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苏望向窗外,“谁知道呢?不过他对你爹还是看重的,应该不至于害你。”
车上的气氛突然变得沉重起来,半小时后,汽车来到一条偏僻的路上。
陈定山给得位置很模糊,只让商云微在路上等。
三人坐在车里等了许久,前方开来一辆车,停在他们旁边,车窗降下露出一张男人严肃的脸。
“商小姐?”
商云微忙推开车门,“我在!”
“请换乘我们的车。”
三人下车换乘,打开对方的车门后才发现上面还有持枪的警卫,这副架势让他们心里充满了警惕。
警卫搜了三人的身,搜出他们各自防身用的手.枪,放进一个小袋子里。
开车那人见他们不太愿意,解释说:“这是为了安全考虑,请诸位配合,等回去的时候会还给你。”
商云微半信半疑,威胁他道:“你知道我爸是谁吧?要是我出了什么事,他可不会放过你们。”
对方轻笑:“商小姐,我们是听从**指挥的,他要是想对你做什么,用得着这样拐弯抹角?”
三人对视了一眼,没说话。
他拿来三条黑布,说:“麻烦再配合一下。”
将黑布绑在眼前,阮苏什么也看不见了,对于陈定山的这个委托更加好奇,同时庆幸自己跟商云微的关系还不错,否则根本无法知道这么隐秘的事。
汽车匀速行驶,阮苏在心里估算着时间,大概二十分钟后,车子停下。
他们得到许可摘下黑布,出现在眼前的是一栋三层小洋楼,而他们正站在洋楼前的花园里。
这栋楼的外表堪称平淡无奇,毫无记忆点。但楼内楼外有许多警卫把守,门窗都封得死死的,好似一个牢笼。
开车的人与守门警卫交谈了几句,打开铁门带商云微和阮苏进去,阿旭被留在院中。
天气明明炎热,客厅里没有风,却阴冷的让人后背发毛。
商云微不由自主靠近些阮苏,后悔接了个这么莫名其妙的任务。
穿过楼梯和走廊,他们停在三楼一间卧室的房门外,守门的警卫敲了敲房门,对着里面说:“来客人了。”
接着他打开门上的大铜锁,推开容纳一人进入的宽度。
带她们来的人示意她们进去,商云微不安地看向阮苏,后者微微一笑,握住她的手,率先走进门内,于是她也赶紧跟了进来。
门后是间客厅,两边墙上都有门,看样子是套房。
唯一的窗户被封住了,靠灯光照明。阮苏正打量着客厅,身后的门被关上,那人在外叮嘱道:“一个小时以后,我来接你们。”
说完脚步声远去。
商云微一路都提心吊胆,见对方直到最后都如此无礼,忍不住踢了一脚房门。
“什么人啊?是总统他自己打电话叫我来的,难道我是囚犯吗?”
“嘘。”
阮苏拍拍她的肩,“你听。”
她静下心倾听,隐约听到一阵歌声,像留声机里放出来的。
二人顺着声音走到右边房门外,把耳朵贴在门上,发现有个女声跟着一起小声唱。
“那南风吹来清凉,那夜莺啼声凄苍。
月下的花儿都入梦,只有那夜来香吐露着芬芳。
我爱这夜色茫茫,也爱这夜莺歌唱
……”
商云微皱眉,“这人唱歌怎么跟公鸡打鸣似的?忒难听了吧……你怎么了?喂?”
她抬手在阮苏眼前晃,后者震惊地看着门,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熟悉的音调,这熟悉的歌声,难道是……难道是……
房门突然拉开,一个穿着睡衣的女人眼神不善地看着她们。
“谁让你们来的?陈定山?他拍你们来监视……啊!”
女人的目光扫过商云微,落在阮苏的脸上。四目相对,爆出一声尖叫,捂着嘴惊诧不已。
商云微彻底被她们搞蒙了,不解地问:“你们一惊一乍的是想干嘛?以前认识吗?”
阮苏启唇道:“她是……”
女人忙勾住她的脖子,抢先一步说:“我跟她在商场里看中过同一件衣服,吵过架。”
商云微道:“真的假的?冤家路窄啊。”
阮苏看了身边的女人两眼,心领神会,配合地说:“是啊,没想到会在这里见面。”
“那件衣服最后谁买走了?”
“都没买。”
女人开门时还气势汹汹,这时突然改了态度,热情地问:“你们是总统派来陪我的吧?正好我这儿有几张新唱片,进来一起听?”
商云微见她不像想象中难伺候,心情愉悦了不少,随她走进去。
阮苏走在最后面,看着她的背影,心情复杂。
女人不光放唱片给她们听,还倒来两杯红酒。
当商云微伸手去接时,好好的杯子突然打翻了,紫红色的酒夜染脏她的新衣服。
“哎呀。”女人歉意地说:“真不好意思,我没拿稳。”
她毕竟跟陈定山有关系,商云微不好发作,提着裙摆问:“有卫生间吗?我去清理一下。”
“有,客厅的左边。”
商云微跟阮苏打了个招呼,独自去洗手间。
女人假装给她指位置,等她走出去立刻关上门,跑到阮苏面前紧紧抱住她,泪水瞬间打湿她的肩头。
“太太,我终于见到你了!”
阮苏被这句话弄得鼻根发酸,眼泪无法控制地往外流,抬手回报住她。
“小曼……”
“太太!”
因商云微随时可能回来,两人没有哭太久,很快分开谈正事。
阮苏用手帕擦着眼角,低声问:“你为什么被关在这里?关多久了?陈定山是你什么人?”
小曼眼神闪躲,“我……能不能不说?”
“为什么?”
“我怕你知道后会瞧不起我。”
阮苏皱眉,“你活着,对我来说就是最大的喜讯,怎么会因为一点旁枝末节的事瞧不起你?你给陈定山当情妇了吗?”
小曼苦笑,垂头丧气地坐在沙发上,常年不见阳光的皮肤非常苍白。
“若只是情妇倒还好了,豁出脸去陪他几年,捞一笔钱就走,可他想要的不止是这些啊。”
“他到底为什么关着你?”
“因为……因为……”
她死死抓着衣摆,嘴唇咬得发白,没有勇气告诉她原因。
一旦说出来了,她们就再也回不到过去那种状态了。
可是她已经被陈定山找到,即便现在不说,对方以后还是会知道。
小曼痛下决心,抬头看着她的眼睛道:“我告诉过你我叫孟茵曼,其实那是我编的,我的真名是……爱新觉罗.宏珍。”
阮苏顿时像被雷劈了一般,震撼地看着她。
她垂下眼帘,声音轻得一阵风就能吹散,仿佛很不愿意回忆当年。
“我是父亲被旧总统囚禁时出生的,除了我以外,他还生了一个哥哥一个姐姐,与一个弟弟。我母亲是别人送到他身边的丫鬟,那时他已经退位,过得是普通人的生活,只是没有自由。
我们出生之后便跟他一样,囚禁在那小小的房子里。后来他被人接走,只剩下母亲与我们同住,可是住着住着,母亲也不知道被带到哪儿去了,就剩我们几个在那儿关着。”
她想起伤心事,吸了下鼻子。
“我们一直过得很苦,没人记得我们也没人瞧得起我们。有没有饭吃全凭运气,就算有,也是连下人都不吃的馊饭剩菜。六岁的时候,终于有人把我们接出去,让我们上学念书,在晋城过了几年好日子。
可那人也不是什么好人,不过拿了钱受了委托,要养着我们罢了。等他拿的钱挥霍一空后,就不再管我们,自己买车票走了。我们兄妹几个在晋城当了几年的流浪汉,想去找母亲,路上饥寒交迫,最后只活下我一个。”
“我运气好,糊里糊涂到寒城遇见了您,才过了后面那两年有吃有穿的好日子,也只有您是真心待我的。谁知造化弄人,咱们还是分散了,我本想走遍天下也要找到您,但才找了一年,就被陈定山的人抓回来了。”
“他不光想当总统,还想登基当皇帝。有人给他算过命,说他家男人都是天生短命的,要是他赶在五十岁前登基称帝,或许可以靠着这股喜气把劫数冲破。他说我是最后一位正儿八经的格格,只要娶了我,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登基了!”
阮苏听到这里想起一事,忙问:“莫非他就是准备在这次国庆大典上……”
“没错!这是他的阴谋,他要所有人对他俯首称臣,不听话的人都得死!”
小曼说着用力抓住她的手,“太太,你能不能想办法救我出去?他这人是个疯子,我才不想给他当垫脚石!再说那钱艾英会愿意让位给我么?搞不好我要被他们两个给玩死!”
阮苏毫不犹豫,反握住她的手。
“你放心,我既然见到了你,就一定不会坐看你被关。小曼,你……”
话未说完,门外传来商云微的抱怨声。
“你这儿的水可真难闻,一股消毒剂的味道,还不如商场厕所里的自来水呢。”
两人立刻分开,各自擦干眼泪,佯装听歌。
她走进来,没有发现异常,坐到阮苏身边小声说:“回去得让**赔我一件新衣服。”
阮苏冲她笑了下,心中仍然因小曼所说的事百感交集。
她们陪着小曼聊了一个小时的天,先前那人果然来接她们了。
离开时阮苏特地走在最后面,趁人不注意悄悄握了握小曼的手,用这个动作告诉她——她一定会回来带她走。
赵祝升一觉睡到中午才醒,看见壁钟上的时间以为自己睡过头,慌慌张张下楼,看到保姆才知道阮苏临时有事出去了。
他的工作已提前做完,便在家里等她。等到晚上才见她回来,带给他一个惊人的消息。
“你找到小曼了?”
阮苏忙捂住他的嘴,听了听周围的动静,松开手嘘了一声。
“小声点,被人听到我们就完了。”
赵祝升放低音量,小心翼翼地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阮苏将所见所闻简略地告诉了他,他听完浓眉紧皱。
“真的是这样?我怎么感觉不太对劲?陈定山无缘无故找商云微帮忙做什么?该不会他们联手给你设陷阱吧?”
阮苏道:“我之前也这么想过,但是一来我身上没有他们感兴趣的东西,二来对于陈定山来说,商云微的确是个好人选。他要娶小曼,就必然得背着钱艾英行事,否则钱家人怎能同意?商元良与钱家关系一向算不上好,商云微又才打破了钱三的头,加上她不是政治中心的人物,也不做生意,没什么人会注意她。而她整日吃喝玩乐,是个健谈的人,派去陪小曼打发时间,省得她闹脾气,是最合适不过了。
至于我……只是沾商云微的光才得以同去。陈定山都未必知道有我这号人。”
赵祝升听完沉思了半天,问她:“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去救她吗?”
阮苏点头。
“我出来时留心了周围的环境,之前为化妆品考察市场的时候正好去过,知道大概是在哪里。不过周围戒备森严,凭你我的本领是没办法进去救人的,你可知道晋城有什么身手好的人?我愿意付他酬劳雇他办事。”
赵祝升看了眼窗外,“那林清呢?暂时不管他了吗?”
阮苏平静地嗯了声,“活人的事比死人的事重要。”
无论她报不报仇,何时报仇,段瑞金都回不来了。
但是如果她此时疏忽,很可能小曼的性命也会失去。
她失去的已经太多,再也不想留下遗憾。
赵祝升起身道:“既然你坚持,那好吧,我去打电话问问看。”
他下楼打电话联络人去了,阮苏站在楼梯上等他,一抬眼就能看见趴在茶几上画画的兄妹俩。
看着他们可爱的脸,她感觉自己就像站在一根独木桥上。走错了方向是悬崖,走对了是桃花源。可她并不知道哪边是对哪边是错,一旦选错方向,等待她的就是万劫不复。
幸运的是,赵祝升始终陪着她。
打完电话,赵祝升带来答复——他联系上一个曾是武将,后被人诬陷下马,改行带徒弟跑押运的人,明天亲自去见他,看看是否愿意接这趟活儿。
阮苏立刻说:“我跟你一起去。”
赵祝升没有拒绝,只是很好奇地问:“要是今天被关着的人是我,你也会这样毫不犹豫的救我吗?”
她皱眉反问:“难道在你心里我是那么忘恩负义的人?”
他苦笑了声,“我不是怀疑你,我只是怀疑自己……”
怀疑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究竟是可有可无,还是举足轻重。
阮苏道:“你不要胡思乱想,将来若是你遇到危险,我也会想尽办法去救你的。”
赵祝升欣慰地说:“有你这句话就足够了。”
两人各自休息去,等到第二天,一起去找联系上的那个人。
对方姓邱,道上人称邱老大,长得就是一张横眉怒目的脸,看起来非常凶悍。
他们找到他时,他正在一家押运公司的仓库点货物。刚见面那一会儿还算热情,等谈到细节,得知要突破的警卫都是谁派去的时,立刻起身拒绝。
“请回吧,这事我做不了。”
阮苏忙道:“你再考虑考虑,不需要你全部打败,把人救出来就好了,开多少价都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