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过了有十几分钟的时间,陶初刚咬了一块肉,听见点门外的动静,她不经意地一抬眼,就看见了门外那一群歪着脑袋,正瞧着屋里看的毛茸茸的小动物。
陶初嘴里刚咬了一下的肉就那么掉进了碗里。
“你们不用怕,殿下允你们进来。”阿零站起来,适时地说。
然后陶初就看见那群小动物一个个走进来。
每一个走进来的小动物的嘴里,或者爪子上,都有一朵辛夷花,他们一个个走到陶初的面前,排着队,仰着脑袋,把自己的那朵辛夷花放到了陶初的手里。
“谢,谢谢……”
陶初反应过来,他们好像是在送她礼物诶。
有一只小松鼠把爪子里的辛夷花递给陶初的时候,还用脑袋蹭了蹭她的手背,或是瞥见了沈玉致忽而投过来微暗的目光,小松鼠吓得瑟缩了一下,连忙溜到旁边去了。
!!!
QAQ救命!!
这也太可爱了吧!!
陶初完全被这群小动物的萌萌光波击中了。
阿零已经去忙着替这些刚来的客人们准备另两桌美食了。
陶初回头瞥见他们一个个的,有的规规矩矩地蹲在凳子上,有的则坐在桌子上,看起来竟然还非常的懂礼貌。
“真可爱……”陶初就差星星眼了。
这真的,是一个特殊的除夕啊。
“阿致,你少喝一点啊。”
陶初回头时,正撞见沈玉致虚虚的闭着眼,又将一杯酒一饮而尽,她就出声说了一句。
少年睁开双眼,那双春茶般的眼瞳望向她时,他唇畔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轻轻的,又缓缓的,唤她,“初初……”
他说,“我很开心……”
可陶初看他,却完全不是一副开心的模样。
“我可以喝一点吗?”
她沉默了片刻,然后试探着问他。
沈玉致弯了弯唇,向她递上了自己的酒杯。
陶初放下筷子,伸手去接过来。
她先试探着抿了一小口,然后她的眼睛就亮了起来。
好像……是甜的?
可当她一杯喝下去,喉头却开始灼烧,辣得厉害。
陶初被呛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她吸了吸鼻子,“这是什么酒啊……好奇怪。”
沈玉致一手撑着下巴,就那么望着眼前这个女孩儿因为饮酒而微微泛红的脸颊,那双仿佛盛着星子的眼睛里,光影明灭。
“初初,这是父君,最喜欢的酒。”
他说话的语速极缓,语气缥缈,醉意在他眼尾晕染开一片桃花色,冷白如瓷的肌肤已经泛着浅淡的粉色。
什么是人间春色?
眼前这个少年,就是此间,最令人惊艳的那一抹春色。
彼时,阿零已经把另两桌的酒菜都已经备好,那些小动物叽叽喳喳的,分明说着各自的语言,却都能够听得明白,交流自如。
阿零在那边照管他们。
于是这边就只剩下陶初和沈玉致相对而坐了。
周遭是小动物们发出的各种声音,带着杯盏碗筷碰撞的声音。
这对于陶初来讲,是久违的热闹。
她喜欢这样的热闹。
总好过,她一个人在家,把电视开到最大声时,那样的故作热闹。
真好啊……这就是过年。
“也是你喜欢的酒吗?”
神仙的酒对于凡人而言,只是那么一小杯,就已经让陶初有些恍惚发晕了。
“我喜欢的?”沈玉致闻言,似是喃喃自语,“我喜欢吗?”
后来,陶初又听见他说,“初初,你说今天,是家人团聚的日子……”
“嗯……”
陶初半睁着眼睛望着他,几乎快要看不清他的模样,但她又固执地想要睁大双眼,看清他的模样,也想听清他说的话。
“可是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他像是在问陶初,又像是在问自己。
一杯又一杯的风露浓饮下,模糊之间,他仿佛再一次窥见了那个雾色缭绕,殿宇琼楼的九天之境。
而父君的身影在浓雾间若隐若现。
牵连着许多记忆,顷刻涌现。
眼眶微红的瞬间,他耳畔仿佛传来父君那一声慈和的轻唤:“阿致……”
父君?
父君……
我恨你。
此生,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作者有话要说: 问:和毛茸茸的小动物们一起过年是怎样一种体验?
某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初初答:谢邀。这是我过得最开心的一个年,小动物们可可爱爱!话不多说!就是想撸秃它们的毛!!
大家晚安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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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烟火盛放
在回廊的栏杆边, 陶初趴在那儿, 迎着凛冽的夜风,她好像终于清醒了一些。
她用手垫着下巴, 看向坐在她身旁的那个少年时,她脸颊上两团红晕仍未消减, 看起来的确有几分醉意。
下午的时候,他就已经换了一件宽袖衣袍。
似是锦缎般的白袍外罩一件银纹素纱袍, 在月色灯影之间, 散发出莹润的光泽。
此刻,他垂着眼,纤长的睫毛遮掩住了他此刻所有的神色, 或许是因为喝酒喝得太多, 这会儿他的面庞也带着几分红晕,靠在栏杆上时,整个人都显得很慵懒。
陶初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袖,触感凉丝丝的。
少年的目光定在她那只拽着他衣袖的手上,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他忽然轻轻地笑起来,眉眼弯似天上月,眼里的光,却比星辰更耀眼。
“初初。”他忽然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嗯?”陶初的下巴仍然枕在自己的手背上, 听见他的声音,就应了一声。
“如果,你非常, 非常地恨一个人……”
他偏头,看向她,那双眼睛里流露出几丝迷茫,“你怨他,恨他,甚至想要报复他……可你却找不到他,要怎么办?”
“有那么恨吗?”陶初听了,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轻轻地问他。
“是啊。”
他靠在栏杆上,闭上了眼睛。
陶初望着那一池潋滟水光中的朵朵荷花,似乎是认认真真地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她有些泄气,“我也不知道诶。”
她从来都没有深刻地怨恨过一个人。
即便是她那位名义上的姑姑,她说起来,也没有那么恨。
因为不在乎,就不存在恨多恨少的问题。
“但我知道,仇恨,是很累的,而且会让你不快乐。”她的嗓音轻缓,柔软细弱。
她把手探进他宽大的衣袖间,稳稳地握住他的手,在他睁开双眼,看向她时,她坐直身体,凑到他的面前,对他笑,“我说过了,你开心我就会特别开心。”
“阿致,我……不知道你的过去。”陶初忽然收敛了笑容,垂下眼帘,“你曾经经受过怎样的磨难,都是我无法想象的,所以,我也没有那个立场,劝你放下过去,劝你……不恨。”
仇恨,怎么会那样简单,说放下就能放下?
他恨了六千年,那么漫长的岁月,都没有消磨掉他的半分锐气,自然也不可能让他彻底从中解脱出来。
“我的愿望很简单,”
她指节用力,又握紧了他的手,“就是希望你能变得快乐一点。”
如果可以,她不想要他背负那么多的东西。
此刻陶初并没有提童安告诉她的那些事情,因为她始终不相信,在她眼前的这个天姿绝色的少年,有朝一日,真的会把这个世界,变成无间地狱。
他的眼睛里,有水波濯洗过的皎皎清辉。
清澈如他,坚韧如他。
他绝不会,毁掉这个世界。
这种笃定的信任,仿佛是从她第一眼见他时,就已经忽然而至。
来得没有道理,就好像前生注定。
似乎信任他,已经是她的一种天生的本能。
那样的感觉,无比奇妙。
彼时,满月在天,遥映雪色,一池夏花,灯影绵延铺散,有风吹来,树影婆娑,簌簌声起。
两种季节,却都在眼前。
坐在陶初身边的少年似乎是沉默了好久好久,他就那么定定地看着他眼前的女孩儿好久好久。
当陶初被他抱住的时候,她先是怔了一下,然后就试探着伸手,环住他的腰身。
“能再见到你,我……已经很欢喜。”
他的嗓音稍哑,像是轻轻的叹息。
感觉到脖颈处有温热微湿的触感滑落,陶初的脊背僵了一下,然后就把他抱得更紧了一点。
他哭了啊。
那一瞬,陶初的心里,莫名也被酸涩填满。
他的无助,绝望,甚至是痛苦的情绪夹杂在一起,化作了一滴眼泪,静默地滴落在她的脖颈。
他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
那或许,根本是她永远都无法想象的,属于他的更深的折磨。
这个清霜傲雪般的少年,鲜少流露出这样脆弱的一面。
身为一个凡人,连百年都可能活不到,她又如何能深切地体会到他那六千年岁月里所经受的煎熬呢?
“初初,你们凡人过年,是不是需要一种叫做烟火的东西?”
他贴着她的耳畔,温热的气息就喷洒在她的脖颈。
陶初忽然听他说了这么一句话,下意识地就点了一下头,然后反应过来,她又说,“也不是一定要啦。”
“那,你喜欢烟火吗?”
他松开她,又靠在栏杆上,用那样温柔的目光看着她。
“喜欢呀。”陶初点了点头。
而她话音刚落,就听见天边有声音炸响,五光十色的光影晃了她的眼睛。
陶初抬眼时,正好看见天边那一束又一束的烟火上升,然后炸开成花。
那像是烟火,又好像不是。
她哪里知道,那是沈玉致用术法燃烧的仙灵之气,幻化如烟火一般。
陶初听见一阵叽叽喳喳的声音,往那边的门前看去时,就看见那一群毛茸茸的小动物争先恐后地跑了出来,像是追着天边的烟花去了。
一溜烟儿就跑出了院子。
正好阿零走了过来,陶初就连忙问,“阿零姐姐,他们怎么都跑了啊?”
阿零对着沈玉致弯腰行礼,又对着陶初福了福身,这才笑着说,“回夫人,他们啊,是去寻仙灵之气了。”
“啊?”陶初有点没听明白。
阿零弯了弯唇,指着天边仍然不断的烟火说,“那是殿下燃烧仙灵之气幻化的烟火,对于我们这些精怪而言,那可是提升修为,有助化形的良药。”
阿零也没有想到,殿下竟然会燃烧自己的仙灵,只是为了幻化出这样的一场烟火。
要知道……仙灵与修为密不可分,而殿下似乎毫不在意。
阿零小心地看了一眼沈玉致,心里有了底。
看来殿下他的修为……已经到了常人无法想象的至高之境,燃烧这么一点仙灵,于他而言,根本算不得什么。
“多谢殿下赐福。”
想到这里,阿零回神,又对沈玉致弯了弯腰。
沈玉致没有什么表情,眼眉淡淡的,并不言语。
“那,阿零姐姐你为什么不去呀?”陶初问她。
阿零笑着摇头,“托殿下的福,阿零如今已经重新化形,比起我,他们更需要那些仙灵。”
陶初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这样啊……”
听了阿零的话,陶初意识到,这所谓的仙灵,似乎是很重要,很厉害的东西。
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她猛地看向沈玉致,“阿致,你这样损耗你的仙灵,会不会有事?”
还没等沈玉致回答,她就伸手戳了一下他的脸颊,“烟花而已,你要是喜欢,我下次买几箱给你不就完了?”
“……微末一点,不足为怪。”他被她的手指戳着脸颊,睫毛颤了颤。
在一旁的阿零已经被陶初的这一个在她看来极为大胆的动作给惊住了。
她只知太子殿下很在乎他的这位太子妃,但她并不知道,原来殿下他……竟然能如此纵容这位小太子妃。
看来,殿下的确很喜欢这个姑娘。
回过神来的阿零对着陶初露出一抹笑容,“夫人不必担心,殿下修为深不可测,今日盛放在天际的仙灵于殿下而言,只能算作是微末毫厘,不算损耗。”
而这位神明施舍的一点微末仙灵,却是这世间精怪,趋之若鹜的灵药。
“哦……”陶初讪讪地收回手,干笑了两声。
阿零福了福身,然后转身离开。
陶初趴在栏杆上,一手撑着脑袋,看着阿零渐渐远去的背影。
她总觉得,这是一个有故事的姐姐。
阿零看起来似乎总是笑着的,但陶初一看她的那双眼,却总觉得有那么几分悲凉。
应沈玉致的吩咐,阿零来时,已将一坛风露浓放在了沈玉致身旁。
陶初收回目光看向他时,正见他打开木塞,仰头喝了一口。
“你怎么还喝呀?”陶初皱起眉。
沈玉致闻言,抬眼看她时,眼神柔和,似乎是笑着的,“因为……开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