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皎如明月——糖仔小饼干
时间:2019-10-09 08:47:41

  他的眉头都打结皱在了一起,陈皎皎的手指抚上了他的眉心,轻声地问道:“那你爸爸呢,是在我们离婚之后……”
  周明凯点了点头,将她抱在了怀中,嗅着她的发顶,低低地“嗯”了一声:“我们离了婚,你人也不在国内了,后来的事情你大概也不知道……你妈妈被江家保释,我爸爸在你外公的帮助下伏法,只是到死都不肯认罪。”
  他看着黑暗中的光:“我其实挺难过的,我爷爷一直教我的那些正直忠诚,我的父亲违背了,他没有遵守爷爷秉持的法律的正义和守法者的责任,我辞职了。”
  “离开检察院的检察官,是不可以立刻转业的,我就出去散心、申请读博,offer下来之前,我先去了新西兰看你。”
  陈皎皎心中五味杂陈,说不出来是遗憾更多一些,还是感慨更多一些:“你怎么知道我在哪里?”
  周明凯轻轻地勾起唇角,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我用小号关注了你的ins…你在哪里我都知道。”
  他却是又低声说道:“但是你呀,发ins总是不实时定位,在外面喝喝咖啡拍拍照,发完照片和定位就走人——好几次,我找到了那个地方,你已经不在那里了。”
  他有些惋惜和遗憾:“我竟然一次也没有看到过你。”
  陈皎皎歪着头看他:“真的?一次也没有?”
  周明凯点点头:“路菀不肯说,许嘉恒不敢说,我在新西兰呆了半个月,都没有看见过你…我离开新西兰的那天才知道,你回国了…”
  想想那个日子,陈皎皎也有些沉默:“我妈妈出事了…我……”
  “我知道…”周明凯靠着她的肩膀,轻声说道:“我知道,所以我很后悔,如果我看到那个时候的你,我在那个时候就找到你,陪着你,你也许就不会这么艰难。”
  想着五年里走过的时光,陈皎皎垂下头,月光的阴影遮盖住她的眼脸:“我不艰难…周明凯,我过的很好。”
  她固执而倔强:“西西很好,北北也很好,所以我从来没有对他们后悔过,一次也没有。”
  周明凯再没有什么压抑内心的情绪的办法,他细细碎碎的吻落在她的唇角,像是在饮鸠止渴,良久,他轻声说道:“我也很感谢你的从未后悔,但是皎皎,我会很心疼。”
  他的指尖描摹着她的眉眼,像是在刻画绝世的真迹:“这是没有办法的事,这一切皆因我而起,就算我们都是被蝴蝶效应波及到的无辜者,但你终究是因为我,改变了人生的轨迹。”
  在她二十岁的那一年,她经历了过山车一般的逆转与伤心欲绝。
  她嫁给了爱了十余年的男孩,怀了他的孩子,领了离婚证。她放弃了家庭,放弃了学业,放弃了一路走来的安稳骄纵,去开始一段兵荒马乱的未来。
  这一切让周明凯现在想来,都如刀石在心间一下一下宰割,他唏嘘,但是也轻叹道:“所以皎皎,我们之间,你是无辜的,是我,是我自私又骄傲,我自私地用婚姻困住了你,却害的你一个人背负了所有的后果。”
  “所以,你无需抱歉,也更不用担心我会后悔,我绝不会因为我选择了你而后悔。”他垂下头,眼里满是认真与坚定:“皎皎,这世间最后悔的选择,我已经做过了,代价是西西。”
  陈皎皎抬起头,听着他的心跳在她的耳边一下一下地响,感受着他的体温和气息,她低声问道:“周明凯,我懂了,今天是我不好。”
  周明凯一下子感觉四肢通畅,六窍通透,只想把小女人抱在怀里好好地亲亲,然后带着妻女赶快回家睡大觉。
  周明凯有些嫌弃地想:闹了一天满身血腥味,进了医院还蹭了消毒水味道,和姓江的那个臭小子喝酒喝了一身烟酒味!陈西西小朋友的洁癖可是遗传的我们周律师的!
  但是上天并不想轻易放过他,就在陈皎皎环住了周律师的脖子,送上了自己的唇,周律师的兽性即将在这个黑夜里展露无遗的时候——
  ——陈皎皎的大衣口袋里属于陈少季的专属铃声传来,在这个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的清晰明了。
  周明凯无语,从陈皎皎的大衣口袋里摸出了手机,划开,说道:“你干嘛?扰人甜蜜是死罪,即使你是我的大舅子。”
  电话那头的男人看样子是刚睡醒,但是声音清冽冷静:“——我没空和你开玩笑,陈柏峰回来了,车已经在小区门口了。”
 
 
第83章 我能够相信的永远(四)
  陈柏峰第一次来到这座房子,一下车就冲进了屋子,陈皎皎在房子门口迎他,看着那个男人勾着背走下车子。
  本来想要让周明凯去楼上等,但他不愿意,陈皎皎干脆任由他跟在自己身后跑来跑去,寸步不离。
  陈少季披了衣服起床,懒洋洋地靠在楼梯边看着他们,以及从门外走进来的陈柏峰。
  陈柏峰憋着一肚子的火,奈何深更半夜地发不了,加上这也不是在陈家老宅他的地盘,他从一进屋就开始皱着眉头瞪着这一屋子的人。
  陈少季冷淡又带着疏离,在陈皎皎前面开口道:“您回来了?”
  陈柏峰冷哼一声,看着睡眼惺忪的儿子、披着男人的外衣的女儿、以及他十分不想看见的男人。
  陈皎皎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您记得换拖鞋。”
  陈柏峰一进来差点没被这句话噎死,气得直拿眼睛瞪陈皎皎,陈皎皎神态自若地拆出一双新的拖鞋,给他房子地上,然后十分淡定地问道:“您喝茶还是喝水?”
  陈柏峰一坐在茶几上,看着面色平静到冷漠的女儿,终于按耐住心里的暴脾气,憋着气说道:“我喝茶。”
  陈皎皎低低地“嗯”了一声,起身去了厨房间。
  陈少季从楼梯口的位置,慢悠悠地晃到了沙发上,指使周明凯:“姐夫你也坐。”
  听到这声“姐夫”的陈柏峰当即就想让陈皎皎滚出来和他解释,陈皎皎端着热茶,悠哉悠哉地走了出来,将杯子放在了陈柏峰的面前,漠声道:“先说好,大半夜的别嚷嚷,孩子在楼上睡觉呢——您要是想吵架,吱一声,我陪您去外面吵。”
  陈柏峰脾气上来了哪里还管这管那?他拍着茶几,压着声音骂道:“陈皎皎你什么意思!还敢和这个男人在一起?你怎么这么不长记性!”
  他一指陈少季:“还有你!翅膀硬了还是脖子硬了?我出差这几天你都干了什么?陈少季,你还记不记得我是你爹!”
  陈皎皎最烦他拿当爹的语气出来教训人,立即就想蹦起来和陈柏峰battle,但是被周明凯按住了手,结果被陈皎皎狠狠地瞪了一眼。
  周律师很怂地摸了摸鼻子,开始默不作声。
  陈少季在陈皎皎前面先开的口:“爸,我听不太明白,我觉得我姐姐也听不太明白。”
  他这幅软硬不吃的样子比陈皎皎那小炮仗的样子更令陈柏峰生气,陈柏峰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陈少季你别老子装傻!你在老宅这些天给老子明里暗里给你后妈使绊子!你还跟江家白家一起作对,你眼里还有没有我?”
  陈皎皎最听不得他提徐方朝,拍着桌子警告他:“你给我闭嘴!在我家吼吼吼吼什么?怕别人不知道你回光返照啊?别给我提妈!我和阿季都只有一个妈!我妈死了!阿季他妈也死了!”
  陈皎皎冷笑:“好端端地干嘛咒你那个脑子里有泡泡的小老婆啊,这么上赶着给我们当妈?也不看看她有没有那个命!”
  陈柏峰每每和这个女儿说话都能被气吐血:“你给老子闭嘴!陈皎皎!你现在和陈少季狼狈为奸意欲何为!她再怎么样是我太太!你们都是小辈,该有的尊重你们给我做足了!”
  陈皎皎才不管他的玻璃心呢,瞪着他冷哼道:“你那个小老婆又蠢又坏,脑子长在那不知道干嘛,除了钱就是钱,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我告诉你陈柏峰,你最好给我回去好好管教一下她,不然我让她带着你小儿子一起从陈家滚蛋你信不信?”
  这一沙发的人,那三个是父女父子,只有周明凯,虽然他素来看不惯陈柏峰的做派,但是他也不能说什么,毕竟陈柏峰不但是长辈,更是他的未来岳父。
  但是不管周明凯怎么安抚地拉着陈皎皎的袖口,都被陈皎皎气呼呼又毫不留情地打掉手,顺带还给了他n个白眼。
  行吧,这一屋子□□桶。
  “陈皎皎!”陈柏峰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你是我陈家的女儿!你现在这样是要做什么?造反吗!”
  陈皎皎看着面前的老人,是的,他已经可以被称为一个老人,在这夜晚的灯光下,陈皎皎才迷蒙着眼看清楚,原来陈柏峰、她的父亲,已经这般年纪了。
  陈皎皎按下心中突如其来的感伤,硬着声音说道:“如果您今天来这里就是为了质问我和阿季配不配为人子女,那我想您已经可以离开。”
  陈皎皎捏紧了茶杯的杯壁,被周明凯察觉,周明凯伸手握住了她冰凉的手指。
  陈皎皎不让分毫地继续道:“我们的所作所为,对得起你这些年的养育。”她意有所指:“如果你今天是来替你的现任妻子和小儿子讨一个公道,那你现在就可以离开了,我可以当我没有您这样一个父亲。”
  她这话说得决绝,让周明凯都忍不住叫了她一声制止她:“皎皎!”
  陈皎皎挥开周明凯的手,看向陈柏峰的目光依旧冰冷:“您从踏进这里开始,没有关心西西北北在幼儿园那件事里有没有被吓到,没有关心今天晚上白昭菲当着我的面自杀给我留下了多大的心理阴影,更没有关心过阿季为了保护我们母女和姐弟,所受到的辛苦和委屈。”
  “你没有在意过,所以不会关心。对你而言,你把我们生出来,就是对我们来说天大的馈赠了。我和阿季是你的孩子,西西是我的女儿你尚且不怜惜,北北当然不值得你一个眼神——陈柏峰,你从来没有想过我们要什么,你连和我们交流的能力都没有,你现在跑来我面前装什么爸爸?慈父之心你有吗?你配吗?”
  她固执又一针见血:“不是我们做不了您的子女,是您根本不配做我们的父亲。”
  陈皎皎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在父母离婚的阴影里强装坚强的女孩,给他们甩完脸色之后一个人趴在楼上一直哭一直哭。
  她已经不再期待父爱,再也不会因为陈柏峰没有如她所愿的做一个父亲而有失望和难过。
  她早已平静地接受他不是她一个人的爸爸,他还给很多人扮演着父亲的角色,童年里那个支撑她长大的英雄爸爸,再也回不来了。
  现在他们坐在沙发两边对峙,仿佛是非胜即死的仇敌,早已没有至亲挚爱的血缘,全部的血脉连结和温柔反哺,早就已经被时光消磨殆尽。
  陈柏峰沉默了,他又一次看到了陈皎皎这一副不退让、不妥协的样子,一如她从不肯送走北北、从不肯回陈家多呆一分钟。
  陈皎皎不去看他沉默的眼,轻声说道:“我已经对您不再有期待,我以为您也如此——过几年您也该退休了,赡养费我会一分不差地打到您卡上,就像您曾经一月不落地让你的秘书给我打生活费一样。”
  她低下头:“说到这个——爸爸您应该连我哪一年读的大学、学的什么专业都不记得了吧?”
  陈少季转头回去看他的姐姐,夜色斑驳了他的双眼,在今晚的月色里显得格外的温暖。
  ——在陈少季的眼里她一直像个战士,尽管现在他羽翼丰满做尽筹谋,但是到了今晚这种情况,陈皎皎依然会站在他的面前,将他护在身后。
  保全他年少时的那份凉薄自尊。
  陈皎皎把目光转向落地窗外的月色,每个人总会有各自的归途,也会有必须要走的分岔路口:“陈柏峰,我已经很久没有叫你爸爸了…今天我再叫您一声,以后…你的小儿子伴你左右,祝你和徐方朝家庭和睦美满——我们、还是少见面的好。”
  她努力地不让眼泪掉下来,憋着一口气:“——小时候我和邻居家的小妹妹吵了一架,妈妈说是我的错,但是您教育我说当断则断,我和邻居家的小妹妹绝交了,被我妈妈狠狠地骂了一顿。”
  “现在我知道了,原来这个断,是用在你我之间。——五年前我受了委屈,你不曾替我出头,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你已经不配我叫一句爸爸了。”
  不记得什么时候开始,父女的缘分就走到了尽头,可能是今夜他一进屋就替他的妻子儿子质问他们开始;可能是那一年他没有替在新西兰大出血的陈皎皎说过一句话开始;可能更早一点,从他把陈少季带回家开始。
  陈皎皎心软…但是也凉薄,陈皎皎其实是陈柏峰所有的孩子里最像陈柏峰的。
  也是最像赵馨瑶的。
  周明凯和陈少季送陈柏峰上的车,陈皎皎说完那些话之后就上楼了,一句话也不想和陈柏峰多说。
  陈柏峰上车的时候…像是一夜之间老了许多。
  陈柏峰坐在车里,摇下窗子,轻声地对陈少季问道:“你什么时候回一趟老宅?”
  陈少季冰冷恭敬地回答道:“有时间的话明天就回去。”
  陈柏峰点点头,目光移向了周明凯,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周明凯察觉到他的目光,终究还是垂下眼睛,轻声说道:“我会照顾好他们的,您请放心。”
  陈柏峰最终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让司机开车离开。
  快要凌晨,才送走了陈柏峰,陈少季倚在门口看着车辆远去,轻叹口气,对周明凯说道:“走吧。”
  周明凯关上大门,唇抿成一条线,眉眼清冷。
  陈少季面色平静而淡漠,看了他一眼,道:“你在想什么?”
  周明凯按灭了客厅璀璨的灯光,整个屋子一下子陷入了黑暗,周明凯的语气有些说不出来的情绪沾染:“我只是在想…我差点成了一个和他一样的父亲。”
  陈少季一愣,在黑暗中发出一声轻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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