啡,您尝一尝?”
两人齐心协力,把他带到沙发上,一会儿给他泡咖啡,一会儿给他喂点心,就是不让他走。
段瑞金毫无胃口,再甜蜜的点心吃起来也宛如嚼蜡。
玉娇软绵绵地趴在他肩上,用真丝帕子给他擦汗,娇嗲嗲地说:
“二爷,咱们好久没这样认认真真地聊过天了,您每日待在矿上,难道不寂寞吗?有些话我不好意思说,可我跟小春鹃毕竟都是您买回来的人,余生唯一的任务便是好好伺候您,为您生儿育女,您说对吗?”
段瑞金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心不在焉地看着墙上那把短刀。
玉娇又冲小春鹃使了个眼色,后者趴在段瑞金另一边肩膀上,与她一起解他的衬衫扣子,纤纤十指小蛇一般游进衣领里,在他结实年轻的身躯上游走。
“二爷……”玉娇舔了他的耳垂,呵气如兰,“您今晚去我的房间可好?我好热……我是您的人……”
段瑞金被她撩拨得有了反应,眼看成功在望,却突然站起身,将咖啡泼了她满脸。
“既然这么热,那就去洗个凉水澡冷静冷静。”
说罢便在二人错愕的目光中,走上楼梯。
二楼卧室里,阮苏抱着枕头痛得满头虚汗。
小曼将碍事的老妈子推到一边,又拧了一条热毛巾,走过去劝道:“太太你转个身,用热毛巾敷一敷吧。”
阮苏绝望地哼唧。
“敷什么啊,一点用都没有,你直接找把锤子敲晕我吧,晕了我还好受些。”
小曼哭笑不得,“你这叫说什么话?我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敲晕你呀。太太你要不吃点什么?吃饱了或许就不痛了。”
阮苏什么也不想吃,拿脑袋撞床头,想自力更生弄晕自己。
众人吓了一跳,连忙去拦她,门外响起男人的声音。
“都出去。”
众人回头,看见了段瑞金,立刻端上毛巾脸盆撤退。
小曼担心阮苏,不肯走,对段瑞金道:“太太她来月事了,肚子疼得厉害。今晚恐怕伺候不了您,您还是去其他几房太太屋里吧。”
段瑞金仿佛听不见她说话,直接绕过她走到床边,垂眸看着阮苏,又说了一句。
“出去。”
小曼用力攥了拳头,壮起胆子去推他。
“你出去,都说了太太身体不舒服,你还要她伺候,有没有良心啊?”
段瑞金长着张俊秀的脸,然而身体沉重得像座小山,她使尽了力气仍然纹丝不动。
他侧过脸来,眼神倒是将她吓了一跳,情不自禁后退半步问:“你要做什么?”
“你是她亲自领进来的,我不跟你计较。再不识相点,以后别想再踏进段公馆的门。”
小曼犹豫了片刻,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阮苏沉浸在小腹一阵接一阵的抽痛中,没有察觉身边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原本的嘈杂声一下子销声匿迹,让她感觉清净了许多。
“好疼啊,小曼……我疼……”
她痛苦地翻了个身,小脸已经开始发青了,额头蒙着一层细密的冷汗。
男人的大手伸过来,将她抱在怀中,温暖的手掌在她小腹处轻轻按摩,竟是比热毛巾的效果更好。
“小曼,你的手怎么变这么大了?”
阮苏眯着眼睛迷迷糊糊地问,双手却情不自禁缠上那人的胳膊,不许他离开。
对方出了声,像训斥,又像宠溺。
“让你天天喝酒,吃冰淇淋,现在知道痛了?”
阮苏没有说话,因为疼痛终于得到缓解,她靠在对方怀中,闭着眼睛舒服地哼哼。
“以后还吃不吃?”段瑞金问。
她犹豫了一下,“吃。”
段瑞金挑眉。
“反正我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干嘛不吃呢?好吃的我都要吃。唉,都怪那个段瑞金,死活不肯给我休书……”
她疼昏了头,忘记保守秘密,什么话都往外说。
而段瑞金听完这番话后,怒意涌上心头,看着对方纤细的手腕,很想找个东西把她绑起来,随时带在身边。
他一分心,手就停了。阮苏痛意复苏,软声央求:“你不要停啊。”
他起了逗弄的心思,歪着脑袋道:“那你亲我。”
亲她?小曼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恶趣味了?
阮苏狐疑地睁大了眼睛,这才看清楚对方是谁,惊得起身要逃。
段瑞金牢牢箍住她的腰,在她耳畔问:“你确定不亲?我不光可以为你按摩,我还有西医开的止痛药。”
他有止痛药?
阮苏知道那是好东西,吃下去以后起码能安稳睡个觉。
她蠢蠢欲动起来,犹豫了好一会儿,实在撑不住疼痛,双手捧着他瘦窄英俊的脸,笨拙地亲了他一口。
嘴唇本只是落在唇瓣上,一吻就要分开。谁知对方反应极快,大手按住她的后脑勺,将她往前压,舌尖灵巧地钻进她口中,结结实实地亲了好几分钟。
结束以后,阮苏躺在床上张着嘴巴喘粗气,段瑞金满意地摸摸嘴唇,出去帮她拿药了。
止痛药是半年前段瑞金在矿上工作受伤时,医生给开的。
阮苏吞下两片白色小药片,药效还未发挥,心理作用就已经让她舒服了许多,吁出一口悠长的气。
段瑞金问:“还喝水吗?”
她摇头。
他放下水杯坐回床上,仍旧抱着她,右手在她腹部轻柔的按摩。
阮苏受宠若惊,想说没必要这样,让他去休息。
可他温暖的怀抱与手掌实在很舒服,她又是个贪心的人,舍不得离开这些,便装聋作哑当什么都不知道,靠在他怀中睡着了。
段瑞金看着她的脸,想亲一亲,然而手掌似乎按到了什么东西,抽出来一看,是条干干净净的月经布。
堂堂正正的二爷清了清嗓子,将其放回去,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继续按揉腹部。
第二天段公馆的仆人们见到一副奇异景象——二爷揉着手腕从五太太的房间出来,问段福要了张膏药贴上,不但没有因为伤痛大发雷霆,嘴角还挂着一丝笑意。
小曼是最后一个被赶出来的,对昨夜房中发生的事十分好奇,等他出了门,立即跑进阮苏房间里。
阮苏还在睡觉,身上的睡衣换了一身,因为没有梳妆,皮肤显露出原本的柔嫩白皙,浓密蓬松的头发乌泱泱散开,盖住了单薄的肩背,只露出一张诱人怜惜的苍白小脸,睡颜却是十分恬静的。
小曼不想吵醒她,帮她掖了掖背角,在桌角发现一瓶药,罐子底下压着张字条。
——痛就吃两粒,无效的话让人去矿上找我,段瑞金。
妈耶,一向冷酷无情的二爷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温柔了?还愿意为了她影响工作?
小曼咂舌不已,将东西放回原位,退出门时忽然很想见见玉娇和小春鹃,向她们炫耀炫耀。
玉娇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她们昨晚被段瑞金推开后,又气又恼没脸留,拎起小包出门了。
小曼无事可做,在公馆里游手好闲了一整个早上,有人匆匆来敲门,看见她后问:“请问租了店面的阮太太住这儿吗?”
“对啊,怎么了?”
“唉哟不得了,你们快去看看吧!店被人砸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三更哦,让大家看个爽~
第15章
小曼闻言立刻想到昨天的矮公子,心知他应该是找原房东找不到,报复来了,连忙冲去阮苏房间,喊醒她报告这件事。
阮苏睡得迷迷糊糊,听完也只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局外人一般轻描淡写地说:“让他砸呗。”
“让他砸?那可是咱们的店啊!”
“反正是要装修的,他现在不砸以后我们也要砸,还省事了呢。”
阮苏伸手问她要水,小曼连忙倒来一杯水,她喝下后清清嗓子,继续说:“不过他这人看起来傻乎乎的,估计从小被家人宠着长大,家境差不了……这样,你现在就去报社请两位记者,让他们带相机去店里拍几张照片,最好能拍下他们砸店的画面,然后把照片买过来,多花点钱也行。”
小曼大致猜到她要宰这人一笔了,心中跃跃欲试,又有些担心。
“我现在就去吗?那你呢?”
阮苏回想起昨晚的画面,十分惆怅。
“我得好好思考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
小曼无法体会她的忧愁,只知道她现在吃得好睡得好,肚子不疼了,二爷还明目张胆的偏心她,几乎没有烦心事,于是满腹疑惑地离开。
阮苏让老妈子送来一碗滋补粥,喝完后又服用了两粒止痛药,总算感觉整个人活过来,彻底摆脱痛苦了。
她裹着一条颜色艳丽的大披肩坐在花园里,茂密树叶为其投下一片阴凉。
夏天马上要结束了,她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有一个月。本想着要对方讨厌自己,休掉自己,可是从昨晚段瑞金的表现看,怎么似乎事与愿违了呢?
三年……她顶多只有三年时间。
要是始终拿不到休书,她如何活命?攒够钱,直接跑,跟原店老板似的,跑到港城或国外去?
整整琢磨了几个小时,阮苏没有想出新办法,小曼倒是赶在午饭开始前回来了。
她不光圆满完成任务,带回来那小子领人砸店的照片,还顺路买了一盆卤好的大螃蟹,给阮苏打牙祭。
阮苏昨晚没怎么吃饭,早上又只喝了粥,看见香喷喷的螃蟹食指大动,立即让厨子开饭。
不料才抓住螃蟹的一条腿,没来得及下嘴,餐厅外便传来一句不悦的询问:“你在吃什么?”
兴致勃勃的二人抬头望去,顿时心凉了半截。
段瑞金怎么回来了?
他以前不是总要在矿上工作一整天的吗?从未见他中午回过家啊。
公馆规矩是仆人不得与主人同桌吃饭,小曼总趁别人不在的时候破戒,见他出现连忙擦了手,让出位置,低着头说:“二爷,您怎么回家了?”
“回来拿点东西。”
他嘴上是这么说,双腿已经走到桌边,看清了盘中金灿灿红彤彤的东西,脸色变得阴沉。
“这是谁做的?给我把厨子叫来。”
阮苏道:“不是厨子做的,我自己买的。”
“你能走得出门?”
“我支使别人帮忙呀。”
“你本来就肚子疼,还吃这种咸寒之物,不要命了么?帮你买螃蟹的人是何居心?”
小曼在旁边埋头听着,被他吼声吓得一愣一愣,最后出声道:“螃蟹是我买的,我不是故意要给太太吃寒物,我不知道螃蟹是寒物啊,只是见她胃口不好,想她多吃点东西……”
段瑞金骂道:“什么都不懂,还敢来伺候人?马上收拾东西滚!”
小曼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怔怔地看着他,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段福在旁低喝,“还不快滚!”
她用力抿了下嘴唇,将眼泪咽回肚子里,要去房间收拾东西。
阮苏就数跟她最有话说,哪里舍得让她走?灵机一动,捂着肚子往地上一滚,哭爹喊娘地嚎了起来。
“疼……我肚子好疼……”
她一哭,其他人就顾不上赶小曼,都去扶她了。
她推开所有人伸过来的手,包括段瑞金,只指着小曼说:“你要是非要赶她走,我就……我就……我就把螃蟹全吃了!”
“你……”
段瑞金被气得举起了手,巴掌却迟迟落不下去。你瞪我我瞪你的过了好半天,他脸色铁青一拂袖,“行,你就护着这个丫头吧!”
话音未落,人已经气冲冲地上了楼。
段福看了眼阮苏,知道她是装的,便跟着上楼去了。
小曼连忙去扶她起来,口中不住抱怨。
“你傻不傻?干嘛当面跟他呛呢,万一他气疯了又打你怎么办?屁股不疼了是不是?”
阮苏捏捏她的脸颊,“你还好意思说,我可都是为了你啊。”
两人在餐厅里惺惺相惜,对刚才发生的事心有余悸。螃蟹仍然摆在盘中,色泽诱人,却是没人再有胃口吃了。
过了一会儿,老妈子端着个托盘走过来,里面是一碗药,乃昨天那位老中医留下来的,让她每日饭后喝三次,有助于调理月事。
阮苏本来就没胃口,看着这碗黑乎乎的苦汤水,根本碰都不愿碰,捏着鼻子挥挥手。
“不喝,我已经不痛了,端去倒掉,以后也别熬了。”
老妈子面露迟疑,不知该听谁的。
段瑞金幽魂似的走进来,眼神阴冷。
“刚才是谁在这里疼得哭爹喊娘,站都站不起来?”
阮苏被逮个正着,无话可说,抱着胳膊咕哝道:“反正我不喝。”
段瑞金经过这几次,发现这女人不光模样像小孩,心性分明也是个小孩。不吃的东西一定不吃,要做的事情挨打也要做,固执得要命。
他深吸一口气,无语地问:“现在不喝,下次又痛起来,你准备继续吃止痛药吗?”
阮苏无言以对,装聋作哑,拉住小曼的手道:“咱们回楼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