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人眼里看来,她的喜欢总是很炽烈,带着满满的朝气和对未来的希冀,而他的喜欢又显得太过正式和沈重,他沈稳低调的性子,一度让不少暗恋白璟的同学认为她们之所以会在一起,是因为司婳的死缠烂打:
“你看白璟平常对她的态度,可不就是女舔狗和大男神,哪里看得出半分喜欢。”
“是啊,不就是仗着她家里条件好,白璟才愿意和她在一起么。”
她起初并不在乎这些谣言,甚至也从未放在心上,直到有一次,他因为机器人课题约会到一半跑掉之后,她才开始正视自己的问题,她一向自信乐观,是个乐天派,会不会白璟,真的从未喜欢过她?
这个念头从冒出来开始她就一直在想,他是否真的是个不需要恋爱的人,因为他的世界足够丰富,根本不需要她这个外人打扰。或许只是因为她的死皮赖脸,他才勉为其难,就像秦棉说的那般,逼着他当自己的朋友就好像逼良为娼。
当这个问题反反复复出现在她的脑海里时,爷爷病重的消息却来的不是时候,白璟被爷爷一眼看中,催促他们去结婚,她被要结婚的消息冲昏了头脑,将这些杞人忧天的问题抛之脑后,开始和爷爷说起了白璟的学习和兴趣,老一辈的人大抵都十分喜欢这种一股脑花心思钻研的人,尤其他还是个十分懂礼数的好孩子,有了爷爷的支持,司婳便再也没有后顾之忧,一心便只想着嫁给他了:
“早结婚晚结婚,我是不是都得嫁给你,领个证需要考虑那么久吗?”
在白璟因为结婚的事情而犹豫时,她说了这样的话,她以为结婚就仅仅只是字面意思上那么简单,成熟一些的白璟却想的很长远,他说道:
“这不是一件小事,我得回家和我妈商量,你也得和你的父母商量。”
司婳的爸爸一开始是反对的,但作为司家这一代里唯一一个女孩子,又有爷爷做担保,这场婚礼举办的还算顺利,司婳那颗摇摆不定的心,终于因为这场婚礼而确定下来,嫁给他便是完成了爷爷的夙愿,也达成了她十八岁时许下的心愿。
那时候的白璟已经开始创业,而她则只需要准备毕业论文,嫁为人妻的生活在新婚第一年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他们都只是学生,偶尔遇到白璟休息,她便陪着白璟在小窝里过一晚,那也应该是婚后生活最甜蜜的时刻,初次尝到秘果的两人在对待这件事上出人意料的很和谐,有时她因为学校里的事情生气,一晚上就能被他哄好,她话多,很多时候都是她在抱怨,他认真听完之后再开导她,后来有一次,司婳搂着他的脖子亲了一口:
“以前,爸爸是我心里排名第一的男人……”
这有些孩子气的说法,却让白璟笑了起来,难得听到她把自己和别的人比较,毕竟她对他从来都只有夸赞和仰慕。他撩拨她耳边的头发:
“那现在呢,谁排名第一?”
“是你,老白,你不知道你在我的心里有多重要。”
所以那时候的司婳也从未预料到,他们婚姻关系的坍塌,会和自己的父亲息息相关。
婚后第二年,他们终于毕业,白璟的事业发展的很快,也越来越忙了,这时候的白璟,已经很少会有时间陪着她,关心她了。
那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星期四,司婳刚刚画好某一本杂志的约稿,从邮箱里把文件发过去后,母亲的电话便打了过来,一向强势的母亲在和父亲发生很长一段时间的冷战之后,几乎已经不过问父亲的工作,没想到却在这时候哭了出来:
“你快来看看,你爸快不行了。”
大学开始便调来市内工作的父亲因公殉职,永远离开了她,她第一时间把电话打给了白璟,他在开会,没接到,后来电话回过来时,她已经在车上了,那是一段怎样难熬的日子,她如今再也不想回忆起来:
在独自打车去医院的那段路程,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般漫长,司婳坐在车上,眼皮拼命的跳着,手脚麻木而冰冷,她甚至一句话都不敢说,死死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在这个世界上,最宠她的那个人,不可能会离开她。
无论如何,她也不愿意相信上个星期还做饭给她吃的爸爸,会在今天与世长辞。
不像爷爷那样有心理准备,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几乎让她喘不过气,当汽车缓缓开进医院,她颤抖着打开车门时,小叔和婶婶已经在门口接应他,她双腿麻木,一下车就跌倒了地上,婶婶一边哭一边抱着她,连连安慰:
“没关系,没关系的。”
怎么会没关系呢?
这种突如其来的变故,怎么会没关系呢?
父亲没有给她留下任何一句话,甚至连一个眼神,一个表情都没有。
那种天塌下来一般的感觉,哪怕是此时此刻闭上眼睛,依然让她觉得难过和绝望。
有关于葬礼那天的场景,她如今依然记得很清晰,她的身侧只有妈妈,爸爸一向疼爱最小的叔叔和婶婶,哭丧的事情就交给婶婶,她在人群里拼命寻找那个人的身影,没有,都没有。
答应她会回来的白璟,在葬礼结束时,连面都没有露。
婚后他重于工作,疏忽她的个人感受,这些她都能忍,为什么到了这种时候,他还在以工作为重?
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依然分不清楚轻重,选择让她一个人默默承受这一切。
当葬礼结束,她在门口见到白璟时,她带着哭腔问他:
“你还来做什么呢?这种时候我难道还会需要你吗?”
这就像是一根刺,从此以后只要想起有关于白璟那一天的做法,她的心里都会有自己错付终身的想法,后来舅舅的事业一落千丈,妈妈对她的人生也不再过问的时候,她才后知后觉,在这个世界上,最爱自己的那个人早已与世长辞,她嫁的人,在她最需要的时候选择了沈默,选择了避而不谈,这样冷血的人,究竟存着多少爱她的情分?
她不知道,她甚至不敢想。
这长久以来的工作和家庭之间的不平等待遇,早已让一颗滚烫的心冰凉,于是她索性提出了分居,自己搬了出去。
父亲的去世对她的打击是巨大的,她不再对一个人满怀希望,不再对白璟有所期待,亦不再依靠谁能给她安全感,当一个家里的支柱渐渐倒塌,她就必须得学着独自生活,学着怎么去面对父亲的死亡和白璟的冷漠。
从一个活泼开朗的人,到一个抑郁寡欢的人,她和白璟的婚姻,就是在这时候出现裂缝的。
如果当初自己不对白璟抱有期待,又怎么会有婚后那些巨大的反差和失落,以至于父亲死后,她把这些年白璟重于工作的怨气全部撒了出来,父亲死亡的事情,是压倒了她心里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样的婚姻,明明并不是她想象中的,也并不是她所期待的啊。
为什么要她一味的付出和理解,他却只需要享受着她的喜欢,消耗她那颗滚烫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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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为什么要消耗自己的真心呢?
司婳看着面前的白璟,回忆起这段时间他对自己的殷勤,他似乎知道自己错在了什么地方,也在努力找机会弥补,可是这样的事后殷勤,真的有用吗?
她害怕悲剧重演,害怕相同的经历再次发生。
有的经历,当它在你的脑海里刻下深深的印记时,就是挥之不去的阴影和无法愈合的疤痕。
现在这些疤痕因为记忆而重新浮现的时候,她作为当事人,终于明白那时候的绝望和心痛。
原来她最不愿意回想起来的,不是自己和白璟这些年的丧偶式婚姻,是父亲去世之后,她恍然大悟明白过来的道理,是她不敢承认自己选错了人,爱错了人的事实。
这个人一直以来都太过完美,在她的心里占据着至高无上的位置,以至于被事实击败时,她不敢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
她不过是在和自己较劲罢了。
承认喜欢的人有那么差劲,难吗?
很难。
白璟将司婳扶到了医院内的长椅上,当她的背贴在冰凉的椅背上时,她才回过神来摸了摸自己脑门上的汗,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手心上挣脱出来后,她说道:
“你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白璟看她一直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有些不放心,安顿好她之后说道:
“我去找个医生来给你看看。”
司婳没有说话,转眼他的身影便已经消失在人来人往的医院里,这些年的经历像是一场梦,梦里梦外,那些伤痛和甜蜜都格外真实,看到他离开的背影,她从椅子上站起来,直接出了医院。
如何放下对一个人的失望透顶和厌恶?
如何原谅一个伤害过自己的人?
她暂时还想不到妥当的解决方式,回到住所后,她给他发了一条自己离开的短信,收拾好洗漱用品搬去了酒店。
如今,星颂内部正因为竞聘的事情竞争激烈,她舍不得放下自己一手推广起来的旗鱼视频APP,可短期内她并不想见到白璟,如果这时候放弃竞聘,直接申请调离星颂总部,去风语科技倒也是个不错的去处,
风语科技所在的地方山高皇帝远,白璟不可能放弃星颂那么大的蛋糕,去处理一个小小的分公司。他向来以工作为重,不会那么傻。
想到这里,司婳连夜打开了自己的备忘录,修改了未来一个月的工作计划,她直接放弃了董事会竞聘,写了申请调任书。
第二天一早,司婳先打电话和许慕舟说明了自己想要调职的原因,听说她突然放弃了竞聘,许慕舟在电话里支吾了几声:
“这调职书,得白总签字才行,你放弃竞聘的事情,还是和白总说一声比较好吧。”
司婳没听懂这话里的意思,挂断电话后直接去了白璟的办公室,她等了许久也没见人来,直到后来她顺着原路折回去,无意间在走廊上听到陈嘉耀和郑光的谈话:
“乱了乱了,老白这是哪根筋被抽了,为什么让我们把票投给婳婳?那晚他请我们喝酒,让我们投婳婳一票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一定是鬼迷心窍了。”
陈嘉耀一脸焦躁的捏住了自己的眉心,反观郑光,这人却是一脸的淡定,一副老谋深算的模样:
“现在姚淑偷和孙总联手,你认为老白有多大的几率竞聘上董事长?按兵不动才是他的本意,婳婳入职年限太短,根本不可能竞选董事长。”郑光想的十分长远,摸着自己的下巴盘算到:
“老白的心思你还猜不明白?他根本就不打算竞聘董事长,他只是想让司婳当鱼钩,这次和那么多股东打过招呼给司婳投票,明明知道投不上还投的,都是忠心耿耿的股东,划到自己的圈子里,其它的在想办法慢慢收拾。这次就算孙总当了董事长又能怎样?董事会监管还是握在老白手上的。他总有理由把孙总拉下去。”
“你说他利用司婳?”
“什么利用?”郑光往陈嘉耀脑袋上敲了一下,“夫妻两能算是利用吗,是合作共赢,你看婳婳一直去医院看望白阿姨,那是肯定会复婚的,毕竟婳婳喜欢了他那么多年,怎么能说离就离。”
司婳愣在了原地,直到两个人谈话的声音渐渐走远,司婳这才反应过来,原来白璟一直都在算计她,哪怕是到了这种时候,他也算计着她想要走的每一步路,无论她竞聘董事会上的任何一个职务,都是她用来试探股东和董事之间真心与否的鱼钩。
她收起了那封调职书,果然她刚刚抵达办公室门口就接到了白璟的电话,那人在电话里交待自己这些天要处理后事,中午才会去公司,他问她:
“你头还疼吗?我昨晚没看到你回来。”
司婳没有说起有关于过去的事情,只是提到:“我最近要准备竞聘资料,挺忙的,你呢,不准备竞聘?”
电话那端的人在停顿了几秒之后,果然如郑光所说:
“我不准备竞聘董事长。”
难怪一向以工作为主的这个人,会在竞聘这个紧要关头选择消失,也许他母亲的意外也是他意料之中的,因为这样孙总就不能了解他的动向,孙总会为了拉票而和股东们频繁接触,他不过是想要借此把和孙总有关的势力削弱。
她的确只是他用来试探员工忠诚的鱼钩罢了。
“婳婳……”
临挂电话时,司婳听到他在电话里叫了自己的名字,她应了一声,那端仿佛有很多话想说,可是在短暂的沈默之后,白璟只是淡淡的说道:
“我知道你在医院只是为了演戏给我妈妈看,这段时间,谢谢你。”
她对白阿姨的尊敬并不是演戏,对他的包容也并不是演戏,只是在知道他这时候还在利用自己时,这段时间仅存的那些好感便降到了冰点,她勾了勾唇角,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谢什么呢,我只是凭着我自己的良心去做事。”
这句话说起来刺耳,也不晓得电话那端的白璟是否听得懂,在挂断电话后,司婳将那份调职申请扔进了粉碎机,如果陈嘉耀说的是真的,那白璟在股东里的势力一定不少。
她现在只需要搞清楚一件事,白璟在股东里的得票率是多少,如果这些得票率都投给了她,加上员工们的投票,她要竞聘,也并不是毫无胜选。
肖楠看她一直站在文件区发呆,脸上的表情奇怪而严肃,他抬起手晃了晃:
“老大,你又在想什么点子了?”
司婳顺手将头发挽了个发髻,一本正经的说道:
“我要竞聘董事长!”
肖楠差点咬到了舌头,他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后来唐西晨也重复了一遍:
“什么,你要竞聘董事长?”
既然白璟真的只是拿她钓鱼,她要是不努力一把陪他演演戏,那也太对不起他那么久以来的算计了。
第41章
自打公司上市以来,这还是第一次进行如此大规模的竞聘活动。
司婳四处打听,据说这次竞聘会产生职工投票环节,完全是因为股东大会内部兵分两派的暗部斗争,为了平衡股东们之间倾斜的天平,不得已只好加入了员工投票,然而这并不能改变什么,因为不参加竞选的中层部门领导为了站队明确,早早就勒令手下员工“看清楚再投票”。这次原董事长姚淑媮请辞和孙总达成了一线,更是让董事长这个位置成为竞选的重中之重。
司婳作为一个“新人”,本就不占什么优势,更别说是竞选董事长这种职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