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库房当值的管事是伯府家生子,当年随着老夫人梁氏陪房嬷嬷桂嬷嬷的男人,唤周叔,也是府中老人了,又被安插在库房做事这样重要的位置,向来别人都得给上几分薄面,卫莺以前看在他是老夫人的人份上都多有忍让,这会儿这老东西被欢喜院给欺负了,心里倒是暗喜得很。
她都掌管府中中馈了,老夫人梁氏说是放手,却处处安插上自己人,给她下绊子挡道,处处跟她作对,就为了跟这些人斗智斗勇,她花费了大半精力在上头,精力不济,这才顾不上儿子,现在还想让她来当这个恶人?
这老东西,只怕得罪人的时候没少打着她的名头吧。
明明是老夫人梁氏的人,却处处说是奉了她的意思,让她得罪了人,让她出头,背了这锅,到头来老夫人梁氏还用这些人跟她打擂台,怕她独大,衬得她里外不是人。
还想让她跟以前一样,门都没有。
“周叔这话说的,那欢喜院的确是不把我放眼里,但他们也没把娘放在眼里才是。你也说了,这规矩是娘定下的,我和二弟妹、三弟妹哪个不遵从?照我说,这田姨娘竟然敢公然挑衅娘,实在是太过嚣张,我这个身为儿媳妇的,哪里能容忍得了!”
“周叔你放心,待明儿我便亲自压了那田氏在主院外头磕头,给娘赔罪去。”
周叔傻了都。
怎么、怎么扯到老夫人头上了。
他忙劝着跃跃欲试一副要替老夫人出头的卫莺,“夫人不可啊!”
“怎么?”卫莺面带不解。
周叔叹了一口,语重心长的:“夫人你想,老夫人如今年纪大了,本是安享晚年的时候,哪里还能为了这些小事来分心?田姨娘过去磕头,以老夫人的性子还不得刨根问底的弄个清楚,万一再为了这事儿给气着了可怎生是好?再则如今老夫人把府上中馈悉数给了夫人来掌管,若是这点子事就烦到老夫人跟前儿,岂不是让老夫人对夫人有意见?”
他一副为了卫莺好的模样,只差拍着胸脯给她保证了。
呸!糟老头子坏得很!
不就是不想她把事情捅到老夫人跟前儿去吗?
梁老夫人虽然会厌恶田姨娘,但他们这些也同样落不到好,在梁老夫人眼中,这就是他们不力,管不了人的表现。
她定了规矩,又在各处安插自己人,名为搭手,实则是安插眼线,自己在往后一退,悉数把中馈交出来,就这,卫莺打从进府被委以重任后没少被人艳羡,连她娘家生母徐氏都说梁老夫人是个知书达理的,一点也不像别家勋贵乱成一团,至于卫莺刚来被立下的那些规矩,也被理解成这是梁老夫人在考校她。
瞧瞧,连她娘家都朝着梁老夫人去了,还说甚哪家新妇不是这般熬出头的?若非她怀了大公子姜瑜,被梁老夫人免了晨昏定省的,只怕她还得日日在前头被磋磨呢。
梁老夫人这一手实在高明,自己往后一退,把她给推了出来,别人还以为这些规矩都是她定下来的,全让她去得罪人了,她倒是躲在后头享清福了,到头来人家恨的是她,梁老夫人倒是半点边都挨不上了,高,实在是高。
也就她傻,才傻傻的信以为真,以为这些糟老头子当真是来协助她的,事事冲在前头冲锋陷阵。
“你说是吧夫人?”周叔小心的问。
卫莺点点头。
是个鬼哦。
见她这反应,周叔放心了。果然把夫人推到前头是对的,只要有她在前头挡着,他在后头还有甚好顾忌的。
丫头片子翻了天了,敢指着他鼻子骂!他们伯府的姨娘没有十数也是好些位,还从来没有人知道她婆娘是老夫人梁氏的陪房敢下他面儿的。
至于夫人,这么些小事自然不能劳烦老夫人去,她是伯夫人,被锦衣玉食的养着,理应该她管,该她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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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赔罪
这晚,姜景做了个梦。
梦中,他正在跟新纳的美人儿翻雨覆雨,好不快活呢,正要提枪上马之时,只见一道人影站在床帐之外,静悄悄的,一眨不眨的盯着,吓得姜景瞬间就软了。
“壮、壮士...”
好歹等这一场完了再说啊。
没见着他正骑虎难下吗?
“爷...”美人在他身下如水蛇一般扭动着腰肢,胸前鼓鼓的磨蹭着,挑着他心底沸腾的火,在姜景眼中,这就是个妖精。
“爷待会儿来,让你把爷给榨干!”他急不可耐的冲美人说道,扭头朝那纱帐外的人说道,语气软了几分。“壮、壮士,不管你是要银钱还是要美人儿,咱们待会儿在商量行吗?你任何条件本伯爷都答应了。”
看在他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赶紧走吧。
谁料那人顿时急了,一把掀开纱帐,露出一张跟姜景一模一样的,在姜景目瞪口呆之下,冲着他就说:“不要跟她亲近!快起来!”
“爷,你怎么都不动啊...”
姜景都气疯了,还动,他可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看着办事的癖好。而且这人跟他生得一模一样不说,还特么朝他发火,叫他不准睡自己的美人儿。
凭什么啊?!
他可是堂堂大周伯爷,敢耽搁他办事,还敢命令他,胆肥了啊!当即就要喊人把这人给押下去,等他办完事再来审问。
还没来得急,那人就预料了似的,朝他气呼呼的:“别想让人抓我,我告诉你,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们是一个人,我告诉你,这些女人都不能睡!”
“那谁能睡!”
“卫莺,找卫莺啊!”
他傻了才找!
姜景斜倪着他。没想到卫氏还下了这么大力,特意找了个跟他差不多模样的来,呵呵,可惜她打错了如意算盘!
她不让他睡,他偏要睡!
就没见过这么不贤惠不大度的妇人,亏得还是诗书礼仪之家教导出来的,不说主动给他添香纳妾,让姜家子嗣延绵,她倒好,还使用这种毒计。
他把这人当作是卫莺派来的人了。
等着吧,明儿他就要好生教训教训那个恶妇,让她知道这个家到底是谁说了算!
“姜景”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太了解自己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告诉你,这些妇人,包括你后院的那些都不是个好的。”
她们都会在你不行的时候嫌弃你的!
不过说自己不行的事到底有伤颜面,何况是个男人都受不了这个打击的,他就没有细说,听在姜景耳朵里,却是满脸不高兴了。
他后院的女人好不好,他不会看,要一个外人来提醒他不成?
“告诉你,赶紧给爷走,不然爷有你好受的!”发了狠,姜景作势立马就要喊人来的模样,气得那跟他一模一样的“姜景”直跺脚,最后气哼哼的抛下一句,“我告诉你,这些女人都不是好的,你只要碰到她们,就会全身剧痛难忍,尤其是身体某个部位,更是不可言说,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吧!”
说着,人一下消失不见了。
姜景没被吓着。
打小他就是个艺高人胆大的,像头小老虎似的,哪儿哪儿都敢闯,是这一片的孩子王,别看他长得跟个白面书生样,却是行伍出生,在军营待了几年,就更是壮胆了,一般宵小遇上他都是倒霉的份,见此,反而嗤了一声儿。
“装神弄鬼的。”
后宅女人的伎俩,最是喜欢耍这种阴招了,因为姜景的狐朋狗友中就有一人中招过,后来查出来是后宅女人弄出来的,那狐朋狗友也不是嘴上把门的,一喝了酒什么都给他们说完了。
因此自己一遇上,他半点不惊慌,想着先前那人一个劲儿的给他提示卫氏的事儿,这伎俩不用查都知道是卫氏弄出来的。
恶妇!妒妇!
也怪他,两载了才看清楚枕边人。
以往他虽说没多大喜欢卫氏,但嫡妻应该给予的敬重他还是给了,想着人是个知书达理又知道规矩的,便是他娘也说卫氏是个老实的,把中馈给她掌管放心,不会偷奸耍滑,从她嫁进府就把府中账册如数交了去,未料他们母子都看错了人。
不过是纳一个美人都让卫氏百般不悦,又是跟他闹,如今还请了人来搅黄他好事,也不知道他们姜家的银钱是不是已经尽数都落入了卫氏手中。
不行!他可得好生把把关才是!
“爷,你倒是来呀...”美人已经等得不耐烦了,□□的手臂已经攀了上来,圈着他的脖子,吐气如兰的在他耳边吹着香气,姜景满脑子的愤愤不平立时被这一股香风占据,顺手搂着美人的腰,滚做一团。
女人的娇吟和男人的粗喘很快响起。
却是没多久,男人的喘气越发粗了起来,不一会儿,只见姜景一掌拨开了床幔,大步从床上下来,一溜烟儿的躲到那屏风后,蜷缩在榻上。
美人儿面色潮红,脸上还带着茫然,紧跟着披上外衣,要跟着下来,口中连连呼唤:“爷、爷你怎么了?”
“别过来!”姜景大喝一声,把美人给吓了一跳,当真不敢动了。
倒是姜景一张脸痛得都扭曲了,尤其是某个不可言说的部位更是让他又痛又担心——这么痛下去,以后还能用吗?别给成了银样镴枪头了,那他不得被人给笑死了去!
也不知道敷上几贴药管不管用?
疼痛中,姜景这般想到。
恍惚中,姜景又想到先前那人说的,说这些女人不好,他要是碰了就会剧痛难忍,某个部位...
他又气了起来。卫氏这个女人到底让人给他下了什么药!
“啊”全身痛得姜景一个身强力壮的大老爷们都溢出了声儿,整个人呈一个团抱的姿势,尤其是某个部位,想动又不敢动,生怕碰一下就跟那瓷器一样,啪,碎了。
卫氏!好一个卫氏!她这样整她,就不怕以后自己也不能用吗!
姜景怒极攻心,直接给气晕了过去。等他醒来的时候,身子还有些摇摇晃晃的,他捏了捏发疼的眉心儿,刚发出一点动静儿,立马就有人掀了帐子,探了个头进来:“将军,你没事吧?”
“没事。”姜景下意识的说完,看了看自己的下属,才惊觉,方才那一切都是在做梦。
做梦!
姜景险些跳了起来。
他没事!
脑袋在退间看了看。也没事!
“将、将军?”下属讪讪的。
姜景顿时抬起头,清了清嗓子,问:“这是到哪儿了?”
“回将军,我们已经离京三十里了。”
昨夜,宫中发来急诏,命宣平伯姜景随大将军钟凯随军蒿州镇压通过运河逆流而来的海蔻,皇命不可违,姜景当晚连夜就出发了。
而昨夜,本是他跟新纳的美人儿的大好日子,前一日耽搁了,正想在昨晚给补回来,谁知又错过了。
好好的美人摆在眼前,偏生吃不到,这不,晚上就做了春梦。不过后半截倒是把好好的春梦变成了噩梦,这让姜景有些不满。
宣平伯府中,卫莺一大早就命人去欢喜院把田姨娘给押了出来,丫头婆子们去的时候田姨娘还在睡大觉呢,欢喜院的下人们又不敢拦她们,眼睁睁看着她们把人从床上给拖了下来,披头散发的拖着就往外走。
“你们做什么,快放开我,我可是田姨娘,你们好大的胆子!”田姨娘大声尖叫,但她一个人,怎么抵得过一群丫头婆子,就是她身边忠心耿耿的如画和如琴两个也早早被人压在地上起不来。
这两丫头骂骂咧咧,见田姨娘被压了出去,还抬出了伯爷姜景的名头来压人,说等姜伯爷回来定要她们好看,要让伯爷打她们板子,把她们都给发卖了去。
带头的陈嬷嬷一巴掌煽过去,冷笑连连:“打板子?发卖?老娘在这伯府可干了几十载了,倒是没见过这么趾高气扬的丫头,还想发卖老娘,你们算是哪个牌面的人物?别说伯爷了,今儿是谁也救不了你们了,就是你们田姨娘,呵,甭指望她了。”
田姨娘被人一路押着,她这一身模样,又被往来的仆妇们看了个遍,气得她骂骂咧咧了好一阵儿,直到前头几步站着卫莺,她恨恨的瞪着,眼中猝了毒一般。
“卫莺!”
卫莺还是穿的常服,不过今儿换了一身掐腰的,显得腰肢不盈一握,肌肤白皙,春风满脸,娉娉婷婷的站在廊下,便是一道秋水,身后的秋葵上前两步,“放肆,夫人的名讳是你能唤的吗?!”
田姨娘还是瞪着。
卫莺抬抬手,让人把田姨娘压过来,下了廊,站在一处端庄的院落门口,她撩撩衣摆,跪在原地。
田姨娘不知所云,见她这做派,心里却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
“跪下!”腿弯一痛,按着她的丫头婆子们在她小腿上一踹,田姨娘顿时跪了下去,她正要骂,又有婆子把她的头狠狠往下一压,“老实点,老夫人门前可容不得你放肆!”
田姨娘敢挑衅卫莺,但一说老夫人梁氏,顿时就不敢作了。
卫莺恭恭敬敬的跪在原地请罪:“娘,媳妇有错,你把府中中馈交与我,又定下了库房规矩,媳妇平日皆是照办,半点不敢违背,不料这新进门的小妾竟敢唆使老爷逼了库房开箱,儿媳管教无方,特意带了人过来给娘磕头赔不是。”
接到消息赶来的库房管事周叔听了个正着,只觉得眼前一黑。
第7章 降一级
田姨娘已经被吓傻了。
抖着身子,战战兢兢的。她哪里知道开库房拿东西这破规矩是老夫人定下的呀,还以为只是卫莺定的,卫莺她可不怕,是专门要跟她作对的,要是早知道,就是给她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啊,得罪卫莺就算了,左右有宠在身她也不怕,自然敢招惹,但老夫人梁氏她可是半点不敢得罪的。
依田姨娘这样八面玲珑的性子,哪里不知道老夫人梁氏才是这府上的定海神针,老爷可是好几回一提到老夫人就打退堂鼓,半点不敢争辩,足可见老夫人梁氏在府上的地位之高,跟她作对能有什么好果子吃不成?
孝字头上一把刀!
不止又是在心头埋怨老夫人梁氏,觉得她小性儿了些,屁大点事都要定个规矩,又暗恨这卫莺明知道库房的规矩是老夫人定下的,偏偏就是不说,专门在这里等着她呢,可恨如今伯爷不在,竟是没有一个人替她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