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冰冷的阶级森严的社会,一层层桎梏让她宛如被蛛网缠绕住的蝴蝶那样,羽翼无力地扇动着,找不到挣脱的方法。野心就是这样滋生的,要做到最顶尖的那个人,像那团试图燃烧一切的火焰那样,将最高的权柄握于手中。
舒书兰大口地喘息几声,脸上布满酒后的潮红,眼睛却亮的犹如天上星辰。
“我要见陛下。”她拦住一旁的宫女,开口后的声音还有一些不稳,端阳王让她想到了更好的投名状,她要做女帝手中最锋利的刀,权倾朝野,才能改变她想要改变的东西,哪怕最后会与那个人为敌。
她的脑海中出现了一双眼睛,眼尾微微上挑,无论何时都透着淡漠、冰冷、仿佛看透一切的眼睛。
与这样的人为敌,那团火焰瑟缩了一下,又更为猛烈地燃烧起来,将一切燃烧殆尽,哪怕是自己,也可以作为养料。
舒书兰终于明白为什么有些人愿意为了理想付出一切,也终于明白了曾经不屑一顾的信仰的力量,如果为了她心中的理想蓝图,她确实也愿意这样去做。
女帝并不在宴会上,舒书兰跟着宫女走入了不远处的另一个宫殿,烛影摇晃,屋内情景被无数灯火照亮,女帝正站在书桌前与另一人聊天。
舒书兰行礼,抬头有些好奇地打量另一人,那是个很清俊的男子。
“这是叶羽奇。”
一个名字让舒书兰迅速从记忆中找出他的资料,三年前的新科状元,先是在农业上做出了政绩,又被女帝派去各处推广,如今应该是回京述职。
如果说自己算是女帝的新宠,那么对方应该是女帝的心腹了。而且单看他在农业上的成绩,舒书兰险些怀疑对方也是一名穿越者,不然为什么有些手法那么熟悉。
“你不在宴会,是找我有什么事吗?”
她将端阳王找她的事情说了一遍,将燕修然的行为定位为拉拢,一个藩王接近女帝身边的大臣,这本身就容易让人警惕,就算不是,舒书兰也会将其说定为拉拢。
而她说这些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上策请求削藩。
历朝历代,藩王都是朝廷的心腹大患,舒书兰有信心自己能将此当做了投名状,获得女帝更多的信任,加重自己的砝码,以此走入权力的中心。
“倒是巧,”舒书兰听见对方轻笑一声,“我们正在讨论此事。”
看见藩王危害的不止她一个,女帝从三年前就开始谋划,如今也到了动手的时候。三人商议对策到深夜,那边的宴会都已散去,偏殿的烛火依旧明亮,宫人换了蜡烛,讨论才告一段落。叶羽奇坐马车回府,舒书兰却被女帝叫着留宿宫中。
“陛下在想什么?”舒书兰看着盯着狼毫出神的女帝,开口询问。
对方没有回答,而是反问她:“爱卿又在想什么?”
“想这个世界太不公平。”
她不假思索地回应。
一个莽撞又青涩的年轻人,对世间的一切抱有热爱和不忿,这是舒书兰希望展示给女帝的形象。看着这样的女主,宁素笑起来:“这个世界本来就不公平,就像现在你可以留宿,叶卿却要回府一样。”
男女大妨,贵为天子也不得不遵循,若是叶羽奇在宫中留宿,她都能够预想到会出现何种恶意的揣测与香艳的传闻。
“若是一位男性皇帝,叶卿的留宿倒是可以传为君臣佳话。”
“若是男性,臣就不会站在这里。”
她的命运只会是深宅后院,守着一个四四方方的天空,度过一生。这不是她想要的,她很庆幸自己遇见的是女皇。
宁素没有叫她慎言,或者说,女帝乐于见到这样的言论,与舒书兰所做的一样,她也在借用着对方的力量,将这个可能变成最强悍帮手的人捆在自己的船上。
“你的心情不太好,是因为端阳王,还是因为朕?”
舒书兰沉默片刻:“因为陛下的寿礼。”
“原来是这个。”她恍然,“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他们以为朕不知道而已。”
“陛下是怎么想的。”舒书兰不知道为什么,她会这样追问道,也没想到女帝会认真的回答。
“这个国家,积重难返。官场自有一套潜规则,就算将所有人换下,也无法避免如今的现象的发生。民脂民膏、层层剥削,朝廷发出几十万的赈灾款,真正到达灾民手中的,不足百分之一,这是何等荒谬的事情。” 烛光映在她的脸上,照不亮眼底的晦涩,“我有时候会想,是朕没有做到最好……”
“陛下您已经做到最好了!”舒书兰脱口而出,走得愈近,愈是知道女帝有多努力在改变这个朝代,“是这个国家的问题!”
这句话出口后,舒书兰反而坚定了自己的内心,是这个国家生病了,不是女帝做错了什么。
这种脑残粉言论让宁素都有一瞬间的恍神:“以后,在别人面前,不要再说这句话了。”
她摇头让舒书兰去休息,女主在不甘地转身时,听见上方帝王轻声呢喃:“千年来的朝代都是这样,无论换了多少个帝王,走向依旧一样,里面不乏有雄才大略惊才绝艳之人,结局都是一样的,历史从未改变,没有永恒的帝国。那么,或许是制度的错误吧。”
舒书兰心中的火焰仿佛被浇了一勺热油,她蓦地抬头看向女帝,撞进了一双将天幕银河都装进的眼眸。此后,即使过去几十年,她依旧无法忘记女帝当时的神情。
望着女帝,她下定了决心。
020望着女主离开的背影,目瞪口呆:[宿主,你还什么都没做,她怎么就和男主翻脸了?燕修然绝对想不到,自己会被女主列为第一防备对象。]
“我做了很多事。”挖掘她、重用她、让她看见这个时代的许多事情,然后,彻底点燃她的野心。
宁素不会什么政治技巧,她只是知晓了剧情,又身为同一个时代的人,能够清楚对方的软肋在哪里罢了。
系统还在思索女主的转变,宁素又开始考虑另一方面:“从先帝开始的女学经过这么多年,成果不大,或许要加紧女学的建设,借这股风达到解放思想的目的。”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年轻的帝王垂眸,沿海因为女子纺织刺绣能赚很多钱,所以对女性工作的束缚最小;京城因为女帝,也因为女官的任用,对女子的束缚也较轻,如果让他们看见女学的好处,人们就会蜂拥而至。
不过那几个藩属地,政令的推行总是有些困难,拥兵自重的藩王也不在少数,扩女学和削藩是如今的方向,到那之后,我很期待女主会带来什么样的惊喜。
离寿宴过了一周,三人也讨论出一个章程,藩王纷纷离开京城回到封地,端阳王没有离开。他被舒书兰冷冰冰但有礼到挑不出毛病的多次拒绝挑起了兴趣,试图将对方掌握在手中,于是找了一个借口,向女帝请求在京中多停留几日。
正正中下怀,女帝一口答应,然后观赏了一出男追女,女烦不胜烦的戏码。
对舒书兰来说,端阳王就是一个行走的大麻烦,只会干扰她的工作,然而还有无数人羡慕她的处境,这令舒书兰周身的气场更为低沉。
直到女帝在朝堂上扔下削藩这样的消息,舒书兰才终于从躲不开的偶遇中解脱出来。
另一方,接到削藩之事有自己正在拉拢的女人参与时,燕修然没忍住捏碎了茶盏,身边的小厮大惊失色,担心他弄伤手指。
端阳王没有感觉到疼痛,他怒极反笑:“好,很好,我们走!”
和女帝在一起的舒书兰挑高眉毛,嗤笑着端阳王的离去,又转头对着宁素说:“我想去调查端阳王的封地。”
她直觉,这个令她感到厌烦的王爷,或许会变成她的政绩。
“好。”
宁素勾起唇角:一切都按照计划安稳进行。
第53章 女帝世界
舒书兰的离开,并不代表着京中的变化告一段落, 相反, 她的离开拉开了女帝改革的大幕。
除了女学、削藩、之前的农业, 兴修水利, 清丈土地,轻徭薄赋外, 女帝宣布了一系列政策, 比如在教育上整顿官学、改革科举;在军事上训练军队、调查裁减不符合标准的士兵;商业上允许商人入仕、推广贸易、开海禁。
整个朝堂,都因为女帝的举动而震动着, 反对的奏折如雪花片一样堆满了她的书桌。然而当京中部分官员试图联合起来, 在宫门长跪劝女帝收回成命的时候,惊愕地发现朝中年轻的官员,包括自己的子侄辈,都十分推崇女帝的新政, 甚至反过来劝说他们新政的好处。
这到底是什么时候被策反的?!
他们简直难以置信,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家中还有隐藏颇深的女帝粉丝,有的官员家中瓷器换了一批又一批,然而不管怎么说, 政令还是一层层推广下去。
宁素这几年也并不是虚度, 她在系统和观众的指导下, 跟几位心腹商议后,通过科举选拔士子, 推举提拔底层官员,重用寒门举子, 慢慢建立起属于自己的班底。
而世家贵族她也没有放弃拉拢,从年轻一辈入手,渐渐渗透,才达到了今天的效果。
而朝中官员也有幸时隔三年,再次体会到了女帝的雷霆手段,贪污者一律免职,数额重大造成严重后果的斩首示众,抄家充公。他们不知道对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调查的,也不知道那些大义灭亲的人是不是脑子进了水,但是那一颗颗人头还是让他们警醒。
一时间风声鹤唳,某些家中有这类事迹,但没有被揪出来的官员顾不上反对新政,一个个安分守己,还有上奏告老还乡的,女帝似笑非笑的允了后,他们更是连家中那些逗猫遛狗眠花宿柳的纨绔也被拘在府中,不准出去闹事。
谁知道下一刻,那些人的命运会不会降临在自己身上。
户部尚书是被罢官的一员,若非他一贯小心谨慎,又在女帝上位后更加收敛,恐怕此时也是人头落地。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他幸运的没有在三年前被女帝清算,如今却依然被抓出了。
舒府一夜之间变得萧条起来,府门上贴上了封条,一大家子被赶了出来,舒父遣散了大部分奴仆,看着留下的妻妾子女,住在客栈,不免的头疼。
正妻只知道哭泣派不上用场,近日来都是姨娘在操持着家事,庶女不懂事,无法忍受如今的生活,总是哭闹,让他倍感心烦,而培养出来的儿子们也一遭失去了大好前程,变得沉默起来。
他官场上的朋友们自顾不暇,为了明哲保身,只给了他一些银两,让他不至于捉襟见肘,而舒父如今能指望的,居然只有那个忤逆不孝的大女儿。
可惜舒父做足了心理建设,去见大女儿寻求帮助的时候,却吃了一个闭门羹。他不相信门房所说的主人不在的消息,认定了对方是冷眼旁观,不愿意出手相助。
但是他也没有办法,他如今只是一介布衣,他的女儿依旧是女帝面前的红人,而女帝为了表示自己处理户部尚书不会波及到舒书兰,赏赐了许多东西,包括她收到的寿礼,都送入了舒书兰府中。
舒父不由得更加后悔,后悔和女儿翻脸,要是当初在府中能好好对待这个女儿,也不至于亲父女处得跟仇人一样。
他叹了口气,熄了这份心思。
舒书兰府下人倒是来问过自己主人母亲的意见,是要跟着舒父,还是跟他们回府。泪眼朦胧的美人不解地质问难道不能一起住进她的宅子吗?不管父亲不是不孝吗?
弄得那些下人一时无言,只留下一些银两,就离开了。舒父带着妻妾儿女离开了京城,有言官弹劾舒书兰,被女帝压下后再无波澜。
在端阳王领地的舒书兰打了个喷嚏,她此时打扮成了一个平凡普通的男人,扔进人群里就找不出来的那种,即使见面也记不住她的面容。比起建设,伪装潜入刺杀情报搜集才是她的老本行,如今重操旧业,还觉得有些新鲜。
燕修然培养的死士只严格保护着他的安危,眼线也只盯紧了女皇的安暗卫,对于易容后的舒书兰并没有过多防备,竟让她潜入了王府,收集到端阳王谋反的证据。
这边争斗不休,另一边推广了新政的女帝并没有如众人猜测的那样在处理政务,她将一切交给了叶羽奇,弄得这个忠心耿耿的大臣感激涕零,为了不辜负女皇的信任,书房里的灯火连着亮了多夜。
而宁素本人,则是一头扎进了工部,做自己最熟悉也最喜欢的事情——研究。她拿着舒书兰留下的武器图纸,一边尝试用这时候的工艺做出来,一边考虑对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缺什么立刻有什么的运气,哪怕一时陷入困境,不出三日就会出现转机,如果不是这样,她也不会只派一队人马跟着她去端阳王的封地了。仅仅观察舒书兰,她都能据此写出一篇不低于十万字的论文,作为人类观察模型的对象,她实在是过分特别。
材料、打造、火药……
进度快的不可思议,工匠提出的建议都是可行有效的,锻造的过程也顺利无比,宁素计划用一个月时间做出成品,然而两周后,粗糙的袖木仓就放在了她的面前。
她想起三年里缓慢的进程,一时默然无语。
[宿主你不要想太多,这大概就是女主光环吧。]020安慰着,调出了内存里放置的《安慰宿主的101个小妙招》,《如何迅速打消宿主的负面心理》,《与宿主友好相处的100种方法》等系统内部资料。
直播间的观众也在安抚她。
【素素不用在意,这都是穿越女主的基本技能】
【主播遇见的还算正常,以前也有其他主播遇上穿越女,对方还会引雷,当真指哪儿打哪儿】
【还有女主会奇门遁甲,那位主播跟她打仗的时候,整个人都要被逼疯了,好好的天气,说下雨就下雨,说起沙尘暴就起沙尘暴】
【我看过!十大悲惨主播评选入围视频,一片空地,踏进去立刻分不清东南西北,被玩得惨了】
【这样一看,素素还是很幸运的。】
【素素是主播有史以来,第一个和穿越女主和平共处,并收为己用的人】
【以前都是和女主做朋友,或者谈恋爱,还真没见过素素这样让对方作下属的】
【最奇特的难道不是女主这个下属当得心甘情愿吗】
【素素也没怎么拉拢啊,女主到底是怎么回事?】
【所以主播才是一股清新脱俗的泥石流啊】
【这好像不是夸奖】
宁素的目光从弹幕上一晃而过,不过这些安慰确实很温暖:“我只是在想,如果有女主光环,它的弱点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