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景梗着脖子质问起来。
他还没问她这个伯夫人是怎么当的呢,她还反问起他来了,女人果然都是会胡搅蛮缠的,她要把这里里外外管好了,哪里会缺银子的?
那可是十几家铺子庄子啊,还有不少田地山地,这么多出息,养这一家老小还养不活了不成?这分明就是卫氏管理不当造成的,以前母亲打理府上中馈的时候可从来没说过缺银子这话,他父亲一个大老爷们也从来没有为了银钱操过心,怎么到他这里就忙完了外头还得操心家务了?
“万俩你还嫌弃,你怎么不说你那五表妹管了个月余,只进账了六千俩呢?’’
“这,这五表妹才开始管理中馈,自然不熟悉,但你不同,打从你进府开始这府上的中馈便是你在打理。’’姜景越说越觉得是如此,他看着是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但身姿挺拔,两人对面站着,跟娇小的卫莺相比,他足足高了她一个头,这会儿子斜眼看她,颇有种居高临下的姿态。
这姿势十分有压迫性,他浑身上下又经过战场洗礼,气势添了冷硬,让卫莺都不由得后退两步。
姜景脸上裂开笑,带着两分得意。
看吧,他就说哪有女人家不怕自个儿当家的?
他还摆了摆手:“罢了,谁让我是你男人呢,娶了你这种连中馈都不会管的妇人,也只有操心的命了,你要是管不了,求求我,我给你管管,不就是下头的管事们吗,几句话的事儿!’’
多大点事啊,管事们贪了银子,当主子的还能奈不何他们去?姜景从鼻子里哼了哼。
卫莺顿时似笑非笑起来:“你要管?’’
“是啊,我管,爷让你看看,什么才叫管家!’’姜景大言不惭的,在卫莺跟前放了狠话。
卫莺一口应下:“行,既然伯爷要管,我待会儿就让人把账册给伯爷送过去,我就等着看伯爷的手段了。’’
“你等着看好了。’’
话落,卫莺转身走了,姜景一楞,朝她喊:“你上哪儿去,不是要伺候我洗漱吗?’’
想得倒是美,卫莺头也不回:“多的是丫头伺候你。’’
还想让她伺候他,想什么呢?
“这女人,脾气可真大。’’姜景念道,以前还当真是被骗了,以为卫氏贤惠温婉,平常连话都是轻言细语的,成亲两载,这么多日日夜夜他还是到现在才发现卫氏的真面目。
真真是瞎了眼了。
“这可是你说的,你可别吃醋就行。’’对着卫莺喊了两句,姜景顿时跟找回了面子似的,哼的一声回房洗漱去了。
堂屋里头,老太太坐在上首,几个儿子媳妇依次坐在下头,老太太脸色不大好,底下几位爷也不敢开口,更不提那些恨不得缩着脖子的姨娘们了,直到卫莺走了进来,老太太没好气的说了句:“你来做什么,不是在伺候你当家的吗?’’
那模样,半点瞧不出方才在姜景跟前的弱小无助,又病秧秧的模样。
卫莺抬腿往里头走,只道:“伯爷这么大个人了,哪里需要我伺候的?’’说着一落座,她在老夫人身上打量几眼,“母亲这身子看来是大好了啊,刚见到还瞧着有几分弱,转身就精气神儿足足的了,咱们大爷可真是灵丹妙药,一回来母亲身子都好了。’’
就差没指名道姓的说老太太装病了。
梁五不高兴得很:“大夫人这阴阳怪气的说谁呢,这些日子也没见大夫人过来孝顺孝顺,这会儿倒是有脸说这些。’’
说归说,她是不敢跟上回一样走到卫莺身边指责她,生怕又被卫莺给甩上一巴掌。
也是有两分乖觉,她一开口,卫莺还当真想甩她两巴掌的,让她胡说八道!
她还没开口,一向浑得很的姜三爷先不满起来了,毫不掩饰的对梁五表示厌烦:“你可闭嘴吧,看着温顺的人,怎么满口胡话呢。’’
“老三!’’
姜坤转向老太太:“母亲,你看看梁玉华说的,什么叫不去?这事儿我可知道啊,母亲生了病,不说大嫂,就是刘氏那也是跑了好几趟的,结果连门都进不了,咋了,合着现在全成她梁玉华的功劳了?’’
二爷姜淮都有几分不满,看了看梁五,有几分不悦:“可不是,我还以为是柳氏不尽心呢。’’谁知道压根就是母亲不准人进去。
梁氏接连被两个儿子戳破,老脸有些挂不住,说白了,这事到底是她做得不厚道,不过她向来威风惯了,这会儿脸上挂不住,不由得瞪了瞪:“怎么,她们几个不孝顺的我还不能不见了不成?’’
柳氏也坐不住了,道:“母亲这话说的,儿媳哪里不孝顺了?’’喊她跪祠堂,她跪了吧?柳氏看了眼卫莺的方向,心道,若是说大嫂不孝顺顶撞她还是信的。
卫莺半垂着头,睫毛轻颤,露出光洁小巧的下巴,整张脸跟渡了一层光似的,朦朦胧胧的,有一股说不出的宁静安然,让人看了浮躁的心都平复了下来。
这个大嫂确实跟以前不同了。
柳氏以前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觉得卫莺嘴巴利索了,连脑子都开窍了些,这会儿才发现,这个大嫂从头到尾的,整个人气质都大变了个样。
这不声不响的,一下就成这样了?柳氏心里狐疑得很。
这头,刘氏也不依起来:“母亲这话说的,儿媳一直安分守己,就连上回被母亲罚跪祠堂儿媳虽然不知道缘由也没有推脱,去祠堂跪了,如今母亲这样说可真真是让儿媳无地自容了。’’
说着刘氏抹起了眼泪。
三爷姜坤哪里见得这个,当下就一副要问明白的模样:“是啊,刘氏她到底做了什么要被母亲罚跪祠堂?’’
姜坤非要梁氏给个答案,二爷姜淮也有几分埋怨,老太太气得捂着胸:“好,好啊,合着你们这是怨我老婆子了是不是?!她们为什么罚跪,那是她们不孝顺,你们两个娶了媳妇忘了娘的,是不是也要学她们不孝我这个当娘的了!’’
就是梁五没弄明白,她不过质问卫莺,怎么惹得其他几个跟姑姑离心了呢?
二爷姜淮被老太太一质问,一下弱了下来:“不,不是这个意思。’’
姜坤撇了撇嘴:“不孝那也得有个由头吧,母亲你说说她们做了什么,若是刘氏有不对的,儿子亲自压着刘氏给母亲赔罪!’’
就是非要一个答案了。
老太太能说她是一时气不顺,在柳氏和刘氏两个儿媳妇身上发吗?自然是不能的,她撇过头就开始捶着胸口:“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辛苦养大的儿子就没有个孝顺的,全是娶了媳妇忘了娘,老头子啊,你赶紧从庄子上回来吧,回来看看你的好儿子们……’’
还没嚎完,姜景大步走了进来:“母亲,你这是怎么了?’’说着立马转头不满的看向姜坤,“三弟,不是大哥说你,从小母亲就最疼你了,你怎么能对着母亲咄咄逼人呢。’’
连二爷姜淮都被他瞪了好几眼。
姜坤扯了扯嘴,疼他?
疼他就是把各种吃喝玩乐的摆他房里让人引着他玩,疼他就是让他不务正业?疼他就是把他引上纨绔子弟的路子?
要不是他姨娘不断派人来告诫他,只怕姜坤还当真被蒙在鼓里,把梁氏当成生母一般孝顺着,哪里知道差点认贼做母,尤其是给他娶亲的时候,大哥是圣旨赐婚就不说了,连二嫂柳氏那也是老太太亲自挑出来的,轮到他了,直接丢了些画像给他去让他自己挑,上头的女子出身还全是小官之女,这是生怕他有了妻族的助力抢了大哥二哥的地位啊。
打从那时候开始,姜坤就看透了老太太。
梁氏看着姜景,一个劲儿的招手:“老大快来,还是你孝顺,还是你孝顺啊,不跟那两个白眼狼一样,母亲没有白疼你。’’
梁五含羞带怯的看着人,白白的脸上都泛起了一层粉。
姜景顺从的在老太太身边坐下,道:“母亲别担心,府上的事儿我也知道了,过两日待我亲自把账给清一清,保管叫母亲再不缺银子花。’’
他说得大气,老太太却脸都变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可怜的老太太……为她默哀。
第35章 探望
“清账!’’老太太惊叫一声儿,结结巴巴起来:“不、不用了吧?’’
天知道老太太一把年纪了还体会到了什么叫心惊肉跳的。
“要、必须要!孩儿定要母亲过上好日子!’’姜景掷地有声的,他可不想再被一妇人指着鼻子说他不挣银钱不养家的了,堂堂宣平伯,他不要面子的吗?
传出去他一个大男人连家都养不了,还是个男人吗?母亲年事已高,如今又生了病,他自然不能拿这种事来烦她,不然姜景还想请了梁氏来做主的,由她来起头清账的,这卫氏又不会管家,如今可不只能他自己来了?
没道理主子过得苦哈哈的,下头的管事们反倒是大鱼大肉的,这是要翻天啊,还记得谁是主子谁是下人不?
姜伯爷说到做到,回府次日就开始插手府上中馈的事。
“夫人是不知道,今儿一大早伯爷已经传唤好几位管事了。’’安夏一回来就就说起来,一脸的不可思议。
“伯爷说要清账是说真的啊?’’
不怪安夏惊讶,实在是她还没见过哪位当家的会亲自做这种事的,男主外女主内可不是说着玩玩的,就是安夏在进府前,她爹就从来不会过问这些,说是大男人是要做大事,拿大主意的,好像碰一下女人家的事都觉得脏一样。
一个乡下老头都这么讲究,姜景身为伯爷不止不觉得脏,还亲自查账,实在让人惊讶,只怕这会儿满府上下都在议论纷纷呢。
“以后夫人就轻松了。’’
卫莺道:“这就把你收买了?再说了,这账能不能查得下去还难说呢。’’
安夏不清楚,但卫莺昨儿可是亲眼见到老太太在听到姜景说要查账时那难看的脸色,还斥责这个她一向倚重的大儿子,说他不务正业,哪有大男人管家的,说出去都羞人,再三叮嘱了不准姜景插手账务的事,老太太便捂着胸口喊疼,说是病还没好,受不得刺激云云,把姜景吓得拔腿就要去请大夫,老太太又说了,她只要躺一躺就没事了,又让梁五扶她回了主院。
梁五特地打扮过,按老太太原本的心思,她先是在姜景面前把玉华给衬托出来,让姜景厌了卫氏,合情合理的,这晚上就该梁五去伺候他,只要过了今晚,那梁五的地位也就彻底稳了,只是前头她让梁五去伺候他洗漱被拒了不说,姜景更是说要清账!
这一下把老太太魂儿都差点炸飞了,哪里还想得起梁五的事,心里满是忐忑,怀疑这个一向懂事孝顺大儿子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不然怎么一回来就说要清账。
这账能随便清吗?!
老太太都发了话了,梁五自然是要跟着走了,临走还不忘了楚楚可怜的看了姜景一眼,自然,这给姜景的接风宴也推迟了。
没得老太太都生病躺下了,他们还吃吃喝喝的。
安夏吓了一跳:“这账怎么查不下去了,咱们大爷可是伯爷。’’
“伯爷又如何,查到最后那还是伯爷他娘呢,你说是伯爷大,还是伯爷的娘大。’’老太太装病是为什么卫莺门清儿,就跟姜景说的那样,这姜家有十几个铺子庄子的,还有田地等,一月的出息少说也是够这一大家子开销的,但最后交上来的不过万俩,甚至几千俩银子,怎么想都不可能,这大头去哪儿了?
姜景一心认为是被下头的管事给贪了,半点没有怀疑过他的好母亲身上,还想着教训下头的管事,也不想想,没有上头的授意,这些管事敢贪上万的银子?这么明显的事,难不成是傻子不成?
也就是管事们压根不怕,哪怕姜府上下捉襟见肘,哪怕他们这些当主子的省吃俭用都继续贪,那是因着这府上有人给他们撑腰呢。
姜家论辈分,如今在府上的,也就只有老太太的辈分最高。
卫莺撑着下巴,吃吃笑了两声儿,她可是十分想看看等姜景查到最后,查到老太太身上时那反应。
看看这母子俩个还能不能母爱子顺下去!
安夏满脸惊骇:“夫人的意思是,是府上的银子被老太太给贪了?’’
她实在想不通,都是一家子,老太太她贪府上的银子做何,她不吃不喝了?这可是自家的银子?
“还能为什么,你说那银钱是握在自个儿手里好,还是握在别人手里好?’’卫莺提醒她:“再说,咱们这老太太还眼馋着我手里头的银子呢,府上要是不缺银子,我手里的银子怎么能变成公中的?’’
“老太太这心也太黑了吧。’’
安夏愤愤不平的说了好一会儿才在卫莺的开解下不说了,对卫莺来说,老太太算计儿媳妇嫁妆的事确实让人恶心,但更恶心的事儿她都经历过了,相比起来老太太的算计也就没什么大不了的,再则,老太太的算计还没成功呢,她只要不犯傻,老太太还能从她手里扣银子去?
“夫人说的是。’’
安夏连连点头,主仆两个说了会儿话,秋葵知雨几个也回来了,最小的冬雨还神秘兮兮的走到卫莺跟前儿,说有事要禀报。
“你整天撒腿都不见人的,能有啥事。’’秋葵说了句。
冬雨皱了皱小鼻子,挺着小胸板:“我就是有事。’’
冬雨打从上回立了一功后,如今是整日没事就在几个院子里转悠,哪里有动静一准瞒不过她,凑近了卫莺便开始说起来:“夫人不知,奴婢方才瞧见那欢喜院的田姨娘去给老爷送茶点,结果被守门的小厮给拦下来,只怕这会儿连门都没进,可丢人了。’’
众目睽睽之下,不少丫头婆子都看着,打量来打量去的,田姨娘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如琴拧着篮子,也觉得有些丢人,小声跟田姨娘说了起来:“姨娘,不如我们改日再来吧。’’
“不行!’’田姨娘一口否决。
在田姨娘眼里,今儿她来的事已经被这么多人看在了眼里,要是连伯爷人都见不到就灰溜溜走了,等这些人回去一说,还以为她失宠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