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婳一票否决,在众人惊讶的目光里出了会议室的大门,直接带走了那支用来签字的笔,她不能就这样让祖上的基业功亏一篑,司婳出生在军人世家,家教甚严,小时候也只有在外婆家才能感受到片刻的自由,她永远记得,在她犯了错误被体罚的时候,从来都是外婆替她说话,把她当一个女孩子看待。
如果外婆还在世,她会怎么做?
不,像是外婆那样温柔的人,从拖欠员工工资那一刻开始,就会心怀愧疚和不安。
文涛看司婳一直没有签协议,随着她出来,提醒她一句:
“司小姐,你不如就赶紧签了吧。”
“我要去找持有公司百分之二的那位入股人谈一谈。”
司婳还不想就那么放弃,既然现在公司的大小事务都有文涛代理,那他应该比她跟清楚,文涛抬手挠了挠头,打了个电话,挂了之后才同她说道:
“那百分之二是公司研发部组员的,我刚刚打过电话了,他们一组成员是同意提案的,只是今天大家跑出去挣外快,没来得及参与董事会罢了。”
“那麻烦你和他们说一下,我会在公司里一直等。”
她现在别无他法,必须要在明天之前的董事会之前劫住这百分之二的股份决策权。
——
在等候公司研发部组员的空荡,司婳并没有闲着,她把公司转行互联网之后的营业状况看了个大概,很快就明白舅舅公司面临破产的原因,对互联网一窍不通的舅舅在转行之后的,把公司业务当成了煮火锅,什么乱七八糟的业务都往公司里接,没有一个明确的目标,做什么亏什么,就像入了魔。
司婳正准备打开电脑写企划案,房门便被人敲响了,文涛已经收拾妥当准备下班:
“我刚刚看技术组的小团体来了。”
说时迟,那时快,司婳马上抱着公司的文件冲了出去,直奔技术部的办公室。
司婳以为,像是研发部这样重要的工作,一定都是清一色的秃顶大叔,直到她进去,一眼看到里面围坐着几个正在分钱的年轻小伙子,他们一行五个人,看起来好像刚刚毕业的大学生,领头的唐西晨看起来不过比她小几岁,看到她闯进来,他并未停下发钱的动作,有理有据说道:
“这是我带着组员出去挣的外快,光明正大的,不是公司钱财。”
如今公司面临破产,欠了一两个月工资的小虾米早就识相的卷铺盖走人,闹工资的都是老员工,这组年轻的小伙子是个独立小团体,明显不随大流,知道与其耗费时间在讨工资这件事上,不如出去挣点外快来,早上司婳听周易文说他们不过是新入股的,一听就是因为和高层理念不同,司婳心里燃起来一丝希望,开口道:
“小唐你好,我是刚刚上任的新董事长,司婳。”
“你是来商量破产协议的?”
唐西晨会这么问,明显是早就知道了消息,看司婳鸡啄米似的点头,唐西晨掐灭了手中的烟头:
“明早列会我会带着我的团队去签的。”
“你误会了。”司婳抬手比了个尔康手,唐西晨手里的百分之二至关重要,一旦他签字,那公司就再无起死回生的可能,司婳试图说服这群年轻的小伙子:
“我觉得我们公司还能抢救一下,我一定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交待,拜托你们手下留情。”
唐西晨发烟的手微微一愣,睁开那双好似没有睡醒的眼睛往司婳身上瞄了一眼,下一刻,司婳就双手作揖的做了个拜托状:
“拜托,拜托,给我一天时间,我一定会给出一个满意的方案。”
人群里一个看起来脾气不太好的小寸头马上从地上站了起来:
“你和你舅舅是不是都一个德行啊,画大饼画的那么好,我们入职公司一年,一个月工资没拿过,全靠我晨哥带着我们赚外快过活,你这光鲜亮丽的女人,怎么知道赚钱有多辛苦……”
“肖楠。”唐西晨马上打断了肖楠的抱怨,转而把目光落到司婳那边:
“一晚上。”
“什么?”
“我们只给你一晚上的时间,明天股东大会之前如果你还没有满意的方案,我们五个会在提案上签上名字。”
肖楠马上切了一声,抖着二郎腿想,笑的前仰后合:
“晨哥,你别闹,那你不如要她去死,她哪里拿得出那么多钱填补公司的漏洞?”
几个男生马上就因为肖楠的嘲讽笑起来,他们一点也不怕她,还在暗地里嘲笑她背锅侠董事长的名号,就连唐西晨也忍不住勾了勾唇角,擦灭了地上的烟蒂,他以为她会求饶,可是那个女人却马上往桌子上拍了一巴掌,一咬牙,点了点头:
“只要你们不签提案,一晚上就一晚上!”
第5章
【以前,当我每次提起要和他一起去公司时,他总是暗示我“你只需要当我的贤内助,打理好这个家”,于是我学习着当一个家庭主妇,直到有一天,我听到他同别人说起“她只会做那些,其它的什么都不会”原来,他是如此嫌弃我的】——匿名树洞
——
又是一个加班的夜晚。
杨明瑞看白璟今晚还是准备睡公司,多嘴提醒了一句:
“白总,你已经四天没有回家了,不要紧吗?”
还在伏案工作的白璟甚至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我睡公司,你先下班。”
杨明瑞跟在白璟身边已经有好多年,看这次太太离家出走六天白璟脸上也不急不躁,他不由在心里泛起了嘀咕,事儿妈一样的提醒了一句:
“白总,你别怪我多管闲事,这太太都离家出走五天了,你不担心?”
“她能去哪里,闹够了也就回来了。”
白璟显然很清楚司婳以前的脾气,哪怕是分居的那一年,她也从不会拒绝他晚上去看她的要求,他知道产生分居的那件事错在他,可每次看到她,却总是连一句道歉的话都说不出来。
看到杨明瑞还没走,白璟有些不耐烦,皱了皱眉,解释:
“她不过就是在和我耍小脾气。她自己心里比我更清楚,真离了婚就不可能再找到第二个白璟,有钱的没我好看,好看的又比我穷。”
话是这么说,可如果司婳是看上了白璟的钱,当初他一穷二白的时候就不会选择嫁给她,可看白璟的意思,他似乎已经忘记了过去的自己,杨明瑞叹了口气,下一刻又听到白璟说:
“她家的情况今时不同往日,去外面野几天她会学乖,自己回来。”
司婳当年对他她那一番死缠烂打,他到今天还记忆犹新,他的内心早已吃定,像是司婳这样的脾性,很快就会因为外面的艰苦生活而回头。
他比她更清楚她舅舅的公司如今惨状如何,当年有钱,所以从不在乎他有没有钱,但现在不一样,没有钱的人生谁也不想过,她马上就会因为这个现实而服软。
跟了白璟许多年的杨明瑞心有疑惑,总觉得司婳两次提及离婚的事情十分蹊跷,看起来不像以前那个事事依着白璟的白太太,在当今这个年代,像是白太太那样只专心主内的家庭主妇,实在是太少了,以前每个月按照白璟的要求给司婳发家庭主妇工资时,杨明瑞就隐隐察觉到了司婳的不满,如果不是后来司婳实在忍不住提出了分居,杨明瑞甚至还以为这个女人会因为爱白璟而做出更加“伟大”的事情。
——
另一边,装备睡觉的秦棉刚刚结束一局王者荣耀,突然间听到门锁响了一声,她警觉的从床上坐起来,以为外面进了小偷,正准备翻找手机里物业的电话,只听得门响了一声,从外面爬进来一个人,秦棉尖叫着打开灯,这才看到是司婳跪坐在玄关处:
“棉花,我肚子……”
秦棉看她脸色苍白,手上的文件袋哗啦啦的全部掉在了玄关处,她赶紧跑去扶她:“我说姑奶奶,你这一天是去哪里了,电话也不接,我以为你丫不争气跑去找你前夫了。”
秦棉嘀咕着,把门锁上,扶着她往里面走,关心的问她:“肚子怎么了,大姨妈来了还是肚子疼?”
司婳用尽最后一丝力气:
“快,给我碗泡面,我他妈要饿死了。”
秦棉:“……”
要饿了还能说脏话,真不愧是女汉子。
秦棉最近捉襟见肘,翻出家里唯一的两包泡面,给自己泡了一碗,陪着司婳一起吃:
“婳婳,你吃慢点,我又不会和你抢。”
司婳蹲在茶几旁吃面的样子看起来十分狼狈,用饿死鬼投胎来形容也不为,距离她上一次见到司婳这种狼吞虎咽的惨状,还是高中那年婳成绩一落千丈,被司妈妈活活饿了两天。司婳性子倔,又好强,跑到她家吃了一只鸡和两碗饭。
吃饱喝足,司婳这才把碗一放,满意的咂咂嘴:
“棉花,你都不知道我今天差点就被人给大卸八块了。”
她说着顺势挪到沙发上躺下,把今天的遭遇和秦棉娓娓道来,秦棉听的一惊一愣,咬着嘴里那半根面条:
“什么?你现在欠着多少钱来着?”
司婳刚刚伸出手指头比了一个五,就看到棉花按住了自己的人中,差点就晕过去了:
“憋缩话,我想静静。”
三分钟之后,棉花看着面前的司婳,默默站起来拍了拍她的肩膀:
“惨,真是太惨了。”
秦棉看她很快就从身背巨额欠款的悲伤里走出来,把玄关处的资料抱过来,打开了电脑准备工作,吃惊的问了一句:
“那么晚了,你不睡觉啊?”
“IT男只给了我一晚上的时间,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现在只能看看公司里有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业务了。”
司婳称唐西晨为IT男,一口一个狠心,只差没把他的皮给扒了,无奈现在有求于人,她必须在公司里迅速拉拢一个小团体。她看得出来,以唐西晨为首的这群年轻人似乎还对公司抱有希望,只要她肯努力,他们一定不会放弃她。
司婳对互联网的公司定义很广泛,直到了解了公司以往的业务,她才发现公司里承接的都是些不入流的小项目,就连他们高中时流行的大头贴模拟器,也被眼光奇差的舅舅投入三十万研发,结果自然连个水花都没扑起来。
看着眼前这一堆不入流的垃圾,司婳忍不住差点就哭了出来。
虽然她自小就是个乐天派,但这种专门收互联网行业垃圾的做派,她还是第一次遇见。要在这一堆垃圾里寻找有价值的项目和企划,谈何简单,司婳一直看到凌晨四点,直到最后,一个黄色的文件袋闯入了她的视线发问,她拆开看了一眼,眼睛里的希望又马上湮灭下去:
“唉,又是一堆破网页链接。”
司婳看不懂那上面的网址链接,但耐不住心里那股子对互联网行业的求知欲,司婳在手机上搜了网址,这才发现是网站域名。
脑子里灵光一闪,司婳突然有了一个拯救计划。
——
早上秦棉起床时,看到司婳的脑袋正敲在玻璃茶几上,她打着哈欠走过去看了一眼,这才发现她记在电脑上那堆密密麻麻的字幕,将司婳推醒之后,秦棉指了指因为司婳手误而呈现出一长排“zzz”的乱码:
“你要不先去睡,这都快四十万个字节了。”
司婳睡的迷糊,一低头就看到笔记本上的时间,马上从地上站起来,连头发也来不及梳:
“完了,股东大会已经开始了。”
“什么大会?”
“IT男答应我的,只给我一晚上时间。”
司婳还是穿着昨天那一身衣服,她抱着文件和电脑,急匆匆在玄关处套上鞋子,转身便打开了门。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不过一分多钟,屋子里便又只剩下秦棉一个人,她一头雾水往窗外看了一眼,此时司婳已经跑到了楼下,抬手招来一辆摩的:
“师傅,我不管你怎么走,总之要快。”
司婳看摩的司机正在取安全帽,马上夺过去往自己头上一戴,催他快走:
“快点师傅,我自己会戴帽子。”
此时正是上班高峰期,司婳选择打摩的决策并没有错误,但通向公司写字楼的那个片区正赶上修地铁,司婳灰头土脸的穿过水泥路,还没走出几步路就被交警拦了下来,那摩的司机一看就是个机灵鬼,马上对司婳说了一句:
“最近文创查的严,不给摩的司机赚钱,你就说是我姐姐。”
司婳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那位快要三十岁的大叔,差点没被他的称呼气死。
很快交警叔叔就注意到了他们这一对奇怪的组合,查到了他们这里:
“你好,请下车,你们是什么关系。”
司婳急着赶路,昧着良心对那位大叔说了一句:
“老弟,你怎么回事,你老姐我上班要迟到了,快拿身份证给警察叔叔看。”
摩的司机做人心虚,被身后传来的汽车喇叭声唬了一下,竟然直接把司婳直接丢在了大马路边,直接跑了:
“拉客的,我早就看出来了。”
司婳看交警叔叔拿出对讲机汇报下一个路口劫住摩的司机的信息,心已经凉了半截,人倒霉时的时候,喝口凉水都塞牙。
她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又听到身后有汽车鸣喇叭的声音,懊恼的转过去瞪了一眼,这一瞪才看到从驾驶室里探出半个脑袋的白璟:
“你去哪儿?”
如果外婆在世,她会怎么做?
像是她那么温暖的女人,一定会暂时放下仇恨的。
一不做二不休,司婳和交警叔叔保证了一下,马上就窜进了白璟的车后座上:
“我要去致远大厦。”
司婳眼睛里行色匆匆的目光并没有瞒过白璟,白璟马上驱车上路,混入了早晨拥挤的车流。
白璟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身后的那个人,杨明瑞说她好像找到了新工作,看来这新工作报酬不太好,她今天的打扮简直不堪入目。后来,白璟忍不住,先给她递了一个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