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很普通,早饭也很普通,可是他抬眼看着对面低头认真吃包子的女孩儿,突然觉得这一天格外与众不同。
早上将近十点,俩人终于出了门,他们从内环驶上机场高速,再从机场高速下来转进街北高速,然后进入温泉旅游度假区。
一路上遇到了很多和他们同方向的车辆,正是春桃花开又还有点凉风的时候,很多人周末都会选择到温泉镇去度假,容溪只要一想到可以泡温泉,就开心的晃了晃头。
沈砚书开着车,扭头看了她一眼,见她高兴,就也弯起了嘴角。
他伸手打开了车里的音乐,悠悠的古琴声传了出来,却被容溪一下就摁断了。
“……怎么了?”沈砚书眉头一跳,平时可没见她这样过。
容溪低头换着曲子,慢吞吞的应道:“今天高兴,换个情绪激烈点的听听。”
沈砚书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出埃及记》大气磅礴的前奏突然就在耳边爆发起来,“……声音关小点。”
他的耳朵被震得生疼,望着她的目光既无奈又纵容。
容溪吐吐舌头,连忙调小了音量,有让他认真开车。
度假村很快就到了,尽管每年都会来,但容溪还是好奇的探头探脑看着车窗外面,路过的很多温泉酒店门前都停满了车,看来过来度假的人还真不少。
“怎么这么多人?”她嘀咕了一句,有些疑惑,又有些感叹。
沈砚行停好车,“花都开了,正是好时候。”
他说完就下了车,容溪也跟着下来,等他推着行李箱过来,才和他一起走进酒店大堂。
这家酒店是过去每次来完都会住的,大堂左边就是温泉屋,后面靠着山,在度假村地理位置最好的地方。
不过这次容溪有点不高兴,“为什么是一间大床房,不该是两间的么?”
“……我订得晚,只剩一间大床房,连标间都没了。”沈砚书有些不好意思,连忙低声解释道。
容溪鼓着脸,“为什么你要订得这么晚,我上周就说了的。”
“那也晚了,你知道的,人多。”沈砚书怕她闹起来,拉了拉她的手,安抚道,“这个标间也不错的,跟我住你还不放心么?”
容溪语气一滞,扁了扁嘴往电梯走去,“就是太放心了……”
沈砚书看着她脑后晃来晃去的马尾巴,心里忍不住松了口气,好在没继续问下去,第一次做这种事的沈老师感觉自己快要兜不住了。
虽然入住时有点小摩擦,但好在房间的确不错,从窗口望出去,能看到远处山上的一片粉红——樱花开了。
“沈木头,我们去看樱花罢?”她转过身兴致勃勃的提议道。
沈砚书煮了开水烫杯烫马桶烫洗手池,然后拿纸巾擦干手,“吃了饭再去走走。”
午饭是在酒店的自助餐厅吃的,容溪才吃了一点就想走了,沈砚书劝不住,只好跟着她一起出去,出了门她又变了褂,说不去看樱花了,要去森林公园。
“行行行,都听你的,姑奶奶。”他叹着气,开车往森林公园的方向去。
毕竟是周末,森林公园里游人众多,若是冬天来,还可以看到成片绽放的白梅,恍若一片有香气的雪海。
春天的景致自然也是好的,毕竟有许多的人文景观,但容溪一定要去看孔雀。
正巧碰上有两三只孔雀在开屏,她高兴得直乐,沈砚书怕她在人群里挤丢了,连忙抓住她的手,“小心点,别丢了。”
她转头看着他笑,眼睛亮晶晶的,跟旁边兴奋的那些孩子一模一样。
沈砚书望着她愣了一下,然后忍不住失笑,其实她还是没长大,没化妆只涂了口红的脸孔娇嫩得像剥壳的鸡蛋,在日光下仿佛蒙上了一层光晕。
他举起手机,替她拍了一张看孔雀时的照片,又悄悄地存了起来。
“干嘛呢?”容溪察觉有异,连忙回头问他。
“给你拍照。”沈砚书一面应,一面又按了下快门,然后把手机递到他跟前,“好看罢?”
容溪刷刷的往左划着屏幕,“哎呀,沈木头你拍照技术见长啊,这次没把我拍成一米四的矮子了。”
“……元元呐,一米六也不高。”因为她穿鞋运动鞋,所以沈砚书轻轻一抬手就将手掌按在了她的头顶上。
“给你一个机会,解释解释。”容溪笑眯眯的,扭头望着他。
她的目光很沉重,终于让沈砚书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我是说元元你娇小玲珑,特别好看。”
容溪眉头抬了一下,又落下来,一起落下的还有嘴角。
沈老师太得意,连基本的求生欲都失去了,好在容溪心情好没有同他计较,只是五分钟没有和他讲话……而已。
好容易哄好了人,沈砚书陪她去坐船游湖,直到快闭园了才往出口走。
出园的路上要经过一段有斜坡的石板路,两边都是高大的树木,郁郁葱葱的,又安静,能够听到清脆悦耳的鸟鸣声。
容溪手里拿着一个在商店买的风车,嘟着嘴呼呼吹着气,慢悠悠的走在路上。
沈砚书也放慢了脚步陪着她走,时不时跟她说一声注意看路,有小朋友从后面跑过不小心撞到他,奶声奶气的说对不起,他就笑眯眯的摸摸人家的头。
“沈木头。”容溪扭头看了他一眼,又回过头去,忽然喊了他一声。
沈砚书望了她一眼,有些疑惑,“……怎么?”
“其实酒店还有套间的罢?”她望着他,嘴角一弯,露出个洞悉一切的笑来。
沈砚书一怔,背后迅速爬上了一层汗,“元元……”
她眉头一挑,呵了一声,小跑着就走了,风吹过她手里的风车,呼呼的转了起来。
他站在原地看着她,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个意思,又过了一会儿,听见她远远的叫他,“沈木头你快点啊!天要黑啦!”
沈砚书远远的看着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心里忽然一松,又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容医生:阿爸啊,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沈老师:……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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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从森林公园出来回到酒店,容溪想去喝夜茶,沈砚书觉得大晚上喝茶恐怕会睡不着,就不肯答应。
容溪惦记的不是茶,是那些看着好看吃着好吃的点心,见他不同意,眼珠子一转,就跑去了前台。
“小姐你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么?”前台的小帅哥态度十分好。
容溪眼尾扫了一下跟过来的男人,笑着问道:“想问一下你们这里套房还有没有,我想升下房间。”
沈砚书眉头一跳,原本轻松闲适的脚步停顿了一下,似乎乱了节拍。
他伸手想去拉容溪的手,却被她巧妙的躲开了去。
紧接着就听见前台小哥道:“不好意思,现在房间已经订满了哦。”
“这样啊……”容溪面露可惜,“那如果一会儿有空的套房,可不可以告诉我一声,啊、我住在921房的。”
“好的。”小哥的态度依旧很好,嘴角上扬的弧度一点都没变。
只是沈砚书的心情在他们这一来一回的对话中像坐了过山车似的起起落落,就怕一不小心就让她如愿了。
容溪回过头来,朝他笑了一下,又旧话重提,“沈木头,我们去吃夜茶好不好?”
到这个时候沈砚书要是还不知道她是在威胁自己的话,也未免过于蠢钝了。
他连忙拉住她的手腕,连声应好,“听你的,我们去喝夜茶。”
说着话连忙就往餐厅走去了,生怕慢一点就让前台叫住说有空的套房了。
容溪心里窃喜,面上却不露声色,只是任由他拖着自己往餐厅去。
已经是下午六点多,餐厅也到了晚饭的点,或许是因为游客众多,餐厅里也到处都是人。
越过西餐厅和自助餐厅,他们进了中餐厅,一落座就有服务员迎上来,沈砚书拿了一份点心单递给容溪,然后道:“来菊花茶就好。”
服务员应了声好就转身走开了,片刻后又折返回来,替他们烫茶壶泡茶。
沈砚书替容溪烫好了碗碟,然后提醒了句:“元元,不要点太多,两个人吃不完。”
容溪愣了一下,抬眼看着他好似有些不满,哼了声又低头将几道勾起来的点心划掉,心里有些后悔,泡温泉就该多叫人才好,都怪自己一时兴起。
饶是如此,也还是点了六七道,不过好在没有什么主食类的,沈砚书看了眼觉得心里总算松了口气。
吃过了晚饭后容溪迫不及待的要去泡温泉,沈砚书拉不住她,只好跟她一起去了温泉屋。
从一楼大堂左拐,穿过回廊就是温泉屋了,沈砚书去刷房卡要了个房间,容溪刚好换了浴衣过来。
“喏,牌子拿着别丢了,我去换衣服。”他把温泉房间那有挂绳的牌子递给她,想了想,又套在她手腕上绕了几圈。
容溪甩了甩手就冲他摆摆手,一个人先去了,沈砚书站在原地看着她穿着粉红浴衣头顶大红色蝴蝶结发带的背影,怎么看都觉得活泼要溢出来了似的。
他低头笑了一下,然后吁了口气,这才去更衣室。
沈砚书要的房间位置很好,在一排温泉室正当中的位置,有海棠花窗,能看到后面满园的玫瑰花,远远似乎有青山在夜色里隐隐若现。
这家酒店的温泉屋里全都是这样的隔间,其实就是在一个大温泉里用木板隔开的,底下留有孔洞彼此是相通的,虽然隔音效果不好,但好歹也是保证了足够的隐私空间的。
汤池里有白烟袅袅,一进去就感觉到一股暖意,容溪脱了鞋,蹲在池边上慢慢坐下伸腿进去,觉得有些烫,连忙又抬起脚,过一会儿又放下,玩得不亦乐乎。
过了一会儿沈砚书进来了,他的头发湿漉漉的,显然是在更衣室冲了澡,她招了招手,“快来。”
此时容溪刚刚坐进池子里,热气将她白皙的皮肤烘得粉红湿润,头顶的红色发带在若有似无的雾气里格外醒目。
浴衣丢在一旁,她穿着泳衣下的水,抬手时沈砚书能看到她在水里的洁白皮肤,和鼓囊囊的胸脯,忍不住呼吸一顿。
“你傻站着做什么?”容溪又冲他挥了挥手。
他连忙笑了一下,然后按了室内小桌边上的铃,过了一会儿就有服务生过来问要什么,他利索的点好果汁和小食,这才做势要下水。
容溪在水里仰头看他,从他结实的小腿往上看,看见他藏青色的浴袍只到膝盖往上三指宽的地方,松垮垮的,他轻轻一抽就将带子解开,露出结实的有着匀称腹肌的胸膛来。
他穿着黑色的紧身平角裤,把他的腿根线条勾勒的一清二楚,容溪不敢看,只好努力的仰着头,撑着笑脸催促道:“还傻站着做什么,快下来呀。”
沈砚书见她脸上表情没有丝毫不对,只当她脸上的红晕是热气熏蒸所致,心里有些失望,果然网上的东西良莠不齐,就算大家都说靠谱的办法也要分人的。
起码他家元元就不是会见色起意的人,他一面想,一面从池边慢慢滑坐进去,让热气将自己全身的毛孔迅速打开。
容溪看不见他那压迫感强烈的半裸体后觉得呼吸顺畅了不少,毕竟就算认识了这么多年,她还是真的没什么机会在只有两个人的时候见到沈砚书穿这么少的时候。
她小心翼翼的挪了挪自己的位置,刚好服务生送了东西过来,她就伸手去拿了一杯果汁,慢悠悠的喝着。
沈砚书没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只劝了句:“刚吃完点心没多久,你悠着点儿,小心肚子不舒服。”
容溪胡乱点点头,又听见沈砚书问她:“月底有个音乐会,你要来看么?”
音乐学院经常会有音乐会,既是丰富师生课余生活,也是让学生们锻炼基本功。
但是容溪却有些纠结,“……我不懂这些,万一睡着了多丢人。”
“音乐会在下午,晚上有自助酒会,在四季华庭。”沈砚书乜斜着眼又抛出一句。
容溪一听就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改了主意,“那我去。”
听不懂音乐会不打紧,有饭蹭就成,不过,“为什么这次有酒会,是有什么特殊?”
“日本有个音乐家访问团要来交流访问,月底这场音乐会是第一场演出,接下来一周在本市有四场演出。”沈砚书一面感叹她还是一如既往为五斗米折腰,一面解释原委。
容溪恍然大悟的哦了声,然后端着果汁杯掰手指数日子,惊讶道:“那不就是下个周六?”
“……是,怎么了?”沈砚书眉头一跳,心里有预感她要反悔了。
果然,下一刻容溪就一脸遗憾了,“不行哟,周末我要回家了,你忘了?我爸妈还说让我们一起吃饭来的。”
沈砚书叹了口气,“叔叔恐怕……不太想见我罢?”
“……我妈在,不要怕。”容溪干笑了两声,心里对自己的老父亲有些无奈。
说来也奇怪,以前容明德对沈砚书还很好的,但好像自从他上大学之后就不太好了,不知道是不是跟自己和容溪越来越亲密有关。
“说起来我觉得很冤的,我并没有同叔叔抢你的意思。”沈砚书忍不住要为自己辩解。
容溪又干笑了声,“他不是这意思,咱们……也没什么,他不至于,不至于。”
其实说到底,容溪觉得容明德对沈砚书就是一个普通的有女儿的父亲对可能成为自己女婿的男孩儿的态度,这世间和婆媳关系一样需要小心翼翼的,还有翁婿关系。
“也是,好在还有徐阿姨。”沈砚书没多说什么,但心里多少安定了一点,好歹容母徐佳艺对他还是很认可的。
容溪抿抿唇没有说话,一对就差一层窗户纸没捅破的青梅竹马佯装什么事都没有,默契的不再讨论什么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