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宠——鹿谣
时间:2019-10-08 09:09:00

  愿苍天有眼,赐给温裕一个温柔贤淑的夫人,好好管管他的臭脾气。
  身为皇帝,需要操心的事情有很多,箫白泽忙于正经的政事,对修葺房屋之事一概不问,只在她讨要银钱的簿子上签字。
  林桑青乐得如此。
  繁光宫内一应物件全是她亲自挑的,就连粉刷墙壁的石灰,也是她看着工匠们一点一点涂抹上去,哪里涂得不匀,她会在第一时间指出来。眼见一座破败宫殿在她的努力下变得崭新,变得充实,变得与这个皇宫融为一体,不再格格不入,林桑青很有成就感。
  她往繁光宫里添置东西的时候,梨奈总是会委婉的提一些建议,比如——
  “娘娘,这个屏风的颜色,有些庸俗吧,不符合您的气质……”
  她会给予反驳,“我说梨奈,你也太不懂生活了,金色多么好看,多么亮眼,晚上灯烛一照,殿里肯定金光闪闪。在宫里的日子索然无味,若再挑色调沉闷的屏风,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添堵么?”
  再比如——
  “娘娘,在临近门口的架子上放这么大一只金貔貅,是不是……是不是有点张扬呢?且您是宫妃,又不是生意人,在宫里摆貔貅做什么。”
  她扯了个谎反驳,“招财进宝啊!梨奈,虽然我现在是昭仪娘娘,但我们不能忘本,侍郎君……咳咳,爹是户部侍郎,也是生意人,咱们现在不在家里,不能帮他什么忙,但摆一只招财进宝的貔貅还是可以的,这是为人儿女能尽的最大的孝心了。”
  梨奈感动的要淌眼泪了。
  再再比如——
  “娘娘,这个帷帐未免太花哨了些,你看上面这花,这叶子,这图案,和乡下人家的大花被子有什么区别。”
  她闲闲托腮道:“哎呀梨奈,人生就是这个样子啊,锦上添花,烈火烹油,人们常说前路似锦,我将锦花做成帷帐,图的便是这个好兆头。”
  梨奈目露崇拜之色,捧着心道:“娘娘说的对,太有道理了,娘娘不愧是娘娘,真有学问,真厉害。”
  嚯,狗腿子不愧是狗腿子,拍马屁的功夫有一套,合该颁个奖给她的。
 
 
第22章 新殿初成
  两日后的正午,日光均匀恬淡,深秋的天空如用水冲洗过一般,瓦蓝澄透。繁光宫已经修葺得差不多了,只差最后一些收尾的工作,林桑青便不再当寸步不离的监工,趁着天气晴好,领着枫栎到御花园里放放风,舒缓一下这段日子的疲累。
  眼下这个时节,宫里的菊花开得正好,花匠们心灵手巧,除了最常见的□□和白菊,还培育出数种颜色罕见的菊花,其中当属紫菊和粉菊最得眼缘。
  在园子了逛了一圈,赏赏花,说说闲话,林桑青刚觉得连日来的疲惫松懈不少,开始哼着小曲了,转头从一座假山后穿出来,好巧不巧的看到了柳昭仪。
  口中小曲戛然而止。
  柳昭仪该是刚到御花园,视线放在五颜六色的彩菊上面,微微侧首,惊讶而欢喜地和身边的侍女说着什么,还没有看到她也在这里。
  林桑青顿步在一盆粉菊旁边,偏头对身边的枫栎不解道:“咦,她不是被禁足了吗,怎么还能出门?”
  枫栎跟着她顿足,压低声音,面色如常道:“娘娘有所不知,尚书大人听到爱女被罚后,心绪实在难平,他亲自进了一趟宫求情。皇上不好驳他的面子,便解了柳昭仪的禁足,让她如常活动,但俸禄还是照旧罚的。”
  原来是这样,重要的朝臣亲自求情,哪怕是九五之尊,也要给他三分薄面的。
  弯腰折一支粉菊在手,林桑青掩去唇角的嘲笑,淡淡道:“有个位高权重的爹,真不错。”
  兵部尚书啊,那可是握有实权的职位,只差一步,便可晋为宰相。若她没记错,朝堂上按理说要有三位宰相,分管中书、门下、尚书三省,但如今宰相之位空了一个,且空的还是最重要的尚书省。
  皇上近来十分宠爱柳昭仪,对她爹柳尚书也是亲睐有加,极有可能,会让他来填补这个空缺。
  抬眸凝视手中的菊花,林桑青想,朝堂局势如何与她有何干系,她左不过是个借尸还魂的普通人,是生是死她都不在乎了,又何必在意诡谲的朝堂之事。
  把粉色的菊花比在嘴边,她朝枫栎嘟嘟嘴,“哎,枫栎,你看我的嘴巴,像不像这朵花?”
  枫栎:“……”
  唔,她干什么露出这种无话可说的表情,是不像吗?林桑青正要再弯腰去折一枝花苞小的粉色菊花,刚低下头,前方突然传来咬牙切齿的声音,“林昭仪。”
  像是要透过名字把她给碾碎似的,还是最好连骨头都不剩下,全部碾成粉末的那种。
  不用抬头也知道是谁。
  步摇上缀着的珍珠打在耳边微微疼痛,林桑青缓缓抬起头,似笑非笑道:“柳姐姐。”
  柳昭仪不屑的冷哼一声,继续拿凌厉而厌弃的眼神看她。
  只当没有看到,林桑青直起腰,故意装作不解道:“咦,姐姐怎么出来了,我记得姐姐似乎被皇上罚了禁足来着,难道说,皇上给你解了禁足吗?”
  娇媚的面容上得缀满温柔和娇羞才好看,但现在,柳昭仪那张娇媚的面容上缀满了怨毒,便显得有些丑陋,“禁足?若不是你有心嫁祸,故意做出大方的样子,将那块绣有山茶花的布料让给我,皇上如何会将我禁足?”她沉着脸道:“林桑青,没想到这宫里心思最为深重的人竟是你这个刚进宫没几日的小丫头,手段当真是高啊,只怕淑妃都不能与你相比,是本宫小看你了。”
  天底下的女子都有同一个小心思,不爱被人往老了说,柳昭仪的这句“小丫头”让林桑青这个二十多岁的老女人很是受用,都有些飘飘欲仙了。
  啊,年轻真好。
  “姐姐高看妹妹了。”她笑着对柳昭仪道:“妹妹不过是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每日思虑的都是一日三餐这种小事,哪里有闲暇功夫去想点子嫁祸于人?”
  抬手让身侧的宫女扶着,柳昭仪满脸不屑,冷冷哼道:“故作天真。”另一只手推了推发间的步摇,仪态万千道:“你父亲不过是户部的侍郎,手里头压根没多少实权,既然你想和我作对,那么,本宫也不必手下留情了,我非要你家破人亡不可!”
  柳昭仪脑袋里塞的都是什么,棉花吗?林桑青低头无奈浅笑,她之前并没有做过什么害她失宠的事情,现如今不知是有人在背后捣鬼,还是内廷司的人当真疏忽,放了那块山茶花衣料进去,她也不查证一番,就直接赖在她身上,认为是她栽秧嫁祸了?
  林桑青不禁怀疑,柳昭仪是怎么长到这么大的,也许家中有权有势的权贵姑娘活着并不需要脑子,有嘴巴喘气就行。
  她无意与这样是非不分的人争论不休,暗地里翻个白眼,眯着眼睛笑道:“好啊,我等着那一日的到来。届时姐姐别忘了送我一口薄棺材,若我暴尸荒野,定会变成孤魂野鬼回来搅扰你,让你终日不得安宁的,那可如何是好。”
  柳昭仪照旧不屑,“倘使你变成孤魂野鬼,本宫也会请道人来将你降服,你会再死一次,变成聻,比鬼还要可怜,看你还怎么让我终日不得安宁。”
  眼睛弯成两弯月牙,林桑青淡然道:“话可不能说的太满,这里是皇宫,向来禁止做这些鬼鬼神神的事,姐姐你公然请道人来降鬼,小心被躲在阴暗角落里耍手段的人抓住把柄,到时候我看你再怨谁去。”
  和没脑子的人说话真没意思,抬头看了看澄透的蓝空,她惊讶道:“呀,时辰不早了,该用午膳了。枫栎,我们回宫去。”
  枫栎抬手来扶她,“娘娘仔细脚下。”
  她点点头,刚要转身离开,柳昭仪突然幸灾乐祸笑道:“别急着走呀,听闻皇上砸了你的繁光宫,连屏风都撕烂了,怎么,妹妹做了什么事惹怒了皇上?”
  嘴角漫上一抹深深笑意,林桑青不动声色地想,柳昭仪问这句话是想嘲笑她,可她偏不如她的意。
  缓缓扭头看向柳昭仪,脸上带上半分惋惜,半分惆怅,幽幽道:“哎,姐姐到底是被禁足过的人,消息就是不灵通,你只听说了一半。皇上之所以砸繁光宫,乃是想趁机让本宫将宫殿修葺一新,他也觉得繁光宫过于简陋了,与我的身份不符合。”
  低下头,又故作娇羞道:“皇上……真的,真的太有心了,就连修葺宫殿的银子也是他拨给我的,他舍不得让我自己花钱呢……”
  精心画成的柳叶眉毛簇在一起,柳昭仪恼得冒火,“林昭仪怕是想多了吧。”
  她继续笑,“管它呢,反正不要我出钱修葺宫殿就成。繁光宫装成在即,姐姐何时有时间,不如也去看看吧,繁光宫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说罢,撩袍转身,干脆利落的离去,连头也不回,丝毫不拖泥带水。
  梨奈编的借口很好用,倘使这个借口传到了皇上耳中,他也不好说什么——难道要告诉所有宫人,他之所以砸繁光宫是因为醉酒失仪吗?
  箫白泽不会这样做,他是聪明人,且是十分注意形象的聪明人。
  午膳时林桑青吃了不少东西,尤其是油腻的肉类吃的最多,一只猪肘子让她干下去半只,由此直接导致她接下来的两日都食欲不振。
  两日后,被腻住的食欲终于恢复正常,繁光宫也修整结束,可以搬进去住了。
  一切都那么水到渠成,恰到好处。
  搬进繁光宫的当日,忙于政事的皇上不晓得哪根筋搭错了,竟亲自来了一趟。
  林桑青压根没有准备,彼时她横躺在新做的雕花木床上,正为那张做了柴火的破架子床哀悼,陡然听到门口的宫人恭敬唤“皇上驾到”,才晓得箫白泽来了。
  她简单整理一下衣服,慌张迎出去,俯身行礼道:“恭迎皇上。”
  早朝早就散了,箫白泽穿的是身花青色常服,袖口和领口都秀了青龙,针笔精致,如同临摹一般,“听说繁光宫修好了,朕来看看。”
  他似乎总穿花青色的衣裳,不上朝的时候,穿的都是花青色衣裳,兴许是喜欢这个色调。好看的人总有些特殊癖好,都有个钟爱的色调,譬如温裕,他钟爱的颜色是红配绿。
  红配绿,赛狗屁。
  林桑青起身,下意识的想眯眼笑,幸而反应灵敏,适时想起来面前这座大佛不给她这样笑,便硬是睁着眼睛勉强笑道:“劳皇上走一趟,繁光宫是臣妾自个儿挑东西装的,其实并没有值得看的地方,跟您的启明殿不能比。”
  不置可否,跨过门槛,箫白泽一壁朝里走,一壁问她,“这里的东西都是你亲自挑的?”
  她点点头,厚着脸皮道:“有些是,有些不是,皇上若觉得哪些东西有品味,就是臣妾挑的,没品味的就不是了。”
  换下破旧的窗户纸后,繁光宫内亮堂不少,箫白泽抬眼打量殿内的陈设,从东看到西,从南看到北,似乎想起了什么,脸色陡然沉下来。
  他在繁光宫里来回走了一圈,摸摸庸俗的屏风,看看颜色浮夸的花瓶,在放置桌椅的地方停下来,脸沉得更厉害了。
  作者有话要说:断更这么久,很抱歉啦,谢谢一直等着的天使们?(???ε?
 
 
第23章 御女方氏
  林桑青不理解他突然变脸的原因,难道是她重修宫殿用的钱太多了?还是他和梨奈一样,也觉得那架屏风很难看?
  还没等她考虑出可能性大的结果,箫白泽如猛虎一般猛地靠近她,速度奇快无比,揪起她的衣领子,语气急切而凌厉道:“你是谁!”
  瘦弱的男子有着令人吃惊的臂力,林桑青瞬间腾空,脚后跟不着地,衣领子被他紧紧抓住,勒住了脖颈子,霎时间觉得有些喘不过气。
  她一时忘记了反抗,蹬着脚,断断续续而又无比清晰道:“林……林桑青。”
  无论是原本那个她,还是侍郎君家的小姐,都是林桑青啊。
  箫白泽没有要撒手的意思,目光中流露出让人害怕的莫名情绪,似乎有怨恨,也有愤怒。紧随其后的白瑞惊惶上前来,他不敢去掰开箫白泽的手,紧张得在原地干跺脚,声音颤抖道:“皇上!我的爷哎,您快撒手,您拽着的是林大人的女儿,是林昭仪啊!可别把她勒死了!”
  不知是不是这句话起了作用,又过了一会儿,箫白泽终于恢复冷静,撒开拽着她衣领的手,踉跄着往后退,捂着胸口咳嗽起来,“咳咳咳……”
  该是情绪波动太大,虚弱的身子承受不了。
  大口大口的新鲜空气涌进肺腑,林桑青重重喘着粗气,也开始咳嗽起来,“咳咳咳……”该咳嗽的是她好吗,箫白泽的衣领又没有被拽住,他咳个屁啊!
  梨奈听到了动静,从偏殿匆匆赶来,忙搀扶住她,忧心忡忡道:“小姐!”
  林桑青摆手,“无碍,去拿把剪刀来,我把领子铰了。”看箫白泽以后再揪什么!
  白瑞也赶紧去扶着箫白泽,后者给了他一个眼色,示意他不用搀扶。白瑞当即明了,拢着袖子站在他身边,苦着脸念叨道:“皇上啊,您可别再这样了,魏先生再三交代,您一定得保持平和的心境,有什么话得好好说,心平气和的,万万不能激动啊。”
  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眸,纤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两篇墨影,箫白泽默然不语,苍白的嘴唇紧紧抿着。
  皇上不会……有什么精神方面的隐疾吧。林桑青偷偷打量着他的神情,在心底暗暗嘀咕。是他亲手砸掉了繁光宫,决绝而干脆,丝毫没有犹豫,也是他同意拨银子修缮宫殿,现如今木已成舟,他作甚摆出这副难看的样子。
  殿内寂静无声,宫人们都不敢大声喘息,一颗瓜子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良久,箫白泽终于抬起头,先看了林桑青一眼,眸色深沉难解,“是朕冲动了。”
  哟?皇上不是一向霸道的吗,竟然也会主动说自个儿冲动。脖颈处还疼着,任谁被这样无缘无故提着衣领子拽起来,都会觉得生气。
  林桑青心中有气,但是她明白,这股气不能让箫白泽看出来。淡淡一笑,她揉着脖颈道:“谁还没个冲动的时候,臣妾理解您,只是皇上下次动怒前,请先给臣妾一个信号,我好远远躲开,免得受到波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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