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铎面容僵冷,眼神越发可怖。
“怎么,你连我的血都不敢尝?那日后谈何取我性命?”
孟铎猛地将她往榻上摁。
她脑袋磕出响声,摔在榻上,睁着眼看孟铎将她双手高举过头,咬她双唇。
他克制又狂野,没有吻她,只是咬她,瞬间咬出血,他停下来,双眸发红,声音冷静得很:“我不敢,嗯?”
令窈没有喊痛没有擦嘴上的血,她反手勾他脖颈,沾了血的朱唇微阖,另一手轻戳他的心口处:“这里痛不痛?”
孟铎一顿,重新覆下去。
令窈咯咯笑。
孟铎:“闭嘴。”
令窈不听。
孟铎掐住令窈脖子,心如乱麻,急躁不安。似有什么从身体各处涌开,他快控制不住自己。
令窈捧住孟铎面庞,柔声:“你我早就断绝师徒关系,你还在等什么?”
孟铎放开她,起身往外。
令窈从后面抱住他,脱口而出:“先生。”
两个字唤出来,糯声糯气娇滴滴。
他强行镇定下来,故意用话泼她冷水:“你我早就断绝师徒关系,我不是你的先生。”
“先生。”她抱得更用力,求道:“教我最后一样学识。”
“我毕生所学皆已传授给你,再无学识可教你。”
“有的。”她攀着他的后背缓缓站起来,“先生还能教阿窈鱼水之欢。”
孟铎心中大乱,往门口去。
令窈及时跳到他背上,半张脸颊贴近他的面庞,如奶猫撒娇般蹭了蹭:“先生的脸,好烫好红。”
孟铎喉头一耸,声音嘶哑:“下去。”
令窈置若罔闻,亲了亲他的耳朵。
她端出一副好学的模样,语气诚恳:“若要习鱼水之欢,应该先从哪里着手?亲吻?褪衣?”
“你怎能如此不知廉耻。”
“我这样就叫不知廉耻?那天下男人岂不都是败类?男人想要鱼水之欢的时候,怎地没人说他不知廉耻?你们视作理所应当的事,凭什么到了我们女子这里,就成了不知廉耻?”
孟铎噎声:“你……”
令窈亲他另一只耳朵,“先生从前可不是这样教我的。先生说过,女子亦能同男子一样,想要什么就去拿。先张嘴要,若能要到最好,要不到,再使计筹谋,若筹谋不到,再去抢再去夺。我现在做的事,不正是当初先生教我的吗?”
孟铎沉默,试图甩开她。
令窈攀紧他,任他如何甩肩,横竖就是不下去。
他本就虚弱,背她在肩上,更加辛苦,两人拉扯间,孟铎体力不支,轰隆一声,两人摔倒在地。
令窈坐在孟铎身上,两人狼狈不堪,她瓮声瓮气,口吻既遗憾又嫌弃:“看来以先生现在的状况,即便想教阿窈鱼水之欢,也不能够了。”
她闷了会,捶他几下:“有心无力,最是可惜。”
孟铎脸色阴森森。
令窈忽然想到什么,试探问:“要么你说,我来做?”
孟铎眉目更加阴沉。
恰逢山阳领了大夫归来,打开门一看,地上躺了两个人,气喘吁吁,衣衫不整。
山阳想到自己偷看过的话本,顿时瞪大眼,指指孟铎,又指指令窈:“你们!”
孟铎理好衣襟:“不是你想的那样。”
令窈随即抱住孟铎:“那样?那是怎样?”
孟铎拨开她的手,命令山阳:“将她抱到榻上去,她腿上和手臂上的伤口都裂开了,快点让大夫止血包扎。”
令窈冲孟铎喊:“还有嘴巴,被你咬出了血,也得止血!”
山阳听见这一句,眼中更加惊讶:“先生,你你你……”
孟铎头疼。
山阳:“你们做好玩快乐的事,怎么可以不叫上我!”
孟铎太阳穴突突跳,脑袋都要炸裂。
令窈伏在孟铎肩头嗤嗤笑,拿话逗山阳:“下次叫上你,好不好?”
孟铎扼住她手腕,一记眼刀撇过去。
令窈媚笑着迎上他的目光:“嗯?”
孟铎一愣,松开她。
大夫在屋里替令窈看病,山阳坐了一会,到外面找孟铎。
孟铎负手在背立在屋檐下。
黑夜雷鸣电闪,倾盆大雨瀑泄,豆大连串的雨珠打得屋瓦叮咚作响。狂风似刀,刮得树影摇晃,满地树枝树叶,院子里所有的花树皆被风雨摧残得直不起腰,唯有一棵老态龙钟的苍天大树屹立不倒。
孟铎眼睛被风雨吹得睁不开,脸上袍上皆是雨水,他怔怔盯着那棵苍天大树,像是在看自己。
她像这漫天的狂风暴雨,所到之处,无人能抵。她身边的莺莺草草,多如牛毛,被她随便一诓,便失了理智。
可他不会。
任这股妖风刮得再厉害,他亦能抵抗住。
孟铎有些心虚,他几次失控皆是因为她,他现在是抵抗住了,可又能挡多久?
孟铎看着院子里的苍天大树,眼神越发决绝,这棵树能抵多久,他就能挡多久。
出神间,一道雷自云中劈下,不偏不倚,正好劈中院中的苍天大树。
只听见轰轰几声,大树往旁倾斜,树干烧焦,从中断开,一倒不起。
孟铎神情一滞。
背后伸出一个脑袋,山阳:“先生,她在里面叫疼呢。”
孟铎脚步迈出去又收回来,狠心道:“她自找的。”
“她不是自找的,她的伤痛因先生而起。”
“你看出来了?”
“我虽不如先生聪慧,但我常年在外行走,怎会看不出她是故意让自己受伤?”山阳疑惑不解,“既然先生疼爱她,为何屡次让她受伤受苦?先生与她并无血海深仇,为何一定要做死敌?江山的事,难道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吗?”
“商量?”
“对啊,商量。先生以前说过,除了生死,世间万事,无谓定局,成事在天谋事在人,只要愿意尝试,再凶难的事,也有回旋的余地。”
“我的话,你倒记得清楚。”
“不是我记得清楚,是先生关心则乱,一碰到她的事,就失了方寸。”
孟铎神色恍惚,默声不语。
大夫看完病从屋内出来,山阳去送大夫,走前同孟铎:“先生,偶尔做回平常人,为心爱的姑娘屈服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孟铎震了震。
须臾,孟铎重新回到屋中,榻上少女哼唧哼唧叫唤。
他叹口气,明知道她是为了故意引起他注意才出声喊疼,却还是忍不住问:“哪里疼?”
“浑身疼。”
“等会我替你吹吹。”
她听出他语气中的柔软,眼前一亮,止住眸中欢喜,继续叫痛。
孟铎换下被雨扑湿的衣袍,脱鞋上了榻,他左手摸索着牵她。
才一牵住,少女出声:“我不要你吹风,要你亲亲。”
半晌沉寂,衣料窸窣的声音响起。
令窈再也压不住眼中喜悦,主动回应。
“孟铎,你怎么了?方才还对我凶巴巴,现在又肯亲近我了?”
“院子里的树倒了。”
“嗯?”
“阿窈。”
“我听着呢。”
第162章
孟铎牵了她的手放心口处:“我确实爱慕你。”
令窈又惊又喜:“你说什么?”
“我爱慕你。”孟铎阖眼, 将话又说一遍。
男人的声音很轻很轻, 轻得像羽毛,一字一字落下, 挠着她的心。
他承认了,他终于承认了。令窈扑到他身上, 似天真的孩童得到心爱之物,激动地摇晃他:“我还要听。”
孟铎翻身, 背对着她:“不说了。”
令窈从榻上绕过去,贴到他面前。
孟铎没有睁开眼看她。
令窈指尖轻拨他长睫:“可是我喜欢听, 我还想听。”
孟铎慢声道:“同样的话,我不会重复第三遍,你既喜欢听, 去找别人说给你听。”
令窈躺下去,挪进他怀里,脑袋贴到他的心口处,娇声唤:“孟铎。”
别人的爱慕之语,她唾手可得。孟铎的爱慕之语, 历经万难才到手。
她不听个一万遍,都对不起自己。
孟铎咽了咽。
怀中少女柔弱无骨般贴着他蹭, 一声声撒娇般的呼唤,既期盼又委屈。
大有他不再说一遍,她今夜就缠他一晚的势头。
“我爱慕你。”男人迅速别扭地说一句。
“谁爱慕谁?”她得寸进尺。
“孟铎爱慕阿窈。”
令窈满足轻叹, 没再进一步要求什么, 躺在他心口处聆听那里面因她悸动的心跳。
有生第一回 , 她听见他心跳如雷,毫无掩饰之意。
这个男人,曾与她有过情深义重的师徒之恩,亦曾与她有过针锋相对的夺权之恨,她敬仰过他,也曾讨厌过他。两个人本该水火不容,如今却相拥而眠。
她想做什么,她自己知道。
与其耗费心思将他抓起来折磨一辈子,不如让他心甘情愿被她拥有。
就像男人拥有女人,她也要拥有他。
少女突然安静下来,孟铎睁开眼迅速偷瞥一眼,见她闭着眼唇角带笑似在遥想,他动了动被烧伤的右臂,缓缓搭过去,一点点将她搂紧。
她这时问:“以前你为何一直不肯承认爱慕我,是因为爱慕我这件事让你难为情吗?我不配让你爱慕吗?”
他不再隐瞒:“因为我羞愧。”
“你为何羞愧?”
“因为我的身份,因为我的年龄。”他停顿半秒,拿昨夜她在榻边骂他的话同她道:“因为我是一个又丑又老的臭男人。”
令窈张眼瞪他,戳他腮帮子:“还有,因为你是个记仇的小气男人。”
孟铎笑着抓住她手。
令窈:“抛开你孟氏主君的身份不说,其实你我的年龄差不了多少。”
“我比你大十二岁,比不得穆辰良,与你年岁相近,就算是郑嘉和,他也比你大不了几岁。”
他话里透着酸味,她听得欢喜,心怀慈悲宽慰他:“你糊涂了?我这辈子活了八年,加上我上辈子活的年头,我足足活了二十几年呢。”
孟铎指指她的身体:“却还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哪怕你这辈子活至百年,到死了再重一遍,这里面装的魂,永远都只会是个小姑娘。”
令窈咧嘴笑,扬了扬下巴,接住他的话:“那倒也是,我永远都是一个聪慧无双可爱漂亮的小姑娘。”
孟铎低头贴她的额心,打趣问:“试问小姑娘今年几岁了?”
令窈比划手指,煞有介事:“一千岁。”
他啊地一声点头:“瞧着倒真像一千岁。一个吸人血勾人魂胡作非为大闹尘世的千岁妖精。”
令窈笑得花枝乱颤,捏住他下颔:“你这个凡人未免太聪颖,竟能一眼看穿本座的真面目,我得囚了你才行,以免你将本座的秘密泄露出去。”
“我若是泄露了,你又能拿我怎样?”
令窈亲他双唇:“这样。”
缠绵悱恻的深吻过后,孟铎白玉般的面庞泛起晕红,令窈嘲笑他:“教会我吮口水的人是你,我进步了,你的功夫却倒退了,竟会喘不过气。”
“你有所进步,是因为有人与你日夜温习这门功课,而我却只同你一人试过。”男人沉声道。
令窈有些心虚,低喃:“谁让你教了我之后撒手不管?我习了新的本领,总得与人切磋,你不在我身边,我就只能和其他人切磋了。”
孟铎无奈叹出胸中闷气。
令窈替他顺气。
孟铎眸光深深盯看她,忽地他想起什么,自嘲:“从前我曾想过,以后若是得了江山,封你做皇后。”
令窈听见这句,不怎么开心:“我不做谁的皇后,自古以来,皇帝与皇后,不但是夫妻,而且是君臣。一个是君,一个是臣,既然我有的选,自然是选择做君。孟铎,我不做你的袍下之臣,我只想让你做我的裙下之臣。”
孟铎默不作声。
他难得同她表明心意,令窈趁势问:“孟铎,你为何想夺江山做皇帝?”
“因为我知道怎么当一个好皇帝。”孟铎脱口而出。
令窈抚掌:“那太好了,你正好教我怎么当一个好皇帝。”
她的厚颜无耻令人又气又笑,孟铎问:“我为何要教你?”
令窈:“你若是应了我,我会给你丰厚的报酬。”
“你能给我什么报酬?”
“手握半壁江山的权力,与我共建锦绣山河的资格。”
“还有呢?”
“我的喜欢。”
他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你的喜欢算什么?只要是能讨你高兴的人,你谁不喜欢?”
“可若你肯讨我高兴,我便最喜欢你。”令窈苦恼皱眉,实属无奈:“我活的年头还不够久,暂时只学会爱自己。我不想骗你,只能将实话告诉你,你再怎么好,也不如我自己好。你若要我的爱慕,要我为你失了心智,一时半会是不可能的,现在我只能做到喜欢你。”
她停顿,继续道:“最喜欢的那种。”
他笑了笑,点破她:“所以你是想要让我用一辈子的时间去赌,赌你最后会不会爱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