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陛下对太后的用心他都看在眼里,虽说是软禁,但却样样不少,甚至一有好东西就往章华宫里送。
每日当太后夜深睡着之时,也总会悄悄去看一眼。他从未见过陛下这般,这样的举动,哪里像是羞辱,更像是放在心上小心护着。
而最让他震惊的便是陛下撤去了对太后往日吃食里所下的药。这对于陛下这样疑心甚重的人可见一斑。
可如今,这位周大人却当众提出要处置太后……
第77章
这个这几日一直被人避开不敢提起的话此时在朝堂上提出来, 叫众人不由面面相觑。
太监心中叫苦不迭, 只觉得周奕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垂目向那人使眼色,但周奕却毫无所动。
朝臣们意识到这个话题不对,都低下了头。耳聪目明者谁不知道现今太后与陛下的关系, 陛下虽然处置了顾家, 但对太后却一直没有动作。
这样的举动背后含义, 加上太后倾国的美貌, 叫人一想便知。
殿上气氛僵/硬/, 没有人敢插话。
周奕心中正得意之际, 却听傅今明淡淡道:“太后之事,依众位卿家看,该如何处置?”他声音平静, 却隐含威势, 这看似平静的询问其实已经做了决定。
其中两位近臣对视一眼,知道陛下心思,便首先上前道:“陛下,太后虽与顾家有所牵扯,但毕竟是深宫妇人,于朝政一窍不通,此事恐须从轻处理。”
另一人道:“太后是先皇正妻, 无论从何而言,在此事上都应给予善待。”
两人话语一出,不少人看着陛下脸色附和,傅今明面色这才和缓了些。
周奕有些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 刚要反驳就看见了陛下眼底神色。
他看着她时,眸光一片冰冷,平静的就像是当日太后大闹朝堂,他端坐于上,看着她被拉出去时一样。
这样无情中隐含嘲讽的目光叫周奕心中一紧,只觉得所有的心思好像都被看透,不由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下一刻,那些不安便有了答案。
她听见那个矜冷尊贵的天子淡淡开口:“太后之事,朕心中早有决策,诸位卿家放心。朕必不会亏待先皇之妻。”
他说到这儿,眼底冷意微散,话中微转道:“只是周大人虽然状告有功,但朕这里也得到了一份有关于顾大人的参折。”
殿内瞬时安静了下来,傅今明将那折子扔在地下,在周奕强行压着不安翻开时,寒声道:“周大人女扮男装混入朝堂,欺君之罪,可愿承认?”
这时已有太监上前来取下周奕头上官帽,那一头青丝瞬间泄下。
周奕苍白着脸,一点一点被人撕掉身上伪装。等反应过来之时,身份已然彻底暴露。
她万万没想到陛下会在此时发怒过河拆桥,身份暴露之时,下意识地看向众人,却见大家都后退了一步,看着她像是在看什么瘟疫一样。
周奕心中发冷,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得意多可笑。
可还不等她说话,便已被人按住。
“周大人检举有功,但欺君之罪亦是罪不可赦。两相功过相抵,便剥除官阶,贬为庶人,望好自为之。”
傅今明坐在高座之上淡淡道。
他眼神平静,直叫大家都出了一身冷汗。周奕看着他目光,只觉得浑身已经冰凉了。
她直到现在才知道,自己只是傅今明的一颗棋子,用来在恰当的时候扳倒顾家,又不惹人怀疑的棋子。
如今目的达成,她身上再无一丝利用价值,便也到了该被丢弃的时候。
这个认知让她身体僵/硬/。
“陛下。”
她甚至连话都没有说出来,就已经被人堵住了嘴。周奕挣扎着想要开口,却听身后侍卫似乎嘲讽的笑了笑,低声道:“周大人还是识相些,不要平白受些皮肉之苦。”
官服已经被除去,周奕心中不甘,往前爬了两步。却被侍卫反手驾起,下一刻就拖出了大殿。
众人屏气凝神不敢说话,却见陛下只是眸光平淡看了眼众人,淡淡开口:“诸位大人还有什么事吗?”
经过刚才的事,他们互相看了眼,只能俯身道:“臣无事起奏。”
太监知晓陛下心意,心中顿了顿,便喊了声退朝。
这日早朝之后,所有人都知道,太后的名字成了禁忌。虽然那位周大人是因为欺君之罪被处置,但明眼人都看的出来,最主要的原因是太后。
若是周奕不提太后,或许还能无事,可她提了太后……出门的大臣微微叹了口气。想起太后容貌,心中复杂。
不知这一位,最终会不会像先皇一样昏庸。
顾妤不知道朝堂上发生的事,只是每天一如既往地呆在章华宫里。窗外细雨绵绵,打的枝头花苞落下,平添了几分春意。
其实要是不考虑剧情和任务,这样的日子还是挺好的。可一但考虑起来,就有些心烦了。
她皱了皱眉,有些无奈地放下了修剪花枝的剪刀。
系统看出她情绪不高,突然开口:“您似乎在担心什么?”他声音罕见的没有笑意,顾妤犹豫了一下,将自己内心的顾虑说了出来:
“虽然女主按照原来的剧情告了御状,但是后面我压下争议的剧情却没有了。现在被关在章华宫里,万一任务失败……”她烦躁道。
似乎已经脑补出了一只小天鹅在脑海里唉声叹气。
系统眼底温柔了些,笑道:“您不用担心,虽然您现在被软禁了,但是压下争议这段剧情并没有错过。”
“没有错过?”顾妤有些疑惑,她现在身上有通敌叛国的罪名,自己又没有办法澄清,谁会在这时站出来替她说话?
她心里奇怪,系统却笑了笑:“傅今明今天在朝堂处罚了周奕,并且示意众位大臣为您说话,所以这段剧情从系统判断的结果来说,算是通过了。”
“您可以松口气了。”他语气含笑。
却不知道这样叫顾妤更没办法放心。
男配替她澄清?
这简直比让她当禁.脔还要惊悚。顾妤猜测着他的目的,正皱起眉头,就听宫人来通传,说是陛下来了。
她心底吐槽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但面上还是冷淡了神色,讽刺道:“这章华宫不是早就是陛下的了么,怎么进来竟然还要向本宫通报?”
太后语气刺骨,此时面色也凝着寒冰,宫人吓的不敢说话,只能低下头去。还是傅今明在进来后挥手,才叫她们退下。
“是谁惹了太后不高兴?”他眸光微顿,看向她冷意散了些。
顾妤抿了抿唇,即使知道自己应该忍下来,但天性的高傲却不是那么容易被磨掉的。她面色冰冷,闭上眼后,过了很久才道:“没有人惹本宫,只是陛下怎么今日过来了?”
傅今明通常只在晚上过来,每次只在她床边看一个时辰就离开,从未越矩,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他白天来。
傅今明听见她的话后笑了笑:“今日下朝早了些,就过来看看太后。”
她这个太后分明已经有名无实了,顾妤不清楚傅今明到底是不是讽刺。只能强忍着怒气,冷眼看着。
那穿着青色常服的青年似乎已经料到了她这样的反应。眸光平静,也不意外,只兀自走近关了窗户道:“太后身体不好,这几天日天气愈冷,还是多注意些的好。”
顾妤垂眸没有说话。
直到感觉肩上多了只手。傅今明将披风披在她肩上,却没有收回手去。
两人离的极近,傅今明眸光平静看着她,沉声开口:“太后如若不喜那些伺候的人,那朕便叫人再换一批来。”
分明只是正常的话,顾妤却听出了其中威胁意味。她抿了抿唇,压下心头怒火,这才道:“多谢陛下关心。”
面前的美人姿容瑰丽,即使是冷着面容也动人不已。这样的颜色,傅今明曾在夜中见了无数次。
他早已做好顾妤如此对他的准备,但忽然又觉得,若是她能像夜晚时睡着那样依赖的靠近他,会更好。
人的贪念总是一点一点滋生,傅今明之前在没有得到时,想的是占有她的人,现在却想要更多。
他眸光顿了顿,忽然开口:“太后可想知道顾将军的消息?”
这句话果然让顾妤变了面色。
她收紧了掌心,终于没有拂开他的手,只是平静着面色任由他拥着。
傅今明勾起唇角,这才道:“今日暗探查到顾老将军的信物在距离边界十公里外的荒坡上出现,太后看看可是这个?”
他从怀中掏出那枚令牌来,递给顾妤。
顾妤搜寻着原著想了想,知道这令牌是号令顾家铁骑的信物,顾妤的父亲平日一直都随身带着。
这样重要的东西他不会随意丢下,除非……
顾老将军已经死了。
顾妤在猜到这个消息后心中只是有些惋惜,但面上却表现出了不可置信的样子。强行按捺住心底思绪,接过令牌。
傅今明注意到,她指节握的发白,就连唇上也咬出了血迹。
顾妤少有这样失态的样子,他心中本该快意的。那些曾经她加诸于他,于宁馨的痛苦都还回来了。
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看着顾妤苍白的面容,他心中竟然也微微阵痛。就像是心口被针尖扎了一般,刺的人忍不住皱眉。
傅今明知道不该是这样的。
但在顾妤接过令牌时,还是忍不住收紧了手,看着她眼底悲凉,鬼使神差开口安慰道:“你不必多想,这枚令牌并不能代表什么,顾将军至今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
顾妤手顿了顿,差点演不下去。心里忽然觉得这男配怕不是有病,一边刺激她,一边又特意来安慰她。
即使这样想着,在几乎已经笃定自己父亲死亡之后,顾妤知道依照原主的性格是无法再冷静下去了,她看着令牌,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傅今明皱眉看着她,刚想要开口,下一刻就见她后退一步,拔下了髻上发簪,用力抵在了他喉间。
而这时,因为动作,顾妤袖口里的竹笛也掉了出来。
第78章
寂静的大殿上, 竹笛落地的声音听的分明。顾妤手握着簪子, 心里紧张的一批,但是因为人设的缘故,又强装着镇定。
“放我出宫。”
她面色冰冷, 将簪子又往深了一分, 看着簪尖上慢慢渗出血来。
傅今明没想到顾妤会突然动手。
他脖子上抵着利器, 只微微皱眉之后就平复了下来, 看着顾妤慢慢开口:“太后此举这是何意?”
面前青袍青年姿仪平和, 顾妤心底却生了些寒意。
这寒意叫她指尖微僵, 只能强行压下不安,抬眸冷声道:“本宫父亲与妹妹皆是身死,如今若是所料不错, 宫外的顾家已经被抄家了。”
“本宫已一败涂地, 陛下说我是何意?”
血珠顺着脖颈缓缓滑下,打湿了青色衣袍。
她站在窗前,神色一如既往地孤傲,只是到底多了些愤恨。好像这几日的温顺只是蛰伏的错觉,如今终于不想再忍耐了。
顾妤冰冷昳丽的面容映入眼帘,傅今明指尖顿了顿,忽然开口:“太后是在怪朕瞒着你?”
他不顾抵着的簪子又往前了一步, 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一样。顾妤心中吐槽这人是不要命了吗?但握着簪子的手却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
到了这一步,两人已经是鱼死网破了,谁先后退谁就是输,以原主的性格, 在此时几乎恨不得杀了傅今明,又怎么会这么简单放手呢。
在听见傅今明的话后,顾妤抿了抿唇,眼神更冷了些,却没有说话。
傅今明清峻的面容上浮现出一抹略带些复杂的笑意,在顾妤心中微顿,等到意识到有些不对时,那人已经反手握住了她的手。
那双握笔批改奏折的,只属于文人的手轻而易举地钳制住了她,下一秒,位置就反了过来。
簪子被打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傅今明没有理会它,只是在簪子落地后平静地看着顾妤,淡淡开口道:“利器易伤人,不适合太后把弄。”
两人此刻离的很近。
因为刚才傅今明的动作,她几乎已经是被人抱在了怀里。顾妤挣扎了几下,腰间的手却越收越紧。
“你放开我。”
她声音冷的刺骨,回眸去看着傅今明。
顾妤面上镇静,心里其实也没有底。只因刚才的动作要是由谢枭做来,她丝毫不怀疑,可是擒住那发簪的却是傅今明。
她心里其实根本没有想到傅今明会武功,这么久以来,他表现出的都是一副闲淡帝王的模样,就连谢枭也完全没有怀疑过。
可今天,顾妤看的分明,那一招以自己妖.精.的体质居然都没有防备的住,这样的身手,并不比那些练家子差。
她心底复杂。傅今明却毫不在意,如果说之前还有顾忌的话,现在便是彻底放开了那层顾虑。他握紧顾妤的手,看向地上被忽视了很久的竹笛,淡淡开口:“如果太后怪我欺瞒于你,那朕想问问,太后何尝不是又欺瞒于朕呢?”
顾妤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这才想起之前从袖口滑落的东西。那是谢枭给她的笛子,说是可以号令京中漠北军,刚才差点忘了。她心中微沉,接着就听傅今明开口:
“这竹笛是漠北王贴身之物,又怎么会在这里呢?”
“太后应该不会不知,先皇在时,这支竹笛便已经被定为未来漠北王妃才可持有吧?”
他说到这儿声音平静的不像话,可越是这样,顾妤心里就越怂。
她从来没有想过,这支笛子会有这么深的含义。谢枭在给她之前也没有事先说过,可此刻听傅今明说出来,便知道他已经动怒了。
顾妤心中暗骂谢枭害她,但这时却也毫无办法,为了人设,只能强行僵着脸,装作厌烦冷漠的样子,冷声道:“这与陛下有什么关系?”
死寂昏暗的殿内,这句话像是冰石一样传入耳中。也映出了那人/精/致冷漠的侧容。傅今明指尖顿了顿,忽然笑了起来。
他眼中寒意愈盛,面上笑意愈是平和。
就像是这些日子一直在顾妤面前心平气和时一样。他松开了钳制住顾妤的手。身后阴影乍然消失,叫顾妤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