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园还有一位受了重伤的客人。
那是上次遇险时,忽然出现,见义勇为的那只叫做贺景的雪豹。
阿零还要去替他煮药。
陶初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缩在被子里,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夜色降临的时候,房间里点上了昏暗的灯火。
沈玉致立在床边,静静地盯着床上,拥着被子,只露出一张白皙面容的女孩儿,看了好久好久。
像是怎样都看不够似的。
唯有看着她的时候,他的心才会有一瞬的平静而安宁。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动作小心地解了外袍,掀开被子的一角,动作小心地躺在了她的身旁。
他躺下后,盯着仍然熟睡的陶初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才试探着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把她揽进自己的怀里。
他闭上眼睛,下颚抵着她的额头,眼眉舒展开来。
“初初。”
他忽然轻轻地唤她。
也不管她此刻是不是正沉沉地睡着,他仍然像是自言自语似的,嗓音很轻很轻:“你不要恨我,好不好?”
他说,“我太清楚被这样锁着,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了……”
他的手指轻轻地摩挲着被他用银圈锁链锁住的手腕,锁链偶尔会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他的嗓音轻柔得像是一阵轻轻拂过的风,带着几分缥缈的意味,“我才舍不得……让你和我一样。”
“那太苦了,初初。”
他叹息着说,“你这么爱哭,我舍不得。”
他的手指轻触她手腕上的银圈,下一瞬,银圈应声而断,被他毫不犹豫地扔到了床下,连着锁链,发出一阵响声。
她另一只手腕上的银圈也被他丢掉。
他的吻落在了她的额头,“那天,我是真的想过,要把你锁一辈子的。”
“我很害怕,初初。”
他的声音带着些微不可闻的颤抖,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谁能想到,这位曾经受过天罚,甚至被关在长极渊下六千年都不曾说过一个“怕”字,不曾屈服的太子殿下,有一天会这样直白地表露出自己最脆弱的一面。
他怀里的人忽然动了一下,在他怀里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初初?”
沈玉致支起身子,去看她。
而陶初却把整张脸都埋在了被子里。
其实他刚刚抱住她的那会儿她就醒了,就是一直不大愿意睁开眼睛。
“你走开。”她埋在被子里,声音听着有点模糊,但并不妨碍沈玉致听清她小声抽泣的声音。
沈玉致强硬地把她的身体翻过来,迫使她再一次面对着他。
“你烦死了……”
陶初用手背挡着自己的眼睛,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点哭腔。
沈玉致伸手,用指腹轻柔地替她擦了擦脸颊上的泪痕,然后用他平生最温柔的声音,轻轻地哄她,“初初不哭,是我错了,我不锁着你了……”
他真诚地道歉,“对不起……”
陶初抿着嘴唇,呛了一下,哭得鼻涕泡都出来了。
“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了吗?”
她用袖子擦了擦自己的脸。
她瘪着嘴巴,抽抽搭搭地说,“我还是很生气我告诉你……”
“对不起,初初。”沈玉致抱着她,亲吻她的额角。
“你真的很过分你知不知道?”
她躲着他的亲吻,想挣脱他的怀抱,却始终不如他力气大,挣脱不了。
“我都多少天没洗澡没洗头发了,你还亲我……”
她提起这事就更委屈了,眼泪掉得更快,“你不嫌臭吗?”
“不臭。”他又亲了她一下。
“你撒谎,我都被我自己臭到了……”陶初眼圈儿都红透了。
“那,洗洗吧?”
沈玉致顿了一下,然后就抱着她下了床。
在主院后边有一间浴房。
浴房里砌着一个泳池那么大的浴池,雕刻精致的水龙头里源源不断地涌出热水,整个浴池都氤氲着一片忽浓忽淡的水雾。
沈玉致把陶初放在浴池边的软塌上,然后就站在那儿望着她。
“你出去呀。”
陶初的眼睛哭得有点红肿,她瞪着他时,眼瞳还染着一层未褪的水光。
沈玉致抿了抿薄唇,忽然伸出手,凑到陶初的眼前。
只见他的手腕上已经有龙鳞的痕迹在若隐若现,陶初知道,这是他要变回人首龙身形态的征兆。
“那你先吧。”
陶初指了指浴池,然后站起来想走。
这显然和沈玉致想象中两个人一起在浴池里的画面有一点不太一样。
他连忙拉住陶初的手,在她看向他的时候,他说了一句,“可是,你很臭。”
???
谁臭?
陶初咬了咬牙,甩开他的手,眼睛里又憋着泪花,“你明明刚刚还说我不臭!”
“你这个骗子!”
她用那双圆圆的眼睛瞪着他。
这次换沈玉致怔住了。
明明是她说自己臭的啊。
陶初把软塌边的小桌上摆放的橙子抓了一颗起来,往他身上扔。
“你去花园里的那条河里洗吧你!”
“出去!”
沈玉致就这么被陶初推到了浴房外面。
看着眼前紧闭的房门,沈玉致停顿了好一会儿,才低眼去看自己手腕上隐隐出现的龙鳞。
瞬息之间,鳞片消失无痕。
那本来,就是他刻意显露出来,给她看的。
但是好像……没有什么用。
沈玉致有点失落。
初初好像真的特别生气。
她变得好凶好凶。
但,他想起她眼眶微红,泪眼朦胧地瞪着他时的模样。
她还是好可爱。
这一天夜里,沈玉致站在浴房外的台阶上,望着天边那一轮圆圆的月亮,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阿致:女孩子好难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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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再见星驰
因为陶初还生着气, 所以她对沈玉致基本就是不搭理。
就连坐在一个桌前吃饭, 他就坐在对面看着她,她也自顾自吃自己的, 根本不看他。
“初初……”沈玉致试探着开口唤她。
陶初端着她的小碗,里头夹了好多的肉, 堆成了小山似的,底下垫着白米饭, 她一听见他的声音, 她就捧着小碗,转身往院子里走。
沈玉致眼见着她端着小碗坐到了廊下的凉亭里。
站在一旁的阿零见他的脸色变得有点不大好,也没敢多言。
“给她端出去。”
沈玉致的手指在桌上扣了扣, 他扫了一眼桌上摆着的饭菜, 忽然说。
阿零颔首,“是。”
阿零叫来了一只小松鼠,和她一起把菜端到了凉亭里的石桌上。
小松鼠把盘子放在桌子上,然后仰躺在桌面上,打了个滚。
陶初试探着夹了一筷子肉喂到它的嘴边,可它却往后退了退,还摆了摆脑袋,小胡子动了动。
它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小布兜里掏出来两颗松子,本来想放到陶初的手里, 但它顿了顿,竟然一屁股坐在桌子上,用自己的小爪子麻利地剥开了松子的壳。
然后它搓了搓爪子, 像是有点不太好意思似的,它试探着把松子仁往陶初的面前推了推。
“夫人,那是胖胖送给你的。”阿零看着小松鼠的动作,不由莞尔。
陶初眨了眨眼睛,她的一颗心都快被它萌化了。
“你叫胖胖吗?”
陶初试探着伸出手指,摸了摸它的脑袋。
它竟然也不动,乖乖地站在那儿,任由陶初摸它的脑袋。
“谢谢你的松子,我很喜欢。”陶初笑起来,眼睛弯弯的。
这是她这么多天来,第一次笑得这样开怀。
站在那边廊前的台阶上的沈玉致远远地看见她伸手去摸那只小松鼠的脑袋,还笑得那么开心,他抿着唇,紧盯着那只小松鼠,目光有些不善。
胖胖或许是察觉到了这样不善的目光。
它后背有一瞬发凉。
抬起脑袋对上那边沈玉致的那双眼时,它一个激灵,瞬间转身溜跑了。
吃过午饭后,陶初就坐在凉亭里的石桌前写作业。
一叠叠卷子摆在眼前,她写了一会儿,就趴在桌子上,打了个哈欠。
沈玉致这会儿已经不见了,陶初也不知道他去做什么了。
但是她回头,看了一眼他刚刚还站立过的台阶,嘴唇抿了抿,有点闷闷不乐。
写了好几张卷子,陶初伸了伸懒腰,开始趴在凉亭的栏杆上,去看荷塘里偶尔露出的鲤鱼的尾巴尖儿,点过水面,荡起层层波纹。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趴在栏杆上就睡着了。
阿零刚从房里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凉亭里已有一抹霜白的身影把趴在栏杆上的女孩儿抱了起来。
她弯着唇角,摸了摸手臂上搭着的毯子。
看来是不需要了。
当沈玉致把陶初抱到她的房间里,放到床上的时候,他顺势坐在床沿,盯着她的面庞看了好久好久。
陷入沉睡无法自拔的陶初梦到自己又被沈玉致锁起来了。
而且并不是只锁着手腕那么简单,而是五花大绑,像是一只即将要被下锅蒸的螃蟹似的,她被锁链紧紧地捆着,动都动弹不得。
当她猛地睁开眼睛时,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原来是被人抱在怀里。
他的手臂紧紧地揽着她,他们之间根本不留一点儿空隙。
而此刻,他似乎睡得很沉。
浸润着远山颜色的眉舒展着,好像是梦到了什么好的事情,他的嘴角也微微上扬着。
陶初愣了一下,盯着他的时候,她的目光像是有点移不开了。
她其实……也没有那么生气了。
一时意动,陶初的目光落在他绯薄的唇,视线像是生了根,她的睫毛颤了颤,忍不住抿了抿自己的嘴唇。
“阿致?”
她小心地唤他,声音很轻很轻。
“你醒着吗?”她又问。
而他始终闭着眼睛,像是陷在一场值得他留恋的梦境里,不肯轻易醒来。
陶初的呼吸都变得很小心。
“你,你要是不说话,我就……亲你啦?”
她的心已经砰砰砰地跳得很快。
他眼眉未动,看起来仍然睡得很沉。
陶初屏住呼吸,一点点凑近他的面庞。
嘴唇相贴的轻微触碰,如同蜻蜓点水一般,只在瞬息之间。
陶初像是做了坏事一样,一颗心快要跳出来,她缩在他的怀里,捂着自己的嘴巴,又忍不住悄悄地笑起来。
但当她抬眼,对上他那双茶色的眼瞳时,她浑身一僵,整个人都像是被浸在热水里过了一遍似的,脸颊迅速烫红。
“你什么时候醒过来的啊?”
她强装镇定,却因为紧张而被自己的口水呛住,连着咳嗽了好一阵。
沈玉致轻拍她的后背,替她顺着气。
陶初刚顺过气来,就见他忽然凑过来,吻上了她的嘴唇。
相比于她的一触即离,他的一个吻显然要更加冗长一些。
咬着她的唇瓣,他的眼尾微红,显露出几分冰雪消融后的点滴春色,颧骨处的银色水滴般的痕迹若隐若现,他的目光如同一汪清泉间点染了浓深的碧色,揉成更加幽深的一片剪影。
迷迷糊糊的,陶初眼见着他的耳朵与玉白的面庞渐渐染上些许粉色,如同饮酒后的红晕停留在他的脸颊,消散不去。
“初初,不要生我的气。”
他的唇终于舍得离开她的唇瓣,转而亲了亲她薄薄的眼皮,嗓音稍稍有些哑。
“好不好?”
他每亲她一下,就问她一句。
陶初捂住自己的脸,“知,知道了……”
她根本无法承受,他这样刻意的粘人。
啊啊啊!!
他犯规!
陶初原本还想“气”两天的,可他这么一来,她就完全没办法了。
开学那天,是沈玉致送陶初去学校的。
沈玉致原本想把她送到教室里去,但陶初怎么都不肯。
因为他的这张脸,她已经能够预想到他踏进校门后会引来的盛况了。
沈玉致被她拒绝后,像是有点不大开心,他垂着眼帘,微抿着唇,一双手握着方向盘也不说话。
陶初解开安全带,本来要打开车门下车了,但是看见他这副模样,她抓着书包带,犹豫了一会儿,然后就伸着脖子,往他那边凑了凑,吧唧一口亲在他的脸颊。
“阿致拜拜!”
她迅速打开车门,下了车,抓着书包带就往校门里跑。
沈玉致摸着自己的脸,透过车窗,看向那一抹越来越远的纤瘦身影,他的唇角微微弯起,神色终于回暖。
只是下一瞬,一道蓝色的光穿透车窗,直直地刺向沈玉致的侧脸。
沈玉致偏头,一双冰冷的眸子看向那道流光,瞬间淡金色的气流涌现,那道蓝色的流光顿时消散于无形。
“星驰。”
沈玉致微眯着双眼,眼底的阴郁之色乍现。