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痣——南山鹿
时间:2019-10-10 08:30:33

  确实不是时候。
  可他们两个人……得等到什么时候,才是时候?
  面对陆晚让人心惊的冷静,祁陆阳到底放弃了劝解。
  *
  时间匆匆划过,三月的帝都,沙尘暴先于春光到来。黄沙漫天时,总能让人想起古战场四面楚歌、九死一生的惨烈,着实不太美好。
  天气归于平静的第一个周六,月末,陆晚意外地碰到了庄恪。
  她当时正陪着那个经济学教授李焘的小太太——钟晓,做产检。钟晓孕28周了,不怎么显怀,身形也还轻盈,加上玩心大,她自然不乐意安心待产。自从上次在饭局要到联系方式后,钟晓有事没事就拉着陆晚出来,逛街喝茶打麻将孕妇SPA,争取在有限的活动范围内翻出花样来,这天也是。
  钟晓和陆晚约好先来医院检查,再去新光天地逛一圈,东西买完吃点甜品聊聊天,就打道回府——两个人家里那位都不是好说话的,也不敢玩太凶。
  外资私立医院人不多,二楼还有个带咖啡厅的休息区。钟晓有家里阿姨陪着,陆晚无事,自己到休息区等。
  “小陆护士。”
  庄恪让龚叔推着自己,在离陆晚三四米的地方停下。
  刚才,他有冲动试着想喊一声“陆晚”,看她会不会像十来年前那样,明明听见了,却不加理会。
  几个月不见,陆晚似还是老样子,又似乎多了些说不上来的变化。女人把发尾卷了,没染色,乌黑密实的发丝衬托下,肤色皓白,有几处还闪着珠光,唇型亦描得细致,嫣红浓郁。才十来度的天气,她敞着外套,包包鞋子元素呼应,里头的套裙很短,露出匀称笔直的两条腿,亭亭玉立在原地。
  听见这声“小陆护士”,陆晚稍回头,腰肢轻扭,眉眼细微间已流露出些许以前不曾有过的风情来。
  不冷不热地看向庄恪,她笑着打招呼,头偏向一侧,声音甜糯:“是庄先生啊,好巧。”
  面对异性摆出十二分的热情来虚与委蛇……这点社交方寸,曾经的陆晚也许明白,却从不屑于用。
  想起她从女孩到女人的转变,想起最近圈子里盛传的某些流言,庄恪眼色暗下去几分。
  很好心地,陆晚主动走到了人跟前。随着她的动作,几个一身黑衣的安保也跟了上来,远远近近地围在四周。
  她最近和钟晓来往得勤,祁陆阳半是不放心半是不乐意,回回都会指派七八个人明明暗暗地随护左右,以策安全,还说:“你老跟她出去做什么?真无聊了,我教你打麻将,拉上何嫂她们也能凑齐一桌。再不济,在家打游戏也行啊。”
  陆晚只说:“我就跟她聊得来。”
  好在,祁元善在年后似乎和侄儿达成了某种微妙的平衡,始终维持着过招之前的安全距离,两人将架势端起,各自等待时机,都没有轻举妄动。所以陆晚出门倒也没那么危险。
  这边,面对眼前的阵仗,庄恪勾勾唇,半是讥讽半是嗤笑:“小祁总很谨慎,这是好事。”
  不置可否地点点头,陆晚扫了眼对方的腿,和他明显消瘦下去的双颊,问:“什么时候再去那边?”她以为梅奥诊所的治疗还在继续。
  “暂时不会去了。”庄恪看着女人浓淡两相宜的脸,“这边有更重要的事,抽不开身。”
  显然不是真的关心,陆晚哦了一声,嘴唇张合,形成一个诱人的圆形。她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说自己还有事,准备走,庄恪再次叫住她: “小陆护士,在祁陆阳身边当一个情妇,就是你想要的生活?”
  “?”
  陆晚不明所以地停住脚步。
  她知道,此时此刻和庄恪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身边的安保都会转达给祁陆阳。
  “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你们这种搬不上台面的关系维持不了多久。”庄恪面色平静,气质斯文依旧,用词却并不好听。
  不好听,但准确。
  这一个多月来,陆晚开始跟在祁陆阳身边频繁地出入各种场所,陪他应酬。面对曾经格格不入的纸醉金迷,她的姿态不再拘谨,甚至已经学着享受其中。
  祁陆阳对外介绍陆晚是自己的女友,动辄让身边人喊她嫂子,处处维护,看着确实像动了真感情,可架不住看官们“心知肚明”地把两人的关系简化成冲昏头的金主和正得宠的情妇。
  难不成,祁陆阳真会把这个一无所有的陆晚娶回家么?
  谁信。
  面对这种情况,祁陆阳连解释带安抚地折腾了好几回,见陆晚表现得云淡风轻,不以为意,他便也不再较真。
  认定日子还长、一切都有机会,本就是祁陆阳身上最大的自负。况且,现阶段他分不出更多心思来体恤儿女情长——锦上添花的时刻远未到来,爱情,不过是雪中送来的一点红炭,连暖手都不够。
  陆晚说不需要,祁陆阳索性当作她真的不需要。
  此时,陆晚募地弯下腰,对着庄恪勾唇笑笑,心情丝毫没被“情妇”一词所影响。
  “我就乐意,你管得着么?”她理直气壮地反问,语气里带着点符合身份的娇蛮无理,运用熟练,好似天生的情人一般自然。
  女人身上传来的馨香像网一样把庄恪罩住,复杂而不可言明的极端情绪在脑中横冲直撞,他几乎要无法自持。
  “小陆护士,祁陆阳做不到的、给不了的,我都可以给你。不管是稳定的关系,还是稳定的生活。你要不要考虑考虑?”
  “感谢厚爱。我呢,认准了祁陆阳,跟定他了。”陆晚站直,开始后悔和他浪费了几句话的时间。庄恪还在继续,“这么信任……小陆护士,你了解他吗?你知道他——”
  说到这里,庄恪不经意地扫了眼周围祁陆阳派来的耳目,刻意收住话头,摆出副可惜至极的样子,欲盖弥彰:“算了,好坏都是你自己的抉择,我无权干涉。而且他做过的那些……要不是他亲口告诉你,你肯定也不会信的。”
  他话中的深意是个傻子都听得出来,陆晚不由蹙眉:“我还有事,先走了。”
  刚才的寒暄不过是出于礼貌,她对庄恪这个莫名其妙的疯子早已没有耐心,以后也不会有。再遇见,只会绕道走。
  面对这种境况,庄恪倒没觉得很挫败。
  因为他明白,陆晚乐不乐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想不想。
  作者有话要说:  改了剧情
 
 
第43章 Chapter 43
  送走阴阳怪气的庄恪,没多久,陆晚等来了产检完的钟晓,对方情况一切正常。
  “快看,我儿子帅不帅?”钟晓兴冲冲地将结果全塞到陆晚手上,唐筛的,血尿常规的,四维彩超的……厚厚薄薄一大沓。
  自打知道陆晚曾经是三甲医院的护士后,分不清医生护士有什么大区别的钟晓每次产检都要央她同去,说是有专业人士陪着,心里更踏实。
  陆晚大概扫了眼那些检查结果,问:“血压有点高啊……你真要在这儿生?为什么不去全科公立医院?”
  钟晓诧异:“很多明星网红名媛不都是在私立生孩子嘛?不用排队专人服务,病房好看又干净,多好。”
  失笑之下,陆晚只得尽量直白地向她陈述利弊:“私立医院大多没有自己的血库,这边科室不全,万一碰上严重并发症、需要多科室医生协同的情况,转院不及时会要命的……”
  “你这是职业病犯了吧,生个孩子而已,哪有那么危险?”
  劝不动,陆晚只得作罢。
  彩超单上,钟晓儿子的五官看得一清二楚,小朋友很活泼,正闭着眼吐舌头,纯天然可爱。不管医学和社会学人类学对于生命的初始从何时算起存在多大争议,陆晚只知道,这已经是个活生生的、健康的小男孩儿了。
  等他像期望中那般平安出生,一定能得到最好的爱。
  “孩子像你,很漂亮。”她真诚地说。
  钟晓心情大好之下,又在喜欢的品牌店里刷了两个包包,然后如往常一般滔滔不绝地跟陆晚讲,李焘对自己有多贴心。
  “刚怀上的时候,还没来得及领证呢,我们家老李就给宝宝买好房子了,学区,全款得小一千万。当然,凭他的本事,不买房我儿子也可以读史家小学。”
  “老李还说,等生完了就给我买辆车。你觉得我开玛莎拉蒂好,还是保时捷?”
  “这包包也就三四万,真的不贵,你刚才应该也拿一个的,小祁总又不缺钱。”
  ……
  房子领证前全款买了,车还是个空头支票,衣服鞋包能把人胃口养刁、死死套牢,却又换不成真金白银……李焘明面上老房子着火、对人千娇百宠的,心里却计较得清楚。
  可惜,钟晓不愿意睁眼看个明白。
  说这些时,她神色里尽是挡不住的得意,在满脸鼓囊囊的胶原蛋白的中和之下肤浅得倒不让人讨厌。难怪不论男女到了年纪都爱新鲜颜色,生机盎然的嫩枝新芽,看着确实舒心。
  陆晚一路专心听着,间或点点头。她依旧不会撒谎,只是学会了适时闭嘴,以及……打开手机录音。
  一个月来,次次见面都如是。钟晓说的每一句话,她都录了下来。
  至于这录音留着做什么用,有没有用,用不用得上……陆晚现在还不清楚,她只在凭着直觉想做点什么,帮帮祁陆阳。
  钟晓喜欢陆晚这种有一说一、不招事儿的性子,有什么都摆在脸上,不藏着掖着,这让她的倾诉需求得到了完美满足。而且,祁陆阳最近是有求于李焘的,钟晓在这段关系里偶尔还能拿拿乔,相处下来自觉很是舒坦。
  不舒坦的,只有陆晚。
  倒不是她当捧哏当多了觉得没意思,或是别的什么小情绪,她只是在为自己的目的不纯而感到羞愧。
  像钟晓这种年纪轻轻就出来闯社会的女孩儿,面对男人和钱财,通常会表现出超乎年龄的市侩和老成,拆散别人家庭也能毫不手软;可同时,她们又会因为极度缺爱,在某些方面显得特别单纯好骗——就比如拿着老男人的钱养赌鬼瘾君子情人,或者随随便便就将不该说的全部倾吐给所谓的朋友。
  钟晓属于后者,她已经将陆晚拖到了特定分组,每条朋友圈都可见。
  这会儿,见陆晚半天不接自己的话,一个人滔滔不绝许久的钟晓有点不高兴了:“我说的你听见了吗?别看祁陆阳现在对你千好万好的,花无百日红,你趁机会多捞点东西在手上才是真。包要买,房子也得搞一套。”
  “我不图他钱。”陆晚拿话搪塞。
  恨铁不成钢地哎了一声,钟晓摆出副过来人模样:“你是真傻还是假傻?祁陆阳刚给了林雁池一套房当分手费,快300平,两人才在那儿住了几个月?这就算了,听说里面还挂了一幅画,去香港拍回来的,当时就花了2000万,现在还在涨。”
  “林雁池家里缺这些吗?不缺,可人家就好意思伸手。至于之前的那些,哪个不是在他这儿赚得盆满钵满才抽身。你还是脸皮薄,又太把感情当回事,白白便宜了其他人。”
  以钟晓的世界观,这些男人找女伴时只图一项——省事好用。要么是家族联姻、互不拆台的识时务贤妻,要么就是姿色够用善交际、拿钱就能打发的敬业花瓶。
  林雁池是前者,菲菲之流是后者,只有陆晚看上去两不沾,前途实在是称不得光明。
  听钟晓提起林雁池,陆晚不禁想起了上周参加的一场婚宴。
  婚宴两位主角家里都是帝都说的上号的人物,场面极其盛大,祁陆阳让陆晚好好收拾一番跟过去。
  是夜,上层名流衣香鬓影,笑容和煦,推杯换盏间是处处藏有玄机。
  趁祁陆阳被长辈们招过去谈话,陆晚主动选择落单,端着酒杯站在人群边缘数着戒指上的碎钻玩。冷不防抬眼扫了半圈,她看到了不远处的林雁池。
  林雁池也望着这边,目色乍一看沉静木讷,细瞧之下很有内容。
  她们两人唯一一次打照面还是祁陆阳将陆晚锁在某酒会休息室里那次,当时不过短短对视几秒,竟都对对方印象深刻。
  突然,有人出声轻唤:“池池,快过来!”
  两个女孩同时转过脸去。
  原来是正跟祁陆阳寒暄的林家太太顾玉贞。陆晚掩饰好尴尬,留在原地,林雁池则走上前,腼腆道:“陆阳哥。”
  男人还算温和地笑笑,当做回答,旋即抬手将陆晚招过来,没喊名字,只说:“半天找不到你人,乱跑什么?”
  等陆晚也站定,顾玉贞这才开腔。
  “最近怎么没来家里吃饭?你林伯伯都念叨好几次了。”她看向祁陆阳的眼神是对着自家后生的体恤亲切。
  毕竟是姻亲,哪怕祁晏清已经去世,鉴于他生前与林雁回的坚实感情,以及林家在开元集团不可忽视的占股比例,两家亲热点在所难免。
  祁陆阳赔罪说近来确实忙,疏忽了,改天一定登门陪伯伯喝酒。
  不着痕迹地将身畔的林雁池往前推了推,顾玉贞说:“再忙也要注意身体。你今年得满28了吧?晏清在这个年纪都和雁回结婚三五年了,你抓抓紧、找个正经女朋友去,别老惦记着玩儿。”
  “我们家雁池不就挺不错?你们俩之前还是缺乏了解,年轻人嘛,以后多相处就好了。”
  “正经女朋友”五个字像无形的巴掌一样朝陆晚扇了过来,她再装不成透明人,下意识松开了挽住男人的手,保持距离。
  顾玉贞这话,并不是在针对单独的哪一个人。
  林雁池和祁陆阳交往又分手的事她再了解不过,如今强行忽略、重新牵线,将事情摊在明面上说出来,就是故意打林雁池的脸。
  一个是小妈生的,一个是情妇,在顾玉贞眼里,这两姑娘讨厌得半斤八两。
  唯一不同的是,年前开始,林家就有意将林雁池彻底扶到台面上。频繁让她出现在公众视野里不说,股权不动产也各给了不少。这让原本只是个私生女的林雁池,摇身一变,成为了帝都上流圈子里炽手可热的联姻人选。大局为重,顾玉贞再不忿,也只得配合丈夫帮她张罗婚事。
  林家这番动作,打了祁元善一个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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