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窕世无双——耿灿灿
时间:2019-10-06 08:03:25

  直至身体僵硬,她才难耐地踢了踢腿。
  身后的男人醒了。
  令窈小声试探:“我不痛了,你可以将手拿开了。”
  她没有发怒,没有大吵大闹,没有将他踹下去。
  孟铎盯着令窈白皙细长的脖颈,眼神平静。
  她是他一手教出来的,她在想什么,他了如指掌。
  “你手臂不酸吗?”听,连声音都媚了三分。
  男人置若罔闻,令窈皱了眉头。
  他们背对背贴着,男人另一只手搂着她的脑袋,她被迫像只鸵鸟一样缩在他怀里,昨夜她枕的不是枕头,而是他的臂膀。
  一夜过去,他的手也该被枕麻了。
  她好心提醒他,想让他自己将手收回去,他却装作没听见。
  令窈:“你抱得我太紧,我不舒服。”
  男人总算有所回应。
  他收回了手臂。
  一脱离男人的桎梏,令窈下意识往被窝里躲,整个人蜷做一团,抱了膝盖。
  孟铎指间微顿,掀被的手停在半空,没有继续。
  他定了定神,准备起身。
  少女突然又从被子里钻出来。
  她大口呼吸,肩膀有些发抖。
  “你为何总是不言语?”她干巴巴地问。
  即便有意遮掩,他依旧能听出她声音里的紧张与鄙夷。
  她已经做得很好,面对敌人,足够冷静,灵活变通。
  尤其是当这个敌人不知好歹地上了她的榻之后。
  令窈吁口气,小心翼翼:“堂堂孟氏主君,三更半夜爬敌军主将的床榻,你不脸羞吗?”
  肩膀上多了一双手。
  男人掰过她。
  两人侧着身,面对面,男人的气息近在咫尺,隔着厚厚的遮眼布,他灼热的目光几乎要将她烤透。
  他在看她。
  准确点来说,他在观赏她。
  观赏他唾手可得的猎物。
  只要他想,他随时随地都可以像昨夜她咬他那样,将她折磨搓揉。
  令窈强忍下掐死他的心,强作镇定,尝试着伸出手触碰。
  男人没有拒绝她的靠近。
  她的手摸到了他的脸,先是光洁白腻的肌肤,冰冰凉凉,抚上去像是一尊玉人。他的眉不浓不淡,毛绒绒的,她抚了又抚,那两道眉下是眼睛,她好奇会是怎样一双眼睛。
  她有过戳瞎他双眼的念头,缺了点胆量,不敢实施。
  怕被男人看出她恶劣的想法,她心虚地往下移,指尖碰了碰他的唇。
  薄薄两片,有些干燥。
  若是要拿她威胁舅舅,他就应该公布天下,宸阳公主落入敌手,危在旦夕。
  可他没有。
  他没有立刻杀她,没有向外人告知她的身份,若她没有猜错,孟家军甚至都不知道她在他们主君手里。
  他将她藏了起来。
  他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个问题,她问过他,也问过自己,也曾有过猜想,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猜想,并未引起波澜,刚一冒出,就被她脑海里的愤怒沮丧淹没。
  而今他上了她的榻,她心中的猜想又重新冒出来——
  前世这个狗贼可是说过要娶她呢。
  想来她的美貌对他有几分影响。
  前世她虽不知道何时俘获过他的心,但此刻她就在他面前,两人同一张床榻同一袭暖被。
  只要她忍辱负重,兴许能够灌他一碗迷魂汤,让他心甘情愿放了她。
  她这样想着,指腹稍稍使劲,一不小心将男人的唇摁出凹陷弧度。
  男人攥住她的手腕。
  令窈一愣,不知他为何突然挡了她的手,她仰起脸蛋,依稀察觉对面男人呼吸不稳,她看不见他,不清楚他到底离得多近,只知道自己张嘴说话的时候,呼出的热气被什么挡了回来。
  就像是他贴着她的面,鼻尖对着鼻尖,嘴对着嘴。
  “实话告诉你,其实我并不想做劳什子主将。”令窈主动示弱,可怜兮兮叹一口气,“我只是个被舅舅宠坏的小孩子罢了,哪懂什么作战,不过贪图一时新鲜好玩,所以才来广陵与你对战。”
  她近在咫尺,呼吸皆在他鼻间。
  孟铎屏住气息,继续听她撒谎。
  “那日对阵切磋,我骂你的那些话,全都是别人教我的。我从小不学好,就爱出风头,你知道孟铎吗,他是我老师,我在战事上使的那些阴谋诡计,全是他教的,说到底我也只是被人教坏了而已。”
  孟铎一怔,唇角扯了扯。
  被人教坏?
  令窈伏过去,伏在男人臂膀里假惺惺啜泣:“这几日你对我的好,我都看在眼里,是我不领情,是我娇纵,辜负了你的一番好意,我知道错了。”
  孟铎静静地看着她。
  令窈:“你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好不好,我发誓,以后再也不骂你,再也不和你作对。”
  柔柔弱弱,再没有比她更楚楚可怜的小骗子了。
  男人放开紧攥着她的手,轻柔刮了刮她的鼻尖。
  他掀了被起身。
  令窈懵了懵,怎么就走了?她还没开始掉眼泪呢。
  不一会,男人披衣穿鞋的窸窣声与脚步声一并消失。
  令窈闷闷躺回去。
  对于雷打不动准时出现参加早会议事的孟铎,众主事喜忧参半。
  喜的是主君并未沉迷美色,为了儿女情长耽误正事。案上厚厚一叠公文,全是已经处理好的公务,是前两天主君守着那名女子未曾出营帐时批好的事务。
  忧的是他们的小主君不知何时能降生。主君虽然紧张那名女子,但似乎没有半分情动的雀跃,反而冷静克制,叫人难以捉摸。
  “广陵久攻不下,我们是否要按原计划行事?”孟齐光问。
  没有回应。
  众人看去,孟铎端坐大椅,心不在焉。
  山阳酸涩地嘟了嘟嘴。
  昨夜先生赶走了他。
  早上他问过了,小桃没在帐里伺候,轮值的大夫也不在,就只先生和她两个人。
  来主事营帐前,他悄悄潜进主将大帐查探过,先生睡的那张小榻叠被齐整,没有被人躺过的痕迹。
  那先生睡哪?总不会是地上。
  除非。
  除非是和她同寝。
  山阳踢了踢椅脚,“先生,大主事还在等你的吩咐。”
  孟铎收回思绪。
  孟齐光正要将自己的话复述一遍,听得孟铎的声音落下。
  男人沉静如水的黑眸无情冷漠:“通知北渭那边,启用后备军,让他们现在开始行动。”
  杀伐果断,成竹在胸。
  孟齐光一颗心落下。
  是他多虑。
  主君怎会为谁动摇志向。
  雪地难行,才扫过的路,纷纷攘攘又积起白雪,积得不够厚,踩上去全是雪水。
  孟铎早上出帐时匆忙,没有穿皮锦靴,一双单薄的钱青色皂靴被雪浸透,走起路来,脚趾头像是泡在寒冰里。
  主将大帐就在前方,帐里温香暖玉,榻间美人娇软。
  他想起昨夜抱她入睡,为她暖肚。
  他睡在昔日一手教大的学生身侧,毫无半分廉耻心,仿佛他本就应该与她共枕而眠。
  郑嘉和问他,到底要做什么。
  他自己也不知道。
  山阳跟在后头,见孟铎往相反的方向而去,叫住他:“先生,你去哪?不回大帐换靴吗?”
  孟铎头也不回,迅速离开。
  孟铎三天没回大帐,宿在山阳的营帐里。
  山阳心头郁闷。
  他不想和先生共寝。
  先生为何不回大帐?是因为那天夜里做了什么,所以心虚吗?
  恰逢几个将士抢书时被山阳撞见,山阳看完书中绘图,又听将士一番言论,恍然大悟。
  他将书放到孟铎面前,摊开指了问他:“先生,你不回大帐,是不是因为和她做了这样的事?”
  孟铎定睛一看,顿时僵住。
  “不是。”
  “他们说了,这事没办好,男子就会无地自容,闪闪躲躲。”山阳语气笃定,“正如先生现在这样。”
  孟铎将书没收:“以后不准再看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
  山阳着急去抢:“先生给我,我难得习书一回。”
  孟铎将书一把扔进火盆里烧了。
  山阳郁闷地蹲在火盆边,拿铁丝戳着纸灰,问:“先生,你真的不是因为书上那事惹她不开心吗?”
  孟铎:“真的。”
  山阳张大眼回头问:“那我可以和她做书上的事吗?”
  孟铎斩钉截铁:“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山阳困惑,“书上说,做那事可以让女子高兴,先生不是试过和她共寝了吗?可她这两日仍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既然先生无法让她欢喜,说不定我可以。”
  孟铎气得笑出了声,笑着笑着,又不气了。
  山阳只知杀人,不懂世事。
  和他计较做什么?
  孟铎沉凛的眼神飘过去,半是教诲半是警告:“只有她自己才能选择让她开心的人,即便你想,也不能够,懂了吗?”
  山阳:“那先生想吗?”
  孟铎垂了眼睫,神情清寡,目光无澜。
  是夜。
  主将大帐迎回了它的主人。
  令窈正在听小桃说乡间轶事。
  小桃虽然骗过她,但她没有第二个说话的人了。
  “那只狐狸精最后怎么样了?”令窈听得起劲,忍不住问。
  “她吸尽精气,得道升仙了。”
  “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书生呢?”
  “被她榨干魂魄,死了呀。”
  令窈拍手,高兴笑道:“真是个好故事。”
  小桃跟着笑,笑了几声收起笑声。
  跪下去恭敬唤:“主君。”
  令窈循声转过脑袋。
  男人的靴子抵住她鞋尖,她想收回双腿,被人摁住。
  他蹲下去褪了她的丝鞋,将她抱到榻上去。
 
 
第130章 
  令窈微愣数秒, 迅速收起脸上的厌恶, 温顺娇软:“你来了。”
  男人如往常一般,依旧沉默寡言。
  小桃退出去的脚步声消失, 帐内应该就剩他们两个。
  男人将她放到榻上后,她听见他衣料摩挲的声音。
  她一颗心提起来:“你做什么?”
  男人自然不会回应她。
  令窈自嘲蠢笨。
  她妄想死里求生, 野心勃勃要以美色惑他,就不该多此一问。
  他三日未出现, 一出现就直接将她扔上床榻,要做什么, 不言而喻。
  令窈轻轻吸口气。
  终究是没做过以色侍人这种事,心里有些害怕。
  令窈嘴唇微微颤了颤,佯装镇定, 半坐在榻上:“好几日未见你,你去哪里了?”
  语气天真亲昵,仿佛面前的人是昔日故友,而非誓不两立的叛军首领。
  孟铎抚了抚她的脸,沉寂双眸不再像从前那般静如深湖。
  仍是挂在墙侧的琉璃盘倒映出他眉眼, 不用看,他自己也清楚, 此刻自己脸上是怎样一副神情。
  孟铎走过去,将那面琉璃盘取下来遮住。
  令窈看不见,只能靠耳朵和双手。
  男人走远又走回来, 锦被铺开, 男人也上了榻。
  她双手摸索, 说着假话:“我还以为你这几日不出现,是要杀了我。”
  男人攥住她的手,将厚厚的丝绵被盖她身上。
  两人躺进被子里,他将她摆成背对的姿势,从后面抱住她。
  令窈努努嘴,想要转过去。
  难得帐里没熄烛,见面三分情,若他不与她面对面,岂不是浪费她这张绝色容貌?
  男人却不解风情,她才刚一动,他就将她紧紧禁锢,手臂强而有力地扣住她。
  令窈皱眉,这个狗贼都不想多看她几眼吗?后脑勺有什么好看的,哪比得上她闭月羞花的面庞?
  被里没放汤婆子,男人来之前,她尚有脚炉可暖,如今入了被,穿了袜的脚有些生冷。
  令窈不安分地动动脚趾头。
  男人伸手一捞,让她身体蜷缩折半,他往下褪了她的绢袜。
  令窈忍住将他踹开的冲动,掐着软绵绵的嗓音嗔他:“不穿绢袜会冷。”
  话音刚落,她脚心一暖,跌入男人手掌。
  他用手为她暖脚,亦如那天为她暖肚子。
  令窈心中舒服地浅吁一声,这个狗贼还挺会伺候人的。
  “多谢你。”她想了想,决定礼貌地夸他一句:“你真体贴。”
  孟铎眼眸微动,清雅玉白的面容无情无欲,脑袋贴过去,下颚抵住少女肩头。
  他滚烫的呼吸喷洒在她脖间,她躲了躲:“痒。”
  一个字出口。
  他隐忍克制的指间动作落下,玩乐一般,逗得她又是一声:“痒。”
  一声接一声,她被迫笑出眼泪来:“别挠了,求你。”
  男人停下。
  令窈心中大骂:王八羔子!待她活着出去日后定要一刀子刺死他!
  面上委屈,撒娇:“你作甚欺负我。”
  男人拍拍她的手背。
  算是安慰了。
  令窈:“你倒是和我说会话呀?”她顿了顿,问:“难道你就喜欢听人自言自语吗?”
  男人不言语。
  令窈郁闷蹙眉,再次尝试:“要是你嫌张嘴说话累,可以将话写在我手心。”
  男人总算有所回应。
  他在她摊开的掌心,写下两个字:睡觉。
  原来是嫌她话多吵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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