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曼心惊肉跳地看段瑞金,后者果然伸手拦住二人的去路,侧着一张冷峻的脸,对阮苏说:“喝掉它,我给你买奶油蛋糕吃。”
尽管他脸冷得像冰山,尽管他语气不情不愿,可是这内容,这架势……分明是在哄小孩啊。
还真别说,阮苏被他哄的心动了。那碗药看着就苦,搞得她很想吃点甜的。
她仰脸看着他,“你发誓?”
“发誓。”
“我要吃最好的。”
“我给你买最好的。”
“我一个人吃一整个,谁都不许和我抢。”
段瑞金耐着性子回答她,“你吃你吃,撑死你。”
阮苏咧嘴一笑,跑去端起碗咕咚咕咚喝了个精光,放下空碗直吐舌头,舌尖都染黑了。
段瑞金随手往她口里塞了块蜜饯,吩咐人去买奶油蛋糕。
段公馆地段好,又有车代步,没过几分钟蛋糕就买来了。体积宛如一只大汤碗,造型则像根矮柱子,里面是加了鸡蛋做的蛋糕胚,外面抹了一层厚而雪白的鲜奶油,宛如罩了一层雪,雪中又点缀几点嫣红与棕黑,是巧克力碎与樱桃酱。
阮苏的胃口回来了,用明亮的银质小勺挖了一块,塞进嘴里满意咀嚼,甜蜜的味道让她幸福的闭上眼睛。
她总感觉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睁眼一看,发现段瑞金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下意识护住蛋糕,她挑衅地扬扬眉梢,“想吃吗?求我呀。”
段瑞金摇摇头,对她举起一把干净勺子。借用勺子明亮的背面当镜子,她看见自己嘴角沾满了奶油,模样滑稽可笑,不由得红了脸颊。
段瑞金拿出手帕,细心地为她擦拭干净。
“你明明也是从小吃苦长大的,怎么养出一个骄纵蛮横的性子?”
阮苏道:“你讨厌我呀?那就赶我走呗,凭你的财力相貌,还怕找不到更听话的姨太太?”
“你想得美,我这辈子就没照顾过别人。等你身体好了,非得补偿回来不可。”
阮苏心脏一紧,“怎么补偿?”
段瑞金生平从未说过没把握的话,可在这一刻,他却是不知如何回答。
怎么补偿?
他看着对方那细而白的脖子,只想在那块好皮肉上咬一口,烙下自己的印记,就像养马人在马屁股上烙印,占为己有,让外面那些有贼心没贼胆的都知道,这是他的所有物。
“二爷,矿上还有事呢,咱们该回去了。”
段福提醒。
他收回想法,站起身道:“等我想好再告诉你。”
二人乘车离去,小曼若有所思地走过来,捏着她的发梢说:“要不是二爷还有四房姨太太跟晋城的大太太,不然我真觉得……”
“觉得什么?”
“他喜欢你。”
阮苏吃蛋糕的动作愣了一下,随即嗤笑:“他当然喜欢,不喜欢怎么会带我回来当姨太太。”
“不不,我说得不是那种喜欢,是……是独一无二的那种喜欢。”
阮苏被她的这种那种搞晕了,而且下意识的不愿多想二人之间的关系,吃饱喝足后说:“换衣服去,咱们该干活了。”
小曼上午亲眼目睹别人砸店时,就很想教训教训他们。听她这样说立即将其他事抛之脑后,回房间换了衣服。
她们走后不久,玉娇小春鹃回到家,看见桌上一盆螃蟹没人吃,没忍住馋虫将其吃了个精光,然后拉了一下午的肚子,蹲在厕所出不来。
阮苏对此一无所知,她们没多久就到了店里。只见里面一片狼藉,大门都被人打坏了一扇,玻璃窗更是无一幸免。
这时开舞会的好处就体现出来,她只用几个电话,就从朋友口中问出那人的信息。
矮公子叫赵祝升,也是开饭店的。就住在文苑路136号,乃寒城富人聚集地之一,离南街不到三里路。
阮苏即刻出发,找到他家,让司机下去按门铃,自己则坐在汽车里等待。
不一会儿,院门打开,赵祝升走出来。大约砸完店又回家补了个觉,头发乱蓬蓬,衬衣皱巴巴,看起来更加稚嫩,撑死了十七八岁。
“你找我?”
他走到车门外问,看见阮苏后眼睛一亮,细细地端详起来。
第16章
阮苏由他端详,心里在琢磨着该从他这里坑点什么。
赵祝升十分懊恼,自己那天怎么就光顾着发脾气,差点错过这样一位灵动如画中仙女般的小美人。
他单手架在车窗上,手指摩挲着下巴,摆出一副不够熟练的痞子姿态,嬉皮笑脸地说:
“我认出来了,你是那位租客吧。砸店的事我真不好意思,可那混蛋骗了我的钱,又找不到人,不砸我出不了气啊,你说怎么办?”
他信心十足地要借助店面的事,从阮苏这里占点便宜。不说睡觉什么的,起码赔笑喝几杯酒。
没想到阮苏一点也不领情,板着一张脸道:“我不跟你说,你把你爸叫出来。”
赵祝升被她的口气吓一跳,“哟呵,找我爸?我说小小姐,一个店面才多少钱?也配劳烦我爸出面?”
“店面自然不值几个钱,可你知道自己砸得是谁的店吗?”
他被她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慌,毫无底气地问:“谁的?”
阮苏微微一笑,拍了拍他光滑的脸颊。
“别问了,你担不起责任的,去找你爸出来谈吧。”
他这下心里更慌了,怀疑自己真的惹到不该惹的人。
怎么会呢?寒城所有大官大老板他几乎都见过啊,没听说谁要在南街开新店的。这女人看起来也面生的很,怕不是唬自己的吧?
思来想去,他决定效仿那韩信,先忍受一时之辱,等确定对方是骗子了,再好好夺回面子。
下定了决心,他对阮苏笑起来。
“那行,小姐里面坐,我去请我爸爸。”
阮苏带着小曼随他进入这栋西班牙式的大洋房,坐在客厅喝着红茶等待。
赵祝升小跑着上楼去了,没过多久,楼梯处便传来成年男子喋喋不休的唾骂声。
“说了不要你去不要你去,你非去!现在好了,又给我惹麻烦……天知道这次又得罪了谁,你以后安安分分在家呆着行不行?我不要你做事,供你白吃白喝行不行?”
赵祝升连声答应,好说歹说把他哄下了楼。
他理了理衣襟,拿出万年不变的笑容准备迎接贵客,看见阮苏后却是猛然一愣,然后两人都笑了。
“赵老板,真是巧啊,又见面了。”
阮苏放下杯子,微笑着站起身。
赵祝升被这一幕弄得满头雾水,冲两人脸上看了看,问:“你们认识?”
赵庭泽一巴掌把他拍到身后去,走向阮苏,伸手与她握了握。
“你说是不是,上次在你家,这次在我家,哈哈。”
阮苏瞥了眼他身后跌倒在地的赵祝升,示意问:“这位是贵公子?”
赵庭泽与她已算熟稔,便没有客气,直言道:“狗屁贵公子,败家子惹祸精罢了。天天在家闲不住,尽给我惹是生非!”
赵祝升爬起来,委委屈屈地不敢靠近,“我哪儿有给你惹是生非?明明是看你累的不行了,身为长子想给你分担一点,也给下面的弟弟妹妹们做个榜样。你倒好,天天骂我就算了,还在外人面前……”
他看了看阮苏,没有说下去,别扭地哼了一声。
赵庭泽毫不客气地骂他,“分担?我要是放手让你去分担,这家业恐怕用不了十年就败光了!你说说,你都做了什么?其他的我就计较了,你又对阮太太怎么了?害得人家找上门来。”
“太太?这么小的太太?你是谁家的太太啊?”
赵祝升被这个词吸引了主意。
阮苏正要回答,赵庭泽又是一巴掌扇在他后脑勺上,声音极其响亮,仿佛在拍一个大冬瓜。
“你个蠢货!我问的是这个吗?你到底对人家做了什么?”
赵祝升简直要被他打成脑震荡,哭丧着一张脸道:“我也没做什么啊,就是之前租了个店面,付了三万块的订金,结果那老王八蛋收了我的钱跑路了,又跟她签了合同。我气不过,今天早上就带小汪他们去把店砸了嘛。”
砸了嘛……砸了嘛……
这么大的事,说起来轻飘飘?赵庭泽得亏是没有心脏病,不然非得被他直接气死不可,抓起鸡毛掸子就往他身上抽。
赵祝升痛得吱哇乱叫,躲去茶几底下。
阮苏万万没想到赵庭泽下手这么狠,与小曼站在一旁面面相觑,犹豫要不要拦一下。
父子两个动静太大,惊动了楼上正跟朋友打麻将的太太王梦香,跑下来看清情况后,护住儿子破口大骂。
“你个死东西,对自己儿子下手这么狠?要把他打死啊?不就是一间店面吗?砸坏了赔人家就是了,咱家又不是赔不起!”
赵祝升见宠爱自己的妈妈来了,躲在她怀中有了底气,附和道:“就是啊,赔嘛!”
赵庭泽落了下风,自觉在阮苏面前丢了脸,偏偏拿二人毫无办法,哐当一下踹翻了茶几,坐在沙发上不说话了。
王梦香习以为常,让佣人过来收拾残骸,先宝宝长宝宝短的安慰了一顿亲儿子,然后才笑眯眯地看向阮苏。
“段太太,您的名字我可是早有耳闻啊,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阮苏没什么兴趣跟这些贵太太们交朋结友,于是直接拿出了照片。
“赵公子把我的店砸成这样,你们是不是该解决解决?”
王梦香看了看照片,随手放在一边,“段太太希望怎样解决?赔钱?虽然我们这边没问题,但是段家最不缺的就是钱吧?”
阮苏点点头,直截了当地说出自己刚刚才想好的答案:“我要赵公子亲自登门道歉。”
这赵祝升分明是对自己有意思了,而毛头小子又最擅长缠人。等将来二人之间真真假假的绯闻传得满城风雨时,她不相信段瑞金还能无动于衷。
他唯一介意的,不就是姨太太们给他戴绿帽子么。
王梦香一口回绝,“那不行,虽说错在我们,可赵家在寒城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只是砸了一家店而已,用得着阿升亲自登门道歉?他以后还要不要做人?”
“他现在要做人,砸店的时候就没想到做个人吗?”
赵庭泽又说话了,站起身道:“这事我来做决定,就按段太太说得做。阿升,你明天就去段公馆道歉。”
王梦香瞬间变了脸色。
“她是你谁啊?你这么听她的话?”
赵庭泽知道太太一旦发起飙来什么话都往外骂,不好控制,忙让赵祝升送阮苏出门,自己留下来应付。
王梦香嗓音极大,走出院门坐进车里,阮苏依然听到她用尖锐的声音骂赵庭泽——你这个狗娘养的!
赵祝升回头望了眼家门,苦笑。
“他俩老这样,很奇怪吧。”
阮苏存了心让他纠缠自己,此时便多看了他几眼,微笑着问:“那你天天呆在家里,受得了?”
“受不了也得受啊,我还得劝呢,谁让我是家中老大。”
阮苏与他接触多了,越发了解他的痞性都是装出来的,内里其实傻乎乎,还特别单纯。
对方在她眼中已然成为一条很好逗弄的小狗,她趴在车窗上嫣然一笑,露出几颗雪白的贝齿。
“那你明天来吗?”
赵祝升怔住,感觉心跳都漏了几拍,回过神连忙点头。
“来,当然来!你喜欢什么?我买给你当赔礼。”
“不用啦,那我等你哦。”
阮苏挥挥手,让司机开车。
汽车开出去很远,依然能够看见赵祝升站在路边的小小身影。
小曼掩唇笑道:“我的天,这傻小子该不会是看上你了吧?要是被二爷知道,那可了不得。”
阮苏捏捏她手感极佳的小圆脸蛋。
“所以啊,你不想我又挨打,就什么都别说。”
“想堵我的嘴呀?那你得贿赂我哦,至少十盘冰淇淋。”
阮苏喊道:“停车。”
小曼不解地问:“做什么?”
她指指路边的西餐厅,开门下车。
“不是要吃冰淇淋吗?现在就请你吃,喂饱你。”
日落西山时,二人带着满肚子的奶油冰淇淋回到家。一回去她们就听见玉娇与小春鹃的卧室里不停传来抽水声,问了佣人才知道,原来是吃多螃蟹拉肚子。
小曼乐不可支,跑去门外狠狠嘲笑她们一通才作罢。
阮苏没有去,因为走廊的味道实在不好闻,等空气完全疏通了再上楼。
夜深时,段瑞金回来了,车灯光从窗外照进来,照得满室明亮。
阮苏竖起耳朵听他的脚步声,他没有在二楼停顿,直接去了三楼,显然今晚不用任何人伺候。
阮苏深吸一口气,翻个身睡了。
翌日她早早起床,穿上昨天吃冰淇淋时,在隔壁洋装店顺手买的粉色短袖印花洋装长裙,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化了精致的妆,坐在桌边喝咖啡。
姨太太们不到中午是不会起床的,因此第二个下楼的是段瑞金。
他本要进餐厅吃早餐,看见阮苏愣了愣,状若无事地走进去,坐下时随口问:“不痛了?”
阮苏笑眯眯地点头,为他倒咖啡盛粥,夹小笼包,就差没喂他吃。
段瑞金问:“今天为何如此高兴?”
“有吗?大约是因为天气好吧。”
段瑞金望了眼外面阴沉沉的天,对她的话表示怀疑。
饭吃到一半,仆人跑进来报告。
“二爷,五太太,外面有位自称姓赵的小公子,说要求见五太太,当面跟她道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