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手匠心——沈碧瓷
时间:2019-10-09 09:13:36

  练白棠却是一条龙服务,从制图到花本全包圆了。还不是为商铺定制,而是自行设计图稿后引来众商家价高者得。一来引领了织造业的发展趋势,二来这里头赚的银子,可比普通挑花师傅多得海去了!
  江楚秋对白棠今日的展示的几件织锦心动不已。本就有购买之意。既然白棠说价高者得,也就是每个花本只卖一家。可万一前脚高价购进,后脚市面上就出现仿品,自己不就亏大了?
  终于有人忍不住问:“练公子。您的花本怎么卖?”
  白棠微笑道:“论品质、难度而定。”
  沈文澜撤下波斯宫殿的画屏,后边一幅幅全是一尺左右的织锦样本。他翻得颇快,众人还没回过味就已换了另一张。
  白棠瞧着下头有不少人眼光闪烁,微笑道:“这些织锦图样,全是我练家人的心血。若有谁敢盗用——”
  他顿了顿。朝皇帝那边看了眼。他早发现朱棣的身影了:陛下,意思意思吧!
  皇帝一怔,立即会意,咳了声,向身边的锦衣卫头子眨了下眼睛。
  “若敢盗用,重罚不怠。”
  狠厉的话音在会场上空飘荡,众人惊愕中,姚世双猛的想起,这场大会,不是皇家支持练白棠办的嘛!说不定皇家还有分成呢!
  外头巡逻的士兵、厨房里的太监和御厨,还有放狠话的人——他看得明白,谁胆肥敢和皇家抢银子,那是不想混了!
  纵使有人心怀不轨,想着自个儿就是仿了图样又如何?此时也不敢发声。
  卢老板当即立断道:“练公子!波斯宫殿与紫金卷草纹我卢家要了!”
  江楚秋悠悠的道:“卢兄,价高者得,莫急呀!”
  卢友全早在心里算了笔账。好的花本如同绣娘的绣品,绝对价值不菲!这两张花本若请挑花师傅代工,至少也要五六百两银子甚至更多!但绣品是孤品,花本却可以织出不尽的布匹带来丰厚的利润,且短时间内其他织纺极难仿制!若不趁机拿下它们,难道还让别家占了便宜去?
  姚世双依旧笑眯眯的道:“是呀,卢老板心太急了。”
  “你不急?”苗夫人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急道,“练公子,开个价吧!”
  白棠与沈文澜相视一笑,正式拉开了拍卖花本的序幕。
  全宏走南闯北多年,能说会道,自由他担起了主持的任务。
  白棠得空,赶紧到皇帝前请安。
 
 
第299章 斗锦(四)
  “陛下驾临桑园,白棠诚惶诚恐。”
  “可以啊。”皇帝似笑非笑,“你连朕都使唤上了,朕可是要抽成的啊!”
  白棠脸孔微红:“陛下想要几成?”
  皇帝挑眉忍笑:“行了,谁希罕你那些辛苦银子。裘安可是说了,挑花可是项极难弄的活计。就这些花本,你们从南京时就开始准备了。”
  “陛下体贴白棠,白棠不胜感激。”
  皇帝唔了声:“那块波斯宫殿的织锦花本,就不要卖了吧。”
  白棠一怔,立即明白过来,心中颇觉遗憾:最贵最花心血的一幅花本啊!但一想到它能得皇帝收藏,那可是能令自家身价倍增的大好事,立即笑得眉眼弯弯:“是!白棠遵旨!”
  皇帝笑叹道:“也不白要你的,回头让内务府送银子给你。说来朕在你这儿没少花银子!前两年裘安寻来文同的《红竹》,也让朕花了三千两!”
  白棠笑道:“陛下眼光独到——”笑容忽的一怔,“三千两?”
  徐三全身泛冷,心虚不已的后退了几步,忍不住向白棠报以讨好求饶的笑容。
  白棠狠狠舔了记后槽牙!哪没有吃折扣的事,但徐三吃得也太狠些了吧!他抑下震惊与愤怒,打包了织锦,送走皇帝后,怒气冲冲的拎着徐三的衣领在外头吼:“徐裘安!有你这么吃折扣的么?三千两银子你敢贪我两千两?!”
  徐三陪笑道:“那不是……那时咱们还不熟嘛!”
  “不熟也不能这样坑我啊!”白棠怒极,“知道我当时多缺银子么?”
  “那不是……我前几天不是把家当都给你了嘛!你还计较这些陈年旧事?”
  白棠怒容微收,哼了声,放开他道:“以后我们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了!”
  “别啊!”徐三急道,“我之前全靠大哥养活,自己也没进项。所以才贪了你的银子嘛。我现在是朝廷正六品官员,有俸碌拿了。再也不会眼馋你的银子了!”
  徐三说得自己过去多可怜似的!文同的真迹说撕就撕的是谁啊!
  白棠撇了唇,冷笑道:“算了,就你六品黄豆官的俸碌,少得可怜!今后还不是我养你?”
  徐三大喜,谄笑道:“那好啊!你养我,可不许反悔!”
  对于徐三的没脸没皮,白棠完全没辙,恨恨的想:床上再给他好看!不过瞅了眼徐三漂亮的脸庞,男人的自豪感还是油然而生,心里冒出句歌词来:我负责努力赚钱,你负责美丽妖艳。如果想倒过来演——没门!
  花本大会的主要项目,一天也就搞完了。白棠夜间数着银票,轻轻叹息。若不是皇帝友情赞助外包了劳务,这回真是要亏本的节奏!谁让他只有三个挑花工,沈文澜还要身兼多职。如果挑花师傅再多些,比如这次来的三姐妹——他眯了下眼睛,她们若是能留下,自己的队伍就壮大了!
  第二天,心情愉悦的老板们并没急着离开,在全宏、祝家兄弟的带领下,参观起了桑园的作坊。
  江楚秋在挂着兰亭匾额的作坊前驻足,惊讶的问:“兰亭,也是练公子的产业?”
  全宏笑道:“正是。不过兰亭尚未开工。”
  江楚秋愕然笑道:“兰亭的护须膏在南京风靡一时。原来竟也是……”他摇摇头,挑眉低声问,“全管事,兰亭开工后,在下想购进一批护须膏转卖江南,你看可能合作?”
  全宏毫不迟疑的答道:“有何不可?东家也打算招分销商呢。”
  江楚秋回味了番分销商的含义,频频点头:“练公子才识过人。”
  此时的女子宿舍内,许家三姐妹神情沉重。
  “大姐,你真的决定了?”
  “决定了。”许大姑微微一笑,“我决定留在北京!”
  许二姐急道:“可是,江南那边还有你的相公和孩子!”
  “让他们一起迁来北京!”许大姑深吸口气,“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练白棠作坊里只有他母亲和一个小丫头会挑花。沈文澜是管事,挑花人手严重不足。我此时留下,将来也是织坊里元老级的人物。你们也看到了,他的花本卖出的价钱有多高!足足是我们的三倍!”
  二姐三妹立时无语。
  商家老板们抢花本的架势,好象银子不值钱似的!
  “我也不是只为了赚钱。”许大姑叹息,“练白棠画的图样,实在让人心动。我若能为这样的图纹挑花织本,这辈子也不算白做这一行了。你们俩个,年纪比我还小。我也劝你们一句,若还想将来有长进,跟着我留在北京。”
  许二姐被大姐说得眼前一亮,犹豫不定。
  倒是三妹想着今日在大会上出了糗,她年纪轻,在江南又被人捧惯了,性格难免清高些,是以绝拉不下面子留在白棠手底下干活。于是坚定的道:“我要回江南。”她看了眼二姐,道,“二姐,你刚成亲就要和姐夫两地分居,不太合适吧!大姐,您真舍得和姐夫孩子分开?”
  许大姑在家中地位颇高,斩钉截铁的道:“他们会听我的话同来北京。”
  三妹劝道:“大姐!北京这地方——”
  “北京是个好地方!”许大姑含笑打断她的话,“我能适应。”她看向二妹,“你看到练公子的花本,看到他的喷水池,看到他即赚钱又抢江湖地位的本事,难道这些还不足以让你心动留在桑园?”
  三妹听得面色泛青。难道三姐妹联袂而来,就她一人孤身返乡?
  二姐如醍醐灌顶,一咬牙,道:“大姐别说了,我留下!”
  “可是姐夫——”
  “我先做个一年。”二姐解释道,“若真有前程,你姐夫不会反对。大姐说得对,北京毕竟是新都,将来繁荣必定不下江南!”
  三妹直跺脚,她们真是疯了!
  相同的情形不断的在织娘、各家的管事中发生。自由身的人立即留了下来,合同在身的人不能违约。但心里皆有了决定,约满后,要来北京,桑园!
  于是,来时上百人,去时留下了五人。
  白棠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毕竟有意向跳槽的人也不少呢。
  有了许家两姐妹,又留下三个手艺精湛的织娘,他的织坊队伍终于强大起来!
  大会结束的第二日,两名织娘就开始负责素绢的织造,一名年纪稍长的负责教导新招来的女孩。许家两位姐妹自然委以重任,与苏氏青芯一块儿挑花结本。
  再说昨日皇帝乐滋滋的回宫前,先往午门跑了一回。烈日下,两拔大臣正为了迁都的事争得面红耳赤,汗流满面形象全无!
  他冷笑上前,问:“今日城中有件大事,你们可知?”
 
 
第300章 参观
  大臣们的争辩声嘎然而止。
  什么?城里头有大事发生?他们虽然在此处辩论了好几日,但是朝中的大事一样都没落下。不可能背着他们搞出大动静而不知啊!
  皇帝冷笑道:“身为朝庭重臣,对民生漠不关心。有空在这引经据典的对骂,怎么也不张开眼看看,人家屈屈一个雕版行的工匠都知道要为新都筹谋为朕分忧。你们呢!你们食君之禄,享用着普通百姓所没有的尊贵,穿朱戴紫,结果就是这般回报朕的?”
  区区雕版行的工匠——诸臣心中雪亮。那只有练白棠那妖孽了!这厮不认真赚他的银子研究他的版画,操什么国家大事的心!
  皮厚些的大臣忍不住问:“陛下,他做什么大事了?”
  皇帝冷笑:“你们自己长腿长脚,自己不会去看!”
  皇帝一发话,众臣哪还有心思继续留在午门吵架?一个个灰溜溜的扶着老腰钻进马车,叫唤着往桑园跑。
  徐嵘惊见朝上的诸位大人纷纷入园,且面带肃杀问罪之态,奇道:“各位大人——”
  “徐将军!”礼部尚书邱靖难掩惊讶:“您怎么也在这里?”他们心怀不忿的杀进桑园,满园春色与景致根本没看进眼里。遇上徐嵘停下步子,这才注意到周遭的景致:咦,这园子挺漂亮啊!
  工部左侍郎潘佑明惊奇的左顾右盼,发现了喷水池子后更是见猎心喜:“这些鱼嘴里的水怎么喷出来的啊?”
  徐嵘指着后边一幢两层高的房子道:“那儿有个水库。几个大铁齿轮将水汲到高处,鱼嘴就能喷水了。”
  潘佑明拈须道:“竟然还有这样的事!”
  “奇巧淫技而已!”有人不满的斥责,“劳民伤财!”
  潘佑明不悦的瞥了说话的人一眼,冷笑道:“马御史身上配的玉雕穿的丝绸,哪样不是奇巧淫技而成?”
  马御史脸一红:“那怎么一样?”
  潘佑明道:“如何不一样?玉质坚硬,琢磨艰难亦需巧功。你身着绸衣的花纹织成一匹费时月余。皆是讨了你的欢心你才会购入。这喷水池也是为了讨人欢心所用,故,有何区别?”
  马御史无话可讲,怨念的别过头。想着练白棠不是朝中官员,否则自己一定要参他个奢侈之罪!
  潘佑明笑问徐嵘:“练公子在何处?”
  “正在会场内拍卖花本。”
  “花本?”潘佑明掌工部之职,对织造略有了解。不禁惊讶问,“练公子还会织花本?他不是做雕版的么?”想到他家的素绢和锦绫,恍然道,“练公子才识过人啊。”
  徐嵘蹙了下眉毛,若没那些本事,也勾不得他弟弟对他死心踏地!
  “既是拍卖花本,应该来了不少商户吧?”马御史冷嘲,“可是织造行家都在江南——”他的花本卖给谁去?
  “除三大织造局外,江南各大织坊的老板都来了。”
  马御史老脸一红,众臣皆惊。江南之地,织造何等繁华。那些眼高于底的商户们,竟然都来给白棠捧场?怎么可能?!
  潘佑明难以置信,又不得不信。瞬间明白了皇帝的意思:白棠只是介白衣,却能为北京招引来诸多大商户!这些人辛苦跑来一趟,自然要逛下皇城吧?看看新建设得何待漂亮整齐,皇宫如何雄伟——咳,虽然三大殿才毁了,但外头人也见不到不是?这些大爷少不得还要再逛逛街带些特产回去,大大拉动了京城的内需啊。
  不出潘大人所料,京城各家铺子的生意果然兴隆起来,收益最大的竟是仙乐坊!
  提及这个仙乐坊,潘佑明满肚子的嘀咕。本是个青楼,但里头姑娘们年纪不是偏大,就是容貌寻常了些。并不留客过夜。偏偏生意却好得不可思议。每日傍晚时门前人声鼎沸,排队等着开门。不少官家子弟也乐得在其中。他一打听,竟然真是家乐坊,只表演琴曲歌舞。就这样还将人勾得魂不守舍。
  邱靖喃喃着:“难怪徐裘安今日告了假。”练白棠要办大事,他还不得陪着?
  潘佑明正色道:“诸位,咱们进去且看究竟吧。”
  一行人不由放轻了脚步,进入会场后就觉氛围热烈激荡,满场子都在吆喝:“三百两,三百两!”
  “三百八十两!”
  全宏展示织锦道:“看清楚了啊。这么漂亮的鸢尾花花纹,清雅无俦,不论是做上衫还是褙子裙子都合适,余料哪怕是裁块手绢都成!上哪儿寻得到这般划算又漂亮的布料?三百八十两,还有哪位老板加价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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