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刚落,立即有人吼道:“五百两!”
全宏眼睛一亮,等了三息,敲锣道:“五百两,归您了!”
抢到花本的人笑得嘴也合不拢。他早瞧中这块织锦了!正如全宏所说,这布做啥都成,保管能卖火遍江南!
众臣目瞪口呆。这块花本能卖五百两?!还让没买到的人羡慕不已?
潘佑明解释道:“五百两买回去的花本,可织出无数匹织锦。如这般的漂亮新奇的织锦,价值五至十两银子不等。分运到各地,稳赚不亏。”
邱靖频频点头。
呆若木鸡的看完拍卖会,眼瞅全宏跟前鼓鼓囊囊的钱匣子,百官眼睛都绿了。这钱也太好赚了吧?
全宏笑道:“多谢各位老板赏脸。今儿个咱们的花本全拍完了。各位,明年再来!”
诸人纷纷笑着拱手道:“明年再来!”
全宏又道:“咱们东家为了感谢大伙的盛情,明日请大伙游览北京。廊坊四街汇聚了天南地北的小吃、皮子和特产。香山建了个香山书院,那是江南秦家开的书院。各地的学子抢破头进去读书呢。各位家中若有读书人,今后也可来北京求读。”
苗夫人当即咦了声:“香山书院?”
“正是。”全宏微笑道,“香山书院皆是南方大儒为师,学资不贵但考核严格。今年只招收举子,明年开始,秀才也能进学院受教了。”
江南秦家的名声大伙都是知道的。不由心中热切起来:谁家中没两个读书人?如果能考进香山书院,前程无忧了呀!
苗夫人性子急,问:“练公子能否为咱们举荐举荐?”
全宏笑道:“这个,还是要先看诸位公子的本事才好说。”
众人一咬牙,看着对方的眼里都带上了凶光。古今中外皆相同,名校资源最抢手!
第301章 成亲
邱大人不禁又是一叹:白棠好算计啊。联合了香山书院勾引这些商户之子迁居北京。套路真是一套又一套。总有一套套住您!
“明日晚间。御膳房的御厨为大伙办顿送别宴!”全宏大声道,“不醉不归!”
御膳房御厨?
难怪桑园的伙食这般美味,原来是御厨掌勺。值了值了,这趟真是值了。
商人除了最好银子,还有面子。白棠给尽他们面子,他们自然觉得练公子年纪轻轻,上道!回去也好显摆一番:老子也是吃过御膳的人了!
百官身着官袍,为不引起轰动,默默的趁早撤离。回宫里向皇帝复命。
恰巧皇帝午睡了。
等了半个时辰,皇帝才冷着脸出来见他们。
“怎么样?看明白了没?”
潘佑明道:“陛下慧眼如炬。练白棠所为,让臣下汗颜。”
皇帝听了他的话,怒意略消。道:“知道汗颜就好。“他轻轻咳嗽了声,喝了口温茶,道,“迁都之议,并非朕一人独断。即便是先皇,也早有迁都打算。何况朕与太子、与百官商议多时方做的决定。如今出了火灾就指责迁都触怒天意——你们也是触怒天意之人!”
群臣登时没法反驳。谁让他们当时都同意迁都了呢!
“还说什么北京不是龙祚之地,笑话!武王灭商以后,封宗室召公于燕。难道武王也疯了错了不成?”
怎么忘了还有这出……
“你们身为朝中大臣,一个个不是恋着江南水乡,舍不得那边的财产土地,就是对迁都心怀怨愤,认定其举触怒天意自断龙气,一派派的义正言辞,激怀壮烈,别忘记了,什么是天意,什么是龙气。朕的意思就是天意。朕所居之处,就是龙祚之处!”
皇帝霸气侧漏,群臣缩着脑袋大气不敢出。
他们的私心,在白棠的花本大会前一败涂地。
听着皇帝的训斥,总算清醒的意识到:想逼皇帝改变心意迁回南京,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平时不离口的顺应天意,顺天而行。结果却忘了,皇帝才摸得到看得到的天意!
练白棠就是一心顺着皇帝,才能这般费心为京城前景筹划——白棠表示,大人们想太多了。爷顺应天意就是为了赚钱而已!
群臣心中哀叹无比。也罢,以后就死了心好好的在北京呆着吧。
于是满口的应承与自责。直到皇帝脸色好了许多,方才胆战心惊的告退。
群臣散去,皇帝的精神陡然松了下来。
这场大火,惊、怒、忧、嗔轮番折腾得他应接不暇。好不容易平定了百官的非议,他喘了口气,竟觉无力。问向身边的王总管:“朕该赏些白棠什么?”
王总管瞧着皇帝虚弱的样子,心中一酸,笑道:“练公子非官身。不太好赏。您若愿意,题副墨宝,赏些金银皆可。”
皇帝摇头惋叹:可惜,可惜她是个女子。她若是个真男人,这朝中总有他一席之地。忽的抬眸道:“要不,朕给她赐婚?”
王总管心肝乱跳,紧张得要哭出来:“陛下,这可使不得,哪有给两男人赐婚的事?!”皇帝还不被才偃旗息鼓的御史们骂得死去活来?
朱棣瞧着王总管惊恐万分的脸,噗的声哈哈大笑。
乐子,这就是乐子!
朱棣还没打消赐婚的主意,北京城里办起一场盛大隆重的婚礼。
英国公世子张伯忠,迎娶程祭酒家的大小姐程雪涵。
十里红妆,锦绣招招。
张伯忠骑在骏马之上,俊颜含笑,心情明显不错。他在程府历经辛苦接到雪涵的那一瞬,心中真真切切涌上股热流。握着雪涵娇嫩的手,露出了傻瓜般的笑容。
岳母含泪送女儿出门,程雪枫一字一句的敲打他:“你可别忘记当初在大伙面前发过的誓!”
张伯忠送新娘入轿,笑道:“不敢忘!”
雪涵听着好奇又不安:张伯忠发过什么誓?
阿寿是今日的伴郎,笑道:“放心。本国公替你们盯着伯忠。让他和雪涵早生贵子!”
笑声中,张伯忠四顾周围,不见裘安的身影,颇觉遗憾。他们兄弟,终究还是生分了。
徐三毕竟送了份礼给他,比较特别的是,这份礼是他与白棠联名赠送的。伯忠事后见到,唯有苦笑。
路上的百姓难得见到这般的热闹,将主干道两边挤得水泄不通。伯忠在漫天的锦斓红纱中,突然身形一僵,笑容凝结在嘴边:前方一间酒家两楼的窗台前,站着个熟悉的身影。
半旧不新的浅绿色绸衫,消瘦的身形。雪芜双眸含泪欲落未落。嘴边却含着笑,深深的注目着自己。
伯忠满脑子的嫙妮和晕乎在雪芜的泪眼朦胧前登时消散无踪。
他强行逼自己垂首,不去看她,
你嫁我娶,从今两不相干。
他会好好的对雪涵,至于雪芜——只能是永驻心头的一抹绝痛。
雪芜眼睁睁的看着伯忠远去。恨得掐出了掌心的血!原本这一切,十里的红妆,众人的艳羡,英俊多情的夫君还有尊贵的国公夫人的身份,都该是自己的呀!
她痛不欲生,扑进朱嬷嬷怀里大哭。
轻轻拍着小姐的背,朱嬷嬷也说不出安慰的话来。原本冲着世子妃的位置去的。可那糟心的世子妃不但养好了身体,连孩子都快生了!小姐虽然还有世子的宠爱,可是,那宠爱有什么用?再宠爱小姐,小姐也越不过世子妃啊!等世子妃生下孩子,若是女儿也就罢了。若是男孩,唉!小姐就更难咯。
“我不甘心,不甘心。”雪芜哭得凄惨不已,“凭什么程雪涵样样不如我,却能讨所有人欢心,还能嫁给伯忠?英国公世子夫人,未来的英国公夫人,是我,应该是我才对!”她咬牙切齿。程雪涵,我不会放过你!属于我的东西,我迟早都要抢回来!
伯忠强抑下翻滚的心潮,与雪涵拜了天地,陪了会酒,就让阿寿护着赶进了洞房。
“你小子,别再糊涂了啊。”阿寿警告他。“敢对雪涵不好,我姐和我都不会放过你!”
伯忠沉着脸:“我那般靠不住?”
第302章 各有造化
心情复杂的伯忠见到红霞萦绕中的雪涵,顿觉更不自在。瞧到桌上有几碟点心,竟然已经吃了不少,心中一软,上前问:“饿了没?”
天晓得,雪涵嘴里还咽着块白玉糕,听他这么一问,顿时紧张起来,糕点卡在喉咙里,难过的不住咳嗽。
伯忠微惊,忙挑了她的红巾问:“怎么了?”
雪涵雾眼蒙蒙,红唇微嘟,嘴角还有两块糕屑,拍着胸,指着桌上的杯子道:“水,水!”
桌上哪儿来的水?杯中皆是合卺酒。伯忠顾不得太多,取了杯子就送到她嘴边,雪涵未料喝了满口的酒,竟被呛到!好在总算软了糕点,缓过神,又羞又急。平时吃糕点从不会噎着啊。更不会有拿酒当水灌的人!
含羞带怒的偷觑了眼伯忠的脸色。却见他辛苦忍着笑,登时面孔飞红,低下头眼波流转,瞧得伯忠也是止不住的心悸!
这样的神情竟和雪芜有几分相似呢。
他不由取下雪涵头上的花冠,解开她的霞帔,随手拉下帷帐,动作有些生涩的拢住雪涵,将她推向了床内。
红烛燃尽夜将沉。
徐三虽不曾到场亲贺,还是远远的观望了番伯忠的婚礼。不为其他,只为将来自己和白棠的婚礼长点见识。
这几日,他动不动就在白棠身边念叨婚礼的事,伯忠成亲了,阿寿和妍妍的亲事也无波澜了。就白棠还没松口,不愿嫁入徐家门。
白棠不以为然的道:“我们现在有什么不好?”他疑惑的看向徐三,“难道我还没喂饱你不成?”
徐三面孔微红,对白棠总能若无其实的嘴上开荤段子实在抵抗不住:“你——万一你怀孕了怎么办?”
白棠得意的瞪了他一眼:“你有那本事么?”
徐三的脸一黑。
白棠不肯怀孕,在床上就十分小心。不仅算着日子,吃着避子汤,还绝对控制着他的频率。所以白棠至今生龙活虎,没半点孕象。
可这样下去,两人不就成无媒苟合的那啥了?
“反正你有婚书在,还怕我逃了不成?”白棠撩起袖子,试验新来的织娘织成的熟绢,品质上佳,不比文澜织的差。
全宏在楼下喊:“东家,王总管来了!”
白棠一怔:“王总管?”陛下的心腹总管来寻自己?
王总管笑容满面的向白棠客气拱手道:“恭喜练公子啊!”
白棠双眸一亮:恭喜他?那必然是有好事啊!
“练公子接旨。”王总管展开明黄圣旨,大声念道,“松竹斋所制熟绢古朴典雅,落笔生辉,久存不腐,色若新生。故纳为贡品。着松竹斋每年上供御用!”
白棠微有点儿懵的接了旨义。
王总管对他意味深长的笑道:“陛下记着你的好呢!”
白棠感动道:“白棠必不负陛下厚爱!”
外头围过来凑热闹的同行早沸腾起来!
“贡品!”柳老板兴奋的大叫,“白棠,你成皇商啦!哈哈哈哈!”
铁砚堂的掌柜瞅着他不解的问:“你怎么比练公子还高兴?”
柳老板得意道:“白棠是我同乡啊,咱们都从南京来,可不为他高兴?”他看了看练家大房的人不在这边,撒腿就往练石轩跑。
收到消息的练老爷子和大伯,还有练绍达,一时俱不敢相信。
“皇商?进贡熟绢?”练老爷子稳了又稳,总算没失态,欢喜不尽的道,“快,快去外头定几桌酒席,咱们请同行好好庆祝庆祝!”
他来回走了几圈,对着同样高兴的长子道:“绍达应该也知道消息了。你去提点提点他,还有族里所有的弟子。白棠的荣耀来之不易,全族子弟都给我收紧骨头。低调再低调!更不许在外头仗势欺人,一经发现,严惩不怠!”
练绍荣道:“儿子明白了。绍达自来京城后,再不曾作错什么。必然也是吸取了教训的。”
练绍达根本不需兄长提点,松竹斋的形势大好,谁敢和白棠过不去,他和谁急!
何氏太平了小半年,乍然得知这个消息,只惊叫:“不可能!绝不可能!”
白瑾默默的道:“娘。这种事,谁敢拿来骗人?松竹斋的熟绢——都是大哥的运气。”
运气好遇上了国师收为徒弟,运气好拣了个婉娘学了手织布的本事。他可是听说,就连苏氏那妇人现在都身价倍增,不断有织坊的人来寻她出手挑花。价格开得一个比一个高!
何氏颓然坐倒在椅子上,无力的揉着额头无力的恨道:“怎么天下底的好事全让他占尽了?”
“娘。儿子会争气的。”白瑾微笑道,“咱们不和他们比。毕竟有几人能象大哥这般才干出众?”
何氏瞧着儿子,感慨万分:“娘就担心你钻牛角尖。好在我儿心胸宽广又有才干,以后多和你大哥走动走动。”
白瑾点头道:“儿子明白的。”
他安抚好了母亲,和父亲打了声招乎,乘马车出门。马车停在一幢高墙大院的后门处。他见四下无人,方下车。
一角小门半开,他掩门而入。穿过后花园,来到幢小楼前。
“你怎么才来?”
屋里的人似有不满。
“老夫教你书画,你竟然迟到?”
白瑾躬身道:“顾先生恕罪。家中出了些意外。”
“意外?”说话的人头发花白,身型精瘦如风干的腊肉。一双三角眼暗藏嫌弃,”什么意外?”
白瑾低声道:“松竹斋的熟绢,被纳为贡品了。我大哥,得了皇商的资质。”
老人一怔,嘴唇似乎抽搐了下,声音如破了的风箱般难听:“这倒是没想到,没想到。说明陛下比咱们想象的更看重练白棠啊。”他推门而出,“我去通知主子,你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