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真账本上可是一五一十的记录了铺子上那些银钱的流动的!
这账本要是被大爷看见了还得了,那可是要出事的!梁嬷嬷再也顾不得板起老嬷嬷的派头,低吼出声:“还不快些拦着,让大爷回来!’’
小厮一脸懵:“拦、拦着大爷?可、可是大爷已经带着几个管事走了好一会儿了。’’
只怕这会儿人都到铺子上了。
梁嬷嬷脸刷得白成一片。
完、完了,全完了!
老夫人梁氏还在和梁五两个还在亲亲热热的说着话,就见梁嬷嬷失魂落魄的走了进来,梁氏心里咯噔一声,“怎么了这是?’’
“老夫人,’’梁嬷嬷抬了抬眼皮:“晚了,大爷已经带着几个管事出门了。’’
梁氏呆楞起来,只觉得背心一股股的冷气开始冒了起来直充头顶。
在姜家,在梁氏几个儿子心目中,尤其是大爷姜景,一直认为他的母亲梁氏是一位温柔贤慧,知书达理的好母亲,又精明能干,不止对庶出的三爷姜坤视如己出,更是把府上打理得井井有条的,可以说难再找出他母亲这样的女子了。
梁氏在人前也一直维持着这种模样,包括在几个儿子面前,她是善解人意,一心一意的为了府上好,如果一朝让他们得知,这个一心一意为了府上好的母亲竟然是暗地里侵吞府上财产的幕后之人,那要这些后背如何看待她?
梁氏一生好面,这样的结果让她比死了还难受的,只要一想到那不敢置信的目光,梁氏一身就直抖,彻底慌了。
“不、不会的,那是我们自己人,他们不会出卖我们的。’’梁氏也只有把希望寄托在几个管事的身上,她是贪了不少银子,但这些人跟着她也没少得好处的!
“大爷一向手段强硬……’’
姜景才从蒿州回来,一身气势冷凝得很,那几个管事没个准备早就被吓破胆了,姜景一逼就一五一十交代了不少,战战兢兢的交出了真正的账本,老实的缩在一边不敢吭声了。
不是他们胆子太小,而是这大爷也太吓人了些,当着他们的面一巴掌拍碎了一张桌子,就他们这小身板哪里够大爷拍的不是?
再则姜景身为伯府的正经主子,面对他,管事们天然便矮上一头,没对着卫莺等人的底气。
姜景坐在椅上,不紧不慢的翻着真正的账本,看了两页,他不急不徐的神色一顿,瞳孔一下放大:“这是……’’
几个管事不敢回他,把脖子缩得更低了。
姜景不敢置信的又翻了翻,整个房里安静得只有他翻着账本的声音,小半个时辰后,他蓦然合上账册,闭着眼,双手在袖下捏成拳,肌肉绷得紧紧的,似乎下一顺就要爆发出来一般。
半晌,他喉头微动,带着几分沙哑:“这上头记的可是真的?’’
管事们连忙:“真、真的。’’真的不能再真了,要不是得了上头的暗示,他们有几个胆子敢贪主家的银子,还一贪就贪这么多的,算下来这前前后后,他们贪账上的银子也差不多有快七八万俩了,大部分都是上缴了上去,他们忙前忙后的又是应付大夫人卫氏,又是做假账的,也不过得主子赏了百把俩而已。
“真的。’’
姜景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来形容这一切,他满心来查账,在卫莺那儿拍着胸脯保证,结果呢,竟然查到了他母亲身上?!
他母亲贪银子?
姜景下意识就不信,府上向来不缺银子,她母亲又是梁家女出身,不是没见银钱的人,再说了,本来就是姜家的银子,她贪来做甚?
但随着账册记录的越来越清晰,甚至连什么时辰都记得清清楚楚的,他不相信也得相信了,这铺子庄子上各处都是他母亲几十年来提拔的人,俱是她母亲的人,这么多的银钱流走要瞒过她是不可能的,同时,也只有她母亲才能命令得动这底下的各处管事。
姜景实在搞不懂,她贪这银子来做什么?他要问个清楚!
他长腿一迈,下摆被大步走得猎猎作响,眨眼间就在几个管事眼中消失不见。
“伯爷回府了。’’守门的小厮刚说了这句,只见姜景已经大步走进了府中,同时,正房这边也得了信儿,卫莺逗着小葫芦,问了句:“大爷回来了?’’
安夏应道:“是,刚刚传来的信儿,说是大爷已经往主院去了,就是看着十分生气。’’
“他要是不生气那才是奇了。’’卫莺皱了皱鼻子,点了点小葫芦的小胖手:“葫芦啊,有好戏看了,可惜你太小了,看不到。’’
小葫芦就咧着嘴一个劲儿的朝她笑,卫莺也笑,母子俩那笑容都格外相似,明媚得很,笑过了,卫莺就问安夏:“二弟妹和三弟妹那边怎么样了?’’
“夫人放心,奴婢跟二夫人和三夫人一说了老爷查账她们就等着了,方才奴婢已经让人去通知两位夫人往主院去了。’’
卫莺点点头,也跟着起了身:“很好,我们也过去吧。’’
小葫芦,你看不到的娘帮你看,看看你的好祖母和好父亲那副被揭穿了丑陋面孔的模样。
姜景一只脚已经踏进了主院里头了,突然他脚步一顿,看向了一边的卫莺,接着大步走过来,拽着卫莺往一旁走了几步,气急败坏的问她:“我问你,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也是看到了卫莺他脑子里顿时就冒起了这个念头,想起那时候卫莺问他是不是真要清账时那模样,分明是早就知道的。
好你个卫氏,这是等着看他出丑呢!
卫莺歪了歪头,道:“大爷这话不清不楚,我知道什么?’’
“当然是知道母亲……’’姜景一下住了口,瞪着她:“你果然早就知道了,我问你,你为什么不早早说出来,非得等到现在?’’
卫莺看着他,眼中带着嘲讽:“我说你就信?’’
当然不信,姜景怎么可能怀疑到自个儿亲身母亲身上,卫莺要是一开始就告诉他,说老夫人梁氏贪了府上的银子,姜景还不得当她疯了,故意挑拨他们母子关系呢。
他一迟疑,卫莺就冷笑一声,上前两步,仰头看他:“看吧,你怎么可能信呢?无凭无据的,我就是说了又如何?’’
她可不是姜景能拿到真的账册,就是说了出来也不过是让老太太提前得了信儿把账册给毁了罢了,她要的,可是人脏俱获,是要把老太太那宽容大度的假面孔给彻底的碾碎!
就是连她自己都想不到姜景会主动挑起这个事。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发得晚,建议明天起床看。
第38章 二更
姜景在她的责问下连连后退,狼狈得很,“我、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卫莺不置可否,目光在他手中捏着的账册上看过,一脸了然:“这就是那真的账本了吧。’’
姜景捏着账本的手一下收紧,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不关你的事,卫氏,你最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这就是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意思了。
姜景一走,安夏走了过来:“夫人。’’
“我没事。’’卫莺喃喃道:“我怎么可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咱们这位爷想得可真是太天真了。’’如果没有上辈子被一步步的逼迫,最后他们母子的下场如此凄惨,她或许会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遮住这家中丑事。
但偏偏发生了,老太太吞了府上的银子,却让她来承这个恶果,自己还想稳坐高堂,得那一个好名声,什么便宜都让她得了去,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她不会,也绝对不会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二夫人、三夫人到了。’’
这厢姜景拿着真的账册摆在了老夫人梁氏面前。
梁氏只看了一眼就捂着胸口喊起了痛,说什么老毛病又犯了,要请大夫等等,把一屋子下人们指挥得团团转,梁嬷嬷还委婉的在姜景身边说老太太身子骨一向不好,伯爷还是莫要刺激老太太的好,梁五也在一边儿抹着泪说老夫人劳心劳力了几十载云云。
连唱带打的,姜景高仰的怒火也降了下来,无奈的叹了口气,对满屋子乌泱泱的丫头摆了摆手:“都下去吧。’’
丫头们看了看梁嬷嬷,梁嬷嬷脸色难看,但到底没说完,丫头们便只得福了礼,通通退了下去。
房里寂静得很,只有老太太捂着胸口喊疼。
“母亲,我知道你好得很。’’他又不瞎,进来的时候还好好的,账本一摆在面前就胸口疼这不是明摆的吗?
不过姜景对着梁氏说不出来装这个字,哪怕他明知道老太太就是想装病逃脱对峙,但梁氏是她生母,他这个当儿子的总得顾忌着她的颜面。
老太太呼喊的声音一顿,接着又开始叫唤起来:“我这是作了什么孽啊,老毛病犯了当儿子的还不给请大夫啊,老爷子啊,你快从庄头上回来吧,回来好好看看你的好儿子,对我这个当母亲的不孝顺啊……’’
姜景脸色难看,心头也有几分火起:“母亲要是想见父亲了,明儿我就去庄上接父亲回来便是。’’
梁氏也不叫唤了。
老爷子真回来了还不得被气死。她也不说话,背着姜景靠在塌上。
姜景看了看桌上摆着的账册,满肚子疑问忍不住问出口:“母亲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那、那么多的银子,都是府上的银子,母亲你要用说一声便是,用得着,用得着贪吗?!’’
这是姜景怎么也想不明白的,如果说卫莺贪还有理由,是为了给大公子攒家底,毕竟府中几房人,以后小辈更多,各有各的打算计较,还有二弟妹三弟妹,哪怕是她们贪了府上的银子姜景都不会太意外,唯独母亲。
她可是府中辈分最高的了,膝下几个儿女早已长成,可以说到老夫人梁氏这个年纪已经没什么好算计的了,是以姜景才觉得荒唐得很。
梁氏自然是不肯承认贪了银子的事,“什么银子不银子的,我老婆子又不掌家,银子的事你问卫氏去!’’
“这账册怎么说?’’姜景指着那账册:“母亲还有何话要说?’’
梁氏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反正她就是不承认,老大还能拿她如何?还敢把她送官不成?
“不过是一本账册,谁知道是不是他们受了谁的指使来诬陷我老婆子的?’’越说越有理一般,梁氏指着他骂了起来:“你还来问我,你怎么不去卫氏跟前耍耍威风,这些日子那卫氏都要翻天了怎么不见你管管?都骑到我老婆子头上了你怎么不管管?’’
这个丧门星,先是要翻天了,老大一回来又撺着他清什么账,把这里里外外搅得人仰马翻的,不把这个家整败她看卫氏是收不了风!
这些年了,老大怎么晚不查早不查,偏偏这回来查的?
“老大啊,你可不能中了那卫氏的计啊,她这是在挑拨我们母子情分呢,你可千万别上了她的当了!’’
房门“砰’’的一声推开,露出站在外头的卫莺和柳氏、刘氏三个。
卫莺冷着脸抬腿走了进去:“母亲这话说的,我何时挑拨你们母子情分了?’’
梁氏几个包括姜景都没反应过来,就见她们三个站到了跟前儿,梁氏板着脸训斥:“还有没有点规矩了,婆母的院子也乱闯,你们进来做何,都给我滚出去!’’
换了往常柳氏早就怕了,老太太板个脸她心里都打鼓,可这回不一样了,她们方才在门口听得可是真真的。
“好啊,我说这各房的用度怎么越来越少,搞得跟破落户一样,没想到这银子竟然被母亲给贪了,可怜我们二房节衣缩食的,母亲是长辈,这用度少了谁也没少了你,倒不想母亲用着这各房的孝敬,暗地里还贪着银子!’’柳氏挺着胸,嘴一撇就开始嚎了起来:“可怜我们二爷没银子连门都不出,整日缩在家里我看了都心疼,这还是不是亲生的了!’’
梁氏被她嚎得脸皮直跳,一张老脸都挂不住了:“闭嘴!’’
如今柳氏哪里还听她的,反倒越嚎越大声,什么老不羞之类的话让老太太彻底没了脸,她倒是想教训柳氏,但偏偏因为这账册的事平白矮了半头,就是婆母的身份都不好使了。
对了,账册!
梁氏扭头一看,顿时又是一阵儿气结。
只见刘氏这个内里坏的正拿着账册看了起来,刘氏还不是慢慢看,直接翻到了最后看到了一个数字,顿时抽了一道气。
“七万三千俩!’’
刘氏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银子!
“啥?’’柳氏顿时顾不得跟老太太呛声了,几步到了刘氏身边,伸着脖子一看险些气了个半死。
老太太这不光贪银子呢,铺子里庄子里什么好东西她都给贪了!
都不用卫莺再说两句,柳氏就不依了,在主院里头大吵大闹的,连外头的丫头婆子们都听了几耳朵。
上回老太太逼着大夫人卫莺拿嫁妆把人逼得一路哭回了娘家的事丫头婆子们还历历在目呢,不少人在暗地里就议论开了,说老太太就不像面上这般面慈心和的,如今果然是应了这话了。
还从来没听说哪家有老夫人贪银子的,实在让人笑话得很。
“我不管,这事要是不给我们二房一个交代就没完了!”柳氏撒泼耍赖起来,大有不给个交代就要大闹的模样。
刘氏跟着道:“我们三房也是。”
说着她看向了卫莺,卫莺不急不徐的先是叫了柳氏落座,挨着在旁边坐下后这才慢慢开了口:“不急,我已经让人通知二弟三弟了,家里发生这么大的事怎么也要跟他们说一声儿,有他们男人在前头,咱们女人家在一边听着就是。”
她抿唇一笑:“老爷子那头也让人去了。”
梁氏倒抽口气:‘“什么!”
“不行!”姜景大吼一声。
卫莺轻言细语的:“母亲是长辈,这长辈犯了错我们当小辈的也没资格处置,伯爷是府上的一家之主,但老爷子可是咱们府上的主心骨,由老爷子出面正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