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我朋友,朋友。”
司婳肚子里憋了不少火气,突然间被秦棉拉走,有些不悦:
“我光明正大进来的,你这表情怎么和做贼一样。”
秦棉直接把她拽进自己的办公室,锁上门,开口说道:
“要不是看到你生龙活虎的要和前台打架,我以为你出院以后就失踪了呢。”
那天秦棉被白璟送走,晚上她就接到了杨明瑞的电话,说司婳这些天身体不好,要静养,不麻烦她来探望:
“太太脑子受了伤,关于过去的事情,你还是少提一些为妙,白总的脾气你知道。”
杨明瑞话说的客气,却也在拐着弯的提醒她不要在司婳面前多嘴。秦棉能进这公司的原因全靠司婳,作为从初中混到高中的好姐妹,秦棉怎么可能出卖司婳,这些天有关于司婳的联系方式一直没有回应,不用多想便知道,一定是白璟那么做的:
“他为什么不让我来公司?”
“他大概以为他那点破事,不让你在公司露面就能瞒过你了?”
说起这事,秦棉想起了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情:
“你那晚找我出来喝酒,说到你的股份,你到底有没有签那百分之三的放弃协议啊?”
司婳对那晚自己和秦棉的吐槽毫无印象,倒是突然间听到她那么问,终于问出这些天的疑惑:
“我找你喝酒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是你亲口和我说的,白渣渣不满意你签的净身出户协议,要把当初你俩结婚时她送你的公司股份要回去。”一想起这事儿秦棉就一脸怒意,啪的拍了一巴掌在桌子上:
“我说你这些年是喜欢了个什么玩意啊,当初结婚时,他还是个大学都没毕业的穷小子,就那小破公司百分之三的股份,谁他妈稀罕,就你傻,这种垃圾凤凰男也愿意嫁。”
“这空手套白狼,可玩的是炉火纯青啊。”
比起那天在医院怕说多了刺激司婳,秦棉一口气把对白璟的不满说完,顺便往嘴里喂了一口水,谁料下一秒就听到司婳说了一句:
“你说我和白璟离婚了,可他昨晚还上了我的床?”
秦棉一口水喷出来,扶着司婳的肩膀:“天呐,我的乖乖……”老母亲秦棉抬手扶额,“打他啊,婳婳,你不能再软弱下去了,你忘记你们两个吵架的原因了,可不就是因为他上了姚淑媮的床,这种人那么脏,你怎么能睡下去。”
司婳一时间难以接受这突然得到的信息,她有些头疼,一手撑在秦棉的办公桌上,抬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恍惚中想起一些只言片语:
“你和姚淑媮的事情木已成舟,我给你自由,但公司的股份是你给我的聘礼,我不会签给你。”
“如果你对这件事情有意义……”回忆里白璟往她面前丢了一张名片,“这是高律师的电话,那百分之三,是我婚前所有。”
那不是她所认识的那个少年白璟,记忆里男人勾着唇角,冷着一张脸对她步步紧逼:
“如果你准备起诉离婚,我也可以奉陪。”
起诉离婚?
他们到底是怎么走到起诉离婚这一步的?
秦棉看司婳状态不对,赶紧扶着她坐下,倒了一杯水递给她:
“想不起来就别想了,都是过去式,你这些年的丧偶式婚姻已经尝尽了苦果,我知道你现在什么都想不起来,但你要记住,白渣渣现在是你前夫,是你前夫,是你前夫!”
秦棉把最后那句话说了三遍,看司婳点了点头,喝了口水才缓和一些。当年她在外地上大学,她突然接到司婳要和白璟结婚的消息就很吃惊,后来她拜托司婳的关系在白璟公司上班,这才看出白璟这些年娶司婳的目的。
白璟和公司第二大股东姚淑媮传出留言时她就想和司婳说,但那时司婳的父亲因公殉职,司婳整个人都变了,那之后没有多久,两个人就直接分居了,若不是那天司婳约她出来喝酒,说出姚淑媮的事情,她还以为司婳一直不知道。
原来她不是不知道,只是把一切都藏在了心里:
“我妈当年就和我说,他必定是看中了我的家庭背景,我那时不相信,可是后来我却后悔了,我根本不敢在我妈面前哭。”
司婳家教甚严,当年是她一厢情愿要嫁给白璟,现在婚姻破裂,还有什么脸去母亲面前哭。
司婳得到的版本,和白璟递给她的那一本少女恋爱漫画天差地别,临走时,秦棉在她的新手机里存了自己的号码,顺便把新微信也加上去,苦口婆心的说道:
“这火坑,婳婳,我希望你再也不要跳进去了。”
——
她失忆了,失去了和白璟恋爱之后的所有过程,他一瞬间从少年学霸变成他的先生,这本来就像是天方夜谭,比起喜结良缘的结局,她更相信自己这些年一直和他保持着朋友关系,她高中追求他的那些过程,大胆炽烈,像个有勇无谋的小傻子,所以白璟也从未对她的追求给过什么回应,当她第一次和他提及要一起考理工的时候,白璟嗤笑道:
“你确定?育扬高校的人能考得上理工?”
她在本市最有名的贵族高校,他在隔着几条街的重点中学,那是实打实靠成绩录取的重点中学,一中的学霸们向来看不起来贵族中学的纨绔子弟,他自然也一样。
司婳因为他的话愤愤不平,离开时在他面前握了个拳头:
“那你等着,我肯定考上给你看。”
后面的事情司婳记的很模糊,那是决战高考最艰难的一个月,现在一闭上眼睛,还能想起熬夜在台灯下苦读的自己,究竟是什么力量驱使她去选择那样一所不适合自己的大学,现在司婳已经无法感同身受。回忆起秦棉说自己遇人不淑的情况,她反而更相信自己想象中的这个结局。
秦棉说当初他们结婚很突然,说明当时一定发生了什么特殊情况,她现在想不起来,但依照记得一些自己高中追求白璟的野路子,八成,他也许是被逼婚的。
司婳在书房里翻了许久,依然一无所获,甚至连秦棉所说的结婚协议也也看不到半张纸,后来她在柜子里翻出了自己笔记本电脑,把高中时期自己习惯用的密码输进去,果然很快就打开了笔记本,桌面干干净净,都是一些绘画用的软件和绘画成品,其中一个叫【待确定】的文件夹里,约莫有几十张人物简介,她那时应该是准备画一个什么故事的,看画风,好像是玄幻类的题材。
她把电脑里的文件夹翻了个空,最终一无所获,司婳躺在椅子上淡淡的叹了口气,脑海里灵光一现,她马上起身打开了浏览器界面,历史记录果然还在,夹杂在一堆家常菜谱的记录里,司婳被一个匿名树洞的网站吸引了注意力,她点开链接,界面马上就跳出了用户名和密码,连续输了三个常用的账号都接连失败,司婳心灰意冷,恍惚中她想起了自己高中时记录日记的那个小本子。
像是这种私密的树洞账号,也许和高中她偷偷写的日记同名。按照高中的习惯,司婳很快就登录上了那个账号,这个注册于一年前的账号并没有什么特别活跃的迹象,仅仅只发过一个匿名树洞贴:
【树洞】这三年,我大概一直活在自己的幻想里。
一楼: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想要在这上面倾诉我的心情,像我这样大大咧咧的人,应该是没有烦恼的。可是这一刻我真的很难过,很想哭,我不想在自欺欺人了。
我是个小透明插画家,毕业后一直从事插画方面的工作,有车有房,老公有一个发展前景很好的公司,在我的微博上,有五万多的粉丝们羡慕着我的生活,可其实我自己心里很清楚,这段婚姻,我已经坚持不下去了。
今年父亲因公殉职,葬礼那天下了些小雨,我妈撑着伞站在我身侧,低低问了我一句“他又去出差了?”
那一刻我真的好想哭,我应该告诉她,我的三年婚姻生活比昙花一现还要可怕,我感觉自己要被逼成神经病了
……
——
杨明瑞看白璟今晚没有早回家的意思,自作主张问了一句:
“白总,我看时间差不多了,要不要给太太点一份外卖?”
白璟头也没抬,说道:“你看什么补身体就点什么,你亲自送过去,顺便看看她还清不清醒。”
杨明瑞看白璟说的如此简洁,一头雾水,以前听说两个人分居,白璟晚归倒也正常,没想到如今媳妇就在家里,他倒还是那一副性冷淡做派,明明前几天还了顶着一张扑克脸要求他不许提及离婚的事情,现在看来,无论太太失忆与否,那都没什么两样啊。他想的入神,完全没注意门外有人,低着头一拉开,差点被突然出现的司婳吓了一跳,他忙叫了一声:
“太太,你怎么来了。”
司婳的目光径直绕过杨明瑞,落到坐在办公桌前的白璟身上:
“小杨,麻烦你先出去一下。”
杨明瑞这才注意到司婳身上有一股生人勿进的气息,他不由打了个冷颤,就在她提出离婚的那天中午,她也是这样进来的。
杨明瑞转过身看了一眼白璟的目光,只得老实关上门出去,白璟合上了手上的文件,问了一句:
“你下次要来记得和小杨说一声,我让他们提前给你叫一杯热奶茶。”
司婳径直走到他的办公桌前,晃了一眼那桌子上的堆积成小山的文件,淡淡说了一声:
“我现在已经戒了。”
他隐隐觉得司婳今晚说话的语气和前几天不一样,果然话音刚落,司婳便直接把手里的名片放在他的桌子上:
“白璟,这是我律师的电话,你对那百分之三的股份争议,可以直接联系他。”
白璟看她恢复记忆的第一件事情是那份股权协议,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看向她:
“我还以为你对我还存着一点感情,你知道我独缺这百分之三的股权。”
那他又何曾想过,她这些年受了多少委屈,失去了多少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
司婳走到办公桌前,抽起笔筒里的剪刀,剪断了自己的一缕头发,在白璟吃惊的目光里,她把头发丢进垃圾桶里,回敬了一句:
“开什么玩笑,谈感情?你还想我对一只免费的鸭子有感情?”
第3章
【其实我一直都很清楚,是我爱他更多一些,毕竟连求婚这样的事他都没有对我做过,我大概是个一直活在自我感动中的人吧,所以我第一次知道他和别的女人有染时,才会选择视而不见,我那时候竟然傻子般的认为,只要人还在我的身边就好。】——匿名树洞
——
她到底是恢复记忆了,还是从来就没有失忆?
天色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完全黑下去的,白璟注意到的时候才发现办公室里的灯光昏暗阴沉,就好像又回到她在暴雨来临时带来的那份离婚协议,可是今天的司婳,和那天的又完全不一样,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扭过头看着窗外的霓虹:
“婳婳,别闹了。”
“以后我早点回家,陪你就是。”
别闹了?
她这么多年的委屈,不过换来一句“别闹了”,简直可笑。
司婳感觉自己的心渐渐凉了下来,她走到他面前,看着金边框眼睛下的那双眼睛,一字一句的同他说:
“我为离婚这件事情考虑了一年,你却认为我在胡闹?”
白璟听她提起一年前的事情,把心里那一丝怀疑抛到了脑后,女人心海底针,那晚在电话里她分明已经答应了他的要求:
“你前几天可不是这么和我说话的。”
“你不是要求起诉离婚么,我改主意了,我决定奉陪到底。”
关于他们的婚姻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她其实一点儿记忆也没有,她不过是看到了那个匿名树洞里曾经的她是如何借助那个平台发泄着那些无处安放的委屈,她好像成了这段婚姻里的局外人,尽管没有记忆,但那些看起来令人发指的诉求和委屈,依然让她气愤不止,她终于明白秦棉中午对她说起白璟时的态度。
究竟是受了多大的委屈,才会想到通过这种方式给自己一个坚持下去的希望?
一想到曾经那个受尽了婚姻折磨的司婳坐在电脑面前边写边哭的模样,她的内心就一刻也不想软弱下来:
“以前我追你时,你对我的感情有过半分回应没有?主动告白的是我,提结婚的也是我,白璟,你究竟对我有多少感情,你的心里一定比我更清楚。”
他起诉离婚的原因是为那百分之三的股份,司婳偏偏不是那样逆来顺受的人,她打开门出去,最后看了一眼身后的人:
“我等你的律师函,白先生!”
司婳出去没有多久,便在楼道里撞到了给他带外卖的杨明瑞,看到她行色匆匆,杨明瑞跟上去喊了一声:
“白太太,您去哪儿,我带了咱们公司楼下……”
司婳停下来,顺手把擦手的纸巾丢到杨明瑞身后的垃圾桶里:
“以后请叫我司小姐!”
杨明瑞因为她的语气一愣,很快就看到她上了电梯。
——
半个小时以后,秦棉终于在一家清吧的包厢里看到司婳,她的心情看起来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秦棉走过去时还看到她在翻手机上的招聘APP,秦棉只叫了一杯白开水:
“你这大晚上的,怎么跑出来了?”
“离婚住在前夫家那么丢脸的事情,我堂堂司家大小姐,可干不出来。”
“哎哟。”秦棉看她说话的口气倒是有些高中时期的模样,饶有兴趣的举着白开水和她碰了杯:
“我怎么感觉,你又变成那个高中时的大姐大了,你受什么刺激了?”
“我决定守住当年我那百分之三的聘礼,白璟要拿那百分之三,我就不给他,有本事就喊律师来告我啊。”
眼前的司婳哪里还有半点一年前那番死气沉沉的模样,到更像个社会姐,秦棉看她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马上搂住她的肩膀,整个人都要贴了上去:
“你果然还是当年那个大姐大,你恢复记忆了?”
听到这里,司婳抬起一只手理了理肩膀上的头发,讨好似的对秦棉眨了眨眼睛,秦棉被她的眼神看起了鸡皮疙瘩,心虚的喝了一口水,心想自己还欠司婳五万块钱,这家伙一定是来催自己还债的,谁料下一刻,司婳就双手作揖的把脑袋敲在了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