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人要保家卫国,舍小家为大家,他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顾不得我们,所以你更应该照顾好自己。”
她的妈妈是家里的长姐,外婆的女强人教育几乎影响了两代人,早期舅舅年轻风流,不学无术,外婆的公司全靠妈妈和外婆张罗,有时甚至忙的吃不上饭,而她呢,在这样繁忙的生活里,在母亲的鞭策下,她渐渐成长为一个可以照顾好自己的小大人,独自穿衣洗澡,独自睡觉,别的孩子可以哭,但是她不行,因为她家没有男人,女人都应该像她妈妈那样,像她外婆那样。
她的个性也因此成长的格外好强和独立,受不得别人半点欺负。
小学四年级时,秦棉的爸爸因为一起杀人案而上了报纸,市里相关部门把锦旗送来了学校,秦棉也因此而在学校里名声大噪,她以为秦棉会开心,可事实上秦棉却请了一个多星期的病假,回来时她才晓得秦棉的爸爸也受伤了,她请假去医院里陪了许多天:
“我不想我爸爸为了这种事情而豁出性命。”
“可这是他的本职工作不是么,这个职业的人,命都是国家的。”
那也是她第一次理解了自己爸爸的职业,这个职业不仅仅光荣,更需要无私的奉献和滚烫的心,她们的爸爸都一样,她们的心情也一样。她接受了自己父亲的职业,并为此而骄傲着。
六年级的暑假,她去了父亲所在的军营,那大概是她人生里唯一一次和父亲相处最长的假期,父女关系渐渐破冰,她在军营里像个野孩子,再也不受妈妈的约束,比起喜欢严厉刻板的妈妈,父亲在她心里的形象渐渐攀升,占据了心里第一的那个位置。
她的父亲伟大无私,甚至还令她骄傲和崇拜。
在白璟没出现之前,在她内心的爱情小萌芽还没开花之前,父亲排在她心里的地位从未动摇过。
高二那年,司婳因为发现母亲背着父亲犯的错而和她暗中较劲,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叛逆大姐大,她剪了短发染了指甲,在学校里嚣张跋扈,看谁不顺眼都要揍上一顿。
她和白璟,就是在那时候遇见的。
她无意间听到有个小混蛋男生传起了她闺蜜宫芽的流言蜚语,于是晚上她带着宫芽,把那个男生堵在小巷口一顿爆揍,就在她火气正盛时,白璟出现了,他穿着整齐干净的三中校服挡在了那个男生前面,那时候的白璟并不英勇,在司婳看来不过是可笑的螳臂当车,可就是这样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却让这个书呆子为了他卯足了劲,挺直了胸膛:
“有什么事好好说,别动手动脚。”
这件事情被他的好兄弟简关垣插了手。
如果不是她的闺蜜宫芽恰好和和简关垣一个学校,这件事情大概还会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
后来,她总是忍不住想起这一幕,想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一个书呆子?
大概是因为那晚上他突然冒出来,全身上下带着的正义感吧,他路见不平的行为,让她这个“强盗”对他一见钟情。
年轻时的喜欢,从不会考虑他的家庭背景和学习成绩,喜欢就是喜欢,没有任何理由。
后来,借着闺蜜宫芽和他同一个班级的优势,她强势的闯进了他的生活圈子。
最开始,白璟其实很害怕她,当她翘了半节课从自己的学校翻墙去堵他的时候,他以为她来找他打架,收拾东西跑的比兔子还快。司婳带着一众姐妹追上去:
“你跑什么跑?”
“君子动口不动手。”
这书呆子抬手扶眼镜的模样,不晓得为什么会让她不自觉的扬起一丝微笑,她抬起大长腿抵在他身后的墙上,弯着腰把他的眼镜摘掉,笑话他:
“你这眼镜看着不错啊,给我戴一下。”
然后在她的手刚刚碰到自己耳朵的时候,白璟抢走了那副眼镜,司婳被他突如其来的反抗吓了一跳,有些尴尬的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对于好学生来说,这样的确不太礼貌,于是她自以为彬彬有礼的解释了一句:
“白璟同学,你别总是见我就躲啊,我只是想和你做朋友而已。”
司婳说完这话,她那几个穿着破洞牛仔裤的姐妹们,染着花花绿绿的指甲围住了放学落单的白璟。他环视了一周,莫名觉得自己现在已经狼入虎口,不同意当她的朋友就会像那天晚上一样,被这暴躁女人揍上几拳。
可身为一个男人,被女人按着头威胁要交朋友,白璟实在觉得丢脸,他默默把她搭在墙上的大长腿伸手抬下去:
“你交朋友的方式,有点暴力,我得考虑一下。”
说着要考虑看看的白璟在那之后躲了她三天,她心急,从闺蜜宫芽哪里拿了他们班的课程表,穿着校服混进了三中的音乐教室,那天音乐老师安排的是音乐鉴赏,留他们在音乐室自习,她抬手敲了敲面前男生的肩膀,和他换了个位置,白璟不晓得她是怎么混进来的,只是看到她死皮赖脸混进来时,写了一张纸条警告她:
【音乐老师认人,很凶的,你快点走。】
【我们学校的音乐老师从来不管有几个学生在上课,你怕什么?】
司婳在私立高中,学校里的老师从不管她们那群姐妹淘,有些课她不想上就可以不上,谁也拦不住她,可她忘记自己是在大名鼎鼎的市三中,当教室里的音乐声戛然而止的时候,音乐老师将手上看的书籍拍在了课桌上:
“第三排那个短发的,你给我站起来!”
除了自家老妈,她这还是第一次瞧见一个女人在发火的时候竟然可以把眉毛瞪到天上,司婳只好站起来,默默把那张纸条丢给了白璟,记忆力超强的音乐老师开口便问:
“你那个学校的?”
她显然记得所有班级的女同学,一口断定她不是他们学校的。
学习氛围良好的班级里突然冒出一个外校学生,司婳马上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这毕竟不是她的地盘,她站了半节课不说,后面还直接被请去了校长室喝茶,她不怕被母亲知道自己没上课,而是怕牵连把校服借给自己的闺蜜宫芽,她因此和校长死磕,既不说自己是哪里来的校服,也不说自己的学校。
后来校长先生忍无可忍,吓唬她:
“你不说的话,我只能把你带去警察局了。”
司婳的脸一下子就变色了,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要是她逃课的事情传到爸爸耳朵里,丢了爸爸的脸不说,还得被妈妈和舅舅混合双打,想想她就有点后怕,默默捏起了自己的手指头,正在心里想一番措辞,白璟却在这时候敲开了校长室的门:
“这位是我朋友,校服是我借给她的。”
此时距离放学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校长先生看了看白璟,又看了看司婳,眼睛里写着满脸的不相信,作为过来人的校长一眼就看出司婳瞧见白璟的眼神,恨铁不成钢的瞪了白璟一眼:
“你小子站在外面那么久,就给我蹦出这样一句话,这到底是你朋友,还是女朋友?”
司婳因为那句女朋友偷偷抿了抿嘴,在心里忍不住夸校长先生真是好眼光,她以后就要当他的女朋友。
白璟不做亏心事,自然坦坦荡荡,说了一句半真半假的措辞:
“她真是我朋友,一个中学毕业的。”
优等生白璟学习优异,是个诚实守信的好学生,他不会撒谎,也不善于撒谎,校长先生没从他的眼睛里看到其它的情愫,警告司婳一番,大手一挥便放了人。
后来出了校长室,司婳跟在他屁股后面走了好大一截,直到回了教室她才忍不住问:
“你,真把我当朋友?”
白璟一直低着头收拾自己的书包,并不搭理她,司婳又急又懵,问道:
“喂,你是不是发自内心的愿意当我的朋友。”
秦棉说她逼着白璟当她朋友的场面有点像逼良为娼的桥段,她都不敢相信他竟然会承认自己是他的朋友。
白璟把课堂上抄写的笔记递给她:
“你和宫芽是邻居,麻烦你把这份笔记拿给她复习,马上要月考了,不能落下。”
司婳眉头一皱,突然觉得心里有些空落落的,原来是为了宫芽,也对啊,像是宫芽那样乖巧温顺的女孩子,的确更招男孩子的喜欢。
他愿意和她做朋友的原因是因为喜欢宫芽,后来,当他多次打着宫芽的旗号找她的时候,司婳坐在酸辣粉摊位上,翘着脚,像个大爷一样的抱起了双手,她终于忍不住发火道:
“你喜欢我闺蜜就自己去追,我没那个耐心做传话筒,一个大男人磨叽什么,真是烦死人了。”
放学后的酸辣粉小摊上全是人,这话不大不小,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白璟转过身满脸尴尬的轻咳了一声,司婳看他这副模样,又伤心又难过,拎起书包就往家的方向走。
她从不觉得自己优秀,性子又急又燥,在认识白璟之后,她也曾认真观察过闺蜜宫芽的一举一动,学着当一个温柔耐心的好姑娘,可从小到大养成的脾性根本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更改的,她一方面懊恼自己在他面前发了火,一方面又嫉妒宫芽从小到大都被不少男生喜欢的事实。
如果宫芽喜欢他,如果……
想到这里,司婳默默的叹了口气,心里竟然难过起来,这是她无法改变的事实啊,闺蜜喜欢的人,她不能抢。她蹲在小巷口的墙角,用一只树杈在地上分析闺蜜宫芽和他的三角关系:
“白璟的基友简关垣喜欢宫芽,而他竟然也喜欢宫芽……”
“你在做什么?”
听到这个声音,司婳条件反射的从地上站起来,用脚踩碎了那个三角阵型,她把握着手的小树枝背在身后,眨了眨眼睛,看他脸上没有因为刚刚自己的失态而生气,她把目光落到了别处,嘴硬的摇头:
“我喜欢蹲墙角不行吗?”
白璟还是把那个信封递给她,当她低着头看到那上面写着宫芽的名字时,眼睛都红了,这人非要这般固执,追着她来只是因为要把信封转交出去:
“宫芽住院,我们谁也看不了她,只有你能见她,所以麻烦你。”
他继续重复着这些天的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司婳低着头,咬着牙接下,背抵着墙角,仅管受了天大的委屈,那也得笑的答应他:
“我知道了,我会交给她,我先回去了。”
把信封塞到校服口袋里时,司婳的眼眶一阵酸涩,她低着头努力眨了眨眼睛,刚想抬起来,她的肩膀就被这人按住,好像兄弟间打招呼的方式,他和她擦肩而过时,说道:
“谁让我哥们喜欢你闺蜜,传话筒这个工作难做,是兄弟就得两肋插刀不是?”
司婳的眼睛里裹着眼泪,她抬起头时这个人已经走朝了老前面,他的背影笔直□□,那被微风拂起的衣角泛着光,神采奕奕又耀眼。她的眼睛慢慢明亮起来,她追着他的步伐跑着,笑的很开心:
“原来你基友喜欢我闺蜜啊,那简直太好了,需要我传什么,我一定帮忙。”
帮着好闺蜜传话的这段时间,她和他的互动渐渐频繁,就连周末也能和他一起度过。两个瓦数蹭亮的电灯泡在想要凑好一段姻缘时渐渐熟络,变成了真正的,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时间恍如隔世,过去的这些回忆都和青春有关,和暗恋有关。
她喜欢他两年,从最开始的小心翼翼到后来的大胆炙热,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喜欢,他却好像全都看不懂,司婳虽然是个急性子,却也晓得有些东西务必及反,只要他还和她是朋友,只要他还单身,她就能用心等下去。
说来也怪,她分明从他的男性友人那里听说他收到过不少情书的传闻,他却从未答应过哪一个女生的追求,他在她的心里好像更像个与世无争的世外高人,学习优异,聪明骄傲,好像这些个俗世都放不进他的眼睛里。
大抵,优等生都是鄙视这些谈恋爱小屁孩的吧。
一个周末,她约着他到图书馆自习。晚上八点,当自习室只有他们两个的时候,司婳忍不住凑过去问了他一句:
“白璟,你难道就没有想过在即将结束的高中生涯里做点高调的事情?”
白璟忙着复习,闻言挑了挑眉:
“比如?”
她抬眸看着他低着头写字的侧脸,吞吐的说道:“比如恋……谈恋爱。”
恋爱?
对于那时候的白璟来说,这个词语宛若禁词。
他写字的动作蓦然挺住,扭过头看了一眼身侧的女生,这一年以来她开始留起了长发,这会儿头发已经齐耳朵,用一颗粉红色的草莓发夹别住,露出光滑白皙的脖颈,看到他的目光,司婳笑了笑,抬起一只手拖住了腮帮子,她身上那种青春朝气的感觉总是莫名很吸引他的目光,白璟把目光挪了回去,咽了口唾沫,继续低着头写字:
“高调的事情应该是考上一本,而不是谈恋爱。”
果然学霸的眼睛里只有成绩。
这个答案是预料之中的,司婳便也不再僵持,继续低着头写字,她百无聊赖的在草稿纸上画起了漫画,她站在他的角度想,假如一个学习优异的男生因为恋爱影响了成绩,那的确是得不偿失的,她不能把那么优秀的男生拉下水,她能做的应该是让自己也变得优秀,变成一条船上的人:
“白璟,我想和你考一个大学。”
这种想法一旦萌发出来,就一发不可收拾,接下来的日子里,她几乎再也没有想过要和他花样表白的事情,周末要去补习班,晚上要挑灯夜读,也许只有和这样优秀的人比肩,才有可能走进他的世界。
从某一个角度来说,喜欢他这件事情并不糟糕,她因为喜欢他,才会因此更加努力的学习,学会收敛青春期的锋芒和叛逆,一心向着他喜欢的那种好姑娘改变。
她的付出和努力,终于在考上同一个大学后得到了回报,她其实从未想过这场长达两年多的暗恋,会那么快就得到回应。一个高高在上的人,突然有一天成了她的男朋友,没有她想象中的浪漫表白,也没有她打了无数腹稿之后还未说出口的表白,仅仅只是因为她和范卓然的传闻,他就成了她的男朋友。
从暗恋到初恋,到她终于牵着他的手时,她还在恍惚,原来这就是她想象中的谈恋爱,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浪漫,却又比想象中的更加甜蜜。因为那个人是真真实实的守在她的身边,关心她,爱护她。
他性子闷,没关系,只要她主动一点就好。
他学习忙,也没关系,她只要耐心等他忙完就好。
他喜欢机器人,那……好吧,她也得买上几本杂志,略知一二的话,也不至于出来约会没话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