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皎如明月——糖仔小饼干
时间:2019-10-09 08:47:41

  小姑娘一本正经地抬起头,从榻榻米上爬起来,站在地上,立刻就做了一个蹲马步,伸出肉嘟嘟的小拳头“嘿嘿哈哈”地给舅舅表演了了一套拳。
  周明凯给陈北北倒了一杯果汁,看着他愁眉苦脸地一小口一小口的喝,才转头对陈少季说:“能不好吗?最近天天在家里练拳,据说在幼儿园里下课不打一套都不舒服——昨天上课的时候蹦下了座位站在过道里打。”
  陈少季被逗得前仰后合,干脆把小姑娘抱在怀里,小姑娘被爸爸揭了短,这下子害羞地靠在舅舅的肩膀上,蹭了又蹭地撒娇:“舅舅去哪里了呀?舅舅什么时候回来呀?”
  陈少季平时也就发发专辑拍拍综艺,偶尔客串一下电视剧电影,都不是要长期离开家的工作,从来没有和小姑娘分开这么久,也难怪她今天粘人的厉害。
  陈少季拍拍小姑娘的肩膀,告诉她:“快啦!再过几天舅舅办完事就回来看你好不好?”
  小哭包眨眨调皮的小眼睛,凑在舅舅的耳边说道:“那舅舅回来的时候给我买威化饼干和巧克力棒!还有Elsa公主!我要一个超级大的Elsa公主!”
  陈少季心里立马就有了数,看向了周明凯:“陈皎皎不给她买?”
  周明凯点点头,回答他:“你姐姐觉得她零食吃多了不吃饭,已经两周没有给她买小零食了;由于她昨天上课蹦下了座位打拳,Elsa公主也没有了。”
  陈少季在心里笑疯了,但还是哄着小公主,凑在她的耳边承诺她:“好呀,舅舅回家的时候给你买。”
  陈皎皎早就被他们吵醒了,现在听到陈少季还敢给小姑娘买玩具,立刻从榻榻米上爬起来,瞪着眼睛:“你敢!”
  陈少季立刻做出怕怕的表情,问怀里的小姑娘:“西西呀,皎皎说不给你买,皎皎如果让阿季去刷马桶了,你会陪阿季一起刷吗?”
  以往的这种问题,小哭包都是会装模作样地应付舅舅的,小姑娘会大声地告诉舅舅:会的!舅舅,西西会陪你刷马桶的!
  但是今天,小姑娘抱着海棠糕咬了一口,红红的豆沙都蹭到了嘴唇上,小姑娘歪着头,笑嘻嘻地大声说道:“西西不陪你哦,但是西西有爸爸!爸爸可以陪阿季一起刷马桶!”
  周明凯:“……”太难了,当爹太难了。
  陈少季看她也醒了,拎起咬了一半的海棠糕的陈西西,另一只手拿着自己的大衣,站起身:“走吧,隔壁的日料店我定了位子。”
  陈北北小朋友立刻欢呼一声放下了手里喝果汁的杯子,欢快地“耶”了一声,但是被周明凯按在了座位上。
  周明凯对小舅子冷酷地像个阎王:“喝完再走。”
  这下子连陈少季都兴致勃勃地看着陈北北把那杯果汁喝完了。
  陈少季出门的时候看了一眼周明凯,揶揄道:“可以呀,让陈西西爱吃饭,逼陈北北喝果汁,周律师带孩子水平一流呀。”
  周明凯正在让服务生结账,闻言有些傲娇地转头说道:“过奖了,应该的。”
  弄得陈少季都忍不住和陈皎皎挤眉弄眼:你最近是不是对他太好了,为什么他这么骚包?
  陈皎皎摊开了手表示自己一无所知:这个憨批的骚包是他的本质罢了。
  进了日料店的屋子,陈皎皎先带小孩子们去洗手,陈少季和周明凯留在座位上点菜。
  周明凯点好菜,把菜单还给服务生,问面前的男人:“怎么样,江家那个老头怎么说?”
  陈少季喝了一口大麦茶,摇摇头:“那老头难搞地很,一直到最后都没有说同意,也没有说不同意。”
  周明凯沉吟道:“我们都已经做到了这一步,江祁泽举步维艰,江老爷子都不愿意松口,我觉得他倒也不是在固执什么…”
  陈少季点点头:“他不信任我们,是正常的,但是我今天说完,我总觉得他会同意的。”
  “那就好。”周明凯垂下眼睛:“江家总归是北北的亲人,我想皎皎也是存了这个心思,才没有让我用更恶劣一点的手段,她是为了北北。”
  陈少季看向窗外,感叹道:“是啊,你看,到这个时候,她还为了北北,为他的亲人留些颜面。”
  “不说了。”陈少季像是想到了什么,摆摆头,轻笑道:“还是说兴睿吧,毕竟兴睿和徐方朝,碰到了我的底线了。”
  周明凯放下手里的茶杯,看着面前的男人:“这要看你,兴睿是你的老东家,徐方朝是你们的继母,走到哪一步,取决于你。”
  陈少季修长的手指敲击着桌面,似是在沉思,又像是在发呆,良久,他回答道:“皎皎心软,刀子嘴豆腐心,但我不是,我没有她善良,我希望走到最后一步——弹尽粮绝山穷水尽的那一步。”
  周明凯认真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垂下头,承诺道:“我也觉得。”
  聊完江白两家的事,又聊了一些小朋友生活里的趣事,周明凯却是发现陈皎皎还没有回来。
  周明凯皱起了眉,看了看身后洗手间的方向,陈少季也隐隐觉得不太对,也站起了身子:“去看看。”
  他们走到了洗手间,拉开了隔着的帘布,才发现洗手池空无一人。
  室内放着音乐很吵,周明凯的耳朵靠着门,很大力地敲击着女洗手间的木门:“皎皎!你在里面吗?西西!北北?”
  一直这样拍了很多次,周明凯才听到里面传来了小男孩的哭声。
  很大力地、很委屈地、哭声。
  周明凯立刻冷了颜色,他稍稍远离了门,对着里面大声说道:“里面还有谁?我撞门进去了!皎皎?”
  周明凯对陈少季使了眼色,然后比了手势,然后狠狠地朝着门撞过去。
  门开了!
  周明凯拿视线搜索着,终于在洗手间的角落里看到了正在哭着的小男孩和蹲在地上的陈皎皎。
  她们的旁边,是一个坐在地上的女人,她的手腕上,有鲜艳的血迹蔓延开来。
 
 
第79章 关于未来(六)
  女人蹲在地上,她今天穿着白色的裙子,裙摆拖在地上,她把正在号啕大哭的小男孩抱在怀里,小声地拍着后背一下一下地哄着。
  周明凯走过去,把小男孩从地上想要抱起来,但是陈北北却像是突然崩溃了一样推开了他的手,他小小的拳头打在了周明凯的身上。
  陈少季黯了黯眼神,示意后面赶来的工作人员报警叫救护车,环顾狭小的洗手间,没有看到陈西西小朋友的身影,于是敲击着洗手间的门,挨个拍过去。
  敲到其中一扇门的时候,门是从里面反锁的,陈少季大力地敲击着门板,对着里面喊到:“西西?西西你在里面吗?是舅舅,舅舅和爸爸都来了,你在里面的话给舅舅开门可以吗?”
  在陈少季问了四遍之后,“咔哒”一声,门被从里面打开了,陈少季匆忙一瞥,然后才发现小哭包蹲在其中一个隔间的地上,捂着嘴巴不敢出声。
  陈少季心疼坏了,把她抱起来,托住她的脑袋和身子,轻声地哄着:“舅舅来了,西西不怕啊,不怕没事了。”
  那边的陈皎皎一直想要把小男孩抱起来,但是陈北北怎么都不肯,他抱着膝盖坐在地上,脸一直埋在手里,只要有人来拉他或者抱他,他就扭着身子反抗。
  周明凯从未见过这样的北北,连陈少季都冷了心神,他走过去,叫起了周明凯:“你来抱西西,我看看北北。”
  现场实在混乱,小姑娘抽泣着扑到了爸爸的怀里,脸埋在爸爸的肩窝里一直在哭,周明凯怎么哄怎么问她都不说一句话。
  周明凯抱着小姑娘稍稍往后退了几步,看着陈少季在陈北北面前蹲下来,男人抚着小男孩的脑袋,一下一下的诱哄着。
  陈皎皎也在他的旁边一遍一遍地哄着:“北北,你看看皎皎好不好,北北…北北…”
  陈少季再次察觉到这对姐弟的状态都不太对,他的心都在往下沉,他抬起头,轻声问陈皎皎:“他怎么了?”
  陈皎皎的眼泪一下子就顺着脸滑下来,她茫然又不知所措:“他…他知道了…白昭菲告诉他了…”
  陈少季和周明凯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森森冷意。
  小男孩现在谁都不想理,连陈皎皎去抱他都没有用,最后还是陈少季,强制地抓住了他的手脚,把他从地上拎了起来。
  救护车和警察都来得很快,陈皎皎有些恍惚地坐在日料店外面的长椅上,安静地等警察来做笔录。
  陈西西已经不再哭闹,但是陈北北的状态很不好,小男孩已经哭到声嘶力竭,隐隐约约地,陈皎皎还能听到他在哭喊着:“皎皎骗我…爸爸妈妈…”之类的话。
  陈皎皎双手撑在椅背上,强撑着自己的身体,看着急救车闪着红灯把白昭菲抬出去,鲜红色血迹在她的脑海里绽放开来。
  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她给陈北北洗完手,就把小男孩放在地上,转身去给陈西西洗手,但是一回头,就看到白昭菲苍白着脸,怀里抱着她的北北。
  陈皎皎当即就觉得古怪,想要呼救,但是白昭菲已经拿出了刀,抵在了陈皎皎的腰后。
  “抱起这个孩子,跟我进去。”她说。
  陈皎皎倒也不是怕她的刀,但是白昭菲明显地精神状态不正常,陈皎皎自己制服她也不是没有可能,但是毕竟还有两个孩子在这,尤其是北北还在她的手上。
  所以陈皎皎几乎是没有思考,回答她:“好。”
  一进去到洗手间,陈皎皎立刻趁着白昭菲不注意,把陈西西塞进了其中一个隔间,然后抵在了门口,嘱咐里面的女儿:“西西!锁门!把门锁上!”
  白昭菲十分平静地看了她一眼,倒也没说什么,她蹲下来,把陈北北放在地上,用胳膊勒住了陈北北的脖子:“别紧张,陈皎皎,我不会把他们怎么样的。”
  陈皎皎是见过有心理疾病的患者的,白昭菲和她当时产后抑郁的时候在心理咨询师那里看到的一个女病人十分地相像。
  苍白的、昂贵的化妆品都掩盖不足的病态。
  陈皎皎也蹲下来,背靠着女儿的那扇门,诱哄似地对白昭菲说:“既然你不想伤害他们,那你先松手,北北很疼,你看看他的脖子…”
  她提议道:“你先放开北北,我把他和西西送出去,我和你走。”
  白昭菲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她的眉眼,然后摇摇头:“不行,我把孩子放出去,他们就会找来陈少季,我不想看见他。”
  虽然陈皎皎一直怀疑过白昭菲喜欢的另有其人,但是现在听来也十分迷幻,陈皎皎看她还算好交流,并且轻轻地松开了陈北北的脖子,尝试着继续说道:“白昭菲,你如果喜欢阿季的话,应该和阿季好好地交流,你现在这样没有任何意义。”
  白昭菲轻抬起眼皮,唇角突然勾起意思诡异的笑容:“有啊,怎么没有?”她冷笑道:“我让你痛苦了,陈少季也会痛苦的,毕竟你们是好姐弟,不是吗?”
  陈皎皎假装平静地、温和的对她说道:“你没有办法让我痛苦,因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在意。”
  白昭菲古怪地看了她一眼,病态地轻笑道:“是,我没有,但是周明凯可以。”
  ……
  陈皎皎坐在长椅上,身边撒着的是日料店昏暗的灯光,她感到无限地迷茫又可笑。
  手掌心中传来一丝丝温度,陈皎皎费力地抬起头,恍惚的视线里出现了刚刚白昭菲口中提到的那个男人。
  陈西西已经不哭了,刚刚小姑娘其实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被妈妈推进了隔间之后,怕极了,所以她蹲下了身子,抱住了头,捂住了耳朵,直到舅舅来敲门她才把门打开。
  周明凯哄完了小哭包,就去给陈皎皎倒了一杯热水,看到她用着无限疼痛又感慨的目光看向陈北北的方向,他心疼地坐在了她的身边。
  但是她在看到他之后就低下了眼。
  他伸出手想要去握住她的手,但是被她不动声色地躲开,这个举动成功地让周明凯皱起了眉头。
  周明凯固执地去揽她的肩膀,轻声地安抚她:“没事的,你没有碰过刀,白昭菲是自杀,我们做完笔录就回去休息好吗?北北你也别担心,他只是一时间接受不了,阿季在陪着他了…”
  “周明凯。”
  她打断他。
  周明凯抬起眼皮,去看她的眼睛和今夜无助的侧颜。
  她低着头,周明凯看不清她的表情和眼神。
  良久,周明凯听到身边的女人轻声地、迷惘的、飘渺的嗓音传来。
  “周明凯,你妈妈是为什么自杀的?”
  她转过,面上是麻木的残忍:“是因为我妈,是吗?”
  她问出这句话的之后,就有些痛苦地闭上眼,她有些难以抑制地抱紧自己,仿佛问出了什么压抑许久的绝望。
  周明凯周身的血液在那一刻凝固,他感觉到天寒地冻的冷,明明已经是春天,明明是在室内,他却觉得深处最冷的结界口,
  他的姑娘,再一次伸手,将他推离开来。
  他怎么努力,都握不住她的手。
  许久之后,他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陈皎皎,你想我怎么回答?”
  你想我怎么回答?
  是让我告诉你,我曾因为这件事犹疑彷徨,将你拒之门外;还是让我告诉你,我爱你,爱到可以忽略所有的伤痛和离别。
  我,无从说起。
  陈皎皎靠着椅背,像是被微咸的海水包围,透明的、蔚蓝的海面淹没了她,又给她带来了无限的绝望。
  她以前很喜欢大海的,陈皎皎有些恍地想。
  海面波涛汹涌或是风平浪静,都是海水本身罢了,让它杀人或者温顺的,是风。
  吹皱一池春水的,也是风。
  暴风雨来临的时刻,没有人可以独善其身。
  陈皎皎看着身边这个她爱了一整个青春,和她纠缠了快要二十年的男人,她轻声说道:“周明凯,分手吗?”
  不是“我要和你分手”,也不是“分手吧”,是“分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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