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商骁已经坐到女孩儿身旁。他停顿了下,伸过手去托起香槟杯,漆黑的眸子波澜不起地垂视了两秒,他侧过视线。
正撞上偷眼看过来的苏荷的目光。甫一撞上,“猿猴”苏立刻就地表演了什么叫做贼心虚,嗖地一下把酡红的脸扭向另一旁。
商骁不由微哂。
很快他便将目光落回香槟杯,有点无奈。
“一定要喝?”
苏荷转回来,板着脸,“不喝不跟你回去。”
商骁莞尔。
他抬起空余的右手,撑在女孩儿靠着的椅背上,在女孩儿柔软的长发间轻抚过。
“这才是你本性么。怎么在我面前就只知道装乖。”
“猿猴”苏被惬意地顺了会儿毛,突然醒神,拧起细细的眉,向前弯身躲开他的手,一脸严肃地开口。
“听不懂。你快喝。”
商骁无奈,垂眼望着她。
“我很多年没碰酒了。”
“……哼。”
苏荷转开头。
商骁顿了顿,最终还是缓抬了左手,将香槟杯送到唇旁。已经久违而变得陌生又微微刺鼻的酒精气息,让他不禁皱起眉。
男人眼神暗了暗。
王思言看得于心不忍,偷偷过去,小声:“骁神,要不我帮你……”
话未说完,商骁左手腕部微抬。
酵得香气深沉的第一口酒液润入喉咙,晕染得那漆黑眸子都深了几分色泽。
王思言:“…………”卧槽。
晚宴厅内,尽管有王青峦试图遣散,但剧组余人仍不乏磨磨蹭蹭想留下来的,而此时有一个算一个,全目瞪口呆地傻在原地了。
天神烟酒不沾这一点,在圈内和他的性冷淡一样闻名,无人不知。谁也没想到今天竟然能有幸见到那人被逼良为娼……不是,被逼着碰酒的一幕。
这好像是当年无数圈内顶流明星都没能完成的任务吧?
众人看的心情复杂,然后便见毫不支自己已经在X光那里犯了凌迟大罪的罪魁祸首扭过头,好奇地盯着身旁的男人。
那人微微仰首,清隽面孔上眉无意识皱着,本就修长流畅的颈线在此时更被厅内的水晶灯灯光描摹得凌厉漂亮,喉结也随着酒液咽下微微滚动。
他左手拿杯,连收于腕部钉着钻石袖扣的袖尾都一丝不苟,与本人一般,透着几分冷淡又勾人的味道。
脸颊醉得酡红的“猿猴”苏全凭本能,眼神茫然地抬起指尖,轻摸上男人的喉结。
“……!”
王思言没来得及阻止,石化原地。
而商骁也身影一滞。
须臾后,咽下杯里最后一口酒,他搁下杯,眼一垂。
漆黑的眸子里深邃翻涌。
“……苏荷?”
不知是因为酒还是别的什么,男人声线微哑。
苏荷的瞳孔轻缩了下。
“最讨厌你这样了。”
“?”
商骁一怔。
而女孩儿眼底压抑了不知多久的那些情绪,像是在这一句话后蓦地炸开,全数迸了出来。
她手向下一落,攥在男人的白衬衫前的领带上,苏荷起身过去,肩上披着的西装外套滑落到地面,却没人顾得。
她眼圈通红,单膝往男人腿上一压,跟着倾身,便把怔住的商骁压在椅背前——那小眼神委屈又凶狠,像从小猫褪去伪装,变成了只小老虎。
“小老虎”喑哑着声,还凶。
“最讨厌你扣子永远系到最上面,最讨厌你永远一丝不苟目不旁视,最讨厌你永远高高在上接近不了,最讨厌你永远近在咫尺远在九霄好像一辈子我怎么追都追不到——”
女孩儿的声音蓦地一哽。
“最最最讨厌你…………明知道什么人都进不了你眼,我怎么还偏偏想勉强想奢求,想等有一天你会喜欢我呢商骁……”
商骁眼神微震。
片刻后,他回神,哑然失笑。
“原来这么讨厌我吗。”
“最讨厌!”
小老虎哽着声,还硬着纤细的颈子不肯服软。
“…………”
商骁眼底情绪沉浮如墨。
几秒后他抬手,修长微凉的指节覆上女孩儿紧攥着他领带的白皙手背。
向外借力,他握着女孩儿的手拽松了领带,又在女孩儿呆愣的目光下,牵着她的手攥到衣领,用力扯了下。
白衬衫最上,一丝不苟地系着的那颗金属质地的扣子承不住地崩落,滚到了光可鉴人的雪白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衣领斜开,冷白肤色,线条凌厉的锁骨全露了出来。
脸颊酡红的苏荷眼神更呆了。
方才喊话的勇气早就和那颗扣子一起滚得无影无踪。
那人不言不笑,眼神深沉。
但他只望着她。
“还讨厌什么。”
苏荷慢吞吞地眨了下眼。
“讨厌……好多好多好多人都喜欢你,还夸你的痣。”
不待商骁反应,她一点点俯近,凑过脑袋去,认认真真地盯着男人颈上那颗淡色的小痣,眼神又凶又委屈地进行“攻击”:
“哪里性、性感了……一点都不、不好看……”
一边用越来越低的声音咕哝着,女孩儿一边慢慢低头,被酒精灼得发烫的呼吸贴近商骁的颈,直到……
温软的唇吻在了男人的颈上。
商骁身影蓦地一僵。
而尚不及他反应,女孩儿便露了凶——吻变成了一道疼,低而缓地淌进四肢百骸里。
商骁微垂下眼,笑而无奈。
他没有试图挣脱,只伸手轻抚了下女孩儿的发顶,任她借着酒劲施为。
不过几秒后,商骁就感觉肩上一沉。
他垂眼看去,却是苏荷已经酡红着脸蛋,倒在他肩上睡过去了。
不远处。
王思言已经麻木。他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看了几秒,拨出个电话去。
对面接起,声音困倦,“老王?……你大半夜不睡觉,给我打电话干吗?”
“跟你们策划部讨个公关方案。”
“啥方案?”
“现在《呈凤》剧组约有10到20个人需要灭口,哪种方式更快点。”
“…………???”
*
饮烈酒不宜见风。
见了酒劲儿便彻底上头。
所以当苏荷被商骁送回到公寓里时,已经度过了酒醉后的昏睡期、悲伤怨艾期,直接大步跨进了深度酒醉状态下的莫名亢奋期。
从玄关到卧室的一整路,她都八爪鱼似的挂在商骁身上,满脸明媚灿烂的傻笑。
商骁费尽心思,才把人安抚进柔软的被窝里。
而刚哄进去,女孩儿就裹着被子把自己卷成了一团,只露着一颗小脑袋在外面,还酡红着脸蛋,乌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商骁。
傻笑得像个小弱智。
完全不记得自己半个小时前在会所干了什么罪大恶极。
商骁不禁莞尔。
他坐到床边,酒精酵了一晚,将他此时的声音已熏染得微微沙哑,透着磁性的低。
“不讨厌我了么。”
“完全不!”
女孩儿兴奋地傻笑,裹着被子滚了半圈出去。
商骁低笑了声,轻拂开额前垂下的碎发。
“现在是清醒的么。”
“特别清醒!”
女孩儿又傻笑着卷着被子滚回来了。
“没有忘记自己今晚都做过什么吗。”
“绝对没有!”
“那明天还会记得么。”
“一定记得!”
“不会后悔?”
女孩儿兴奋地红着脸跳了起来——
“才!不!会!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天
苏荷:都别拦我,让我死
第40章
如果上天再给苏荷一次机会,那么苏荷一定会回到昨天晚上,把那个趁酒撒欢的自己捶到晕过去为止。
也能省了醒来后这种恨不能自绝以谢天下的无边羞耻。
“我都做了什么……做了什么……做了什么……啊……”
苏荷痛苦地倒进柔软的床上,一合上眼,她好像就再次回到会所那间晚宴厅里。
晃眼的水晶吊灯,摇曳的人声,面前重影儿的人,被拽松的领带,扯掉了第一颗扣子的白衬衫,冷白凌厉的锁骨……
还有那颗淡色的小痣。
一切拉近。
“——!!”
苏荷痛苦地呜咽了声,扭头把自己埋进被子里。
许久后快喘不上气来,她才翻了个身,摊成一个生无可恋的大字型,气若游丝焦点空泛地看着空气。
然后耳边似乎又多了一个声音。
就坐在她的床边。
低缓,微哑,似笑而非。
【不讨厌我了么。】
【完全不!】
【现在是清醒的么。】
【特别清醒!】
【没有忘记自己今晚都做过什么吗。】
【绝对没有!】
【那明天还会记得么。】
【一定记得!】
【不会后悔?】
【才!不!会!呢!】
苏荷:“………………”
瞒了几年的暗恋被她一口气吐露出去了。
当着剧组十几个人的面逼着商骁喝了一杯酒。
然后当着同一批人的面把商骁压在晚宴厅的高背椅上……
还在那人面前不知羞耻地耍了一路酒疯。
苏荷:“………………”
来一道雷劈死我吧。
我是个不配活在这个世上的罪人。
*
计安安小心翼翼地推开公寓的门,探进了一颗脑袋来,眼珠子咕噜噜转了一圈——
客厅没人。
房间里窗明几净,电视墙上挂着的显示屏一片漆黑,不像是有人碰过的样子。
计安安松了口气,轻手轻脚地进门换鞋。
只是走过客厅时,她余光瞥见紧邻的小餐厅内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的餐桌,以及她昨天离开前刚换了新垃圾袋、此时里面还一根头发丝都瞧不见的垃圾桶。
计安安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抬头看向旁边挂着的石英钟。
下午三点十分。
按时间说,苏荷应该至少吃过了昨晚的晚餐、今天的早餐午餐了——那餐厅里怎么会连垃圾桶都这么一尘不染的??
又想起自己看到后而仓促赶回的那条新闻,计安安惊恐地睁大了眼睛,一个箭步冲向卧室,猛地推开了门——
“老板!!你可不能想不开啊!!”
“…………”
昏暗的房间里,被这声音惊醒,不知惨遭何种蹂躏而满是褶皱的被褥间,一颗长发凌乱得像鸡窝似的小脑袋慢吞吞地抬起来。
投来死气沉沉的一眼。
——幸好还活着啊。
计安安长松了一口气。
不过等她定睛一看,还是被自家老板这副尊容吓得不轻。
这也就太……
计安安叹着气走进房间。
“我知道老板你难过,但也不要这样糟蹋自己嘛……您这尊容万一被哪个狗仔拍去了,那好不容易攒出来的那点良性知名度可都得吹了……”
计安安说完话,停住。
“节哀顺变吧,老板。”
“…………?”
苏荷僵滞空白了半天的脑袋里缓缓浮现一个问号。
她麻木地和计安安对视。
空气静滞几秒后,苏荷瞳孔惊恐地一缩,紧紧地揉住被子——
“连你也知道了???”
计安安:“我回老家,又不是进了什么消息闭塞的大山。倒是赶回来之前,我本来还寄希望于老板你没看到呢……不过也对,网上都闹得沸沸扬扬了,估计下午就得有各路登报,您肯定看见了。”
“沸……沸沸扬扬?——全网都知道了???”
“是啊。毕竟是天神。”
“………………”
苏荷两眼一翻,感觉自己离当场去世只差一步。
计安安见状,无奈安慰:“老板你也别太难过了,伤身啊。这俗话说得好,天涯何处无芳草,老板你如今事业正起步,何必单恋天神那一颗花呢?”
“。”
等等。
埋在被子里考虑死法的苏荷思绪一滞,几秒之后她重新抬头,目光茫然。
“什么叫天涯何处无芳草……你知道的是什么消息?”
这次轮到计安安一愣。
“老板你不知道吗??……那你为什么这么伤心欲绝的样子啊?”
苏荷嗖地一下坐起身。
过了一秒,似乎觉得自己此时这个抱着被子不撒手的形象略显睿智,她手一松,把被子用脚尖移开,同时捋了捋长发,竭力做出严肃正经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